《十字军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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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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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即堡垒或城堡。 
  雅金卡正靠近玛茨科坐在一根原木上,听得张大了嘴巴,怀着不断增长的钦佩和惊奇的神情望着这年轻的骑士。最后,玛茨科讲完了,她叹了一口气,说: 
  “可惜我不是一个男孩!” 
  兹皮希科在听玛茨科讲话的时候,也总是仔细望着雅金卡,但看来,他是在想别的事情,因为他突然说: 
  “你长成一个多么美的姑娘啦!” 
  雅金卡既不乐意、又很伤心地回答说: 
  “比我美的人你见得多啦。” 
  但是兹皮希科倒是真心诚意地回答她说,像她这样美貌的人他还见得不多,因为雅金卡是个既健康、又年轻、又有力气的姑娘。难怪老修道院长常说她看来像一棵松树。她身上没有一处不美:苗条的身材,宽阔的、仿佛是大理石雕出来的胸部,鲜红的嘴唇,灵活的蓝眼睛。她也穿着得比在森林里打猎的时候更考究了。脖子上挂了一串红珠子的项链,身上穿一件绿布面子的对襟皮外套,一件手工织的裙子和一双新的长靴。连老玛茨科也注意到了这身美丽的服饰,他看了她一会之后,说道: 
  “你为什么打扮得像上教堂去那样呢?” 
  但她不回答,却喊道: 
  “马车来了!” 
  马车果然到了,她连忙跳了过去,兹皮希科也跟着出去了。卸车的时间相当长,玛茨科感到非常满足,他看到一件东西就要赞美雅金卡一声。姑娘动身回家的时候已经薄暮了。她正准备上马,兹皮希科突然抱住了她,她还来不及说话,就把她举到了鞍上。这时候,她脸红得像朝霞,回过头来,声调柔和地向他说: 
  “你是个多么有力气的小伙子啊!” 
  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惶惑和脸红,因为天黑了,因此他只是笑了笑说: 
  “你不怕野兽么?现在是夜里了!” 
  “马车里有一支刺野猪的矛。把它拿给我。” 
  兹皮希科走到马车跟前,拿了野猪矛,交给雅金卡说: 
  “祝你健康!” 
  “祝你健康!”她回答。 
  “愿天主报答你!明天或者后天,我要到兹戈萃里崔来谢谢齐赫和你的一番好意。” 
  “来吧!欢迎你来!” 
  她策马奔去,就消失在路旁的丛林里了。 
  兹皮希科回到他叔父跟前。 
  “你应该进去啦。” 
  玛茨科可没有从原木上移动身子,只是答道: 
  “嗨!多好的姑娘啊!她使得我们的院子增光了!” 
  “这倒是实话!” 
  沉默了一会儿。玛茨科一面望着星星,一面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后来他说话了,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她长得漂亮,又是个好管家,尽管她才不过十五岁。” 
  “是的!”兹皮希科回答。“因此老齐赫很钟爱她。” 
  “他还说莫奇陀里的产业将来就是她的嫁妆;那里牧场上还有一群牝马和好多马驹哩。” 
  “莫奇陀里的田产不是包括好多沼地么?” 
  “是的,沼泽地里还有不少水獭。” 
  又是沉默。玛茨科关切地望了兹皮希科一会儿,终于问道: 
  “你在想些什么呀?” 
  “看见雅金卡,使我想起了达奴莎,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痛着我的心。” 
  “我们进屋里去吧,”老“弗罗迪卡”回答。“时间不早了。” 
  玛茨科吃力地站了起来,倚在兹皮希科身上,由他领着到套房里去。 
  第二天兹皮希科到兹戈萃里崔去了,因为玛茨科老催促他。他还一定要他带两个仆人一起去摆摆场面,又要他穿上最好的衣服,表示对齐赫的尊敬和感谢。兹皮希科照他的话做了,打扮得像去参加婚礼似的;穿着他的镶着金穗、绣着金“格列芬”的白缎子“雅卡”。齐赫张开双臂真心诚意地用欢乐和歌唱接待了他;雅金卡呢,一走进来,就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似地停住了,提在手里的一桶葡萄酒几乎也掉下地来;她还以为是来了一位王子哩。她变得羞怯起来了,默默地坐在那里,不时擦着眼睛,仿佛要让自己从梦中醒过来似的。这个不懂世故的兹皮希科却以为她不愿意同他说话,其中一定有什么他所不了解的原因,因此他只是同齐赫谈话,颂扬他的慷慨,赞美兹戈萃里崔这所房屋;说起这座房屋,确实是同波格丹涅茨的房屋大不相同。 
  处处都显得舒服和富裕。房间里的窗子是用牛角切成的薄片制成的,磨得像玻璃一般透明。房间中央不装火炉,而在四角有很大的烟囱。地板是用落叶松做成的,四壁挂着一套套甲胄和许多擦得灿亮的碟子、银汤匙。满地铺着从战争中带回来的贵重地毯。许多桌子下面都有庞大的长角野牛皮。齐赫很高兴地指着他的财富,说这都是雅金卡的家产。他领兹皮希科到洋溢着松脂和薄荷香味的套房里去。那里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大捆一大捆的狼皮、狐狸皮、水獭皮和貂鼠皮。他指给他看干酪、蜂蜜、蜜蜡、一桶桶面粉、一箱箱干面包、大麻和干菌等等食物。然后他同他去看谷仓、储藏室、马厩、牛舍和摆满了打猎器具与渔网的小屋。兹皮希科让这些财富看得眼花缭乱,使得他在吃晚饭时禁不住大加赞美。 
  “住在兹戈萃里崔多快乐啊!”他喊道。 
  “在莫奇陀里,也差不多有同样的财产,”齐赫回答。“你记得莫奇陀里么?它离波格丹涅茨不远。从前我们的祖先曾经为疆界发生过争执,还相互挑过战,但是我决不会争执的。” 
  说到这里,他在兹皮希科的大杯里斟满了蜂蜜酒,问道: 
  “你也许喜欢唱歌吧?” 
  “不,”兹皮希科回答:“但是我很高兴听您唱。” 
  “兹戈萃里崔将来要归幼熊所有。” 
  “您说幼熊是什么意思?” 
  “噢,那就是雅金卡的兄弟们呀。” 
  “嗨!它们不会在冬天吮自己的脚爪的。①” 
  ①意即不会挨冻受饿。 
  “确实如此。但是,雅金卡也会在莫奇陀里得到财富的。” 
  “这倒是真的!” 
  “你为什么不吃不喝?雅金卡,给我们倒酒。” 
  “我正在尽量吃喝呢。” 
  “把你的皮带松一松,你就能吃喝得更多了。你的腰带多美啊!你们一定在立陶宛获得了很多战利品吧!” 
  “我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兹皮希科回答,他高兴地抓住这个机会,悦明波格丹涅茨的后代不再是穷“弗罗迪卡”了。“我们把一部分战利品在克拉科夫出卖了,得到了四十个银‘格里温’。” 
  “未必吧!怎么,这笔钱大可以置一笔产业哩。” 
  “是的。有一套米兰制的甲胄,因为我叔父认为就要过时了,把它卖了一笔好价钱。” 
  “我知道!唔,到立陶宛去真是值得。本来我也想去,可是我又害怕。” 
  “怕什么?怕十字军骑士团么?” 
  “嗳,谁会怕日耳曼人?我是怕那些异教的鬼神。似乎树林里的鬼神多着呢。” 
  “它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身,因为它们的庙宇给烧掉了。以前它们过得很好;但是,现在它们只好靠菌和蚂蚁过活了。” 
  “您见过么?” 
  “没有,我自己没有见过;但是我听到见过的人说起过。有时候,就有那么一个会从树后面伸出一只多毛的脚爪来,摇来摇去,讨东西吃。” 
  “玛茨科也这样告诉过我,”雅金卡应道。 
  “是的!他也在路上告诉过我。”齐赫补充说。“唔,不奇怪!我们国家里也有,虽然我们早已是一个天主教国家了,但是,我们也能够在沼地里听见笑声;而且虽然神甫在教堂里斥责这种迷信的说法,但是为小鬼们放一碟吃的东西总是上策;否则,他们就会在墙壁上乱抓乱搔,吵得你睡不着觉。雅金卡,我最亲爱的,放一个盘子在石坎上。” 
  雅金卡拿了一只装满鸡蛋通心面和干酪的士碗,放在门槛上。齐赫说: 
  “神甫要骂的!但是主耶稣是不会为一盘通心面发脾气的;而一个神,它的肚子吃饱了,却会保护你不遭火灾,不遭偷窃。” 
  于是他向着兹皮希科说: 
  “你宽宽腰带,唱支歌吧!” 
  “最好您唱,否则请雅金卡小姐唱也行。” 
  “我们要大家轮流唱,”齐赫喊道。“我们有一个仆人,他会吹木笛给我们伴奏。叫那汉子来!” 
  他们把那仆人叫来了。他坐在板凳上,把横笛凑到嘴边,等着给人伴奏。 
  没有一个人愿意第一个唱。最后齐赫叫雅金卡开始唱;雅金卡虽然因为兹皮希科在场而感到羞怯,也只得从凳上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帷裙下面,开始唱了: 

    如果我有 
    雏鹅的小巧的双翅, 
    我就飞向 
    西利西亚的雅锡克。 

  兹皮希科的眼睛张得很大,跳了起来,叫道; 
  “您从哪里学会这支歌的?” 
  雅金卡惊奇地望着他。 
  “每个人都会唱。您怎么啦?” 
  齐赫以为兹皮希科有些醉了,把自己的快活的脸转向他说: 
  “宽宽腰带吧!这会使你好过些!” 
  兹皮希科脸上带着惊愕的神色站了一会儿;后来,因为感情平复了,就对雅金卡说: 
  “请原谅我,我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唱下去吧。” 
  “您莫不是听了这支歌伤心起来了?” 
  “暖,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回答,声调有点发抖。“叫我整夜听这支歌也不要紧。” 
  于是他坐下了,用手掩往脸,静听着。 
  雅金卡又唱了一段;但是,她唱完了,看到兹皮希科的手指上淌下了一大滴泪珠。 
  于是她轻巧地挨着他坐下,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您怎么啦?我并不愿意使您哭。告诉我,您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兹皮希科叹了一口气,答道。“说来话长。但是这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觉得愉快了。” 
  “您也许要喝些科葡萄酒吧?” 
  “好姑娘!”齐赫喊道。“叫他‘兹皮希科’吧,你呢,叫她‘雅金卡’,你们是从小就认识的。” 
  于是,他对着他的女儿说: 
  “不要因为你小时候挨过他打就害怕,他现在不会打人了。” 
  “我一定不打人!”兹皮希科快活地回答。“她如果要惩罚我,现在还可以打我。” 
  雅金卡为了要叫他高兴,就用小拳头打着他玩。 
  “给我们拿葡萄酒来!”快活的兹戈萃里崔的爵爷喊道。 
  雅金卡跑向壁橱那边去,拿出了一瓶葡萄酒、两只美丽的银杯和两块干酪,那酒杯是由一个弗罗茨拉夫①的银匠雕刻的。 
  ①英译本注:即日耳曼文的北勒斯劳。 
  齐赫有点醉意了,他紧紧抱着那瓶子,好像把它当作自己女儿似的和它说起话来: 
  “哦,我亲爱的姑娘!我该怎么办呢,我这可怜虫啊,等人家把你从兹戈萃里崔娶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啊,您很快就得把她嫁走啦!”兹皮希科喊道。 
  齐赫笑了起来。 
  “嘻!嘻!这姑娘才十五岁就这样喜欢接近男孩子了!老远看见一个小伙子,她就会加快脚步走过去!” 
  “达都体,你再不停嘴,我就要走啦,”雅金卡说。 
  “别走!你还是待在这里的好。”于是他继续对兹皮希科说: 
  “有两个小伙子常常到我们家里来。其中一个是小维尔克,勃尔左卓伐的老维尔克的儿子;另外一个是罗戈夫的契当①。要是他们在这里碰上了你,他们一定会对你咬牙切齿,像他们彼此之间咬牙切齿一样。” 
  ①契当是普席茨瓦夫的简称。 
  “哎哟!”兹皮希科说着,便问雅金卡: 
  “你喜欢哪一个呢?” 
  “一个也不喜欢。” 
  “维尔克是个了不起的小伙子,”齐赫说。 
  “让它向别人叫去!①” 
  ①“维尔克”一字原意为“狼”,故云“向别人叫去!”,这是双关语。据俄译本转译。 
  “那么契当呢?” 
  雅金卡笑了起来: 
  “契当,”她向兹皮希科说,“他脸上长着毛,像头山羊一般,简直连眼睛都看不见;他身上的脂肪多得像一头熊。” 
  这时候,兹皮希科用手拍拍脑袋,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来,说道: 
  “啊!我必须再向你们要一件东西;你们有熊脂么?我要弄点儿给我叔父做药用,我在波格丹涅茨一点也找不到。” 
  “我们本来倒有一些的,”雅金卡回答:“但是伙计们擦弓用掉了一些,余下的都给狗吃掉了。” 
  “一点也没有了么?” 
  “一点也没有了!” 
  “唔,那末,明天我得到树林里去找啦。” 
  “要组织一次猎熊队;树林里熊很多;如果你要打猎工具,我们一定借给你。” 
  “我可等不及了。我这几天夜里就到‘巴齐’(蜂房)那里去看看。” 
  “你得带几个猎人一起去。” 
  “不,不必,那反而会把野兽吓走。” 
  “至少你要带一张石弓!” 
  “夜里带石弓有什么用?现在又没有月亮!我要带一把叉和一把利斧,明天一个人去。” 
  雅金卡沉默了一会儿;但是她脸上流露出非常不安的神情。 
  “去年,”她说,“我们有一个猎人叫贝兹杜赫,让一头熊咬死了。这种事很危险,因为熊一看见人走近‘巴齐’,立刻就用两条前腿扑过去。” 
  “要是它跑掉了,我就弄不到手了,”兹皮希科回答。 
  这时,打瞌睡的齐赫突然醒了过来,唱起歌来: 

    你是辛苦的库巴, 
    我是闲荡的玛契克, 
    早晨你带着轭到田里去, 
    我却同卡莎在享乐。 
      跳啊!跳啊! 

  接着他对兹皮希科说: 
  “你知道吧?他们是两个,勃尔左卓伐的维尔克和罗戈夫的契当;你呢?” 
  雅金卡怕齐赫说得太多,连忙走到兹皮希科跟前,问道: 
  “你什么时候去?明天么?” 
  “明天太阳落山后。” 
  “到哪个‘巴齐’?” 
  “到我们波格丹涅茨的那个,离你们的边界不远,靠近拉捷科夫的沼地。他们告诉我,在那里很容易猎到一头熊。” 









第十二章



  由于玛茨科的病情恶化了,兹皮希科按照原来的打算去捕熊。玛茨科刚到破格丹涅茨的那一阵,因为心里快乐,加上一到家,就忙着张罗这张罗那,身体总算撑下来了;可是到第三天又发热了,而且痛得厉害,不得不躺到床上去。兹皮希科白天先到“巴齐”去察看了一次,看见那里的湿泥上有熊的脚印。他同林中养蜂人华夫列克商量了一下,那养蜂人同他的两条凶猛的波特哈尔①狗住在不远的一所小屋里,但现在因为天气冷了,他就要回村子里去了。 
  ①英译本注:波特哈尔是喀尔巴阡山脉的一部分。 
  他们拆掉了小屋,华夫列克牵着两条狗。他们先在树木上到处涂上蜂蜜,让香味吸引野兽前来。兹皮希科回到家里去准备行动。他穿了一件暖热的驯鹿皮坎肩;头上戴一顶铁丝做的无檐帽;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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