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我左手的手指触到一件事物时,陡然萌生的喜悦让我差一点大声的叫了出来。
是那只警用手电筒!真的是它!我迅速的按下电源开关,一道似乎久违了多年的光芒依然温暖的和明亮,我暗暗的说了声:苍天保佑,努力的使自己的身体站立了起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置身于一个人工挖掘的窖井底部,从地面上铺陈着厚实的砂土来看,这里显然不是一个要置人于死地的陷井机关。但它的实际作用,我现在还一时没搞清楚。
我仰首向窖井的上端也就是我摔下来的地方望去,能看到甬道椭圆形的拱顶,有两块颜色接近于甬道内所铺青石的木板一左一右,被铁制的链条缀挂在窖井的内侧。我因此断定,这便是自己为什么不慎摔下来的原因。
窖井从上至下的高度大约有五米,但不甚宽阔,仅能让我自由转身,而在窖底身西处的土壁上开有一个较为低矮的洞口,洞口外部镶嵌着半圈石条, 像西北地区特有的民居——窑洞,但是整个体积缩小了十倍还不止。在洞口往右的地方,我找到了那瓶桂花精油。它竟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使我对太平洋上 那个弹丸岛国的制造业产生了三分敬意。
此时我确定自己的右脸真的肿了。
疼痛感愈来愈强烈,还掺杂着一阵又一阵的酸麻之意。但在眼前这种情形之下,除了用手使劲揉搓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立即治愈我的痛苦,我苦笑叹了口气,思索该怎么才能脱困而出。
时间已到了临晨五时,离那干人的苏醒应该十分的近了,有几次我都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但仔细的听来,又悄无声息。
我的记忆又徘徊在不久前的情景里:“曹剑中”为什么那么快的溜掉,是真的害怕我也会对他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所看到的,是他的真实面目,还是另有一张人皮面具掩饰了他的本真?
我决定爬进那个低矮的洞口。
这个洞口只有真正的进去之后才能感觉得到它的逼仄。
我的胸口紧贴着像蜇皮一样的地面,只能以肘部的力量引导整个躯体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呼吸也不顺畅,当然,在如此幽深的地下,能呼吸到空气已经近乎奇迹了。我愈发的感觉到在这处墓藏里的确存在有秘密的通风口,而且还不止一处。
我艰难的向前行进,遇到有稍微弯曲的路径,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使自己不致于被卡在里面,肘底开始剧烈的疼痛,我知道,那地方被挤磨的破裂了。
幸好,这洞里还有比较宽敞的所在。
当我爬行了大概二十米的距离之后,我顿觉呼吸为之一爽,撑着手电筒四下一看,原来,我爬进了一间垒砌的并不规则的石屋里,但欣喜感稍纵即逝,因为,我看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场景。
有三十具以上的人体骨骼十分整齐的摆放在这间石屋右首的角落里,有的尸骨还可见褒身的衣物,似乎是由于年代太久的缘故,我并没有嗅到那种常见的腐败气息。
我直起了身,走到这些不知名的尸骨前,心里已有了点谱,这些尸骨的来历大概就是因为眼前这座墓藏罢,他们极有可能就是 当初建造此处的工匠。而且,每具尸骨都没有利器所致的伤痕,我想,他们的死因,也许和某种毒药有关。
我环顾了这间石屋的四周,没有发现可以通向更深处的出口,难道,我就这样被困在此处了吗?可随际又想到,仅靠刚才我爬进来的那个洞口,是无法将如此之多的尸体运送到这里的,肯定还有别的出路,只不过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罢了!
我索性对整间石屋的墙壁和地面来了一次地毯式的搜索,而秘密就在此番搜索里显露出它的端倪。我在石屋的左首发现了一块微高出地面一公分左右 的木板,这块木板的色泽接近于地面的颜色,若不仔细寻找,是很难一下子就能发觉的。木板上有暗镶的拉环,我并没有费多大的气力就掀开了它。
第二卷:真相 第二卷:真相第四章
又出现了石阶。
大小形状都不相同的石块所垒成的所谓石阶通向一条近似于第一道拱券口外部的甬道,甬道的两边立着数十块刻有铭文的碑石。我只大略的看了两三块碑石上所刻的内容,都是一些无名之辈题咏的山水诗词,有点纳闷,这个建文皇帝把这样粗劣的文字带进坟墓里去做什么?
在甬道前方有比其它石碑显得更高大的一块,是用十分坚硬的花岗岩雕刻而成的,能在上面留下些须痕迹,除非是硬度极高的刻刀,这种刻刀的刀头应该镶有金刚石之类的稀有矿物,就算在今天也是价值连城,而在明代此种矿石还未从非洲引进中国,这里的匠人又是如何拥有的呢?
我想了一想,却怎么也不能想通,目光随意的落在石碑所刻留的文字上,那是一首没有留下落款的七言绝句:飘泊江湖三十年,身世如梦梦如烟,弹指京华浮云处,何曾见我到人间。
此诗韵律虽不甚工整,但字里行间浮出几缕看过世间悲欢的沧桑,就连众生彷徨难舍的繁华人世都已不再有半点依恋。
我不明白,写下这首诗的人为什么要将它刻到建文帝墓葬中的碑石上,而且是刻在世间最为坚硬的花岗岩上?他是谁?
我继续向前行去,在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座镶有铁栅栏的半圆形拱门,栅栏已经锈迹斑斑,我只用了三分力气,就将其拉开了能钻入一个成年人的空隙。在钻过铁栅栏之后,我看到又是不规则的石阶出现在眼前,可这一次,它们是向上盘升的。
在这些盘旋上升的石阶顶端,陡峭的甬壁正中俨然凿出一道高大的石门,门楣上镶着一块阴刻的石匾,匾中有字,是元四家之首倪云林一派一路恣肆张扬的笔法,其内容令人不得其解:“惜杀”。
我真的不能理解这两个字所要表达的具体意思,它们本身的字义截然相反,一个向善,另一个却是说恶。而连在一起却是一个非常奇怪的词组。在这 种地方,刻留着这样一块牌匾,是建文帝在弥留中的嘱咐,还是别有隐情?我想,这恐怕已成了千古之谜了罢,暗自嘘唏了片刻,便走下去推了推石门,门竟然触手 而开。
在手电筒光照的范围内,我看到一座更高更大的殿堂呈现在眼前。
不知是我这个人天生走运,还是在冥冥之中自有诸路的神仙保佑,到现在,我已确信,我真的进入了整座墓藏的中心,因为,我看到在这处庄肃殿堂 正中的石质圆台之上,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棺椁,棺椁四周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而圆台下边也摆放着一些祭祀用的金属、陶瓷之类的器皿,在殿堂的正南方,耸立 着另一座异常高大厚实的石门。石门下装有两排黑色的木铁结构的机械制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守护这里的最后一处屏障,明代的火器:统弩。
那个门是真正通向这座主墓室的正门。而我走进的,极有可能是最后离开此时的监工者所走的暗门,当我回头端详这座门时,它在里面的样子和我刚才看到的大不相同。如果将此门掩上,它便和整座殿堂墙壁的颜色混为了一体,不仔细的观察,是根本不会被发觉的。
我忽然有些明白,自己跌落下来的窖井是有何种用途了:当最后离开此处的工程监督者将建筑工人们巧妙的灭口之后,通过这道门的途径把尸首运到 了窖井后面的石屋当中,然后,再经过那个低矮的暗洞离开的。当然,他之所以能从五米高的窖井里脱身而出,应当是做好了非常充分的准备。而且,窖井上部的活 动木板在最初设置时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的破败腐朽,这恰使我误打误撞的躲过了第二道拱券口之后的一路机关、毫发无损的直接抵达了主墓室。
真是造物弄人。
我暂时的放弃了脑海里还在纠缠不休的某些想不分明的问题,小心翼翼的走向大殿中央垒砌的圆形石台。
12.重见天日
圆形石台的直径根据我的目测来看大概有9米左右,而摆放在其中心部位的棺椁所占的面积是这座石台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这具棺椁的长度应该 不小于3米,宽度在1。5米到1。7米之间。棺椁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的,外表涂了紫漆,漆上还遮了封蜡,像是皇室的规格。棺椁上部盖有一席锦缎,我走近看 时,锦缎的颜色和质地依旧如新,就仿佛是昨天才盖上去的一样。棺椁两头的挡木刻有龙饰,正挡木除了龙饰还有留字,上书:大明建文三十年肃秋九月恭讫,臣: 何氏、高氏、管氏、叩留。
我微微一惊,暗道:“建文帝果真埋骨此处!而且,他的旧臣里也确有一个姓管!”
我双手合十对此棺椁拜了三拜,口中念道:“我本不想来扰乱您的清静,只不过为了证实一件事情,不得已才如此,您大人有大谅,就恕我无礼了罢。”
我此刻想要证实的,就是老“杰克”废尽心思欲得之而后快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棺椁的木楔和封钉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靠着随身携带的瑞干军刀将其通通的拨开。我虽然不是一个木匠,可小时候因为好玩在邻居刘叔叔家学了半年的木工活的功夫可没白费,在这当儿真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
椁是主棺的保护套。
椁和棺之间有着间隙。
而眼下这只椁棺之间的间隙里填满了木屑,在木屑晨我发现了一只盒子。还没能来得及打开它看个究竟,就听到大殿外传来了一阵人声。有句话听的分明:“到了,到了,这便是通显真身殿的大门,你们看!上面的匾上不是写着吗:‘度世真身!’”
是“神仙手”的声音,咳嗽的那个人是“杰克”,还有曹建平的低喘声,他们终于来了!
我给那位没什么名气的小作家讲自己的故事,没什么目地,只是想找一个好的听众来聆听自己的唠叨。有一次,他忽然打断了我的叙述问道:“你对 这座建文帝墓葬里的情节讲也有点太简单了些罢。”我笑道 :“因为有些过去了的事情,在自己的记忆中就会出现许多的空白而形成断层,我不会添油加醋,所以在你听来,这段故事也就简单了些。”
石门的开启触动了门后铳弩的机关,虽因年代过久,火药的功效明显已大大的不如当年,但至少有六支以上的飞弩还是非常有力量的射了出去。
只听得两声惨叫,接着就是有人相继倒地的声音,于是整座大殿里忽然变的安静起来。在此之前,我已经盖好了棺椁,并尽力将木楔和封钉塞进它们原来的孔中,然后迅速的跑到那座隐在石壁上的暗门里,仅露可以探出一只眼睛的空隙用来观察殿里的动静。
过了约有半支香烟的功夫,就听到“神仙手”叫道:“‘杰克’先生!曹老三!连你们也这般迷信!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这鬼地方除了我们又哪来的活人?这些飞弩都是用机括射出来的!”
却听得曹老三阴森森的说道:“哪来的活人?我们是被谁施了暗算的?是鬼吗?还有那个修必罗,他到哪儿去了?”
“你们俩个要打口舌仗就到外面去好了,我们还要去办正事!”
“杰克”的声音似乎是永远的不动声色。
两盏氙气灯,三只手电筒,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的光源,大殿里变的亮堂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曹剑中,还是阴沉沉的模样,步履有些迟缓,左腿似乎受了伤。跟在他身后以一只手掺着他是他的儿子,就是那个叫“小轩”的年轻 人,年轻人的左首稍后走着曹老三,而在最后面并肩入内的是“杰克”和“神仙手”了。刚才发出惨呼的不会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两个,这样的话,就一定是“杰克” 的两名手下,他们的生死对于“杰克”来说早已不会放到心上了。
“这么多的宝贝!那石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里一定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曹老三喜极疾呼。
“看来祖上所留的秘札写的没错,当年老祖宗他们真的想伺机起事来着,要不然又将如此之多的重宝放到这位过了气的皇帝墓里干什么?”
曹剑中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其他人听。
“阁下的祖上真的是姓管罢,正史里虽然没有提到您祖宗的名字,但永乐年间流传到民间里的那些坊刻野史,却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您祖宗拼死护送建文帝御驾出逃的那段故事,他叫管羡仲,我没有说错吧?”
“永乐十七年至二十一年,两广,湖广等地曾发了三十一起抢劫朝廷贡宝的大案,这谜底可是都在这里吧?永乐皇帝手中的锦衣卫、羽林军吓吓老百 姓还容易些,要对付像你祖宗这样的文韬武略之才却是万死不能,这不,终大明一朝,那些朱棣亲自督办的劫案一件也没能查得出来。”
这些话是杰克说的。我听到这里,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神仙手’所说的那位姓管的建文帝家臣,原来便是曹建平的祖上,这样看来,曹家的先 人之所以要隐姓埋名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保守建文帝还活在人间这个秘密,而在当时,建文帝一定是逃到了这上虞县境内的莫邪山一带,最终也埋骨于此的。给他 送终的人里绝对漏不掉曹家祖上的干系。但杰克所说的永乐年间发生在两湖、江浙一带的几起劫宝巨案,我却没有在史书上读到过。可是,曹建平的分析确是有理, 按当时的情形,建文帝能够得到平静的安息已属非常之不易,他的那干旧臣又何苦把这么多的奇珍异宝统统埋进他的陵寝里让后人觊觎呢?一个无论是真出家还是假 出家的落魄帝王,即便心中仍有无数挂碍,也不会因为死后没有多少陪葬品而迁怒于舍身救他的臣子罢,如此说来,在这里积藏这么多的值钱物器,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像曹建平所讲的:建文帝去世之后,他的一干旧臣曾有过起兵造反的想法,并欲付之于实践,就将这座先帝的墓葬作为藏匿起事经费的保险箱。而掌管此箱进退 的人物便是曹家的祖上了。那么,刚入墓道时被神仙手发现的脚印之谜也可迎刃而解,大概是曹大人不,应该是管大人昔年查看这些所谓军饷时留下的吧。”
我正自思量,却听曹建平道:“老‘杰克’,你的神通我是知道的,但曹家的秘密就连我也是一知半解,你又会如何得知这墓藏里藏着一件你想要得到的物事?莫非你的消息是另有渠道?”
杰克笑道:“不谈这些有一阵没一阵的烦事了,既然眼下宝物唾手可得,你怎么不抓紧时间抓那么几件在手呢?我是要取我梦想里的东西啦!”
他说罢再也不看曹建中一眼,径直跳上了圆台。
“神仙手”已在檀木棺椁旁做好了开启的准备,当“杰克”上来时,他忽然说道:“这棺椁似乎有人动过!”
“杰克”连忙凑首向“神仙手”所指之处看去,我心想:“‘神仙手’果然了得,他发现到的,肯定是我刚才撬过的痕迹。”
“你能猜得出这是谁动的手呢?”杰克问“神仙手”。“神仙手”略为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看此人留下的只鳞片爪,下手虽说还算干净,可必竟还是个雏儿!你看,他拔木楔和封钉的方法本来就不对头,又想将它们顺原眼楔入,却把椁沿都楔裂了。”
“杰克”说道:“你掀开让我瞅瞅,里面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神仙手”的开棺功夫的确是专业技法,更保况我虽将木楔和封钉重新铆入,但其坚固程度却比原装的差了许多,只过了两、三分钟,他就开启了椁盖。
“这里少了个东西!”“神仙手”沉声道。
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