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手”凑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让我来走这第一步。”
强光手电筒在阴暗的甬道内显的没有以往明亮,但仍旧能使我们看清前方的路。
前方魅影重重。
“神仙手”将一根锁链鞭舞的嗖嗖直响。我虽然并不清楚他此番举措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心下已然认为,“神仙手”如此去做自有他做的道理存在。
曹老三走在我的身后闷不作声。
此人的精明之处我已经领教,他之所以选择断后这个位置,其实是想断了我的后路。他和他们一样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我,也许,这位曹三哥对我的忌讳要比‘杰克’更深。
我一直没有回头。目光聚集在‘神仙手’手底的诸般动作之上,只见他舞鞭的势头已变的逐渐缓慢,终于停止了下来。
他似乎咽了口唾沫,顿了顿说道:“第一处拱券口就要到了,虽然前一段的甬道中没发现什么机关、暗器,但入了这处拱券,我却不敢保证两位的安 全,所以,都要万分小心了!”我这才明白他刚才舞动锁链鞭的原因是想探明甬道里有没有能致我们于死地的家伙什。可他说出了后面的那番话,我想,前路的凶险 一定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十倍。
第一卷:迷途 第十九章(2)
“神仙手停在那里,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我用不着仔细去看,便已知道那是一只高分辨率的对讲机,另一只可以肯定的说是在‘杰克’手里。
果然,当他呼叫了几声之后,‘杰克’那特有的嗓音就自这甬道里嗡嗡响起,他在询问我们的位置。
‘神仙手’把情况尽量简单的告诉了他之后,他语重心长的叮嘱我们一定要小心从事。这些话说的很是漂亮,假如不知道他的底细,我在这一刻就真的会被他的善言打动。可惜,他永远都不会成为让我尊敬的那一种人。
在‘神仙手’的带领下,一处典型江南风格的建筑物出现在我眼前。虽然我对建筑、工程之类的实用技术学科不甚了解,但一直认为自己的记性还算 不错,这座巍然屹立在甬道当中一个开阔空间处的拱券石坊和我曾于南京、宁波等地的明代古墓葬博物馆里所见的几近相同,只有局部的雕纹花刻有本质上的一些差 别。因为,我当初看到过的无非是几名封疆大吏或者致仕的庙堂老臣埋骨所在,而这里,却是大行皇帝的龙藏宝坻,即使这位苦命的皇帝在生前活的并不比一个平常 百姓更能舒心一点。
在拱券顶端的留青处,一条汉白玉雕做的盘龙栩栩如生。两边的侧柱均为青田晏石打磨而成,在其之表面,富贵呈祥的花卉几近妍态,就算是六百年暗无天日的寂寞独处,一但入眼也有种惊心夺魄的动人感觉。
拱券按照明代朱皇帝的家规不设掩门,但这无遮无拦的柱石背后究竟有怎样神秘莫测的玄机在静静的等候着我们这些冒天下之大不违的闯入者如期而至,我想,怕连‘神仙手’这样的高手也不尽知晓罢。
又是甬道。甬道是另一个世界的坦途,可在我的心里觉得,这样的路还是少走几回的好。
穿过高大威严的第一道拱券,眼前的甬道要比先前的宽阔了许多,铺地的青石也由一行变成了两行。每一块石条上都凸刻着一朵莲花,莲花简单、清 晰,富有很明朗的层次感,似乎在安喻有步步生莲之意。‘神仙手’却道:“莲花虽好,毕竟暗藏杀机,要小心此莲的中心部位,说不定就是机关的枢纽所在,一但 误踏,可能便要和外面的世界说拜拜了。踩着我的脚印走,会安全些。”我低头去找他的脚印,只见他每一步都踏在莲花的左下边缘处,很小心的避免碰到莲花的叶 瓣,因此,步伐就缓慢了许多。
“曹三哥,把记号留下,杰克先生他们进来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曹老三应了一声,把一些涂有特殊粉剂的圆状物放在了落过脚的位置,这些闪着磷光的东西,仿佛是无尽黑夜里苏醒的鬼魂,充满了神秘诡异的气息。
‘神仙手’却没有给我交付任何需要办理的事情。
有了弯道。
最弯的地方已接近倾斜的直角,甬壁的间距变的极窄,我们只能侧着身子脊背紧贴潮湿的墙壁一个一个的挪步下行,好在这段路并不漫长,当我的脚尖开始疼痛难当的时候,眼睛里突地豁然开朗,一处高三米有余、长十米不等、宽至少五米左右的石砌厅堂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内。
我回头望了望刚才经过的甬道出口 ,心下计算了一遍从地面到此的距离。这一段路途一直是处于慢下坡的状态,大概走了有五百米左右,那就是说,我们已置身于地下十几米的深度了。这间较为宽敞的厅堂不知有何实际的用途,但以“神仙手”的专业术语来称呼就可以尊为享殿。
此时,“神仙手”正凝视着享殿里向北的一面墙壁发呆。在我看来这面墙壁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它首先给我的感觉只有空旷。因为,墙面上没 有留刻那怕只是一丁点的图纹或者装饰用的造型,它袒露着一大片的阴白,似乎要昭示一些什么,但我实在见识寡薄,一点都不能看出其中蕴藏的深意。
除了这一面墙壁之外,其它三处却是绘有故事内容的彩壁,虽经几百年的历史,但由于一直埋于地下,没有遭遇任何自然或人为的破坏,整个画面颜色鲜艳、流畅,具有明初典型的壁作风格。
奇怪的是,享殿里没有陈设物,连一方石台也不能够找到。 它的确空空如也。
这是件很耐人寻味的事情。
一直站在“神仙手”侧首的曹老三,这个时间内他除了将手里的一只紫铜色酒壶翻来覆去的摆弄以外,似乎已忘掉了来此的最初目地,酒壶可能是他随身携带的物事,但我有些不明白的是,既然取出了这个东西,也能听得出里面一定不是空的,可他为什么不去喝上一口呢?
曹老三忽然停了手,透着一股萧杀气息的话语回荡在享殿之内:“我们是不是走错了道?”
“神仙手”缓缓的回过头来看着曹老三的眼睛,低沉的说道:“三哥,你不相信我‘神仙手’的本事?”曹老三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不是我不 相信你,可是,你带我们走到了这里,除了一座破房子以外,就连一星半点的其它物件也没见着,而且,眼前已无任何道路让我们可以继续前行,你说说看,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我平生进过一百六十七座古墓,除了三座是西周前期平民的墓藏,剩下的一百六十四座里容纳了两汉以来直到清中期的四十七位三品大员,两位亲 王,和一个皇帝,却只失过一次手。”“神仙手”的目光里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那一次失手,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走错了一回路!你虽然是位天才的人物,就 连老‘杰克’都要忌惮三分,但是,在对于盗墓这一特殊行当的了解,你的确不如我,这是真的。眼前这座享殿,又叫净宝阁,按明朝皇室丧葬的规矩,就应该是如 此安排,它的空落,无物,阴旷,正是为了断绝我们这些闯入者的贪念,让我们都产生像你刚才的那种想法,走错了路或者以为它本来就是一座假冢!”净宝的意 思,就是无宝。既无奇珍异宝,只能乖乖的离开了,哈哈!
“干盗墓这一行的人最重要的一件物事,便是眼睛。只有眼上的功夫练到,即使寻常看来无宝可觅的地方,也会金银满仓!”
“这里除了朝西的这面墙之外,剩下的三面墙上都绘着大明王朝靖难之役到最后那段众所周知的历史,但在其间也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你看, 向南的墙上是起手第一幅,画的是燕王朱棣的大军自灵壁之战后,挥师扬州,扬州城守城者监察御史王彬不战而降,燕师的前锋羽翼已兵临南京城下。第二幅是在东 面,内容就是金川门之变,开国名将李文忠之后李景隆暗中与燕王勾结,打开金川门,放十万燕军入主金陵,使建文帝进退无路!北面的这一幅很耐人寻味,上半截 讲的是明史中就有记载的建文帝最通常的死因说法,在宫城里焚身自尽,而下半截却道出了一个不仅终明一代,就算到今天都还被史家争论不休的大秘密,那就是建 文帝朱允汶并没有死在宫中而是被他的几名忠心到底的家臣冒死送出了南京城,你们看,画上所绘的那个和尚,便是除冠削发、缁衣芒鞋的建文帝了。他出逃之处, 就是在当年南京鸡鸣山下明皇宫外城西北段的一个枯水洞里,朱棣百密一疏,还是让他的这位侄儿成了自己有生之年里一场贯穿生命始终的梦魇。这几位护送建文帝 的家臣当中有一位姓管,曹三哥是应该知道这个人物的。”
我听了“神仙手”所讲的这番话,对他道出有明一代四大疑案占居其首的建文帝生死之谜的答案倒也没怎么吃惊,因为,有关建文帝在靖难之变里最 终成功脱险的传说早有耳闻,在我国一些大型的图书馆里,有部分资料显示,仅在明朝万历年间,时为当朝皇帝的朱翊钧就曾询问过位居端明殿首辅大学士的权臣张 居正这段关于自己祖宗的逸事。可让我兴趣使然的是“神仙手”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盗墓专家在最后说出的那段话,他凭什么就能够肯定曹老三一定应该知道护送建 文帝逃走的家臣中有一个姓管的人物?从我储存的历史记忆以及对曾经翻阅过的史家资料所留的印象中来看,建文帝走时所跟随的家臣里并没有一个姓管的人,可“ 神仙手”为何有如此一说呢?”
曹老三本和我一样也在静静的听“神仙手”讲这番古朝,但听到最后那段话,他脸上的颜色要比我更加显的阴晴不定,他在享殿的青石方板上踱步走 了两、三个来回,才有所顾虑的开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道一个死了几百年以上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是‘杰克’告诉你的吗?他又是何从说起这 种没影子的话的呢?”
第一卷:迷途 第二十章
“ 神仙手”的目光在两支手电筒的照射中呈现出一丝异常诡异的神色,他顿了顿,慢斯条理的讲道:“我刚才曾对这位修先生说过,‘杰克’先生的手段一向迥于常 人,他若是要想知道的事情,恐怕没有谁能掩饰过去。通过‘杰克’我还晓得了一件事情。你们曹家的上一辈中曾发生过一次极为惨烈的冲突,就是这场冲突,使你 们整个家族的弟兄之间直到今天也恩怨难消。”
曹老三忽地伸手一拦,阻止了“神仙手”继续把这番话讲下去。看来,“神仙手”正要脱口而出的,又是一个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
曹老三的脸上露出他难得一见的微笑来,说道:“你老哥别把话扯的太远了,还是说点正紧的罢,你不是说这鬼地方会见着金银满仓的吗?可那些东西它们到底在哪呢?”
“神仙手”一听就已明白曹老三的意思,当然我也不是傻子。
就见“神仙手”的左手向西面的那堵空墙一指,说道:“你看这面石砌的墙壁,它有什么地方和其它的三处不同?”“你们都是明眼人,一定看出来了吧,它的不同之处就是上边连个落笔的痕迹都没有!而其它的墙上都有整幅的壁画。这是为什么?”
我心中猛然一动,暗想:“进入墓室的主口难道就藏在这面石墙的后边?”
却听曹老三脱口说道:“我明白了,机关就在此处!”
“神仙手”有点自得的笑了一笑,朗声道:“少年时我曾跟着师父进了一回北京十三陵里万历皇帝的寝陵,可惜,我们进去的时候这墓道早就于三百 多年前让打到紫禁城下的陕北李闯王手下那帮穷汉们给开过了,净宝阁也就是这享殿被糟蹋的一塌糊涂,面目全非。我师父说让我来是开开眼,以后如果再见到如此 结构的厅堂,保是明朝皇室的享殿无疑,因为当时无法指认那万历墓中享殿内的机关所在,师父只是用口述的方式告诉我它的大概设藏位置及破解之法。也算老天开 眼,十八年前,是我师父归天十五年后,我在东北辽宁肃安满族自治洲的海兰堡城外找到了一处老八旗的祖陵,其中安葬着一个满族‘巴克鲁’,‘巴克鲁’是满语 里勇士的意思,听那地方的人讲这位‘巴克鲁’是在沈阳城下为救皇太极而被明将祖大寿的红衣大炮给送上了西天的,皇太极为了纪念他的救驾之恩特地用上百两的 黄金打造了一副楼兰金甲作为此人的陪葬,我就是奔着这个传说去的。”
“ 那是一个雪夜,我用了一个时辰就找到了这个‘巴克鲁’墓道的入口,但进到我们现在这这个位置时,脑子就有些转不过弯来,明明是个清朝人的坟墓,可为什么具 有大明朝皇室才能享用的净宝阁呢?后来在墓内主室里面看到了一本建造此墓的记载,才恍然明白,原来,这座满人的坟墓是一个汉人给修造的,这个汉人的祖宗竟 然是曾经修过明十三陵中德、穆两宗龙鼓宝顶和主墓的总领工匠头儿,也难怪抗战时期西方人总说我们国家汉奸多,这不,几百年前就他妈的有了。”
我在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那楼兰金甲你得手了吗?”
曹老三却又换作一副先前冷冰冰的样子,对“神仙手”说道:“你本来给我所留的印象是一点也不善言语,可没想到,话也是如此之多。”
“神仙手”不由一怔。
他也只是微微一怔,很快就恢复了先前平静的表情,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曹三哥大概觉得我的废话忒多了些,但我不妨告诉你,有时候,看起来 像废话的话,却往往是暗藏事情的关键所在哩。”他虽是嘴里这样去说,却也不再继续讲述那段属于他自己的故事,而是话锋一转就已回到了正题之上。
“我师父曾经讲过,这明代皇室的墓葬里从享殿到第二道拱券至少要途径三处以上的机关,一般的设计是一活两死。也就是说,在这至少有三道机关 的当中,有一道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而其余的两道就是在盗墓行当里通常所说的死门了。”“这面石墙之后就藏有第一道机关,但其究竟是活路还是死门,只有打开 墙上的枢纽后才可知晓,我要说的就是这枢纽一旦打开生死便不由咱们自己掌握啦!”
刹那之间,一股彻骨的凉意漫上了我的心头。
却听曹老三说道:“我们来到这里,本就是豁出了身家性命的,只是……”他瞅了我一眼又接着说道:“可惜,有些人怕是死了也会觉得冤枉的很。”
我哈哈一笑,淡淡的说:“曹三先生别挤兑我,无论是强迫还是自愿,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后悔的。”
“神仙手”伸出左手的大拇指,说了声:“好!修先生果然不愧为老‘杰克’此番作为的首选人物,这份胆略便可证明。”
“我们开始罢。”
说完此话,只见他从背挎的帆布包里取出一支刃缘极其锋利的鹰啄尖锥来,在那面空白的石墙上留下了第一道凿痕。
时间在流逝。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左右,“神仙手”的劳作已见到了成果。
而我虽然一直在盯着他的动作,但一颗纷扰的内心却像电影胶片般将整个事件的经过走马灯似的放映了一遍。
自王国庆母亲死亡之日拉开此事的帷幕到今天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在这半个多月中所发生的一切到现在像是终于走到了终点。但这座充满谜题的墓葬 是否真的是那位极具传奇色彩的建文帝最后归属之地?这里究竟有没有可以倾国倾城的宝物,促使众多的各色人等用尽手段欲得之而后快?还有一些问题却变的更加 扑朔迷离,譬如:王国庆的真实身份;曹建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