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登在显著位置的、既像寻人又像寻物的极简短启事──
寻古玉,走失,有发现者重谢!
然後是联系方式。
加上联络号码,全部启事内容不超过二十五个字,真可谓简短到了极点,而且好像故意模糊到底是寻人还是寻物,但有一点表达的很清楚:寻古玉。
古傲露出了坏坏的笑容,这种手法他太熟悉了,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发启事的就是同行,但其中似乎一定有些文章。
他随又想到了“寻古玉”那三个字,脑袋不禁一转,自己也是为了一块古玉而来的,该不会有什麽联系吧。
随即又自嘲一笑,哪里会那麽巧!
进而对自己这段时间因古玉古镇与教授的诸多古怪,而有点疑神疑鬼的心理,做了下自我辅导,告诉自己:人可以胡思乱想,但绝不要把胡思乱想当真。
但古傲最终还是准备试试,毕竟目前没什麽事情好做,就当小小的消遣、消遣。
他用公用电话接通了登启事人的联络号码,但并没说出自己的来意,而是装做打错了电话,意图是先摸摸底、探探路,他开口就问:“张小闲在吗?”
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接电话的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声音稚嫩而又疑惑:“张小闲?叔叔你打错了吧?”
古傲:“打错了?你是哪里?”
小姑娘:“这个电话是我家店铺里的公用电话,我正在帮我妈看店呀!”
电话挂断後的嘟嘟声,在古傲耳边响了好一阵,他在想是自己打错了,还是对方故布迷阵?再有一种可能,就是号码登错了。
古傲并不著急,他准备过了一整天後再打,因为启事登出後,通常刊登者一定第一时间先看,如果号码登错了,他会在发现後立刻改正。
可当第二天的报纸刊登出来时,那则启事内容依旧没有改动。
古傲紧皱的眉头旋即又开,这似乎证明号码没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古傲再一次拨通了号码,接电话的已经换成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声音沙哑简短而且还有点不耐烦,想来应该是昨天那个小女孩的妈妈。
这回古傲没再绕弯子,直接说:“是你登的寻古玉启事吗?”
电话那头不假思索的:“不是。但登的人,在我这里留了些东西。”
古傲又坏坏的笑了。
因为一直对平静的古镇心存疑虑,再加上从事骗行已久,古傲行事万般小心,别一个不注意,著了人家设好的套。
古傲拿到地址後,并没冒失的直接去那家店铺,而是足足在那周围观察了三天,直到彻底摸清了这店主一家三口的底细,才终於决定找上门去。
说是资料,其实就是一封用火泥封了口的密信。
据老板娘说,留信的人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听口音是外地人,花钱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启事,要我们帮忙,如果一旦有知情人找来,就把这封信转交出去。
古傲拿著信走出店门,在镇子里七拐八弯的兜了一通圈子,直到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跟踪後,找个僻静的角落,拆开了那封密信。
刚看第一眼,古傲的眼皮子就是狠狠一跳。
这张信纸上的字迹很少,很大一块空白的地方,画著一块显眼的玉图,那玉图不是别的,正是教授一直托他寻找的那块奇玉。
古傲下意识的把信捂住,左右探头寻看,万万没想到,世间的事竟然真的有这麽凑巧。事隔一年後再次见到它,立刻有种气血上涌的感觉。
古傲再迫不及待的去看纸上的字,就跟登的那则寻人启事一样,只简单的写了一句话──
此玉去向,检察院闻广清,能者居之,三倍高价收购。
只此一句话和那张玉图外,就再也找不到半个字迹了,竟然联络方式也没留下。
这又是什麽人呢?
他又如何得知这块古玉,以及知道古玉的去向呢?
看他做的这样隐密,显然生怕被人知道他的行踪,但连个联络方式都不留,难道很有把握,得到古玉的人一定能找到他吗?
想到这里,古傲不禁背後生出凉风,会不会在自己拿到资料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监视了呢?
古傲连忙把信揣到怀里,但又马上拿了出来,无论如何,都感觉这封信有点不祥之兆,拿著也不是,扔掉也不是,最後乾脆撕了个粉碎,捏成团,远远的抛进了一处水沟里。
忽然间又多出了一个知情者,而且看样子,此人对古玉的了解程度还很高,看情形,他放出消息去,很可能是不想把自己卷进去,但又很想得到那块古玉,於是用这种办法来寻求不怕死的人,替他去冒险。
古傲为这事挣扎了很久,从教授到古镇,从古镇到寻玉启事,从启事到镇子的权威人物闻广清,越来越多的线索,证明了那块古玉的真实及其价值,但同样也证明了它的某种潜在危险。
继续追查下去?
还是到此为止?
一连三天,古傲满脑袋都是这两个问题,一边是很可能隐藏著巨大的古宝价值,一边是隐藏著某种潜在危险的扑朔迷离的各种巧合。
最终,宝藏的诱惑,战胜了对不祥预感的犹豫。
古傲开始著手针对闻广清实施骗局了,当然仅凭自己的力量,是完全不够的,於是,我们看到了吴姨母女,还有那三位老板的加盟。
古傲把整个过程讲完了,最初来这里是因为那块古玉,进而怀疑那块古玉已经落入到闻广清的手里,再进一步调查後,才发现闻广清不但很可能得到了那块罕见的古玉,而且更收藏著数不清的古宝奇玩。
这样一大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又如何不让古傲口水直流呢!
但直到最後才发现,肉虽美,却烫嘴的很。
讲到这里,古傲总算把自己的全部家私都抖了出来。
他没办法不抖出来,因为现在的形势明摆著,自己的那个超完美骗局,遭到了严峻挑战,如果再不对众人实话实说,吴姨等人就不会通力合作,恐怕局势会越变越糟,其结果就是自己这条可爱的小命,会被三位老板摆到餐桌上大卸八块。
对於古傲讲的这段隐情,在吴姨母女还有老王、蝎子眼的心里,是有著不同想法的。
吴姨母女是最了解古傲这坏小子的狡猾处,但这次她们却是颇有几分相信。
因为就算古傲说谎,把各种藉口都编的天花乱坠,但不管怎样,只要这次没能得到他向那三位老板承诺的东西,他都会立刻遭殃的。
很简单,三位老板不看过程,只要结果。
另一方面,古傲不说实话,其导致的後果,就是让局势更加混乱,他现在需要的是及早摸清当前到底发生了什麽,而这是必须要依靠众人通力合作的。
老王是退休员警,在他的职业性办案眼里,眼前的这帮家伙,没一个是可以相信的好人。
他笑咪咪的一副局外人的神态,因为他的任务很简单,不管你耍什麽花样,编什麽故事,拿不到古董,我就把你押到老板那里法办。
当然,没退休前,他的老板是政府,现在,他的老板是古玩大佬。
蝎子眼则习惯的一副自以为高深的阴狠状,他几乎一刻都没把眼睛移开古傲的脸,他要用这种方式给这小子施加压力──别耍花样,老子才不相信你说的鬼话!
无论怎样聪明,古傲毕竟还是年轻,出道以来,第一次受到了这样大的挫折,心烦意乱下,一时没了主意。
他第一次放下了身段,把可怜巴巴的眼神,投向了吴姨和小叶,他已经指望不上任何人了。
吴姨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要说古傲这坏小子,没一样是讨人喜欢的地方,可这一旦软下来,还真够让人可怜的,他毕竟年轻,总还有孩子的一面。
一是年岁长,二是经历得多,沉稳老练的吴姨,很快静下心来,冷静地开始分析目前的局势。
问题很可能出在刊登广告启事的那个神秘人身上,古傲是通过他的消息,才开始针对闻广清动手的,而能如此自始至终的了解古傲一行人行动的,也只有这个人最有可能。
暂且不去想他究竟处於什麽目的,现在首要的,是先把那个人的底细摸清。
方案一定,开始行动。
吴姨频频拨打手机,开始调动属於自己的人脉资讯网,小叶则进入掌上电脑,通过老妈调动来的网路IT盟友,攻入到广元日报的主机伺服器。
她们要查找广元日报广告部的客户资料,看一看那位刊登寻古玉启事的神秘人,究竟是什麽来头。
手机声声,按键频频,还没半个小时,在小叶电脑的萤幕上,已经进入到了广元日报主机内,广告部的资料库。
老王看著母女俩如此神通效率,真不敢相信中国的骗子已经达到这种高超地步,无论是效率还是科技含量,都是身为老员警的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蝎子眼就更老土了,瞪著一双凶中渐傻的浑眼,很明白地看著母女俩的一举一动,心里在想,不就是多了点游戏功能的破手机嘛!老子见识过。
看著母女俩的如此效率,古傲又振作了起来,他凑到小叶身前,低头盯著页面上不停翻动的资料看。
很快,刊登寻玉广告的客户资料被调了出来,等待档页面打开的几秒间隔中,五个人十双眼睛,一起聚精会神的盯著小叶手中不大的电脑看,顿时有种温度骤升的感觉。
档终於打开了,古傲的心情却再一次跌落下来。
因为页面显示,刊登启示的这位神秘人资料,竟然是一张空白文档,好像被人故意删去了。
看来,此人为了不留痕迹,很是花了番心思,计画之周详,行动之慎密,给人更加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众人陷入沉寂,只有小叶还在资料库里不停翻找,她怀疑是负责存档的工作人员搞错了,因为除非他们里外勾结篡改了资料,否则没可能是空白记录,因为身分登记,是在报纸上发广告人员最基本、也是必须遵守的程序。
沉了相当一会,吴姨若有所思的道:“从这个人的行事手法,还有他对闻广清和当地人的熟悉状况看,很难想像他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
老王也在一直开动著他的侦探脑筋,他总有一种直觉,那家公用电话有些古怪,吴姨的这句话提醒了他,猛然清醒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也许能找到另外一些线索。”
老王的办法,就是重新探测寄放高价收购古玉资料的那间店铺。
“请问广元日报上的那则寻玉启事,是您登的吗?”
“不是,但登启事的人,在我这里留了些资料。”
吴姨拨通了那间铺子的电话,接听的是个哑著嗓子的妇女,回答的几乎和古傲说的一字不差,看来,应该就是那位古傲曾联系过的店主老板娘。
吴姨:“您还记得那人的大致模样吗?比如身高,还有容貌。”
店主有些不耐烦:“我们只是帮忙的,哪里还记得那麽多,你如果对那则启事有兴趣,就到我这里取一份资料,对不起,我很忙。”
吴姨这次通话,只是想通过对话形式,来摸清店主的一点底细,但说什麽也没想到,店主那里竟然还有份资料。
几个人盯著吴姨看,尤其是古傲,拼命琢磨著吴姨脸上的表情变化,显然吴姨的吃惊,让古傲心里七上八下。
吴姨最後顺著店主回答著:“好,我是开古董店的,也许我能帮上登启事的人。”
老板娘草草的说了一句:“好,你来拿资料吧。”然後就把电话挂断了。
情况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登启事的人好像留下的不只是一份资料,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启事,这种情况倒没什麽不正常,但分明跟古玉有关的如此隐密事情,怎麽会留下那麽多资料呢?
“啊!我明白了!”古傲瞪大了眼睛:“我能发现那则启事,同样别人也能发现。会不会在我之前,也有同行得到了相同资料,所以我们浑然不知的被人盯上了?”
吴姨点头,但又马上摇了摇:“就算是这种情况,但最终还是无法解释得清那个神秘人,如果搞不清他的来历,那麽我的行动和计画,永远都是处在一个不可预知的境地。”
老王的这一提议,结果真的有了点作用,只是最终还是没能找出那神秘人。
他的最初怀疑是那个店主有问题,但通过刚才与吴姨在电话里的对答表态,显然她只是受人所托。
“咦?”
忽然,一直在查找资料的小叶,发出了一声惊奇,所有人都看向她。
小叶看著掌上电脑的萤幕,像是发现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情:“刚才我在试图用程式调出关於那则启事的客户资料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古傲最先凑过来,接著是吴姨,老王和蝎子眼没动,因为刚才就发现掌上电脑的字比苍蝇腿大不了多少,凑过来也白费,听就行了。
小叶:“虽然所有相关资料还是没找到,但却让我找到了另外一条重要的东西。”
说著,小叶把电脑拿给妈妈看。
电脑小小的萤幕上,是一张密密麻麻列满了资料的表格文档,看档案名是“广告季度一览表”,上面罗列了近三个月来,所有刊登广告的流水帐。
吴姨仔细看了看,那则寻古玉启事也在里面,不过照样没有名字。一时还不明白小叶到底想要说什麽。
小叶用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文档的最底右下角,吴姨这回终於看仔细了,那里是此文档的建立日期,那日期竟然是三年前。
古傲和吴姨恍然大悟,几乎是同时惊出了声:“这则寻古玉的启事已经很早就有了!”
小叶为自己的发现颇得意,瞥了瞥古傲:“嗯!我翻阅了几乎所有的资料库,有记载的最早日期,这则寻玉启事的登出,最早可以推到六年前,至於六年前是不是最开始,那还不能肯定。”
“但有一点很明显,那个登寻玉启事的人,一直在按著固定频率,每年都定期登出这则广告。
“这麽长的时间,都在按著相同的频率在登出启事,而且大量的向外分发资料,难道这个人在有意识的、故意把注意力吸引到闻广清那里?”
古傲在低头沉思中自言自语,看样子又恢复了点以往的英雄形象。
小叶咬著小嘴,也皱著眉:“可他为什麽要这麽做呢?这样大量的散播消息,难道他就不怕惊动闻广清吗?”
吴姨:“正常情况推测,连续这麽长时间的刊登寻玉启事,不可能不被精明狡猾的闻广清发觉。”
老王接道:“但表面情况看来,这麽明显的散播,不但闻广清就像聋了瞎了,而且听古傲曾说过,全镇的人也一样对古玉的存在一无所知。”
蝎子眼终於憋不住了:“他奶奶的!以为老子们好骗啊!都他妈在装戏!”
老王明知道蝎子眼骂的是闻广清或是古镇人,但还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蝎子眼。
要说刚才老王和蝎子眼对古傲的故事还很怀疑的话,现在通过吴姨母女的证据展示,越来越不得不相信了。
就这样,三个骗子,一个员警,一个混混,为了解决一个共同危机,破天荒的组合在一起。
正文 第七集 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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