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按朝歌以前的性格,对诸如此类的隐密,连听都不屑于听的。但现在不但不是不屑,反而越来越深迷其中。
他有时候真怀疑,这种转变是不是因为以前的太过刻意压制,导致一经开放便一发不可收拾,再或者是自己的个性之中,本来就隐藏着一些不可捉摸的东西。
夜越来越深了,可以感觉到升起来的潮气,正在一点点浸透着单衣。
朝歌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探知到房子里面的具体情况。正在低眉沉思中,忽然从窗缝里传出来的鼻息一减,接着就听到一阵衣服细琐声。似乎是神婆在翻身,朝歌俯耳凑的更近。
但他很快发觉,神婆不是翻身,而是坐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忽然细琐声一促,神婆似乎很快的下了炕、走向门、抽开栓,吱扭一声门被推开了,神婆猛地探出头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朝歌明明没有躲闪,而只是顺着神婆视线奇怪的挪动了几步,那神婆却如同眼盲似的就是看不见。
没错,朝歌用的正是在坟局阵衍中悟得的隐身术,利用每个人的视角不同,每随着对方视线所动移位,都站在看不到的盲点之中。
这大概就是朝歌跟阿光说的那种放心办法了。
饶是这样,朝歌心中还是惊魂未定,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脚步声让神婆惊觉了,所以她才故意让人不提防中猛地开门查看。
神婆精着一双眼睛四处寻望,伸出的头扭动在两扇门板中间,长长的黑发顺肩披下来,映着惨白月光,极不相称的一张皱脸,给人说不出的诡异冷森。
持了一会,神婆又轻轻的把门开大,然后迈出来,先是向前走了几步,看看周围并无异常后,又向房后走去,朝歌不及多想,趁着神婆走去房后的一短间,侧身闪进了神婆这间密不透风的小屋。
刚一进来,朝歌就立时感觉到一股湿霉之气迎面扑来,朝歌一阵反胃,快速用衣袖捂住口鼻,这才没发出声来。
朝歌先是靠墙站住,闭上眼,少倾才再睁开,因为这样才能更快的适应黑漆漆的屋内光线。
他迅速打量了一下屋内情况,里面很简单,除了炕头的一排小木柜外,几乎连张椅子之类的摆设都没有。
不一会,神婆就从屋后走了回来。
她先把门重新从里边栓起来,然后并没往回走,而是贴着耳朵在门缝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她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就在她的背后,朝歌的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正文 第二集 五行谜村 第九章 遗址
静静听了一会,披着一肩年轻黑发的老神婆,慢慢转过身,又走回坐到了炕边。
朝歌几乎把呼吸细到了最小声,本来就静极了的小村,现在又加上这间封得严严实实的小屋,静得几乎让人以为自己失了聪。
适应了一会,朝歌开始更能渐渐看出屋内的大概轮廓。
从窗板缝遛进来的微弱月光,打在神婆的后背上,就着长发和干枯的身形,老神婆就像一位瘦弱的年轻女子,静静的坐在那里,而她对面的阴影里,也正静静的对峙着一位冷俊的年轻人。此时此刻的情景,真是说不出的一种怪异诡味。
渐渐的,神婆的头开始慢慢往下垂,鼻息也伴着沉重起来,看样子在独坐间竟打起盹来。
朝歌也不禁为之一松,刚想顺畅的喘几口气,却突然抽冷子听到神婆“嘿嘿”的笑出了声。
这一惊,几乎是朝歌出道以来最震骇的一次了。
“还想躲?我看见你了!”神婆阴恻恻的说着。
朝歌脑袋里飞快的转了几个弯:“神婆怎么会见我?”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把他引进来,然后再把门反锁,这么间小屋子,窗门又钉满了木条,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有点是请君入瓮了。
但朝歌又转念一想,如果真是神婆设的一局的话,刚才又何必装成打瞌睡的样子呢?
正惊惧猜疑间,忽然又听到神婆道:“大白天的,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这次的声音却说的很大,而且说到后来,忽然含糊不清了。
朝歌不禁自嘲一笑,原来是这神婆在说梦话。而且也瞬间明白了这神婆的怪异行为,一定是经常处在一种强迫猜疑中,总是怀疑有人在背地里偷看她,或是觉得有人在打着这间小屋的主意,所以连作梦都在紧张着。
但这更似乎证明了一点,这小屋内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黑暗中,朝歌的双眼更亮了。
神婆又含糊的说了几句梦话后,渐渐没了声息,头越来越垂的更低,身子也跟着越来越向下倾斜,眼看失去平衡的时候,神婆一机灵从打盹中醒了过来。
朝歌重又屏住了呼吸。
神婆静了静,转头向窗子望了望又听了听,好像也分不清了梦境。直到清醒过来,才轻叹了口气。
朝歌此时的处境,可以算是最明目张胆的旁观者了,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有进来的人才能真正体验得到。
又是一阵细琐声,神婆并没有爬上炕,而是站了起来。
神婆每动一下,朝歌都要相应的变换位置,从而保证时刻站在神婆的盲点上,幸亏屋内黑暗之极,才弥补了因空间狭小又不能急步出声的障碍,否则恐怕朝歌踏位再快,也难免会露出踪迹。
神婆此时向墙角走去,虽然光线黑暗,但走起来方向似乎很明确,显然像是因经常如此而变得习惯非常。
神婆在墙角停了下来,低下腰像是拿起了一样什么东西,然后往外放了一点。
虽然朝歌与神婆的距离不长,但因为房间内极度黑暗,所以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神婆的动作,再就是靠听声音判断了。
听刚才神婆放下那样东西发出的声音,似乎像是一个木盆。
朝歌实在想不出,这古怪的神婆深更半夜的拿木盆做什么。
接着,神婆好像又把什么硬石条似的东西放在了木盆里。
朝歌真是越来越奇了,任凭自己在牧家村这几个月来的生活所见,怎么也猜测不出这神婆此刻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接下来神婆所做的,就更加诡秘森人了。
只听到一阵像是石盖摩擦陶罐的声音,接着就在神婆影影绰绰身影前的墙根处,袅袅的竟冒出一团幽冥骇人的绿火来。
朝歌的眼睛也瞬间被染成了可怕的绿色。
朝歌的第一反应:“难道这神婆小屋里真的有邪?”
更让人心跳欲爆、全身僵血的是,映着那团幽幽飘浮在空中的绿火,神婆诡异而又干枯的身影向前探出,一只手慢慢的伸进刚才冒出绿火的一个坛状容器内。
等神婆的手再慢慢收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中竟赫然抓着两根被冥火映的暗绿惨白的人骨!
孤立的小村,深夜的诡屋,怪异的神婆,幽冥的绿火,再加上慢慢而赫然眼前的惨白人骨,此情此景此地,恐怕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几乎难以承受。
朝歌却相反的镇定起来,看到人骨的一刹那,他便知道了这鬼气森森的绿火,无非是人骨中的磷质罢了,而且可想而知,白天用来驱邪的那种骨粉,也很可能就是这坛中人骨所制了。
只不过这人骨又是哪里来的呢?
轻轻地当一声,朝歌看到神婆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小木凳坐了下来,像平时村妇洗衣一样,低下腰握着一根白骨,在木盆中的那块应该是磨石类的石板上搓了起来。
随着“搓搓”声响,骨粉生出了更多幽幽绿绿的磷质,加上四处飘浮的那朵鬼火,整个小屋都笼罩在一种萤绿之中。
神婆每搓一阵,就会停下来,静静的听一听外面的声音。
看神婆的样子,像是极怕被村人知道她在做些什么,朝歌看到这心里一动,看来这老神婆也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普通人了,否则如果真有什么邪道行的话,何必把自己封在这样一个比坟墓还不如的一座活棺材里。
朝歌嘴角微微一翘,计上心头。
朝歌趁着“搓搓”的磨骨声,暗暗在墙上扣下几块土皮来,然后两指一弹,“当”的一声,把其中一块射到了墙角装着人骨的坛子上。
这清脆一声,在“搓搓”的磨骨声中显的特别清晰,神婆立时像是抽了筋般停了手中动作。石化中的枯瘦全身,只有惊惧的一双老眼在颤动。
可等了会儿,并没再发现有什么异常后,老神婆长长出了口气,正当在她认为是场虚惊,而再次准备磨骨的时候,人骨坛子又发出了“当”的一声。
老神婆这回吓得差点坐倒地上,粗急的呼吸声喘满全屋。
朝歌不等神婆回过神来,紧接着又弹出了一块。
神婆向着人骨坛子一下子跪倒了,头磕的像鸡啄米一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大神大仙求饶保命的胡语。
朝歌本不是恶作剧之人,这样做也无非是为了想知道真相,看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便压了压嗓子缓缓道:“只要回答几个问题,我不会伤你。”
老神婆早被吓的没了魂,见话就应:“我一定说,一定说……大仙饶过老太婆,大仙饶过老太婆……”
朝歌开始问话:“这人骨是哪里来的?”
老神婆不加思索的就一长串的回答:“就是村东那块坡地……大仙饶老太婆饶老太婆……”
朝歌颇为诧异,白天在勘测小村整体风水的时候,曾观测过神婆说的那块村东坡地,从风水上看并不像是块遗坟埋墓的古穴,在方位上看,村人也大多不会把坟埋到那里。
况且那里现在已经种了庄稼,又怎么会埋了这许多奇骨呢?但此刻的神婆早被吓的魂飞去体,说出的话哪还有做假的道理。
于是朝歌又问第二个问题:“这里的怪病是怎么回事?”
老神婆又是有问必答:“也是在村东那块坡地招的呀……大仙饶……”
说到这里,老神婆突然停住了,她好像意识到什么,竟然慢慢的回过头,看向朝歌站的方向,然后恢复了阴恻恻的声音:“你是白天的那伙人?”
原来老神婆在刚被吓到那一刻,的确是有点糊涂了,但问了两句话后,渐渐发觉出本是坛子发出的脆响,但这问话声音却是来自背后,而且这问话声不但年轻,还更像是城里人,所以她一下子想到了白天的情景。
朝歌实在没料到神婆会这么快回过味来,又不好如实说,一时僵在那里。
老神婆借着屋内的人骨磷火,渐渐看清了朝歌轮廓,就更加确认了自己是被人作弄了,而且这个作弄,很有可能让她的秘密公诸于世,她悄悄的摸起了木盆中那块坚硬的磨骨石。
朝歌再次没有想到,老神婆向他出手了。
老神婆像疯了一样窜过来,把手中的磨骨石向朝歌砸去。
朝歌下意识的一躲,磨骨石重重的砸在了朝歌身后的土墙上。
朝歌刚一躲到另一边,老神婆的磨骨石也同时跟着砸了过来。
朝歌惊讶的几乎忘了躲闪,没想到这干枯老瘦的神婆,竟然有这样的力气。
虽然论体力,朝歌如果还手,完全可以制服老神婆,但以朝歌的性子,根本无法跟一个如此老迈的老太婆动手,更何况此时的老神婆几乎到了体力极限的发疯程度,就像已经绷到满弦的细钢丝,朝歌任何的稍微用力,都可能让她立时崩溃。
就这样,狭小暗极的黑屋内,一个狰狞的老太婆疯狂挥舞着坚硬的磨骨石,把朝歌一步步的逼向角落。
就在最窘迫的时候,门被一下子撞开了。
外边的月光不算很亮,但对于这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来说,就如同开了口子的黄河,瞬间爆满了整个狭小空间。
“嘿!干嘛啊?深更半夜吵死了!”
顺着一句既痞又滑且熟悉的来声向门口望去,借着月光,那里站着的正是梁库等人。
老神婆绷到极限的那根钢丝,崩溃了,她渐渐瘫软在地上。
原来土守形等人顺着在村子里掌握的一点线索,去摸清神婆的来历,结果越寻越远,几乎走到外县才终于打探明白,等往回返时天色已晚,马车无法快行。所以直到半夜,才回到小村的会合地点,见到阿光就马上赶了过来。
刚一接近小屋,就听到了神婆砸墙的恐怖声音,梁库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脚就把小屋门给踹开了。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原来这老神婆很早以前,就是一个更为偏僻小山村的神婆,依靠装神弄鬼来欺骗乡众。
在一次胡乱作法中,竟然无辜致死了一位村民刚生下不久的宝贝儿子,心知不妙,便连夜逃出了小山村,从此在整个县中过着朝不保夕的蒙混生活。
十几年前经过这里时,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忽然发现,因犯病而抽搐倒在村东坡地上的一个乡民,在闻了地中翻起的一根白骨后,竟然渐渐好了。
因这白骨是无意中被这乡民锄草耕地中翻出来的,而且抽搐倒地时,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头是枕在了这根白骨上,自然也就无从注意让自己抽搐停止的,竟然就是这根白骨。
而这发生的所有一切,却让流经此地的老神婆无意看到了,她便留在了村子附近。
一点点暗中窥探后,老神婆更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情。村里所有犯这种惊吓病严重的农户,几乎都在村东这片大坡地上有田。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惊人秘密,但她却很清楚的知道,那坡底埋藏的这种白骨,一定和村人的怪病有着直接联系。
于是,她便开始了长达十年之多的愚民伎俩。
虽然在后来她也发现,这种白骨就像上瘾的毒药,在一点点的把小村拖向深渊,但已经很老的她,却再也不想过着从前那种流荡生活,即便是以牺牲整个小村为代价。
听完老神婆颤颤危危的交代,众人哑口无声。
朝歌也是第一次领略到了如此邪狠的人心。
按着神婆所说,众人连夜赶到了那块充满邪气的村东坡地。
此时半夜已过,临近黎明,正是夏夜最黑最潮的时刻,凝结在草叶和庄稼上的露水,一黏衣裤,冰冷入肌。整块坡地面积阔大,一眼望去,黑漆漆的边际没在茫茫夜色中。
刚刚站在地边,小灵就无意中绊到了一块东西。她“咦”的一声,慢慢摸索着拣起来那样东西。
隐约中可以辨出,那是块暗红色的残瓦。
小灵用她那双娇嫩的葱尖粉指,在残瓦上慢慢的细摸着,神色露出说不出的迷惑,不觉中自言自语着:“瓦轻而质密,看这残瓦的制作工艺,绝不是现代人所造。”
小轻也把手摸到了残瓦上,隔了良久,才迷离道:“可以肯定这是块明代精瓦!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众人都被姐妹花的声音吸引过来,却没注意到婉姨更为异常的变化。
她双眼直直的望着没在黑漆漆夜色中的坡地,因为紧张,不自觉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因为她正强烈的感觉到,一股股巨大而庞然的尸骨之气,从整块坡地中暗暗冒起。
婉姨默默而又字字清晰的道:“如果我没感觉错,这整块坡地下,一定埋藏着一座奇特的古村遗址!”
一座失落的古村!
一座掩埋在穷乡僻壤坡田下的失落古村!
每个人听到后,心中都不禁一阵狂动,朝歌更是颇为心动。此时恰巧一阵夜风吹过,掠起他的发梢衣襟后,又远远的掀起一片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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