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清宫听完了皇上的嘱托,杨廷枢翌日就离开京城,走出京城的刹那,他感觉到了放松,以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情形完全散去了。
不过距离南京越近,特别是进入到南直隶之后,杨廷枢的心情再次复杂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郑勋睿,也不知道宣旨之后改对郑勋睿说些什么。
杨廷枢已经不想回到京城去了,哪怕是辞去左都御史的职务,回到家乡去做平头的百姓。也比郁闷的守在京城要强很多。
离开南直隶四年时间了,再次回来,见到南直隶的巨大变化好老百姓的富庶安详,杨廷枢内心的震撼是无以言表的,他知道郑勋睿的能力非同一般,可不能够想象,这才多少年的时间。南直隶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简直就是天翻地覆。想想北直隶凄惨的景象,甚至会令人出现做梦一般恍惚的感觉。
在京城的这些年,杨廷枢完全感受到了东林党人的堕落,为了争夺权力,为了自身利益,不管什么事情都敢做,这也让他庆幸尽早的脱离了东林党,尽管说遭遇到了无数的打压。
是不是继续和郑勋睿携手,帮助郑勋睿做事情。这是杨廷枢面临的最大的困局。
宣旨之后,杨廷枢就要离开南京,回到京城去了,若是选择留在南京,那么杨廷枢就和朝廷决裂了,尽管郑勋睿可以为他想办法周旋,但皇上和钱士升等人肯定明白他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这是关乎今后一辈子的大事情。杨廷枢不得不拼命的思考。
内心里面,杨廷枢认为朝廷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目前不过是苟延残喘,但饱读诗书的他,被自身的认识所困惑,明知道继续跟随朝廷没有什么希望。还是不可能马上割舍。
这一次来到南京,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前方就是一条不归路了。
也就是在这样的煎熬之中,杨廷枢终于抵达了南京。
迎接杨廷枢的,是南京兵部右侍郎徐吉匡。
见到徐吉匡的一刹那,杨廷枢猛地明白了郑勋睿的用心。徐吉匡曾经也是东林党人,秀才的身份,山阴帮帮主,就是如此一个东林党人的骨干,居然能够成为正三品的南京兵部右侍郎,能够成为郑勋睿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郑勋睿是用人不疑的。
这应该是郑勋睿在提醒他杨廷枢,关键时刻必须要做出来选择。
人的这一生本就是在不断的选择,走对了道路前面就是金光大道,走错了道理前面就是悬崖峭壁,关键还是的。
也就在这一刻,杨廷枢忽然明白了,缠绕内心的很多纠结,都化去了。
南京,兵部。
杨廷枢神色严肃的宣旨。
接旨的郑勋睿没有跪下,杨廷枢也没有要求。
这恐怕是大明朝廷最为奇特的一次宣旨,也是第一次有大臣站着接受皇上旨意的。
宣旨结束,一切都按照既定的仪式进行,杨廷枢对郑勋睿表示了祝贺。
酒宴设在礼部。
进入到雅间里面的,就是郑勋睿和杨廷枢两人,其余人则是安排在另外的雅间,包括陪同杨廷枢前来的所有官吏。
“淮斗兄,这些年来一切可好。”
郑勋睿的这句话,让杨廷枢的脸微微红了。
“王爷,下官汗颜,有些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已经过去的事情,不用想也不用说,要说这选择人人都是会有的,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你我情同手足,当年携手并肩,做了很多的事情,你的诸多帮助,我是不会忘记的,换位思考,当年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的选择。”
郑勋睿不打算纠结过去的事情,但杨廷枢的面容严肃起来了。
“王爷如此说,下官更是汗颜,当年与王爷的一幕幕,下官时常回味,离开南京前往京城,下官总是觉得这一切的场景都蒙上了阴影,俗话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下官无颜面对王爷,此番宣旨之后,打算辞官归家。。。”
郑勋睿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的寒芒。
杨廷枢说出来这样的话语,他能够理解,大凡是读书人,都是有那么一丝骨气的,就是不是能够坚持,从刚刚杨廷枢说出来的话语来已经后悔当年做出的选择。
郑勋睿是穿越之人,做事情非常的实际,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比忠贞之人,譬如说他身边的郑锦宏,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威胁和打击,都是绝不会背叛的,可作为志向远大的他想要身边都是这种人,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这不可能做到,身居高位的领袖也不该有此等的想法。
“淮斗兄如此说,倒是令我吃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凡朝代更迭之际,各人做出的选择多种多样,唐太宗当年的玄武门之变,若是排斥了所有人,仅仅信任秦王府之心腹,恐怕也没有之后的贞观之治,而那些为贞观之治尽心竭力的文武大臣,若是都秉持淮斗兄此等的怕也是难以名垂青史。”
郑勋睿的这番话,让杨廷枢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没有想到郑勋睿这样的直接,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
“淮斗兄,你我十多年的交情,我的习惯和性格,你应该是知道一二的,东林党人不断的算计我,我没有动杀心,只是捣毁了他们的老巢,将他们悉数送到京城去了,张溥杨彝张采吴昌时龚鼎孳等人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我依旧没有动杀心,只是让他们灰溜溜的离开了南直隶,皇上一样是想着我死,可我依旧为大明江山操心,并非是我懦弱,只是我不想这大明天下血流成河。”
“成王败寇,历史本就是如此,一个王朝到了腐朽不堪的地步,继续勉强维持,吃亏的是广大的百姓,一旦天下大乱,最终的灾难也会降落到你我的身上,任何人都难以幸免,李自成和张献忠之流是流寇,他们造反的初衷是想着能够吃饱饭,现如今他们的心思改变了,不再是吃饱饭的想法,而是想着谋取这江山,可惜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他们承受不起这江山,所以他们注定失败,注定被历史的潮流淹没。”
“你认为我说的这些话都是大逆不道,都是造反的想法,不仅仅是你,恐怕天下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不管天下人怎么做的我还是要做。”
“朝廷之中的局势你很清楚,其实陈新甲被斩首之后,皇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当初若是能够与后金议和,稳定辽西的局面,朝廷尚且能够收拾残局,转头剿灭流寇,明明局势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还要充什么硬气,这不等于是加速王朝的覆灭吗。”
“到了这个时候,给我几个很虚的头衔,想着利用郑家军来挽救残局,以为我是傻瓜吗,那些将自身于聪明将他人视作傻瓜之人,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
。。。
“淮斗兄,该说的我都说了,最后说的直白一些,当**立牌坊的事情,不是聪明人的选择,朝局面临剧烈的变革,变革前夕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说完这些话之后,郑勋睿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雅间。
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杨廷枢,独自一人在雅间里面,好半天一动不动。
等到杨廷枢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郑勋睿了。
三天之后,杨廷枢的辞呈由一同到南京来的吏部官员带回去了,杨廷枢选择留在了南京。
杨廷枢做出的选择,在南京引发了一些小的波澜,不过这不算什么了,就连两任的内阁首辅周延儒都选择留在了南京,何况与郑勋睿关系很不错的杨廷枢了,聪明的杨廷枢自然会选择留在南京。(。)
第七百六十六章 你自己选择()
被生擒的李定国,没有一直看押在牢房里面,在被关押了一段时间之后,由专人陪着他到南直隶各地都去走走看看。
这当然是郑勋睿做出的安排。
历史上的李定国是明末的一员骁将,在大明王朝眼看着就要灭亡的时候,率领大军抗击大清,曾经逼迫孔有德自杀,险些收复了湖广等地,可惜李定国生不逢时,最终还是抱恨病亡,眼睁睁看着大明江山被大清国一点一点的吞噬。
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孔有德被郑家军生擒,且被朝廷斩杀,李定国也被郑家军生擒。
对于李定国这样的人才,郑勋睿还是想着收归帐下的,不过李定国从十岁的时候开始,就被张献忠收留,一直到二十一岁的时候被郑家军生擒,在张献忠的身边足足十一年时间,受到张献忠的影响是巨大的,加之李定国的学识一般,打小就是在军中厮混,对于江湖义气那一套特别的看重,想要吸纳这样的人,还是需要费些功夫的。
郑勋睿倒也没有想着一定要吸纳李定国,郑家军之中的将领云集,任何一个人拉出来,都不会比李定国差多少,再说郑家军是必定要彻底剿灭流寇、恢复大明天下之安宁的,他在擒获李定国之后,安排其到南直隶各处走走看看,想着收复李定国,其实是做给李自成和张献忠麾下的那些流寇看的。
军事打击是主要的手段,政治上的分化和拉拢,也是主要的手段,两者不可偏颇。
现如今,郑勋睿准备亲率大军征伐张献忠,而张献忠也必定会成为郑家军必须要彻底剿灭的流寇,此时郑勋睿想到了李定国。
郑勋睿没有那么残忍,他不会要求李定国一定要参与剿灭张献忠的战斗,且上阵厮杀,不过在与张献忠交锋的过程之中。张献忠麾下的刘文秀和艾能奇等人,还是要尽量的拉拢,如此郑家军也可以尽量的减少伤亡,以最快的速度剿灭张献忠。
李定国被单独看押在南京大理寺旁边的一间院子里面。
郑勋睿进入院子的时候。发现里面还算是干净,他微微点头,这至少说明李定国在这里没有受到拷打和虐待,生活还是不错的。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李定国,快速走出来的李定国。一眼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郑勋睿,这第一眼让他禁不住愣了一下。
李定国没有见过郑勋睿,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郑勋睿,除非是郑勋睿主动前来。
郑锦宏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郑勋睿挥挥手。
“你就是李定国,张献忠的义子,作战骁勇。”
李定国看着郑勋睿点点头,反问了一句。
“我是李定国,不知道你是谁。”
看见周围人的脸色都变化了,李定国也无所谓。他都不怕死了,还有什么畏惧的。
“哦,我是郑勋睿,听说我在你们那边名气很大,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听到这样的回答,李定国的脸色微微发白,郑勋睿这个名字,在义军之中不仅是大名鼎鼎,更是恶魔的代名词,义军好几次大规模的战斗。都惨败给郑家军,若不是这里面有其他的变故,说不定义军已经被郑家军剿灭了。
“你、你是郑、郑大人。。。”
李定国说话有些结巴了,他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但对于勇猛之人还是敬佩的,不管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甚至包括顾君恩等人,都说郑勋睿很可怕,郑家军过于的骁勇。不是义军所能够应对的,现在亲眼见到了郑勋睿,不过是一个气质不一般的年轻人,这由不得他不吃惊。
“你到南京也有一段时间了,到南直隶各地都去走了走看了看,有什么想法吗。”
“有,这里的老百姓日子过的很好,当年在陕西,我要是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也就不会造反了。”
“呵呵,你的意思也明确嘛,官逼民反,要造反不是你们心甘情愿的,这话也对也不对,当年的造反是走投无路了,饿死也是死,造反也是死,还不如造反了做个饿死鬼,不过后来几次的朝廷招安,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人,不必为了吃饭发愁了,他们为什么还要造反,这一点我不是太明白,你能够给我解释一下吗。”
“到处都是狗官,和这些狗官为伍,闯王和义父才不干呢。”
李定国说话很直爽,这也说明其幼稚和单纯,从十岁开始就在张献忠的身边,每日里基本就是打打杀杀,崇尚以武力平定天下,所接受的道理也是张献忠等人灌输的,如此的生长背景,不可能要求李定国有很高的学识。
不知道为什么,郑勋睿的内心微微有些失望,看来历史的描述总是有偏差。
“李定国,你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从十岁开始就在张献忠的身边,每日都是打打杀杀,视人命为草芥,更不用说增加多少的学识,这不能够怪你,不过此番你在南直隶各地看了那么多的情形,若是依旧没有什么领悟,那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有多大的出息。”
李定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在南直隶各地看的那段时间,李定国不可能没有感受,看见老百姓生活如此的富足,日子如此的安稳,且对各级官府都是赞不绝口的,不佩服和羡慕是不可能的,只是年轻的他不愿意说软话,明明内心认可,嘴上说出来的却不好听。
“感受是有的,当年我要是有那样的日子,肯定不会造反。。。”
情急之下,李定国开口了。
李定国的态度,让郑勋睿感觉到不舒服,他觉得应该要好好提醒一下李定国,有些话需要直接说出来,对于李定国这样的人来说,轻描淡写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仅仅是这些感受吗,我来告诉你两点至关重要的,第一点,做事情要量力而行,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人,如今都想着做皇帝,他们早就不是以前为老百姓鸣不平的所谓义军首领了,按说这天下有德者居之,他们有如此的想法,也算是正常,可惜他们没有看看自身的能力,配不配到那个巅峰的位置上面。”
“第二点,做任何的事情,都要想要百姓的利益,李自成和张献忠可以追求自身的享受,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们不能够忘记百姓,不能够忘记初衷,不能够忘记他们造反的目的是让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都造反十多年了,他们做到了这一点吗,四处的劫掠,四处的搜刮,自身过的舒服,身边的女人都有好多了,可老百姓的日子愈发的艰难,让老百姓成为他们谋求权力的工具,就他们这样的做派,也敢有妄想吗。”
“李定国,若是这些道理你都不能够明白,兀自想着内心的小九九,以为傲气就能够代表一切,你就继续傲下去,看看这世上有谁会在乎你那点可怜的傲气。”
红着脸的李定国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郑勋睿再次挥手。
“我今日所说的话语,你能够听进去是对你的好,是你的造化,你听不进去我不会勉强,想想你心目之中的义军,每次战斗之后是如何对待俘虏的,想想你的义父张献忠,在攻城拔寨之后杀掉了多少无辜之人,就冲着这一点,我郑勋睿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的话到此,意思非常明确了,该如何的选择,你尽早的决断,你是个男人,不要磨磨唧唧的,想要一心效忠张献忠,那就早些开口,我成全你。”
“我还可以告诉你,你若是想着一心效忠张献忠,机会很快就要来了,我将要亲率大军,彻底剿灭张献忠,这一次他张献忠恐怕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被郑勋睿说的不知所措的李定国,已经是呆若木鸡,他想着开口,可惜没有说话的机会,郑勋睿已经转身离开了,他想着跟上去说些什么,但身边的军士已经挡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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