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得到了保证,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熟知官场弊端的郑勋睿,进入朝廷的那一天,想到的就是改变官场上的陋习,改变身边人的态度,不管是在陕西还是淮北,他都是这样做的,也基本算是做到了,至少在陕西和淮北的各级官府,必须将老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中这一点,是任何一个官吏必须要知道的,不管你是不是心甘情愿,但必须按照规矩来做事情。
郑勋睿只有一个人,他不可能有无穷的精力,盯着陕西以及淮北的每一个官吏,不过他试图培养起来一批心腹,这些人明白他的思想,明白该怎么做,接着这些人到各级的官府担任主官,用自身的言行再来要求和影响一批人,通过这样的手段,他的治国理念慢慢的覆盖到陕西以及淮北各地。
尽管郑勋睿已经离开了陕西,但陕西巡抚文震亨,是严格按照郑勋睿提出来的要求做事情的,一方面限制士绅富户的权力。一方面救助贫困的百姓,关心百信的疾苦,在陕西这种极其贫困的地方,这种看似简单的手段,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最大限度的稳定了地方。同时文震亨和郑勋睿关于郡县治、天下安的认识是完全一样的,他们都特别注重州县官府的建设,对州县的主官要求都是非常明确的,发现不合格的知州和县令,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调整。
淮北属于富庶的地方,情况稍微复杂一些,但区别也不会太大,担任漕运总督之后,郑勋睿还是将救助贫困百姓和关心百姓的疾苦放在第一位。打击漕帮、去除漕运之中不合理的盘剥百姓的关节等等,都是最大限度的维护了百姓的利益。
淮北的士大夫阶层,郑勋睿暂时没有动他们,只是在欺凌百姓的事宜方面,郑勋睿是毫不客气的,只要有士大夫阶层的人敢这样做,不管他是什么后台,郑勋睿都不会饶恕。狠狠的惩处和打击,至于说商贾。肯定是有些怨气的,不过这没有丝毫的作用,洪门牢牢控制了商贾,他们必须按照要求缴纳保护费,否则就无法在淮北做生意,淮北前任商会会长叶明飞的遭遇。所有商贾都是清楚的,在诸多的商贾看来,郑勋睿是带着铁血手腕征收保护费的,叶明飞偌大的家产,一夜之间全部没有了。叶明飞本人也死于非命,这种家破人亡的结局,商贾根本无法承受。
当然最为关键的一点,还是东林书院、复社和应社的势力,在淮北遭遇惨重的打击,东林党人本就是商贾和士大夫的后台,可惜在淮北这股势力逐渐被郑勋睿清除,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能力帮助诸多的商贾。
一面硬一面软的做事方式,颇似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做法,限制士大夫的权势,关心百姓的疾苦,最大限度的保持社会的平衡和稳定。
来到淮北之前,吴伟业是不清楚淮北事宜的,尽管他的老家就在苏州的昆山,距离淮北也不是太远,但因为回避,进入朝廷为官之后,基本就没有回过家乡,有些时候春假抽出时间回家去,也是来去匆匆,忙于诸多的应酬之中。
这一次吴伟业是沉下心来在淮北各地看看了。
陪着吴伟业的李攀龙,从山阴县县令的位置调整到漕运总督府,出任巡漕御史,此次陪着吴伟业到淮北各地走走看看,他没有吹嘘淮北做的是如何的好,这一切都要吴伟业自己去看和感受,只是对于吴伟业提出的某些问题,予以答复。
在淮北,吴伟业只要还是到四府三州的府城和州城去看看,他本来以为郑勋睿会做出一些专门的安排,想不到什么安排都没有,陪着他的李攀龙,也很少说话,他吴伟业决定到什么地方去看都可以,甚至直接到老百姓家里去看,也是可以的。
仅仅到了庐州和凤阳两地,吴伟业就有了非同一般的感受,他无法形容自身的心情,只是越看越觉得以前信仰的那些东西,好像总是有不合适的地方。
东林书院也是打着关心百姓疾苦、以天下苍生为念的旗号的,并且要求官吏清廉正直,要实实在在做事情,对于那些贪官污吏是要坚决斗争的,甚至不惜献出生命,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吴伟业看到的却不是这样,朝廷之中的东林党人,所作所为与东林书院的理念,有着巨大的差距,党争已经让吴伟业精疲力竭。
庐州府和凤阳府的祥和气氛,让吴伟业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走进寻常百姓家中,看不见菜色,看不见愁苦,尽管有些百姓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对官府都是信任的,最为关键的是看不见饿肚子的人。
士大夫阶层的反应不一,但部分的士大夫对官吏是交口称赞的,官府的确做到了关心百姓疾苦、救助贫苦百姓的承诺,并且官府废除了火耗等弊政,让百姓的负担大幅度减轻,让百姓真正能够安定下来。
淮北各地没有土匪,自从郑大人来到淮北之后,土匪被彻底剿灭,生活稳定之后,也没有人愿意去做土匪。
最让吴伟业感觉到吃惊的,还是淮北各地的乡规民约,这些乡规民约经过了官府的统一修改,以官府告示的名义发下去,村镇都要严格执行乡规民约,吴伟业仔细了庐州和凤阳两地的乡规民约,发现虽然在细微之处有些不一样,但大的原则完全一样,都是强调遵守诸多规矩的。
乡规民约是千年以来发展的精华,是维持各地稳定的基石,很多时候乡规民约比官府的要求还要管用,郑勋睿居然能够注意到乡规民约,并且予以改进,将大明律之中的很多东西加进去,尊重了百姓的习惯,又保证了朝廷的利益,这的确是稳定地方的最好手段了。
越看感慨越多,吴伟业内心也是逐渐的服气了,他知道自身与郑勋睿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至于说张溥等人,更是无法比拟的。
也正是在各地走走看看的过程之中,吴伟业真切的感受到了,郑勋睿的确是一心做事情的,根本没有在乎张溥等人处心积虑的攻击,若是郑勋睿真的将注意力集中到对付张溥等人的身上,怕是张溥根本无力应对的。
吴伟业内心的想法逐渐的坚定下来了,不管如何他都不会与郑勋睿为敌的,郑勋睿在淮北所做的事情,符合百姓的利益,也符合朝廷的利益,如此的做法还要遭遇到攻击和弹劾,那就是天理不容了。
回到淮安之后,吴伟业专门到山阴县看了看,他知道李岩是山阴县的代理县令,他想看看山阴县的情形。
在山阴县三天的时间,吴伟业甚至到了村镇,去看了不少的地方,越看他越是觉得吃惊,山阴县的富庶超乎了他的想象,绝大部分老百姓的家里,居然有余粮,而且此次秋收的时候,李岩带着县衙的官吏,亲自到了村镇,督促赋税的缴纳,杜绝官吏借机盘剥百姓,也亲自核实穷苦百姓的情况。
这样一名实实在在做事情的官员,却因为某些特殊的争执,要成为牺牲品,这的确是不公平的,吴伟业隐隐感觉到了,郑勋睿是肯定要保护李岩的,至少李岩如今还在县衙做事情,还在主持山阴县衙的一切事宜。
历时半个多月的时间,吴伟业看了不少的地方,他的决心更加的坚定,若是按照钱士升和侯恂等人的要求做,那就是助纣为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吴伟业对于以往坚持的那些东西,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回到了官驿,吴伟业足足有两天的时间没有出去,独自思索,也不要任何人打扰,他需要认真的思索,此次收获太多,他消化之后,还要去拜见郑勋睿,询问内心的一些疑惑,弄清楚一些缘由。
两天之后,再次走出官驿的吴伟业吗,整个的神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种颓废的情绪彻底不见了,举手投足之间,恢复了一丝的从容淡定。
吴伟业赶到了总督府,求见郑勋睿,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感觉到了紧张,好像是学生要临考一样,或许这次的交谈,将决定他今后究竟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当然,一旦确定了今后的选择,吴伟业就坚定的坚持下去,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第四百八十六章 愿意接纳()
长假结束,感谢诸位读者大大的支持。
吴伟业这次被带到了东林书屋。
看见门檐上面东林书屋四个大字,吴伟业愣住了,这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按说东林党人处处算计和对付郑勋睿,身为漕运总督的郑勋睿,难道还能够每天看着东林书屋四个大字,这需要多大的忍耐力和毅力,这需要多大的胸怀。
这一刻,吴伟业忽然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他毕竟是学识渊博的读书人,殿试二甲的第一名,而且这些年的心思,大都在钻研学识方面,通过大量史书,对于权力方面的博弈和争斗,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认识。
郑勋睿绝不是钱士升和侯询所认识的那类人,其志向不可预估,人说宰相肚里好撑船,郑勋睿的心胸也许是大海、是整个的大明天下。
带着这样的心境,进入到东林书屋的时候,吴伟业对着郑勋睿稽首行礼。
“下官拜见大人。”
郑勋睿的脸上本来是带着微笑的,看见吴伟业如此大礼伺候,连忙走上前去,扶住了吴伟业。
“吴大人,我早说过了,你我是同年,不必要如此的拘泥于礼节,尽管随便一些。”
“这是下官必须要做的,这些天的时间,下官看了淮北不少的地方,有着太多的感慨,几句话是难以说清楚的,下官只能够说,淮北与大明其他地方都是不一样的,若是我大明的府州县,都能够像淮北这样,不应该存在有流寇,后金也绝不敢觊觎。”
郑勋睿看着吴伟业,暂时没有开口。一直以来,对于吴伟业,他的感受还是有些不一样,当初在秦淮河,为了柳如是的事情,吴伟业的表现与张溥等人完全不一样。还包括他与吴伟业之间的诸多接触,应该说吴伟业的品性是很不错的,不盲从,愿意思考问题,而且对权势不是特别的迷恋。
吴伟业坐下之后,接着开口了。
“下官此番巡按淮北,按照圣旨的要求,是为了山阴县县令李岩和红娘子的事宜,大人不一定知道其中的细节。下官临行之前,朝中有大人专门吩咐了,不仅仅要调查李岩的事宜,还需要了解淮北其他更多的事宜,包括淮北没有按照圣旨之要求征收赋税,洪门收取商贾的保护费等等事宜,其实下官也明白这样做的意思,若是将这些调查的事宜奏报上面。后面肯定会跟着发生一系列的事情。”
“这些天下官认真思索了,决定实事求是。大人将淮北治理的井井有条,可谓是大明之世外桃源,若是这样的地方也要遭遇到某些大人的插手,那大明还有什么希望,大人曾经在京城听说过对大人之议论,有一种说法。说大人是大明之中流砥柱,那个时候下官还不是很服气,想在看来,下官真的是井底之蛙了。”
“下官在京城,屡次陷入到争斗和博弈之中。见到了太多,也正是这些事情,让下官感觉到厌倦,身为朝廷官员,不能够真正的做事情,不能够为百姓谋福祉,总是在争来斗去,为了一己之私利,哪管百姓之死活,其实这流寇泛滥,依照下官的看法,就是朝廷之责任,若不是将百姓逼得没有活路,谁愿意造反,若是大明各地都如同淮北这样,以百姓的利益为重,尽管不可能照顾到每一户的百姓,但只要让百姓感受官府是为他们做事情的,怎么可能有人造反。”
“这些天,下官想到了很多,为之前的很多作为可笑,可算是幼稚,进入朝廷八年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好,反而有了助纣为虐的感觉,下官甚至想到了东林书院、复社和应社的诸多事宜,难道东林党人标榜的一心为了天下,真的做到了吗,下官看不一定,反而是一心为了自身的利益,一心为了谋求权势,看到了淮北的诸多情形,下官相信,大人才是一心为了百姓,可笑的是,有些人还想着在这方面做文章,来弹劾大人,恐怕他们到淮北来看了,真的是无地自容。”
。。。
吴伟业说的非常透彻,可谓是敞开了心扉,没有任何的保留,只是没有点名朝廷之中是哪些人,不过这方面不需要点名,郑勋睿自然是知道的。
吴伟业说话的过程之中,郑勋睿一直特别关注其表情,真情流露的时候,表情是真挚的,投入的,这方面任何人都无法作假,他的判断,吴伟业是真的反思和反悔了。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一个人的本性发生完全的改变,可能性不是很大的,吴伟业的本性是洒脱的,这方面与李岩有些相似,也正是这种本性洒脱的人,有可能对自身的追求产生怀疑,并且愿意接受新生的事物,接受更加先进的理论。
吴伟业说完之后,郑勋睿没有完全予以肯定。
“吴大人,你可否想过,若是违背了朝中某些大人的意思,会是什么后果。”
吴伟业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人提醒的是,下官差点忘记这一点了,想想东林书院的那么多前辈,为了理想和追求,可以抛却身家性命,下官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吴伟业说出这句话,显然是下定决心了。
郑勋睿的说法也就不一样了,他需要揭露东林党的弊端,致命的弊端。
“吴大人,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要开诚布公了,当年我读书的时候,东林书院顾宪成老先生之警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关心,也曾经让我思索,不过我后来耳闻目睹,发现东林书院之理念并未得到真正的贯彻,而且其理念之中的致命问题,就是没有关注百姓之利益。”
“这么多年,东林党人与阉党做斗争,争取自身之利益,嘴里说的,实际上做的,都是冲着权力去的,都是想着通过自身之理念,影响甚至是控制皇上,他们可曾真正的为百姓谋福祉,在他们看来,掌握权力之后,再来为百姓做事情,也是不错的。”
“崇祯元年,皇上清除阉党,大量重用东林党人,可他们做了什么,清收历年拖欠的农业赋税,不管不顾各地遭受灾荒之事实,不管不顾百姓卖儿卖女、根本活不下去的现实,将征收农业赋税作为考校各地官吏之标准,可另外一方面,富得流油的士大夫和商贾,却什么都不承受不负担,东林党人反而要求减免甚至是废除商贸赋税,说什么藏富于民,结果导致了什么,流寇蜂拥而起,造反的老百姓越来越多。”
“去年,东林党人再次提出征收拖欠的农业赋税,至于说造成了什么后果,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我不用多说了。”
“我出任漕运总督之后,看到了太多的事实,东林党人与士大夫和商贾勾结起来,一心为了保全自身的利益,北方遭遇那么多的灾荒,老百姓活不下去,甚至是人吃人,南方的士大夫和商贾,大量的囤积粮食,趁着灾荒高价卖出,牟取暴利,当朝廷要求南方士大夫和商贾救援北方的时候,还是这些东林党人,再次提出了藏富于民的说法,不允许朝廷调集南方的粮食救援北方。”
“再看看朝廷之中的那些东林党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他们不能够吸纳的仁人志士,要么采取打压的方式,要么就是百般的算计,他们哪里想到了大明天下。”
“嘴里标榜仁义道德,做出来的却是人神共愤的事情,这就是我看见的东林党人。”
“我不否认东林党人之中有清廉之士,可惜绝大部分的东林党人,已经丧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