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尧言不要想着离开庆阳府了,哼,拿着百姓的生死来满足自身的龌龊心思,这等的官员,我若不代表朝廷好好的整治,那也就不要担任这个延绥巡抚了。”
“大人说的是,不过属下还是要提醒,大人最好是给皇上写去奏折,详细皇上也应该知晓一些庆阳府的事宜了,虽说陈大人不能够直接给皇上写奏折,但总是会有人将奏折送到皇上那里去的。”
“你说的不错,我这就给皇上写奏折,而且措辞还要注意,我的这个太爷,怕是早就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了,要是我不马上写去奏折,今后可不好解释。”
这本来是有些自嘲的话语,但郑勋睿和徐望华两人都没有笑。
“徐先生,你的身份特殊,来到巡抚衙门之后,接触的人也不是很多,府州县的官吏,几乎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我想请你到庆阳府去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发现有什么异常,尽快给我写信,或者是迅速赶回来。”
“好的,属下明日就出发,其实大人不说,属下也准备提出来请求的,毕竟需要看到诸多的情形之后,才能够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属下也想看看,这位陈大人究竟想些什么。”
“明日出发可以,马上就是四月,征收赋税的事宜就要开始,你到了庆阳府各地,正好遇见征税的事宜,看看地方上是怎么操作的,看看陈尧言究竟是如何要求的。”
郑勋睿从自己的亲兵之中,抽调了五人跟随徐望华,应该说徐望华下去探查情况,基本不会遇见太多的危险,延绥各地基本不存在流寇的问题,就连土匪都是很少的,因为在这些地方没有立足之地,加之郑家军的骁勇,众人都是清楚的,若是到延绥各地去惹事,基本都等于是找死。
徐望华身边的人不能够太多,人多了,队伍庞大了,很快会引发外界的注意,那就不要想着能够调查下面的事宜了,再说这样的安排,本就有些不信任陈尧言的意思,不信任是真的,但不要让陈尧言发现,免得留下诸多的后遗症。
徐望华马上去准备,他知道此行肩负的责任。
郑锦宏很快进入到厢房,将整理出来的信函交给了郑勋睿。
郑勋睿看的很是仔细,郑锦宏站在一边默默等候,若是有事情安排,或者是有问题询问,郑勋睿会很快开口,没有什么事情,郑勋睿也会明确的说出来。
过了一刻钟,郑勋睿抬头开口了。
“锦宏,你是不是想着侦查到,陈尧言究竟给京城的哪个人写信。”
“少爷,属下的确想侦查到陈尧言的背后究竟是谁。”
郑勋睿微微摇头,很快开口了。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做了,想要找到陈尧言背后的人,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够如何,没有办法对付对方的时候,不知道还要好一些的,否则完全惊动了对方,我们面临的压力会更大。”
面对郑锦宏的时候,郑勋睿基本都是耐心的解释,而且不厌其烦,郑锦宏的进步也是很快的,从刚开始的懵懵懂懂,变得逐渐的敏锐。
“少爷,属下觉得能够掌握对方的核心人物是谁,这一点是不错的,属下会很小心的。”
“锦宏,我知道你会很小心,可你要知道,对方的算计,从好些年之前就开始了,他们若是不能够做出充足的准备,岂会贸然的动手,既然他们做好的充足的准备,那就会堵住一切的漏洞,不让我们发现其中的缺陷,若是我们能够很轻松的就查处陈尧言背后的人,那他们岂不是不堪一击。”
郑锦宏点点头,可脸上还是有不服气的神情。
“锦宏,目前不能够有任何的动作,万一被对方发现了,那我们很有可能前功尽弃的,如今我们已经开始了反击,这些反击的动作,也是非常隐秘的,甚至是对方知道之后,也是无法察觉到的,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够轻举妄动。”
郑勋睿说到这里的时候,郑锦宏总算是明白了意思了。
“少爷,属下明白了,属下不会继续探查陈尧言的信函了。”
“很好,做这样的事情,必须要一步一步来,陈尧言背后的人,不管能力大小,都要高度重视,我们必须首先剪除他身边的党羽,这样才能够让他背后的人主动跳出来。”
郑锦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郑勋睿再次开口了。
“徐先生明日就准备到庆阳府所辖的府州县各地去查看情况,你可以通知庆阳府各地的驿站,暗地里协助徐先生,但驿站自身不能够暴露身份,而且你还要特别给驿站强调,越是如此时刻,越是要保密自己的身份。”
一张大网已经慢慢的铺开了,尽管说和流寇已经进行了好几次的厮杀,可那都是对外,这些事情都是郑勋睿应该要做的,如今终于开始面对朝廷之中的力量了,做这些事情,应该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但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现实是残酷的,大明朝廷内外交困,辽东的后金鞑子,肆掠陕西、山西、河南、四川、湖广等地的流寇,接连不断的灾荒,遍地的流民,眼看着朝廷无法维持,已经来到悬崖边沿,下一步就是轰然倒塌,可是朝廷内部的争斗还是如火如荼,那些受到某些史书追捧的东林党人,在这个时候所做的事情,让郑勋睿不齿。
北方的局势已经无法维持,南直隶和浙江一带,依旧是很富庶,秦淮河夜夜笙歌,北方流民遍地,冻饿致死的不计其数,无法生存的流民,只能够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去。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些所谓的东林党和浙党等等,还在提出什么藏富于民,还在不遗余力的维护南方士大夫和商贾的财产,还在削减商贸赋税,增加农业赋税,一旦朝廷之中有人想着调剂南方的财富,来赈济北方的灾民,朝廷之中马上就有人反对,甚至是打算和你拼命,这样的情况之下,朝廷能够有什么希望。
郑勋睿明白,尽管他和朝廷之中的某些大人,甚至是南方的士大夫和商贾,尚未产生直接的对抗,但这一天迟早是会到来的,他内心的治国理念,就是要大力发展商贸,大量的征收商贸赋税,大力的减轻农民的负担,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与南方的士大夫和商贾产生直接的对决,可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这样的对抗是不可能存在的。
南方士大夫和商贾的权势大的惊人,不要说他郑勋睿,恐怕皇上都是无力抗衡的。
乱世就只能够用铁血的手段,现有的秩序必须被打破,新的秩序总是在血与火之中创建出来的。
种种的设想从郑勋睿的脑海之中划过,但又一一被否定了,历史是难以被设计的,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就算是他是穿越之人,也要遵循历史的规律。
想到朝廷面临的两线作战的局势,郑勋睿禁不住苦笑,他何尝不是面临这样的局面,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也许将来他正面和流寇以及后金鞑子对决的时候,还要预备朝廷射来的暗箭,这就是现实,你若是不能够适应,那就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太过分了()
徐望华选择的第一站是环县。
庆阳府地方不是很大,辖一州四县,包含有宁州、庆城县、环县、合水县和正宁县,其中庆城县为庆阳府知府衙门所在地,宁州为散州。
地方越小越是好治理,不过因为连年的灾荒,庆阳府各地早就陷入到不平静之中,加之这里颇有些山大人稀的味道,治理起来难度自然就大一些了。若是换做寻常的年份,庆阳府这样的地方,是绝不会引发朝廷注意的,毕竟地方太小,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户科给事中陈尧言出任庆阳府知府,的确是很稀奇的事情。
从延绥镇到环县,九百九十里地,徐望华足足用了五天时间才抵达。
陪着徐望华的五名亲兵,早就牢记了郑勋睿的嘱托,一路上要照顾徐望华的安全,同时也要适应徐望华的节奏。
环县县衙,停止放告的牌子立在大门上面,榜廊里面也张贴出来了告示,停止放告的理由就是衙门必须要征收赋税,停止放告的时间是一个月。
徐望华冷冷看着告示,按照告示上面的要求,环县征收赋税的事情已经开始,持续了四天的时间了,难怪他们一行过了清平关之后,感觉村镇都有些乱哄哄的样子。
在县城是无法掌握征收赋税的具体情况的,必须要到村镇之中去。
徐望华想到了,既然环县都开始征收赋税,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从距离上面来说,环县距离庆阳府城接近五百里地,而其余州县距离府城最多不到三百里地,政令的传达速度自然是快很多的。
仅仅歇息了一夜,翌日一大早,徐望华就带着两名亲兵离开了县城,到村镇去察看情况了,其余的三名亲兵留在县城,毕竟到村镇去,六人的规模,足以引起下面的注意了,两到三人扮作赶路人的样子,不会引起怀疑。
曲子镇距离县城最近。
闹哄哄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徐望华下马了,他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与赶路人没有什么区别,牵着马慢慢走进镇子,第一眼就看到了围在一堆的很多人,这些人穿着简单朴素,透露出茫然和淳朴的气息,但不少人眼睛都是红的,他们中间的几个女人,已经在失声痛哭。
徐望华走近之后,拉着年纪稍大的一个中年人开口了。
“这位兄台,我是赶路人,路过这里,讨一口水喝。”
在环县讨水喝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在其他地方不算什么,但在遭遇了长时间干旱的环县,可是真正找麻烦的事情。
这个淳朴的中年人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徐望华等人往自家走去。
“这位兄台,刚刚看见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中年人请徐望华等人坐下,招呼婆娘烧水,听见徐望华开口询问,摇着头开口了。
“官府收取赋税,这几年总是遭遇灾荒,去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存粮,勉强能够吃饭,想不到今年要征收赋税,官府还说了,以前欠下的赋税,全部都交上去,要是不主动交的,官府就要到家里去催缴了。”
“哦,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不能够给官府解释一下。”
中年人看了看徐望华。
“您是读书人吧,我们这些人,不敢和官府这样说。”
徐望华自嘲的笑了笑,接着开口了。
“环县今年也遭遇灾荒了,要是缴纳了赋税,家里没有存粮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徐望华的这句话,引发了中年人的共鸣。
“您说的是,今年要是上交了赋税,家里肯定是什么都没有了,官府到家家户户去催缴,说是用粮食来抵交赋税,县城粮食买的都是六两银子的价格,可官府只是按照四两银子的价格抵交,大伙儿想着买了粮食上交,可偏偏这个时候,县城粮食的价格也变化了,变成了三两五钱银子,这样的价格好多年都没有出现,好多人家都没有办法了。。。”
徐望华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大灾之年征收赋税,这本来就是违背常理的做法,可官府居然和商贾勾结起来坑害百姓。
徐望华记得郑勋睿专门评价过东林党,直指东林党和商贾之间的勾结,一切都是为商贾的利益考虑,以此得到商贾和士大夫的支持,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他本来还不是特别的相信,毕竟多年在京城,没有见到实际的情况,可来到环县,第一站到曲子镇,就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这样的情况了。
环县粮食的价格,远不是六两银子,而且八两银子,毕竟是大灾之年,昨日到环县县城,徐望华就到店铺去询问了价格,可是官府征收赋税的时候,按照四两银子的价格来抵交,这就等于是**裸的抢夺,最为可恨的是,商贾一面买着八两银子一石的粮食,一面收购三两五钱银子一石的粮食,难道说这样的情况官府不知道。
“那粮食都抵交上去了,接下来怎么办啊。”
中年人看了看徐望华,神色有些茫然,好一会才开口。
“不知道,没有想过。”
“这些日子官府收取赋税,有没有已经断粮的人家啊。”
“有,镇子西头有好几户人家了,苏蛮子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苏蛮子是什么情况啊。”
“孤儿寡母的,实在可怜,苏蛮子的父亲五年前饿死了,也是因为缺粮,家里就剩下了母子俩,要不是镇子里相互扶持,全家怕都是要饿死的,后来官府救济,总算是活下来了,可这一次上缴赋税,他们家里的粮食全部都被征收了,有些粮食还是官府给的。”
“哦,这位兄台可否带我到苏蛮子家里去看看。”
“这没有问题,还是等水烧好了再去。”
“不用,我们还是先去看看。”
中年人站起身来,他一点都没有怀疑,按说一般人怎么可能询问这样的情况,而且要到最为困难的家庭去看看的。
苏蛮子的家在镇子的最西面,孤零零的两间土墙屋。
推开门,一股生冷的气息传来。
徐望华还以为家里没有人,这里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屋子里黑乎乎的,大白天走进去都感觉到不适应,等到眼睛适应之后,他才看见一个双眼无神、头发花白、脸色惨白的女人睡在炕上,身上盖着的是破烂的棉絮,要不是这个女人的眼睛还能够动弹,没有谁相信这个女人是活的。
中年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介绍,索性也就没有介绍。
“这个是苏蛮子的娘,身体一直都不好,家里全部都是靠着苏蛮子,您不知道,苏蛮子的娘才三十五岁的年纪。”
徐望华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以为是花甲之年了。
“以前就是这样的情况吗。”
“不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坑人的出的主意,说是苏蛮子家里是最困难的,要是苏蛮子家里的赋税都上交了,其余的还有什么话说,三天前来征收赋税的时候,他们首先就是到这里来的,家里有用的东西全部搬走了,就连棉絮都折价了,苏蛮子当时就和军士闹起来,结果被关到县衙去了,苏蛮子的娘就变成这幅模样,要不是街坊邻居送一些吃的,早就饿死了。”
徐望华的眼睛有些红,额头上的青筋也隐隐的冒出来了。
曲子镇距离县城是最近的,这里都出现这样的情况,其他的地方是不用说了,这不是典型的官逼民反吗,要是任由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恐怕不要一个月的时间,怒火就可能淹没整个的庆阳府。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徐望华对着身边的连个亲兵开口了。
“你们想想办法,帮一下这个苦命的女人,总不能够眼睁睁看着她饿死。”
县衙里面,已经关了好些人,这些都是和征收赋税的衙役或者是军士发生争执的,其实也不算是什么争执,徐望华已经了解过情况,无非是嘴上说了几句话,或者是要求官府留下一些东西,绝大部分被关押的青壮,已经是奄奄一息。
徐望华脑子里迸出了很多的想法,几乎都是愤怒,可是他必须控制自身的情绪,这么多的问题,依靠他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解决的,而且他是秘密的下来调查,必须将最为真实的情况,禀报给郑勋睿,可是看着眼前这些情景,徐望华实在难以憋住。
他离开曲子镇的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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