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云溪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对方车中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
“嗤!光一个大司马还不够压人,还要抬出丞相府?”
夏禄连忙上前澄清,
“在下丞相府的下人夏禄,受公子所命接贵客回府,此处乃回府最便捷之路,所以”
他话未说完,对方车里却响起笑声,
“呵呵,夏禄,有人出门没长眼,难道你也不认识我家的马车?”
夏禄汗颜,他当然看到那车辕之上一个碧色的“翡”字,只是此刻却打死都不能承认了
“恕下人眼拙”
他话音刚落,却见对面马车车帘唰的掀开,一女子突然飞出,眨眼间立于夏禄面前,扬着下巴问道,
“那我,你可认得?”
夏禄见那一抹翠影从车中闪出,便已心知不妙,此刻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女子,只得无奈的低头一拜,
“参见郡主!”
夏禄一声“郡主”,不但让杜云溪脸色微变,也让车中的赵玫相通了许久前的一些事。
那时在品香楼时的乌龙事件中,给她留下狠狠一瞪的女子,声音跟刚刚的郡主吻合,想来便是同一人了。
当今成朝,获得郡主封号的,只有南候仲德之女仲翡一人。
那传言中已经定亲且郎情妾意的天作之合,为何当事人却在私底下拳脚相向大打出手,她也懒得去费神思量,只是眼前这已然失控的场面,恐怕由不得自己龟缩不出了。
她撑起下巴,隔着丝滑的帷帘,看着外面。
静观其变
“变”亦突来――
夏禄那一声“郡主”让仲翡的气焰大盛,她不屑的扫过已有惧意的杜云溪,看过那尚家的马车时,却目光一顿,
“丞相家的马车好生威武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等尊贵的客人,居然要尚府用上两马拉车?”
她看向马车时,夏禄已有不祥的预感,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见仲翡一跃就上了车夫所坐的轼板,一脚就将车夫踢下了车,正欲掀开帷帘
帷帘之后,赵玫眯起眼,厉光一闪,抢先掀开帷帘,一掌直取仲翡,仲翡反应也快,连忙侧身避开,一个空翻就翻远,却不知赵玫只是虚晃一招,趁她躲避的时机一闪身就飞出了马车。
飞身而出的赵玫,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扭转,脚一勾一带,车辕被高高踢起,她落地之后,手一拍马背,已经脱开车辕绳套的马儿便冲了出去。
她飞身上马,回头冲着澄澜一笑,一勒缰绳,一夹马腹,暗自运起灵力,马儿嘶鸣一声之后,前蹄高抬,在原地飞腾而起,竟然一跃越过了那原本挡路的仲家车辇
骏马刚一落地,接到赵玫暗示的澄澜也正好赶到,赵玫伸手一揽,澄澜瘦小的身子便悠然落于赵玫怀中。
三辆马车已在身后,赵玫勒马侧脸一笑,
“夏禄,我们先行一步了,尚府门前再见!”
她丢下这句话,便如风般疾驰而去,只剩下一众人呆若木鸡。
从她飞身而出,到驰马而去,一切动作完成不过数秒,但那迅疾时如闪电,飘逸时如柔风般的英姿却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此刻,那双人一骑远去的背影,如一幅浓墨晕染的画卷之中,一抹清淡却传神的留白,让那一路熙熙攘攘的街道,也失了声息
良久,杜云溪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揪住夏禄的宽袖,
“夏禄,那公子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可有婚配?”
夏禄一个激灵,此刻心里只想再次对公子的眼光表示膜拜――公子您看,您老人家看上的女子,男装出场,亦招惹了风流官司啊
杜云溪还在乱七八糟的问着,夏禄无奈的垂眉叹了口气,
“云溪小姐,贵客的身份又岂是我等下人可知?”
“哦,对对,你不知道,那我去问若恒哥哥”
杜云溪也再顾不得跟仲翡这场争闹,急忙上了马车调头而去,而刚刚为了躲避赵玫虚晃的攻击,飞离马车数丈之远的郡主仲翡,则定定的看着赵玫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034: 入住尚府()
留在原地的夏禄,见杜云溪已走,仲翡也只顾呆呆站着,于是指挥车夫调转车头,绕另一路回府。
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之前因为见到大车权贵相争,而不想惹祸上身纷纷避而远之的人们,也恢复了正常活动。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又让街道变得热闹起来。
仲翡皱起眉,那男子风华绝代,却似曾相似,可是一时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便也回到马车内,径自离去。
街旁的酒楼,二楼临窗处,将刚刚一幕尽收眼底的男子,黑眸翻卷波动之后,最终归于沉寂
他斜斜的倚着窗栏,翘指一捋如丝的鬓发,举手投足,像一曲华丽的词阙,唱着无尽的典雅雍容。
男子看着那长街的尽头,良久,才轻声一叹,
“宁远,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般的女子,呵”
一旁仆人模样的中年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实在摸不准主人话中,“这般”之后悠长的停顿,究竟是褒是贬,于是试探着问道,
“主子说的,可是那戴面巾的女子?”
男子却高深莫测的一笑,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你道是少年,或可是那神女易容”
――――――
长街之上,赵玫纵马一路飞奔,澄澜兴奋的仰起头,风吹开面巾,露出细巧的脸颊,
“小姐,你的马术真厉害啊!”
“是吗?这还是我第一次骑马呢。”
“啊?”
看到澄澜下意识的抓紧马儿的鬃毛,赵玫坏坏一笑,她是第一次骑马,可是却不妨碍她和马之间友好的交流。
原本健壮桀骜的宝马,本该肆意驰骋于这片广阔的天地,却被用来拉车,还是两匹马一起拉一辆瘦马就可拉动的?车。
马儿也有怨气,赵玫当时一掌拍下时,就已洞悉马儿内心的想法,所以她成全,所以它回报。
何况,她也着实喜欢这样有灵性的好马,于是轻拍马脖,
“激光!叫你激光好吗?”
马儿轻叫一声,似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知道尚府怎么走吗?带我们去好吗?”
激光马头轻点,便载着二人一路欢奔而去。
一路快行,渐渐可以看到前方高墙竖起,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宅邸。
行至门前,两扇朱门大开,两兽石雕分列于门前,赵玫抬头一看,那门楣上的牌匾,“尚府”二字写得大气凝重。
以门观其宅,以宅见其人,这尚丞相果然是内蕴深厚、低敛沉稳的好官。
赵玫正对这尚府颇有好感,但她此刻与女子共乘一骑,在丞相府前驻足观望的风流样子却惹得看门的小厮不满,
“看什么看?去去去,丞相府也是你可以窥伺的?”
赵玫眨眨眼,心说我没有窥伺,我是正大光明的在看呢,身后却传来一声喝止:
“小路!”
名叫小路的小厮回头一看,原本不耐的脸色一扫,溜溜的迎了上去,声音里透着高兴,
“公子,您回来了”
听到身后那熟悉的声音,赵玫亦轻扯缰绳,转身举目一看,来人正是尚若恒。
他站在那里,身后轻车简从,身边小厮聒噪,他却只是安静的看着赵玫。
只一眼背影便已认出她来,随着马头徐徐回转,如玉的容颜渐现,她笑意淡淡,他眸光深深。
良久,他才颇有深意的一笑,拱手一揖,
“多日不见,为兄颇为挂念。今见贤弟与令妹悠然马上,风采依旧,让人艳羡。”
赵玫会意的一笑,不过见面须臾,他便为她这一身男装,配好了台词。
于是她同澄澜一起下马过来,亦一揖回礼,
“尚兄才是文才武略之旷世奇才,自我进王都以来,多听闻尚兄美名,思兄之极,故今日冒昧前来叨扰”
二人还在装模作样的寒暄,一旁知根知底的澄澜和秋寿只好收起耳朵、视而不见。
这时,尚若恒身后的马车上下来一人,已过不惑之年,却是温文尔雅、大气沉稳,从他身上所穿的朝服,便不难猜到他的身份。
只见他缓步走到尚若恒身边,先礼貌的对赵玫笑笑,然后才向一旁的尚若恒问道,
“若恒,这位公子是?”
“父亲,他便是我今早跟您提过的朋友,那位隐世的高人”
尚若恒此刻庆幸的是,早上提到赵玫的时候,并未说起过性别,又对着赵玫介绍道,“贤弟,这是家父。”
赵玫眼见尚丞相审视的目光扫来,连忙又作一揖,
“丞相大人安好!不才赵?实乃山野粗人,哪里是什么高人,是尚兄取笑罢了。”
尚丞相却微笑着一捋胡须,看向赵玫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嘉许,
“赵公子过谦了,你年纪轻轻,却器宇不凡,日后必定大有作为啊!”
赵玫弯腰一鞠,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丞相美誉。”
尚丞相连忙虚扶,“既是若恒的朋友,便叫我一声伯父便好”
赵玫从善如流,“那便也请伯父直呼我名字即可。”
“呵呵,好,恒儿,?公子的住处可有安排妥当?”
“已安排妥当,我这就令贤弟前去。”
“好,好。”
尚丞相连声道好,便与赵玫暂别,先行入了府。
赵玫这才松了松肩膀,跟大人物说话就是累
一旁的尚若恒留意到她的小动作,甚觉可爱,想起她刚刚言行举止有模有样,若不是事先知道她是女子,还真的会被她骗了去,于是心中一动,凑近她压低声音问道,
“果真是‘思兄之极’?”
赵玫一愣,反应过来这“思兄之极”的话的确是刚刚自己对的台词,刚想辩解些什么,却只见尚若恒已越过自己快步行于门边,对着她伸手一请,
“贤弟请!”
于是笑笑,便也作罢。
一路行进府中,偌大的丞相府内部亦是大气质朴的风格,多修剪得精致的花草树木,不见繁奢。
绕过前庭,从侧面的廊庑行至一独立的小院。
院门上,“拢月小筑”四个字似是新刻,还留着崭新的漆痕,进入院内,当中为两层阁楼,东西两侧各有一排厢房,屋旁前后皆有花草锦簇。
赵玫眨了眨眼,小院这边精致婉约的风格,哪适合给男子居住?
“尚兄,不才粗陋之人,实在当不起这般精巧的住处”
“哦,这样啊”
尚若恒则故作可惜的一叹,“我还以为贤弟会喜欢为兄的安排呢”
赵玫连连摆手,尚若恒却话锋一转,
“既然贤弟不喜欢,便算了。只是可惜了这阁楼下的密室,我还特意命人用汉白玉石砖铺就,通风良好,隔音上佳”
赵玫竖起了耳朵――
密室?通风!隔音!
这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实验室?
风格婉约怎么了?只要有实验室,其他一切艰难险阻都是纸老虎!
尚若恒看了眼正脸色变幻的赵玫,转身对着秋寿使了个眼色,
“之前订做的云石桌台也去取消了吧,然后给贤弟换个豪放点的住处”
“慢着!”
赵玫出声阻止,澄澜便赶紧拦住正要退下的秋寿,只见赵玫一边往阁楼中走,一边回头说道,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就这里了,打死不换,澄澜快把行李拿进来,谢谢尚兄,另外帮我问问,那云石桌台,何时能够送来”
035 星动()
九十九重天阙之上,男子身着银光华服,立于天宫边界,俯视着那浩瀚星空。
西殿主位星君白阳,这天地之间,除日月神星之外,便只有他,修得成形的护体星晕之光,令得他那一身素白的长衣,总是莹转着暗银色光芒。
此刻,他孤身立着,似一把直指苍穹的绝世宝剑,银光潋滟。
深蓝的天幕中,万千繁星构成一幅没有边际的浩瀚星图,星辰看似不动,实则都按照既定的轨迹在运行。
星动的轨迹,决定着万千生灵的命运存亡,而主宰这一切的,便是如今的天宫之主――炎尊央炽。
白阳黑眸中波涛卷动,他伸出手触向那虚空,慢慢握住――
总有一天,要将这万千繁星握于他的手中
他眼底的寒意渐渐碎裂开来,收敛起刚刚那股凌绝的气势,嘴角又挂起惯常温润的笑,这才转身,向着那隐现于霞光之中的宫殿走去。
步入“灵元殿”中,白阳恭谨俯首一拜,
“白阳拜见炎尊。”
大殿之上的主座,身着淡金火纹华服的男子垂目盘坐,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白阳,你来得正好”
男子淡淡抬眸,语气也平淡无波,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住,目光扫向下方立着的红衣女子,后者会意,主动接上他的话,
“白阳,现已查出荧惑私自逃去了下界,并隐匿起了气息和行踪,不知你怎么看?”
“哦?荧惑不就是那个犯错的散星?按说散星的管理,似乎一直是青孟在负责”
他一就一推便耍太极般的把问题摆给了青孟,后者依然沉稳内敛的站着,并不急于说些什么,倒是朱菱被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惹怒,
“白阳,荧惑虽未录入四殿,但这九天之上,谁不知他是你的人?他接近心宿,擅自触动了帝星命盘,以至于帝星无法按时就位整整十年啊,下界无王,乱世将延长十年,这期间多少生灵涂炭,你可想过?”
朱菱越说越发气愤,面前的白阳却浅淡笑着,不动如山,
“依朱菱主殿的意思,莫不是说荧惑是受我主使的?”
“那还用说!”
朱菱横他一眼便将头扭向一边,她最受不了白阳那副温淡的样子,明明是温和的笑,却只会让人觉得寒彻。
白阳却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转向主座,
“炎尊也这样认为?”
主座上的男子看向白阳,他轻飘的目光却仿佛能将人看透,白阳回视着,脸上笑意如故,手却渐渐握紧。
男子看了许久,复又垂眸轻声一叹,
“十年?这茫茫星图遵循着既定的路线而动,一步错步步错。这至关重要的帝星轨迹错乱了,推迟的又何止十年?恐怕整个山海大陆的历史,都将会改变都且退下吧,各自想想应对之法,天父将这天下交予我们,可不会希望再经历一次人类的覆亡另外,荧惑既犯了错,理应受罚,此事便交由白阳负责吧,带回荧惑,消去星位和灵力,放逐暗河”
“是!”
男子挥挥手,殿下三人便齐齐告退。
行到殿外,朱菱一张俏脸仍是气得泛红,她不明白扮作炎尊的日冕明明示意她挑头,为何又就此草草作罢了。
看着那仍旧挂着浅淡笑容扬长而去的白阳,她抑制不住浑身的火气,声音也恨恨的,
“白阳这混蛋,到底想要干什么!”
青孟亦看着白阳远去的背影,沉吟一瞬,
“日冕与央炽心意相通,他的处事亦是代表了央炽,如今我们的确没有凭证,空口白话,让他如何处置追究?”
朱菱一听,觉得青孟的话也不无道理,火气渐渐的平息下来,却又添别的疑惑:
“那他为何又要提起此事?明明知道白阳是主谋,没有他的相助,就凭荧惑自己,怎可能逃出暗河外域,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他为何还把追查荧惑的事情交给白阳?”
“让白阳去查荧惑,我也猜不透但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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