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又发现双耳中听到的声音,也同样明显的多出了几个层次。那是一种很难说明白的奇异感受。总之,以他的经验,他知道经过刚才的那番折磨,现在他在修行方面的层次又有了极大的提高。
但是,为什么爷爷还说差一步呢?
“这个等下再说,你先把地上的那堆垃圾给我收拾起来吧。”很罕见的,吩咐他做事的爷爷在脸上带出了一种很明显的厌恶表情。
他一愣,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爷爷指的是刚被自己坐在屁股下面的那个奇怪蒲团。才不过转眼的功夫,那个原本颜色猩红,刚刚还带给了自己那般恐怖感觉的蒲团现在已经变成了极为难看的灰白色,而且形状也一反刚才规矩的模样,就像个泄气了的皮球一般,软沓沓缩在那里,看上去确实像一团难看的垃圾。
“爷爷,这个要扔出去么?”带着心头满腹的疑惑,刘英奇走过去拎起了它。
“不,用你体内的阴火在你奶奶的灵前化了它!”这一刻,说话的刘不愚脸上,那种明显厌恶的表情更强烈了。
“阴火化了它?”刘英奇脸色一变,不能相信的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爷爷。
“嗯,就用阴火化了它!”刘不愚认真的点头,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
“爷爷,你以前不是说阴火只能用来炼化活物和魂魄的么?再说现在的我体内那里有阴火啊……”尴尬和惊讶之下,刘英奇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停住不说了。
爷爷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距离体内产生阴火的境界还有一段颇长的距离,这不是在让自己为难么?
“以前没有,就一定能确定现在也没有么?你试试就知道了。” 做爷爷的人有些疲倦的轻轻摆了摆手,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笑。
刘英奇无奈,只有仔细看看了手里拎的那团垃圾,深吸了口气,双脚一错,摆出了架势。
“幽冥无界,阴火炼形!”
随着他口中轻喝声的出现,原本被他拎在手里的那团垃圾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般,离开了他的手指,就那么悬空漂浮在他如环似抱的双手之间,然后就那么古怪的,在由无数凄厉而又缥缈的怪音组成的一声惨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脸欣慰的紧盯着神情错愕的孙子,凝视着他额头刚刚幻现的那一面寸大的漆黑小旗子,和它上面那一轮猩红的弯月的影像缓缓的渗入肌肤中不见,刘不愚的心中终于发出了那声压抑了数十年的嘶吼:“蝶儿,看到了么? 我终于要成功了!”
“我究竟该怎么办?”
夜晚的街头,头大的方榕站在那里茫然四顾,却发现怎么样都找不到自己想去的方向。
此时天色大约已经是十点左右的光景。被热浪席卷着的街头各处,还有些人乘凉。通往宾馆的路上,昏黄的街头将自己的影子拉的长长。
“方先生,我们林总说聊城这边的业务全权交给小姐负责,有什么需要商量的,您直接找小姐商量就是,我们几个只负责技术方面的问题。”
一想到自己不久前刚得到的这个答复,再一想到要去商量就要不停的面对现在的小林和小蒋,方榕就觉的眼前通往宾馆的这短短一截路,实在是非常的漫长,不但是路漫长,而且他的脚步更沉,沉到令他迈不开脚步。
“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去想想吧,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愣愣的站在街头,寻思了半晌,方榕还是选择了暂时的回避,尽管他自己认为这并不是回避。
几乎是下意识的,脑子里乱轰轰的他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上次和张振动手的地方。自从入夏以来,这里的泄洪道一直在不停的放水,如雷的水声和那宛若万马奔腾的水势压下了周遭一些的杂音和动静,正好符合了心情紊乱的方榕的需求。
因为喧闹中的寂静,才是真正的寂静。
“呵呵,你到底还是躲到这里来了。”
刚刚在不被水气淋到的一块山石上盘膝坐下,方榕就又被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的这声轻笑给惊了起来:“三哥?”
“呵呵,心情就真的这么乱?”过来也和他一样,在他对面盘膝坐下后,赵三又轻笑了起来。
“呵呵,这么晚了,心里觉得不会有人,所以没注意。三哥来了很长时间了?”方榕有些尴尬,摸着鼻子也苦笑了起来。
“不长,也不过半个多小时而已。来一根?”赵三就当没看到他的尴尬,伸手递过来一根香烟。
“不了,我给自己说过,戒了的。”犹豫了一下,方榕还是摇头谢绝了。
“呵呵,这不是挺坚决的么?那为何还要到这里来发愁?”不紧不慢的点上烟,就在口中的那条烟龙被他喷出的同时,赵三的语气一下子正经了起来。
“我!”
方榕一愣,刚想开口解释,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才是。
是啊,自己本来是个烟枪,可是说戒烟就能戒掉了。但却为何会为了这些早已经在自己心里完全想明白了的事情,而一再的感到为难,一再的选择躲避,而不是坚决的去执行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呢?
“噌!”
就在方榕陷入无言之境的同时,对面盘膝而坐的赵三手中忽然微光一闪,多出了一把尺长的长刀。
“从当年我拿起这种杀猪用的长刀开始,就已经明白,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有些方面的缺憾是生命里已经注定了的,你没的选择,好好想想吧,兄弟。”
轻轻弹着刀刃,就在刀刃发出的清脆响声里,赵三充满了沧桑的语声便迅速远去。他和出现时一样,突兀的来,又突兀的走了。
“没的选择,没的选择!”
呆呆的凝望着淹没赵三的黑暗,宛若痴了一般的方榕口中不停的重复着赵三的这句话,渐渐的,人就在眼前耳边如雷的水声里变成了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像。
与此同时,七星斋并不是很高的楼顶上,这些天来迅速清瘦了下来的王小明静静的坐在楼顶的边沿上,望着天际那一轮如勾的残月,也化成了一座凄清的雕像。
他身后的暗处,一身黑衣的吴冷泉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又隐入黑暗中不见。做为师父,他当然知道自己徒弟这几天为何会瘦的这么快,要是一个白天拼命的工作和学习,忙到喘一口气长气都要分三次才能行的人,到了深夜却又不睡,整晚整晚的独自一个人对着残月熬到天明,这样的折腾之下,不瘦那才是怪事。
可是他尽管知道这些,但作为师父,他也只能在暗中叹气。因为就算是他,面对上感情的事,恐怕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派遣阴郁吧?
情伤难治啊!
“爷爷,怎么会这样?”
反复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满脸惊喜的刘英奇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就是自己的这双手,用阴火炼化了那团垃圾。
当然,此时的他顾不上去考虑本来只能炼化活物和魂魄的阴火,为何能轻易的炼化那团垃圾,也根本不会去想为何那个被称为垃圾的蒲团会在炼化的时候发出那样的异音。
“如果七百九十六个人的魂魄还不能让你的修为突破常规,那我这个做爷爷的早就会一头撞死了。英奇,什么时候你才能懂点事,不再这么大惊小怪呢 ?”
从心里被那声被压抑了几十年的嘶吼被他在心里狂吼出来后,刘不愚就一直觉得心头有种难以按倷的火焰在燃烧。连带着,他说话的语气中也隐隐带上了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狂暴和烦躁。
“爷爷?”
尽管多年来,刘英奇早就知道爷爷,还有自己在修炼的方式和方法上,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私隐和忌讳,可是这一次,他还是被吓到了。七百九十六个人的魂魄,那可是七百九十六个条人命啊,爷爷怎么会这么狠?
看着被吓住了的孙子,刘不愚心里的那股火焰燃烧的更加狂野:“英奇,有很多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在你没出生之前,我已经为你施法完成了聚福降。所以你出生之后,才会百事顺畅,在修炼上,才能精进惊人,远远超出你的同辈。”
“给我完成了聚福降?”听到这话,刘英奇整个人都傻掉了。
长久以来,他以为自己百事顺畅,在各方面出尽风头,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有个好家境,有个在商场上纵横无敌的父亲,有个在玄学上造诣精深的爷爷和他用不知道什么方法给自己准备的资粮,再加上自己可以说近乎天才的出众天资才是造就了这一切的基础。
原来,爷爷一直告诉自己的所谓资粮,竟然是这丑名昭著的聚福降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真的!”想到聚福降手段的恶毒处,刘英奇素来的骄傲和自信以及理智都有些趋于崩溃了。
“英奇,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可这都是真的,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可是你知道么?从爷爷下了决心带你进这间密室的那会开始,爷爷就准备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因为爷爷觉得你已经长大了,该是让你知道我们刘家以往惨事的时候了。”
神情复杂的刘不愚望着自己有些发怔的孙子,尽管心头怜惜,但并没有放弃他的打算。等了几十年的机会,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弃!
“惨事?”
总算几乎崩溃的刘英奇心中还记得今天进入这个密室后,所看到所想到的这些东西,所以尽管心头乱的一塌糊涂,可爷爷出奇稳定的坚持和语气还是勾引起了他的一点好奇。
“不错,惨事!”
重重的点了点头之后,刘不愚苍老的脸上浮现处一抹古怪的,略带惨淡的飘忽笑意:“否则,英奇你以为像爷爷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为何会冒着天谴和身败名裂的危险,去给你炼什么聚福降?又怎么会有兴趣化数十年的功夫,去收敛那七百九十六个人的魂魄?
难道凭我刘家现有的财富和我自己现有的身份地位以及修为,还不能满足我自己的需求么?如果是为了我个人的话,几辈子都够了啊。可我还是踏上了这条路,难道英奇;我的乖孙子,你在震惊和不信的时候,就没仔细想想么 ?”
一番话说到最后,刘不愚脸上惨淡之意流露的更浓,心情大乱的刘英奇在他的凝视和说辞之下,这才稍稍有了些恢复:“爷爷,求求你赶紧给我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否则我想我会疯掉的。天,聚福降,那可是一百对母子,两百条人命才能炼成的邪降。您却一直只告诉我它们是您给我准备的资粮,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说着说着,使劲揪着自己头发的刘英奇又快崩溃了。
“住口!擦掉你脸上的猫尿!”
看到自己再三努力之后,这不争气的孙子还是不能恢复平静,刘不愚心头的那股火焰腾的就冲上了脑门。一怒之下,他在怒喝出口的同时,直接用上了撼神术。
就算拼着令孙子受伤,他也要把孙子从这种软弱可笑的情绪中给拖出来。因为在他的想法中,他豢龙堂刘家,刘不愚的子孙,是绝对不应该长时间陷入这种软弱、可笑而又没用的情绪中去的。
天道无情,难道是假的么?
第七十二章 阳光(一)
方榕回到宾馆,一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赵三坐在沙发那边喝茶。
“三哥还没休息?” 方榕心里一暖,知道赵三这是在等他。
“你这里的茶不错,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赵三抬头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笑了。
“是么?我自己也没发觉,可能是天天喝的缘故吧。”方榕淡淡的一笑,给自己也泡了一杯,坐在了赵三的对面。
“明天一早我就带人上去了,方董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看到此时神态从容的方榕和他清澈的眼神,赵三的心里也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以他的阅历和眼光,他相信眼前的方榕已经彻底摆脱了情感上的困扰。既然如此,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三哥带他们上去后,一定要他们做好保安和防泄密这两项工作,全力配合林先生派来的技术人员,争取早日拿出咱们自己的产品。如果期间发生他们解决不了的事,就让他们全都听韩老的。至于其他的事,暂时不着急,等我回头和小林商量过之后再做决定。”
说道这里,方榕稍微沉吟了一下:“至于咱们一直争论不下的运输这一环节,这几天我再三斟酌过,最后还是那个想法。要是到时候实在不行我亲自去和他们谈,三哥你觉得如何?”
“其实这个问题我这几天也在反复琢磨,可是越琢磨,我就越觉得你和罗头在这件事上的想法不妥。所以最后我还是那句话,钱的影子是黑的。当涉及到巨大利益的时候,像四海这种老大社团的胃口会大的吓死人,我不认为到时候再去谈,能谈出什么令人满意的结果来。
实际上,从前面一开始,我就不认为咱们能和他们谈出什么结果来。这些天没来找我报复,都已经够奇怪的了,这种时候和他他们谈合作,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三哥的意思还是做好开打的准备?”
方榕看到赵三再三坚持,也不由的慎重了起来。
因为这些天里,他们几个人在全力做好公司的各项工作同时,也在不停的开会,讨论和研究整个七星公司下一步工作计划。特别是眼下,随着韩家寨通电,出水工程的完工,他们七星自组建以来,最大,也是最有钱途的卤虫项目马上就要进入投产阶段。
而一旦卤虫产品制作成功,那么他们马上就要面临怎么运出去的这个难题。把产品从群山围困的韩家寨运出来尽管看上去吃力,但是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发动韩家寨的山民背出来,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令他们最头疼的,是怎么从聊城给运到林先生所指定的地方去。
因为聊城的环境限制,不管采取怎么样的运输方法,卤虫要想运出去,都非得经过省城不可。可眼下的情况是,省城几乎所有的运输渠道,都在四海集团的手里控制着,再加上以往四海和赵三他们之间纠葛,要想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安全把卤虫运出去,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另一方面,因为卤虫本身所具有的巨大价值,还有方榕他们在这件事上相对尴尬的实际处境,如果在不明显惊动官方等各种势力的前提下,如何把这些产品安全,快捷的运输出去,就成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难题。
其实说实话,在卤虫这件事上,方榕和赵三他们对官方的忌讳倒不是很大,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和以前曾经看过,听过的一些类似的例子,以及聊城现在的实际情况来分析,方榕他们认为聊城官方的相关人员即便是看到了自己的卤虫产品,恐怕也非常有可能因为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而给忽视过去。
反倒是对被四海集团的人发现,方榕他们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四海集团尽管是靠暴力而形成的地下势力,但是他们经过这么多年在地面上的发展和壮大,再加上他们集团一直在省城的盘踞,还有对利益疯狂追逐的天赋本性,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把这号称是软黄金的卤虫给偷运出去,那显然非常困难的。
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好,一旦被控制住了运输线路的四海集团,随后不管是他们狮子大张口的过来侵占资源和利润,还是下了决心报复,把卤虫的详细情况给官方捅出去,不管是这两种做法的任何一种,都是方榕和赵三他们现在都不能接受的。
因为按照赵三和方榕对这种社团势力的认识和理解,要是他们采用第一种方式,那不管是参股还是直接要求分成,都绝对不会再给七星和韩家寨这边留下任何多余的利润空间。基本上,说白了那就是,只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