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里游逛。爸爸会抽他的玉米穗烟卷儿,就像圣诞老人一样。
事实上,爸爸在某种程度上看起来是像圣诞老人,红红的、圆圆的脸颊,白头发,眨着蓝眼睛,他没留胡须,但一直是个声音洪亮的愉快的老人。他死后,得汶惊讶地从罗夫那儿知道,爸爸实际已有几百岁了,不是一个监护人通常有的年龄,泰德·马驰、考斯—詹克森的技工,在现实中是达太·安德伍德,夜间飞行的力量监护人。然而,尽管爸爸看起来和圣诞老人很相像,树下却从没有很多礼物。哦,他确信得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个玩具火车装置,得汶七岁时得到了蝙蝠人用的腰带,还有一次他们一起过的圣诞节的礼物是个CD唱机。他们从没有过很多钱。在这里,得汶的卧室几乎和他和爸爸在考斯—詹克森全部的房子那么大。
现在,只要让他能回到从前,他愿意放弃这些奇怪的能力和他尊贵的夜间飞行的力量血统,只想再作一个普通的孩子。回去和爸爸在一起,和托米、苏出去闲逛。
在乌鸦绝壁准备圣诞节使他感到很郁闷。坐在沙发上看亚历山大把圣诞袜挂在壁炉架上,得汶注意到他们在侯雷特·穆尔的画像下是多么不和谐。这一切都是当得汶注意到没有人为他准备圣诞袜时的感觉。
亚历山大似乎也看出这个了。“嗨,得汶,你没带来你的袜子吗?”
他摇摇头。
“嗯,那么你得做一个,格兰德欧姑姑把我们的袜子都装了许多糖果。”
塞西莉进到走廊里,说道:“你似乎需要更多的糖果,小胖墩儿。”
亚历山大冲她伸伸舌头,显然他仍是一个小胖子———尽管得汶认为他比以前看起来更健康了。亚历山大曾经常常坐在电视机旁一整天。但现在得汶让他改正了。
“我不需要袜子了。”得汶说道,“我不小了,不能要那些东西了。”
“你当然需要一个袜子。”塞西莉说,“我给你做一个。”
“非常感谢。”他微笑着说。
伯爵恩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得汶先生,你有个拜访者。”他说。
“一个拜访者?”
“是的。”他向客厅里打着手势。得汶看见马库斯在那儿,裹在皮大衣和围巾里。
“嗨!”得汶叫道,从沙发上起身向他的朋友打招呼。
“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说你想和我谈谈。”马库斯说,“你叫我时,你说等到我们俩独处时再说。”
得汶点点头。从他的肩膀看过去确定没人能听得到。“跟我去图书室,怎么样?”
他们很快地下了走廊,进到里屋了。
马库斯摘下帽子,眼睛直直地看着得汶,“怎么了?我预感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哦,不必担心,只是有些事情……与你有关。”
“我?”
“嗯。”得汶停下来,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听着,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我不想你逃避现实。”
“是关于魔鬼的吗?关于地狱的?”
“不,”得汶实际上也不确定是不是,但他不想让马库斯害怕。“看,就在我第一次碰见你时我就看见你脸上有东西。后来我又看见了。”
马库斯皱着眉,“什么?像个丘疹?”
“不,一个五角星。”
“一个五角星,那是什么?”
平安夜到了,一场小雪使得塞西莉十分高兴。她盼望过个白色的圣诞节。房子里散发着妙不可言的气氛,烘烤饼干的香味飘进客厅。伯爵恩花了一整天时间在厨房里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得汶知道,他除了是一个最强壮的男人,还是个好厨师。当然,得汶对他很警惕,所以,吃得很少。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得汶对自己嘀咕。“现在,我不得不担心自己可能被某个矮子秉承格兰德欧夫人的意愿毒死。”
后来,房子的女主人罕见地把他们都叫到她母亲的房间里见了祖母。老人用黄色的带着眼屎的眼睛看看每个人,看来,她除了自己的女儿任何人都不认识。
“你是我的情郎来找我吗?”这个因病卧床不起的老女人问得汶。
“不,穆尔夫人,”他告诉她:“我的名字叫得汶。”他专注地看着她,其他人正注视着房间另一侧的一大束鲜花。
“那名字———得汶———对你来讲意味着什么吗?”
“得汶,”她重复着,“是我的情郎的名字吗?”
他叹口气,看到老女人的眼睛里没流露出任何表情。实际上这很悲哀:得汶曾经怀疑到格瑞塔·穆尔可能是有法力的女巫师,是她去年秋天在塔楼顶将他从西蒙手里救出来。此刻,他却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她非常虚弱,要不是格兰德欧夫人扶她站起来,她几乎走不到几小步以外的那把椅子,在那儿,她接受了几个亮闪闪的、包装着的圣诞节礼物。她颤抖的双手,无法将它们打开,塞西莉移到她旁边,帮她打开包裹:一个是毛衣,另一个是披肩。
“是我丈夫送的吗?”格雷塔·穆尔有点激动地问,“他在哪儿?兰德夫在哪里?”
得汶为她感到极为悲哀,“你丈夫死在地狱里了。”他自己想着。“那也是你发疯的原因,也是你的家族禁用曾经辉煌的夜间飞行力量的原因。”
可怜的格雷塔·穆尔在椅子上睡着了。她女儿把她弄回床上。
“孩子们,你们下楼吧。”格兰德欧夫人告诉他们,“我一会儿就加入你们的活动。”
“祖母的确是个疯狂的老蝙蝠。”当他们向走廊走去时亚历山大说。
“放尊重些。”塞西莉斥责着。小男孩向她努努嘴和鼻子。
客厅里,三个年轻人在圣诞树下的地板上坐了下来,格兰德欧夫人来了,她允许每个人打开一个礼物。
亚历山大得到一本书:《汤姆·索亚》;塞西莉欣喜地得到了两条牛仔裤;得汶在标记着给他的盒子里拿到一双冰鞋。他感谢格兰德欧夫人。他实际上一直想要冰鞋,希望有机会在庄园的冰冻池塘里滑冰。她温和地笑对着得汶说:“圣诞快乐,得汶。”
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是真正的慈爱吗?
“她是真的想杀我吗?罗夫让我不要信任她。他不会放过她的。”
但是,得汶想起当恶魔弄伤他的脸时,她是多么温柔地对他,西蒙试图杀死他时,她又怎样拉住他的手。她是朋友还是敌人呢?她对他的关爱深深地藏在她冷酷的外表下?或者她不想让他走这条路。因为他憎恨她想否定她家族的历史?他希望神秘的声音告诉自己真相,但像往常一样,它保持着沉默。
“这下面的礼物没有一件出自我父亲。”亚历山大搜寻着,他注视着树的低枝下面。
格兰德欧夫人皱起眉,“不,那不是。”得汶能听出她很生气他的兄弟忘了自己的儿子———又一次忘了。“我确信他的礼物要晚点到,你知道圣诞节期间邮递是很慢的。”恰在那时,乌鸦绝壁大厅的前门开了,被大风吹得打着旋儿的一股雪花吹进屋来,得汶转过来,一个男人进来了,他的胳膊上夹着包裹。
男人喊道:“圣诞快、快、快乐!”
客厅里的人因难以置信被惊呆了!得汶看着格兰德欧夫人、塞西莉和亚历山大的脸。他们僵住了,没有表情。突然亚历山大打破了沉默,跳到男人的脚下,大喊:“爸爸!”
“那是我的舅舅爱德华!”塞西莉向得汶解释道,自己站了一会儿,也跟着亚历山大跑到了客厅。
得汶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只有格兰德欧夫人在她的扶手椅里,她的表情跟石头似的。
“说说魔鬼吧,嗯?”得汶提议。
她把目光转向得汶,“别用不恰当的词,得汶。”
“我的孩子,怎么了?”爱德华·穆尔把所有漂亮的彩色包装盒放在客厅的地板上,问道。他把亚历山大搂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一下。爱德华·穆尔是个大男人,高个子、宽肩膀,金色的头发和他姐姐一样好看,当他的目光落在她冷冰冰的、充满戒备的眼睛上时,他的眼睛四处转着。
他笑起来的时候,快乐的脸蛋上嵌着两个大酒窝。
“爸爸!我知道你会来的!”亚历山大喊着。
“你认为我不想和我亲爱的家人过圣诞节是吗?”他放下儿子转向塞西莉。“你好,小宝贝,你都长这么大了!”他温柔地拥抱着她。
“看到你真高兴,爱德华舅舅,”她说道,“你总会给这个房子带来这么多快乐。”
“这里总是需要快乐。”他说着,目光扫过客厅里的孩子们,落在他的姐姐身上,“圣诞快乐,阿曼达。”“欢迎回家,爱德华,”她说。不过得汶能感到她的语气并不真诚。
“爸爸,你该见见得汶了。”亚历山大说,拉着父亲的手来到客厅。“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哦,”爱德华·穆尔低头看着得汶说。他们握了握手,“阿曼达写信告诉我了,她是你的新监护人。”
“见到你很高兴,先生。”得汶说。
“得了,得了,朋友之间不用称什么‘先生’了。”他笑着说,“叫我爱德华,得汶,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伙伴的。”
得汶笑了,他第一次到乌鸦绝壁的时候,就希望爱德华也在这里,他的热情和友好会使刚来的头几个星期大不相同的。
爱德华现在转向姐姐,她还没起身向他致意。“亲爱的阿曼达,”他说,“抱歉我没能打电话告诉你我的计划,但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他向四围看看他们,”因为我有一个重大惊喜。”
格兰德欧夫人小心地看着他,“是什么,爱德华?又一个新的生意计划被暴风雪耽误了,以破费了家里几万美元的财产而告终吗?”
他笑了,不理她。“我注意到你雇佣了一个新的管家,阿曼达。一个有意思的男人,我在外面碰见了。他正在扛我的包。这么一个小男人还挺强壮。”
格兰德欧夫人的表情凝固了。
“哦,看,”爱德华·穆尔说,“现在他来了。”
得汶转过头,伯爵恩正扛着几个包通过前门。可不只是他一个人,他后面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一件拖地的粉色外套。
“亲爱的。”爱德华·穆尔作出邀请女人进入客厅的姿势说。
这时,格兰德欧夫人站起来,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使劲地抿着嘴唇。“我想让你们都看到我的未婚妻,”爱德华·穆尔说,“我的儿子亚历山大,我侄女塞西莉,我的新朋友得汶,自然,这是我亲爱的姐姐阿曼达。”他充满爱意地笑着望着那女人,“这是我要娶的女人,莫嘎娜·格林。”
“你好。”莫嘎娜用平缓、礼貌的语气说。
她很漂亮,短短的黑头发,大大的褐色的眼睛。得汶迅速地看看她,又看了看格兰德欧夫人,然后低头看着亚历山大,他们惊讶地对视着。
“可能我得提醒你,爱德华,”格兰德欧夫人说,没有欢迎莫嘎娜来她家的意思,“你已经结婚了。”
他挥着手打断她,“这是一件技术上的事儿。英格里德的事儿没希望了。她的医生已告诉我很多次了。我已经对离婚采取行动了。”
得汶本能地把胳膊绕在亚历山大的肩膀上,毕竟,这里在谈论他的母亲。得汶知道,英格里德已被送到疯人院了。亚历山大也很少能想起她,可他听到父亲如此无情地描述他的母亲一定会很难过的。得汶开始猜想在爱德华·穆尔迷人的外表后面,会有更多的事情,一些残酷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会慢慢喜欢我的。”莫嘎娜说,她的话带着一种口音,可得汶无法确定是什么地方的。“尤其是你,亚历山大。”
她蹲下来,使眼睛平视着亚历山大,他们握了握手。
“我知道我不会代替你的亲生母亲,”莫嘎娜友好地说,“但我愿意成为你的朋友。”
亚历山大什么也没说。
爱德华转向他姐姐,“我们的好妈妈怎么样了?”
“还那样。”格兰德欧夫人眼睛不离莫嘎娜地说。
爱德华笑了,一只胳膊搂着未婚妻,“不管怎样,我还是想把莫嘎娜介绍给她。”
“今晚她已睡觉了。”格兰德欧夫人朝壁炉看了看说,“爱德华,告诉我,这次你打算在这儿呆多久?”
“至少呆到离完婚。”他笑着说,“当然,我还想在乌鸦绝壁结婚。”他大大地张开双臂,“祖先的家。”
得汶看到莫嘎娜的脸红了。
格兰德欧夫人的态度强硬起来,“行,如果你打算呆在这儿,那你也要帮我处理祖先的事儿了。”她说着眼睛离开这些人,盯着平台和石头悬崖的远处。“你知道我们现在有竞争对手了。”
“哦,行,你写信告诉我了。罗夫·曼泰基还在制造麻烦。”
“据听说他想再开一个饭馆,并成立他自己的捕鱼队。”格兰德欧夫人不再看周围,叹了口气,“莫嘎娜,告诉我,你在哪行做事?”
“我是个舞女。”莫嘎娜说。
得汶看到塞西莉马上得意地笑了一下。“芭蕾吗?”格兰德欧夫人问,可他们已知道答案不是这个了。
莫嘎娜犹豫着她的回答,于是爱德华插进来替她说:“我是在蒙特卡罗的俱乐部邂逅莫嘎娜的。”他说,“作为一个表演者,她的名字得到人们的欢呼,”他温柔地看着她,“她是块表演的料。”
“我能想像得出来。”格兰德欧夫人说,“那么,可以带她看看房子,爱德华,毕竟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什么———不过圣诞节了吗?”爱德华问道。
“晚上的礼物我们已打开了,而且现在夜也深了。”格兰德欧夫人看着莫嘎娜,“我看你也想打扮打扮,整理整理,我让伯爵恩给你拿壶茶来。”
“谢谢你,”莫嘎娜说。
得汶很同情这个年轻女子,他明白格兰德欧夫人多么冷淡。他也是这个家新来的,直到他跟塞西莉变成朋友,才不感到孤独。他决定和莫嘎娜成为朋友。她只有二十出头,看得出来,得汶想像得出,尽管爱德华能给她买貂皮衣服,莫嘎娜看上去也不会傲气十足。她太美了,尤其是那双大大的黑眼睛。
爱德华带莫嘎娜下楼了,伯爵恩拿着行李跟着他,随身带的圣诞礼物要明天早晨才能打开,格兰德欧夫人坚持说现在不能打开。现在亚历山大和塞西莉在树下坐好,格兰德欧夫人不出声地走出房间,像一只猫一样,消失在这栋房子里她想去的任何她想一个人呆着的地方。显然,爱德华回来让她很不高兴,或者是因为爱德华要娶莫嘎娜。
“那么,”得汶问亚历山大,“你怎么看待你爸爸带来的惊喜?”
“我不喜欢她。”他难过地说。
得汶皱起眉说:“亚历山大,她看上去不错。”
“不,她不好。”男孩把短胖的小胳膊叉在胸前,“一点儿也不好。”
“听着,伙计,我知道这事很难,因为你自己的妈妈还在那儿,不过或许你该给莫嘎娜一个机会。”
“不。”亚历山大气愤地吐着唾沫说。
得汶好几个月没见他这么暴躁了,他现在心胸狭窄、固执得像得汶刚到的那几周一样。
“好了,”塞西莉说,“我所要说的就是,我希望那件貂皮大衣是人造皮,我的意思是,那是多么俗气?我讨厌皮衣服,毫不留情地屠杀无辜的动物,仅仅为了人类的虚荣———”
“我认为那是你舅舅给她买的。”
“那不要紧,是她穿在身上。”她怒吼着,“她说的什么话?我还没听过那样的口音。”
“她从欧洲来。”得汶说,“她可能是———我不知道———法国人吧。”
“那不是法国口音,也不是意大利、西班牙口音,”塞西莉嘲讽地说,“她只是故意装出来的,努力让人听来有异国情调,其实她只是个品质低劣的下贱人。”
“你为什么这么贬低她?”得汶奇怪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