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次翁见赵构动了真火,哪敢多言,唯唯应诺。
王庶带着嘲讽的笑容,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虽然已经是枢密使了,但王庶依旧过着勤俭的生活,一座平常的府邸。自从王次翁被提拔出来以后,王庶平日里深居简出,少于他人接触,在朝中也没有跟谁有过很深的交往。
以往的好友皆因他跟王次翁交往密切,将他视为投降一党,割席断袍不在往来。
王庶没有任何辩解,依旧我行我素,不理他人如何说道。
王庶来到书房泡了一壶西湖龙井,悠闲的自我享受了起来。过不多时,房门大开,赵翼走进了房间,来到王庶的面前恭敬的叫了一声:“先生!”
王庶抬起了头来,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道:“回来了?情况如何?”
赵翼从怀中拿出封信,递了过去道:“先生神算,虞大哥果然很是迷茫,写信向先生求助。”
王庶将信放在一旁,看也不看,似乎已经知道了信中的内容,笑道:“允文是我的徒弟,他的性格我很清楚。他不跟我一样,他自幼受到父亲的影响,在性格上有些愚忠,遇上这种事情迷茫也是自然。以他的才智,要看破这一切并不困难,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时间给他考虑。你给他带两句话,第一句是:‘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第二句‘非以天下奉一人;乃以一人主天下。’只要听了这两句,允文应该会为此觉悟,不在迷茫。”
赵翼脸露吃重之色,道:“先生,这是打算?”
王庶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当今这个世界墨守成规,遵守旧制的人实在太多,人心腐化,已经无可救药了。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是因为出现了治本的良药,能够维持下去,但想要创新,重现以往风采,那是千难万难。”
见赵翼似乎不能够理解,王庶灵机一动,笑道:“说简单的,好比一颗成长了千年的古树,古树的内部早已溃烂,剩下的只有一副皮囊。目下有两种解决办法,一种精心呵护,再度维持它百年寿命,直到他皮囊坏死为止。另一种,将它连根铲除,重新移植一株,何为长久之际?”
赵翼沉声道:“自然是后者,前者内部溃烂,在如何耗费心力也是徒然,终有溃烂的一日。而重新移植一株却能够再次繁茂千年,孰强孰弱,一望可知……”
他说道这里,闭口不言,神色已然明白。
王庶道:“这就是乱后而治,用一句医学上的话来说就是治标不治本。想要真正的富强就是变化,变革。若无秦末动荡,何来大汉雄风?若无隋末纷争,又何来大唐繁华?若无十国乱战,又何来我大宋富强?一个朝代的没落,意味着另一个朝代的崛起,这是谁也无可避免的事情。我王庶根本不在乎坐在皇位上的是谁,我只在意大宋将会在谁的手中没落。新崛起的朝代是我们华夏人,还是异族蛮夷。”
赵翼吃重道:“难道先生认为我大宋会给蛮夷所灭?”
“不错!”王庶往窗外眺望,眼睛充满了深邃,道:“依照目前的形势发展,这是必然的事情。你想想自从春秋战国以后,我华夏曾多次受到异族威胁,可无不被我华夏健儿驱逐出境,无数英雄豪杰以热血捍卫住了我族人民对中原的控制。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异族学会了我汉人的文化,开始懂得了治国方略,辽国以治占据了我国北方要塞燕云十六州,党项李元昊占据了西北,成立西夏。虽然辽于西夏皆向我大宋称臣,但我大宋的国力未必能够胜过他们,后来更有大金崛起,实力一举超越辽国、西夏、大宋,成为天下霸主。一个个异族的崛起,他们的实力都不亚于我大宋,甚至凌驾于我大宋之上,试想一下,我大宋为何没有可能给异族消灭?”
赵翼叹服道:“与其到哪一步,不如乱后而治,让国家重新富强,再现生机,将我族潜在的内敌消灭,相公眼光,果然与众不同!”
王庶“哈哈”一笑,道:“若非如此,又怎会被世人称为常败智者!他人笑我常败,我笑他人不能看穿事实根本。”
“对了!”王庶突然想到一事,问道:“你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可听到什么消息。”
赵翼立刻答道:“一路上皆在盛传金国使节嚣张,猖狂以及罗相公严惩金国使者一事,似乎人人都是大快人心,拍手叫好!”
王庶手捻胡须,满意的笑了笑,道:“想不到那薛弼还有些能耐,一封离职信就逼得官家不敢对相公如何。”他神色一动,站离位子,左右走了两步,叫赵翼近前,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赵翼,让他小心传扬出去,嘱咐道:“记着要不露痕迹,不要让人查知消息是由我传出去的。办好这事,你便去给允文传信吧!”
两个时辰后,今日朝堂上的一切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临安传开了。
金国使者假传圣御的嚣张,让宋朝镇边大将给他跪迎的猖狂;罗腾飞的怒火,那无惧的铁血手腕,以及赵构的胆小怕事,这三类人的三种性格,在临安城内的百姓眼中心底成了鲜明的对比。
金国使者意味着嚣张猖狂,假传圣御;罗腾飞意味着刚毅不屈,宁冒抗旨之险,亦不像金国低头;而赵构则是懦弱无能,不敢追究责任。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不论是军民,还是百姓对于此次求和都报以反对的态度,而且情绪既不稳定,越演越烈。那些投降派的人物更是受到了千夫所指,惶惶不得终日。
王次翁也得到了消息,听到了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一字不差的流传开来,怒不可解,想要掩盖,以来之不及。意识到这是有人诚心于他最对,放出话来若让他知道是谁,绝不轻饶。
但赵翼此事办的极为巧妙,王次翁费劲心力也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只能下令禁止百姓谈论此事。
正所谓人言不可止,纵使王次翁有千般能耐也不能控制世人的嘴,世人的心。
他越是严令制止,却越显示出他的心虚,百姓们更是看透了赵构、王次翁的本质,对于他们的失望也变越大。
此事的波及,远不仅仅只是临安一地。
大宋各处无不在关心这议和之事,类似的事情传扬开以后,天下的学子百姓,无不对王次翁这等奸佞之臣,恨之入骨,对于罗腾飞的刚烈赞赏之余,也对赵构的懦弱而叹息伤怀。
第四部 雄鹰展翅 第十四章 怒打宰相王次翁
第十四章 怒打宰相王次翁
王次翁走出了皇宫。神色即有愤怒,亦有无奈。
王次翁原以为跟着赵构走,便有想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议和事情一定,他就能稳坐相位,可是哪料事情居然有如此波折。
尤其是那次朝会传开以后,世人对于他们的谩骂一直没有停过。不管如何制止,也是无济于事。因受到千夫所指,他们“主和派”的内部也出现了一丝潜在的危机,人心惶惶。
他这宰相也当的里外不是人。
内要面对赵构的施压,外要面对金使的刁难,同时还有受到世人的唾骂,实在令他左右前后都为难。
如今议和已成定局,唯一缺少的正是一个仪式,可问题偏偏就是出现在这个仪式上。
根据金国皇帝完颜亶的要求,要想议和达成,需要赵构亲自穿着大臣的衣服,跪在诏谕江南使张通古的面前,接受金国诏书,以证明此后宋朝将是金国的藩属,年年进贡。
对于这个要求,赵构没有任何意义。只要能够促进议和,达成议和,赵构不介意跪在张通古的面前摇尾乞怜。但这种耻辱是宋朝绝大部分大臣都无法接受的。
他们不敢反对议和,但也决不能让赵构受此屈辱。
因为赵构这一跪,是代表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他这一跪,意味着金人将永远压得天下汉人抬不起头。
这是朝中诸臣的底线,赵构面对群臣的坚持,也不能够自作主张。
双方都在僵持,议和的进度,也停了下来。
王次翁坐上轿子,对着轿夫说出了此去的目的地,左仆射府,也即是金国使节张通古、萧哲的下榻之处。
不过一刻钟,轿子竟停了下来,只听轿夫道:“王相公,有人挡道。”
王次翁勃然大怒,叫喝道:“来人,上去将他撵走,教训一顿。”他本来就因为议和进展不顺而心烦,加上诸事不顺,而火气十足,听闻有人胆敢挡他的道路,认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要指责他祸国殃民,脾气一上来便让人找对方的晦气,一出心中烦闷。
随行护卫跟随王次翁这等小人。平日里也作威作福惯了,得王次翁命令,立刻张牙舞爪的领命而去。
乒乒乓乓!
只听得一阵起伏不定的哀嚎声响起,王次翁在轿中越听越是觉得不对,这哀嚎之声,源源不绝似乎不是一个人的叫喊,难道有十余人挡道?
王次翁好奇的拉开幕帘,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自己麾下的十余个护卫东倒西歪的在地上翻滚哀嚎,一个身材壮硕的巨汉,正一手举着自己的护卫,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拳,将他打飞了出去,血流如注。
又有两名护卫冲上前去。
只见那巨汉双手如电,一手抓着一人的脑袋,竟然凭借单臂之力,将他们双脚浮空提起,然后双手一合,两脑袋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阵巨响。
两护卫如同烂泥似得瘫倒在地。
王次翁神色震恐,自己麾下的护卫不说个个都是精锐。但人人皆有不俗的本事,想不到在这巨汉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顷刻之间,王次翁发现自己随行的二十余名护卫,竟然被巨汉一人在转瞬间打倒,没有一个站得起来的。
王次翁下轿四望一眼,四周已经聚集了好一伙人,但人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态,丝毫没有援手之意,只有两个看似粗壮的轿夫还有一战之力。
王次翁见巨汉正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慌乱间忙指挥轿夫上前。
两个轿夫你眼望我眼,见巨汉如此神勇,哪敢上来,大叫一声,仓惶逃了。
看着巨汉越走越近,王次翁护着轿子,不住后退,眼中也出现了惧意,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是当朝相国,你……敢拿我如何?”
巨汉来到王次翁的面前,一把抓住他胸口衣襟,将他举了起来,离地三尺,充满怒意的双眼,直视过去。
王次翁脑袋轰然一震,只觉得对方眼中充满了浓郁的杀机,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巨汉喝道:“你这混蛋,将我的部下抓到哪儿去了?”巨大的拳头挥下,打的王次翁右腮登时鲜血淋漓,嘴角肿起一块。
王次翁想不到巨汉真的敢向他动手。吓得魂飞天外,完全不知巨汉所说何事,命在旦夕,只好大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四周观看的书生百姓也吓呆了,想不到竟然有人胆敢当街殴打当朝宰相,又是惊恐,又有一些快意。虽然有些害怕,但看着对金使摇尾乞怜的王次翁受到这般教训,也是大快人心。
巨汉见他不答,抡起拳头,又待挥下。
“罗宣抚使住手!”人群处传来一声惶恐的尖叫,一员身披铠甲的将军疾步走来。
王次翁似乎见到了救星,赶忙大叫:“杨将军救我!”
来人正是保成军节度使、殿前都虞候,兼领侍卫马、步军司,统管三衙亲卫军的杨沂中。
杨沂中令三衙亲卫军负责皇宫守卫,王次翁刚出皇宫不久,并未远离皇宫。虽然已经出了杨沂中说管辖的范围,但杨沂中为人深通为官之道,擅于溜须拍马,知王次翁有难,立刻前来支援。
挤开人群,杨沂中竟然发现闹事者竟是罗腾飞。登时为难了起来。罗腾飞的恣意妄为以是人所共知,在朝中不论是谁都不愿意惹上他。
杨沂中颇为嫉妒罗腾飞的战功,但也不愿意惹上这个煞星。
正进退为难之际,竟见罗腾飞将王次翁拎起,还打算揍王次翁。大骇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那巨汉正是罗腾飞。
近些时日,罗腾飞也在留意临安的动向,两日前,他得到音讯张涛竟然给王次翁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牢。
罗腾飞向来护短,即便手下犯错。他也不允许他人惩罚,更何况这张涛是奉他之命,送礼物给金国使者而已,并没有什么过错。无缘无故的就这么给王次翁关押了起来,罗腾飞如何忍受的了,盛怒之下,亲自来到临安找王次翁讨个说法。
抵达临安,罗腾飞得知王次翁正在皇宫,便往皇宫走去。
途中遇上了王次翁的轿子。
赵构重用王次翁的时候,罗腾飞正领兵北伐,并不识得王次翁这号人物。
然王次翁臭名远扬,在临安城中无人不知,路上百姓皆对王次翁乘坐的轿子咬牙切齿,议论纷纷,言语间都说这是王次翁的轿子。
罗腾飞拦路确认,哪想对方竟然命人来教训自己。
本来罗腾飞就是来找麻烦的,见王次翁先行动手更加没有了顾及,放开手脚。
王次翁的护卫皆有不俗的功底,但哪里是罗腾飞的对手,双方实力根本不在档次之内。
群猫怎抖猛虎?
三下五除二间,罗腾飞便将一干护卫打倒在地。
罗腾飞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王次翁先惹上了他,他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先一拳下去再说,见他不答自己,心中微怒,正欲一拳踵下,却听得杨沂中高声制止。
一对虎目直射杨沂中而去。
杨沂中抱拳行了一个军礼,道:“见过相公,相公若有什么事,可去在下府邸一谈。何必再这大街上动手,王次翁或许有对不住相公之处,但他毕竟是当朝宰相。”
罗腾飞冷哼一声,道:“当朝宰相又是如何,这王八蛋不给老子面子,当众捉拿我的人。老子为什么要给他的面子?”
王次翁这才知道眼前这位煞星,竟然是自己恨之入骨的罗腾飞,如潮水般的恨意涌上心头,但目前自己还被罗腾飞提在手中,双脚无法踏地,也不敢露出任何的不满,口中媚笑道:“误会,这是一场误会。”
“呸!”罗腾飞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道:“误会?就是一句误会?老子现在扁你一顿,回头也说一场误会,你看,行是不行?”
王次翁左脸挨了一拳,肿起了一块,如今右脸也挨了一巴掌,又度肿起一块,出现了五个手指印。他的左右脸颊向外凸起,火辣辣的痛感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个梦。
罗腾飞确确实实打了身为宰相的自己,让他倍感羞辱的是自己竟然不敢说一句重话。
“相公!”杨沂中也颇为震怒,料想不到罗腾飞竟会当着他的面又度打了王次翁一巴掌,伸手欲将王次翁救下,免得他再受毒打,将来迁怒自己。
罗腾飞单臂使出少林鹰爪功,出招如电,反一举将杨沂中扣住,笑道:“怎么?你想跟我动手?听说你武艺不错,曾经也是一员冲锋陷阵的悍将,要不我们比划比划?”
杨沂中只想救下王次翁,无意得罪罗腾飞,此刻被他擒住,想要挣脱,以是不易。
便在这时,一名太监疾走而来,高声道:“皇上有旨,宣王次翁、罗腾飞觐见!”
罗腾飞先是一怔,随即看了杨沂中一眼,见他松了口气,心知是他搞的鬼,放开了两人,往皇宫走去。
杨沂中初见罗腾飞大大出手时,便知事情不妙,知罗腾飞一旦发怒,仅仅凭他根本无法制止,于是,当即让人去找赵构,自己另作打算。
他忙扶住王次翁,问道:“相公可好!”
“好!”王次翁从牙缝里蹦出这个字来,愤然道:“今日罗腾飞如此羞怒于我,我定跟他没完。”挣脱了杨沂中的手,疾步往皇宫跑去。
*****************
延和殿!
赵构在龙椅前走来走去,神色有些焦虑,目光不时往殿外看去,面上忧色一览无余。
刚刚跟王次翁了解了议和的详情,正入内殿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