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知识青年夸张地看着她:“安瑶妹妹,你在哪儿看来的诗?”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知道的比她们还要多,她们多年不拿书,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
安瑶低头一笑:“这是陶渊明《归去来兮辞》里边的,我平常没事,就喜欢看书。”
“现在还看啥书啊,你小心些,别被人抓到了把柄。看书有啥用呢,国家都取消高考了。”又一知识青年失落地说。
想来今年十月份特殊时期结束,明年恢复高考,安瑶眼神愈深,住了几天,这些知识青年都不是难以相处的人,她觉得她有必要提一提。“那可说不准,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是精神的食粮,如果一个人没有了精神的食粮,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再说了,咱们读书也不是高考,只是自个的修养。即便是高考,谁能肯定再过个一年两年,国家不会恢复高考呢?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等恢复高考时再看书,已经处于被动状态了。”
“真想看看你脑袋瓜里装的啥!”李丽萍被她一番话折服了。
也是这一刻,的知识青年都安静了。她们已经被浇灭的希望,又重新在心里开了花。她们惊讶、动容、震惊,全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如羊脂美玉一般的小姑娘,明媚的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她浑身上下发着光,指引她们走向希望。
“安瑶,你说,真的能恢复高考吗?”李丽萍压低声音,忍不住问安瑶的意见。
陆安瑶不置可否:“有备无患,李姐。国家需要知识,需要人才,未来谁也说不准。”
“是呢,我们最近都听说了外面的风声,兴许真的能恢复高考!”
“如果能恢复高考,那我们不是要现在看书?你们谁还有高中、初中的书,拿出来大伙一块看。”
“我有我有……”众人纷纷去拿自己以前的书,那些书她们都压在箱底,不敢轻易去碰。
灯光摇曳,看着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陆安瑶微微弯起嘴角,能帮的她都帮了,接下来就靠她们自己了。
第二天,陆安瑶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出了门。
走过了民房和田野,前方是别的村落,只有一条黄土路蜿蜒地通向远方,一抬眼,还能看到那片树林。
“天哪,我忘了这时候交通不方便,车站在哪儿呢,难不成要让我步行去县里???”陆安瑶抚额,抬头45度望天,明媚的大眼充满了忧伤。
就算是步行,村里到县里少说也有十几公里吧,步行估摸着要一个多小时,走路不是问题,她年轻,还能走,重点是迷路就不妙了,路痴真的是伤不起的!
“DaDa……”
陆安瑶转身,看见一辆马车正往这边驶来。生产大队里那样的马车,前方一匹棕色的马,是用两个车轮胎和一块大木板杂七杂八地组成了一辆马车。
这时候很多贫穷的地方,都用马车作为代步工具。
021 煎饼()
陆安瑶欣喜地笑了,刚想挥挥手问人家去哪儿,顺便载她一下,举起的手猛然放下,这个时候不是二十一世纪,就是二十一世纪,人家都未必肯搭载一个陌生人,更何况七八十年代贫瘠的农村。
罢了,她还是自己走吧。
提了提手里的行李箱,陆安瑶向前走去。不就是一个多小时,没什么的,加油!
在现代时,有一次她在一个陌生城市,出门找一图书馆就迷路了,那会儿还是看着上的导航,结果眼神不好,导航看偏了,竟然一直沿着越来越远的相反方向,走了足足快到两小时。最后实在无法,才打的出租车回去的……
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从她身边经过时,明显停了下来。
“陆安瑶,你咋在这里?”陈大妮坐在马车后,激动地说。
陆安瑶震惊地看着他们三人熟悉的面孔,薛岩和陈建军一左一右坐在木板前,手里拉着缰绳赶马车,陈大妮在后头,木板上有一个麻袋,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原来是你们。”陆安瑶朝他们笑笑:“队长已经批准我不用种田了。我正要去县里呢。”
“你要走了?”薛岩淡淡地抬起黑眸。
“是啊。你们呢,要去哪儿?”安瑶问。
“我们去县里。”陈建军搭话:“你一个人?如果不嫌弃我们载你去县里。”
“对啊,咱们村去县里很远的,少说走路也要一两个钟头,你的腿会走断的。”陈大妮很难想象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坚持下去。
既然是认识的人,看着他们的马车后面也还有空位,安瑶索性大大方方地说:“那谢谢你们了。”
“跟我们客气啥。”陈大妮下去帮她把行李提了上来。
安瑶没有犹豫地上了车,木板上布满土灰,看起来很脏,她只是用手擦了擦,便坐了下去。
陈大妮眼一闪,心里倒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还以为她会嫌弃呢。
薛岩回头问:“都好了吗?”
“好了好了!”陈大妮说。
一匹马,拖着他们四个人,外加一个大麻袋,刚刚好,马车的速度不快,但起码比步行好。
赶路时,也没有人出声,大家都很沉默。
“前面的路不太平,你们小心点儿。”清冽的嗓音打破了大伙的沉默。
安瑶看了看薛岩,手抓着木板,这会儿的路是不太平,坑坑洼洼的。她忽然怀念起了二十一世纪便利的交通,再看薛岩三人,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他们三人的穿着都有着这个年代特有的特征,朴素,清一色的灰,死气沉沉的,可是他们的心却是跳跃的……
陈大妮一直以来是个话多的人,两人同坐一辆车,看陆安瑶穿着一件荷叶边的嫩绿色连衣裙,娇艳的像一朵荷花,清丽脱俗,刚才说话的勇气立刻烟消云散了。她的衣服总是那么多,一天换一个花样,真教人稀罕得紧。
车子突然晃动了一下,安瑶的脚不小心碰到了麻袋。
“这里面是肉吗?”她的鼻尖微动,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儿。
“啊?你……”陈大妮往前头看,一脸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建军爽快回道:“是野鸡。我们几个昨天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野鸡,就把它捉了来。”
“所以你们把野鸡抓来,要拿到县里偷偷卖掉么?”
“这你也知道?!”陈大妮惊呼。
“我猜的~”她笑了笑,就没再说什么。这时候的黑市是有的,很多人都会拿着鸡鸭、细粮、水果去黑市里卖,大多数是换些粮票什么的,但是风险也很多,被警察抓到就不好办了,陈建军几人胆子也挺大。不过,年轻人有干劲是很不错的。
只是现在不允许私人买卖,如果可以,倒是能做一些其他的小本生意。
安瑶倒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实诚地说出来,也不怕她去跟别人说。陈建军几人也是认为她不是一个稀罕管他们闲事的人,所以也是大方承认。
一路赶车,从早上八点多出的门,到现在日头都上来了。陆安瑶抬起手,看了看手里的手表,粉色的卡地亚女士手表。
怕自己忍不住就会掏出看时间,她出门前在空间里给自己拿出了一个手表戴着。
“九点了。”她喃喃说道。
“这是手表吗?”陈大妮忽然凑近说,“太漂亮了!”
薛岩和陈建军闻言也回过头好奇地看着。
安瑶点点头。
陈大妮道:“上回我去县里时,有一个人来我们这儿买东西,他手里也戴着一个表,金光闪闪的,还是上海的机械表呢。”但显然陆安瑶这块显得更小巧和精致。
这一对比,机械表就笨重许多了。
陈建军噗嗤一声笑了,“还记得不?上一年,岩子还往自己手上画了一块表,画的可像了。”
“哈哈,可不是!”
薛岩有些窘迫地垂下眼,脚在底下踢了陈建军一下:“你不也是,好意思说。”不过他们三人说话时都望着那块表,显然没见过这么,很感兴趣。
安瑶莞尔,笑得眉眼弯弯。原来这个时代的人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她小时候和邻居的小孩也画过表,互相在对方的手上画的。
她的笑容太过美好,以至于让人一时忘了距离,薛岩自然而然地问:“听说你是上海的,上海的手表是不是特别多?”
他对手表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执着。。。。。
“是挺多的。”安瑶愣了一下,才答道,怕自己露馅。她是八零后,懂事的时候都已经是九十年代了。七十年代上海有什么手表?貌似有一种叫上海牌的手表,很时髦,难怪他们三个都惊喜成这样。小时候她家里似乎有好几块,那时候都不值钱了,很普遍。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陈大妮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三个饼,一个给了薛岩、一个给了陈建军,还有一个对半分,递给安瑶:“有点饿了,给你,这是煎饼,咱们一块儿吃。”
他们几个一大早就起来了,收拾野鸡,又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到队里借了马车,折腾到八点才走,早饭吃的两个馍馍,一碗稀汤,这是真饿了。
022 肉包()
陆安瑶其实不饿,但也不好拒绝陈大妮的好意。她看着手里的煎饼,煎得黑黑的,尚有一丝余温,尝了小口,味道有点儿甜,像是用玉米和薯干混合而成的。
前头薛岩和陈建军三两下就解决掉了一个煎饼,男生,也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一个煎饼还不够塞牙缝,陈大妮几口也把半个煎饼搞定,看见安瑶还拿着半个饼小口咬着,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说实话,吃过后世那么多、各种各样的饼干,这种原始的还带着烧焦味的煎饼真的是难以下咽,这不是歧视或者什么的,只是一时改口很不习惯,安瑶的嘴巴已经被养挑剔了,然而吃个煎饼她还是吃得下去的。
她吃得快了些,动作却还是十分优雅地把半个饼都干掉了,末了吃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汪汪的,看起来像一只小松鼠,非常可爱。
“大妮,这饼好吃,太有嚼劲了!”
可不是,嚼了半天都咽不下去的是怎么回事?/(ㄒoㄒ)/~~
陈大妮得了夸奖,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这是我妈做的,你吃得惯就好!”她特别怕陆安瑶这样的城里姑娘吃不惯这饼子,她能这样说她已经很开心了,毕竟这是她妈妈做的。
薛岩和陈建军一直认为城里姑娘娇气得很,有了前头的知识青年一对比,如今再看陆安瑶,只觉得这个姑娘谦虚、心肠好。
这真的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对了安瑶,你们上海也有我们这样的饼子吗?”陈大妮闲着问。
“上海啊,是南方,我们南方的饮食习惯和你们不一样。煎饼、烧饼在北方比较多,南方不怎么见。我们一般吃包子、馒头这种的,早饭也不吃馍馍,就是豆浆搭配油条吃的,或者喝一碗粥,配几道小菜……”
作为一个时空黑户,安瑶只能用着自己记忆里的东西忽悠,她也不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不晓得上海有没有煎饼,但是她以前在浙江,就非常喜欢吃台湾那边的海蛎饼。
岂料、她这样很随意的一番话,对于薛岩、陈建军、陈大妮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天啊!难怪你生的白,比牛奶还白,你是喝豆浆长大的啊!”陈大妮惊讶得不能自已。
这个时候早餐吃豆浆油条是一种奢侈,非常非常非常大的奢侈!
“粥是小米粥吗?”陈建军颤抖地问。他们村的人大多吃粗粮面,小米这样的细粮,只有黑市里才有卖,价格特别昂贵!
“嗯。”
“你们那儿的人也经常吃包子吗?”陈大妮眼冒精光。
“是不是猪肉馅的?”薛岩也插了一句嘴,对上海特别向往。
陆安瑶看着他们仨,突然想起,这个时候的人对肉有一种强烈的渴求,猪肉也是有市无价,别管你有多少钱,没有肉票就不能买猪肉,肉票更是难得。城里人还好,偶尔也能吃上猪肉,农村里人除非过年,平常大多不开荤,难怪现在的人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薛岩几人算好的了,起码是正常人。
后世的人吃肉都吃腻了,物质不再匮乏,已经从怎样才能吃得饱的状态变为怎么样才有营养,怎么样才有花样。
“不一定,有菜包、肉包、豆沙包、酸菜包、紫菜包、香菇包……”安瑶保守地说,忽然问道:“你们喜欢吃包子吗?”
“嗯!”三人齐齐回道、
她低下头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薛岩几人也不再说话,陆安瑶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他们觉得他们和她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她就像天上的云那样,太遥远,所以他们不敢再说话,多说一句,就震惊一分。而且陆安瑶静静坐在那儿,似乎也被他们上不了台面的问话吓到了。
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终于到了县里,形形色色的路人,一条宽阔的马路,几乎没有摆摊的存在。偶尔有一两个穿着的确良白色衬衣,灰色健美裤的时髦年轻女人路过,还有穿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都会引得行人驻足流连。
陆安瑶实在看不出时尚在哪里,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着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陈大妮几人不明所以,还没答话就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但他们还是乖乖等着。
前方有一个国营饭店,她笑眯眯走了过去,地方粮票、全国粮票还有这个年代的钱,她都有。
“同志,给我来三个肉包子,要猪肉白菜馅的,谢谢!”
来人是个白胖的女人,被她豪气一吼,震住了,动作十分利落地包好三个肉包子,“同志,拿好了!”
抬头一看,呦呵,不得了,是个小姑娘,模样端的是俊俏,就跟一朵花似的,身上的裙子,比对面百货商店里的裙子都要好看,“小妹妹,你这裙子哪儿买的?”
陆安瑶把钱给她,提过包子,呵呵一笑:“阿姨,我妈妈从上海买的。”
不管了,以后有什么问题都推给上海,作为后世的“魔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安瑶又像一阵风一样,轻盈无声,飘到陈大妮面前,笑意盎然地看着他们,“我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个肉包子,给,是猪头白菜馅儿的,谢谢你们今天送我来县里。”说完,不顾他们三人的愣神,把东西放到陈大妮手上,“我要去找我家的房子了,拜拜~”
肉包子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陈大妮反应过来时,陆安瑶早已走远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建军,你掐我一下,是包子!”
“大妮,是肉、包子。”薛岩看着那个女孩远去的翩跹的背影,眼睛眨了眨,想落泪。
“对,是肉包子!”陈建军抢过她手里的包子,“终于能吃上一回肉了!来,我们一人一个。”
说是一人一个,面对来之不易的肉包,几个人都舍不得吃了,薛岩道:“我留给我奶奶吃。”
陈建军掰开一半:“留一半给我弟弟吃。”
陈大妮支支吾吾:“那、我也一半给俺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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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小洋房()
陆安瑶当然不知道那边三人的纠结,正奋力地看着手里的地址找老头在县里给她留下的房子,“县中心人民西路8?会不会写得太简洁了……”
县里显然经济不是很好,陆安瑶来到人民西路边上的一片住房区,房子成片成片的,问了人才知道这儿是单位住房,据说七八十年代的人都住单位分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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