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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浅冷笑,薛氏责怪她不孝顺将王氏气晕了?不气死她是要留着慢慢折磨,真气死了,她心底的恨谁来偿?
故而,不接薛氏的话,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
薛氏尴尬了一瞬,自顾在她旁边椅子坐下,语声缓缓,“我来也是知会你和你娘一声,你祖母现下的情形,大夫说要卧床些时日,这服侍的人选……”
不待她说话,沈月浅拍桌打断她的话,不可置信道,“大伯母,您该不会让我娘坐着月子去伺候祖母吧,我娘出了差池,小七也活不了,难不成外边传言是真的?祖母真容不下小七?”
刚坐下的薛氏神情一噎,心里毁得不行,罗氏本要来给二房传话,得知沈未远回来了,她想顺便看看他才自告奋勇来了,沈月浅的话她怎么回,说是,便是应证了外边传言,王氏醒来后不会给她好脸色,说不是,她心里又不舒坦了,都是儿媳,凭什么周氏能舒舒坦坦在床上躺着,她与罗氏忙前忙后?
心思一转,折中道,“你娘要照顾小七,月子里受不得凉更受不得累,哪敢让她去临安堂伺候你祖母?阿浅,你还有两年就及併了,也该理事了?”
沈月浅漫不经心反问,“大伯母想说什么?”
“你二姐姐昨晚在你祖母跟前守了一宿,她说她年纪稍长,该给下面妹妹做好榜样,你认为呢?”大房有两子三女,两子两女乃薛氏所生,大姐沈月容两年前已出嫁了,薛氏口中的二姐沈月牙是沈怀庆的一门小妾陈姨娘生的,陈姨娘容颜迤逦,婀娜多姿,一双眸子像会说话似的,雾蒙蒙望着你,恨不得为她摘天上的月亮星星。
故而,杜姨娘哪怕只生了一个女儿,沈怀庆也爱屋及乌,将母女两捧在心间上供奉着。
薛氏见她严肃认真,以为她想通了,正欲张嘴说两句鼓励的话,不料,沈月浅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大伯母说的也是,二姐姐自幼跟着陈姨娘,品性可是得过大伯父称赞的,一言一行比起大姐姐都不输分毫,然大伯母却忘二姐姐再好也是庶女,哪能与我相提并论?”
薛氏面色微微发白,她与陈姨娘斗了几十年府里人都清楚,输给一门小妾叫她在外抬不起头来,而沈月浅刚才的一番话更像一根针,直刺她心窝,沈月牙不配与她相提并论,与她的月容就能了?握着茶杯的指尖泛白,她站起身,尽量不在沈月浅面前失了风度,“你若无心伺候你祖母就算了,我与你三婶忙得过来……”
话完,薛氏扭身就走,她担心再坐下去,忍不住撕烂沈月浅的嘴,她暗暗安慰自己,沈月浅自幼被沈怀渊宠坏了,嘴巴只为自己痛快,实则是个没脑子的。
气得不轻,她的步伐却从容不迫,大家之女的优雅仍维持得好,面上愈是隐忍,心底愈是愤怒,若不留着她为沈未远争取爵位,早已发作了。
沈月浅想到她面部一会儿红一会白好不精彩的情景,徐徐绽放出笑来,“劳烦大伯母传达祖母,明日,我就去临安堂给她请安,当然,侍疾。”
最后二字咬得重,薛氏身子顿了顿,随即,挺直脊背,步伐匆忙地走出了门。
王氏真以为她去临安堂就能收拾她了?沈月浅好笑,不在意地将额间碎发往旁一撩,琢磨着,如何搅浑沈家这趟水,让她们窝里斗,这一世,她要早早收拾她们得服服帖帖,对二房心生畏惧。
“三妹想什么笑得如此开心?”沈未远站在门口,沈月浅未回神的时候他已坐在了刚才薛氏坐的位子,目光澄明清澈地望着她。
沈月浅学他,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刚才大伯母来说大姐姐要回来了,我心里高兴,大哥可去过临安堂了?”
沈未远在院子里遇着薛氏了,两人寒暄了两句,没聊到这些,故而,他跟着笑了起来,“大姐姐回来你就这么开心?”
沈月浅点头,她当然开心,沈月容回来事儿多着,有王氏忙的时候,不过,此刻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大哥,娘生了弟弟,去年,祖母硬要爹和娘去南山寺请大师诊脉我还以为大师胡乱说的,没想,是真的呢!”
谈到刚出生的小七,沈月浅脸上的笑真挚起来。
“大师名声在外哪能有假?”沈未远脸上的笑浅了,换作平日,沈月浅便会问他是不是遇着什么烦心事,然后听他怨天由地,这次,不想再配合他,犹不自知地接过了话,“可不就是?大哥舟车劳顿,不若先回屋休息,我还有许多话与你说。”
沈未远心中正纳闷,她最是对他公务上的事感兴趣,怎地今日不问了,没想是侯在这里。
多年兄妹,沈未远心底感知得到她的关心,收了心底欲往外倒的苦水,笑道,“不累,我们先看看弟弟吧,他可有小名了?”
“娘叫他小七,这名字甚好,他是府里最小的少爷,千般宠溺,万分荣华,皆是他的……”沈月浅起身,语气清脆而笃定。
沈未远愣神,随即,伸手揉她额前的刘海,扭头望向窗外,“走吧,快去看小七。”
沈月浅侧目打量着沈未远风尘仆仆却稳如磐石的面容,心下憎恶,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前世周氏死后,他回来的场景,她抱着他痛哭,“大哥,娘死了,弟弟也死了,我见着的时候娘就躺在棺木里,他们说弟弟在里边陪着娘,大哥,我也可以陪着她,为什么她不让我陪着她。”
他说什么?他说,阿浅,是大哥没用,若这次不曾被人陷害我就不用南下收拾烂摊子,就能守着你和娘,娘说不定能平安生下弟弟,阿浅,是大哥错了。
痛恨,愧疚,心伤,眼角却未有一滴泪,那便是她的大哥,娘死了,都未曾痛哭流涕。
可她记忆里,沈未远哭的次数极多,每次都是在她面前痛恨老天不公,大房三房陷害他的时候。
原来,他的眼泪,如此轻贱,轻贱得只为名和利……
周氏听说沈未远回来了,高兴得泪流不止,“平安回来就好,阿浅,抱小七出去给你大哥看看。”
第006章 挑拨离间()
清晨的临安堂静悄悄的,走路,说话都不敢起一丝声响,屋外丫鬟交接时辰到了,李妈妈正小声指挥着。
沈月浅便是这时走进了院子,李妈妈正对着她,一眼认出是她。
李妈妈在太夫人跟前伺候了一辈子,很是有体面,故而,看清了来人,也没急着屈膝施礼,而是等沈月浅走近了,她才半蹲道,“三小姐怎地来了?太夫人还睡着……”
她听薛氏提过沈月浅会来的事,沈怀渊说一不二,在下人眼中极有威信,教养出来的女儿却是个性子不定的,李妈妈以为她只是说说,毕竟,当日太夫人为何晕厥,在场的人都是知道内情的。
沈月浅眼带困惑,回眸逡巡了好一会才扭过头来,垂着眼,余光恰巧盯着她半蹲的膝盖,低声询问“李妈妈与我说话?”
换作府里其他主子,虚扶她起身是难免的,搁沈月浅这,竟没个下文,李妈妈脸色微露不满,答话时,自己直起身子,语气不善道,“府里只有您是三小姐,老奴还能称呼其他如认为为三小姐不成?”
“这样啊,你只行了半礼,我以为是遇着相熟管事妈子家的闺女了呢。”
李妈妈膝下有三个儿子,托王氏的福,都在沈府铺子里做二掌柜,活不做,银子没少拿,私吞银钱的事被沈府二管家万安媳妇叶妈妈抓到了把柄,叶妈妈管着采买,深得太夫人信任,为此,李妈妈没少往叶妈妈院里送东西,对叶妈妈三丫头叶菊一口一个三小姐叫得极为热络。
前世叶菊和柳羽有婚约,谁料叶菊爬了沈怀康的床升为半个主子,自此,柳叶两家撕破脸,大爆对方做过的龌蹉事,其中就有这一件,当然,还有很多。
闻言,李妈妈脸色一白,她私底下这般称呼叶菊三小姐不错,何时被沈月浅听去了?
李妈妈心虚,平时与小丫鬟说话的架势也端了出来,语气笃定不容人置喙,“三小姐,太夫人还睡着,您还是回吧。”
二爷死后,二房地位岌岌可危,真惹怒了太夫人,将人撵出府,有她们活不下去的时候,故而,李妈妈并未将沈月浅放在眼里。
沈月浅翻了个白眼,缓缓抬脚走了进去,李妈妈气急败坏地跺跺脚,拖长了音,“三小姐,太夫人还歇着,打扰了太夫人休息,病气恶化,谁担着?”
存心质问,李妈妈抬高嗓音,以往她这种语气的时候下边几个小姐皆噤若寒蝉,她不信震慑不住她。
沈月浅转过身子,脸上漾着明艳的笑,反诘道,“明知祖母身子不好还留她一人在屋?出了差池谁担着?”
李妈妈一怔,大夫开了药,老夫人睡觉还能出什么差池?转过心思,瞪大了眼,“你竟敢诅咒太夫人?”
沈月浅的意思是王氏一觉不醒死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名声尽毁,沈月浅不怕么?
皇上最重仁孝,太后卧病的十几年,皇上早朝后皆会过去请安,前些年,独受皇上专宠的嫔妃因为言语上暗指太后是累赘被皇上打入了冷宫,不久郁郁而终,此后,无人敢传半句太后之事。
扯远了,回过神,李妈妈不得不重新审视沈月浅,肌肤白皙柔嫩,素色的纱裳裹身,未施粉黛,双丫髻上的玉钗也甚是素净,纵是如此,桃花般水润娇艳的小脸仍明艳动人,十岁的孩子,已有倾城之色。
由着她打量够了,沈月浅才继续往里,嘴里不停地嘀咕,“给主子行半礼,未等示意自己起身,目光直视无半点尊卑,都说太夫人礼数严苛,外人怕是误会了……”
她声音小,却是李妈妈刚好听到的范围,闻言,李妈妈脸色大变,王氏并非重礼数,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她是容不得人犯上,而她,刚才的每一处举措都犯了王氏忌讳。
清晨的天,李妈妈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细汗,开口想叫住沈月浅,她已经兀自掀开帘子进屋了。
李妈妈迟疑片刻,没追上去而是守在门口。
不等一刻,里边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夹杂着王氏的嘶吼,“孽障,滚,给我滚。”
李妈妈顿了顿,步伐沉重地走了进去。
王氏怒不可止,气得脸都青了,谁让她来跟前侍疾?大夫说天气热她火气难舒需静养,侍疾?她得什么病了?
“祖母,瞧您气的……这花瓶可是上等的青花瓷,三叔费了好些功夫才寻来的……”沈月浅离床较远的凳子上,她可不是来让王氏砸的,侧目,冷冷瞥着进屋的李妈妈,“李妈妈伺候祖母多年了,祖母多宝贝这青花瓷的花瓶你也清楚,刚才怎么不拦着?”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的遗憾声。
顿时,王氏心疼得不得了,她屋里一瓶一罐都是上等货,丫鬟清扫时她都不放心要守着,生怕磕着绊着了边角,而此时,一堆碎渣子散在地上,还是她亲生砸的,她如何接受得了,目光怨毒地看向沈月浅,是眼前这个讨债,她睡得熟,她竟拿冰水敷她的脸,睁眼见是她,气愤之余惊恐不安,以为沈月浅要害她,这才随手将花瓶砸了过去,是她拿花瓶装水放到她手够得着的位置。
她是故意的,手用力地指着恣意散漫的沈月浅,王氏气得牙齿上下打颤。
李妈妈有苦难言,不知所措地望向床榻上发髻散乱胸口湿了一片的王氏,希望她能明白。
“孽障,分明是你,竟怪罪于李妈妈,沈家怎么出了你这个不肖子孙,你娘呢?把她叫来……”王氏为谋划周氏难产而死的假象,隐忍布局许久,却被她搅黄了,早知道,当日就该借四丫头的手杀了她。
王氏脸上青白交替,沈月浅清楚她正咒骂她,弯了弯嘴角,浅笑道“我娘坐月子来不了,这不我替她来侍疾了吗?祖母可还有什么吩咐,阿浅定会按着大夫叮嘱得来服侍您?”
王氏强忍着怒气,她一辈子顺风顺水,不成想临头了被人气得卧病在床,任由欺负,缓了缓情绪,说服自己眼下不是与她一般见识的时候,气出了病不是让沈月浅开心,忙岔开话题,“你拿冰水泼我是何意?”
“祖母,我是拿冰水给您敷脸,我问过大夫了,常用冰水敷脸,脸上的皱纹长得慢,今日小七洗三,来的客人多,身为老祖宗,您精神矍铄容颜焕发也是小七的福气不是?再者,巾子上我拿药水泡过,对您身体极有好处,那……”沈月浅挂着无害的笑,挥了挥手里的巾子,指着碎成渣的花瓶道,“您最爱这个花瓶,我想用这个盛冰水给您洗脸,您心情舒畅,好得更快……”
一副“你浪费了我一番苦心”的神情气得王氏身子发抖,抓着大红色锦被的手指甲都翻了起来,咬牙道,“好了,安也请了,回吧。”不想被她气死,还是早将她打发走再说,来日方长,她不信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沈月浅一动不动,随手将巾子递给身后的玲珑,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道,“这可不行,大伯母说了,她,我娘,三婶都得在您跟前侍疾直到您好为止,百行孝为先……”
“我说不用了,今日不是小七洗三吗?回去伺候你娘吧,我这边你大伯母和三婶呢。”王氏呼出一口气打断她的话,咬牙切齿地瞪着沈月浅,尽量让说出的话好听些。
沈月浅真担心将她气狠了,一命呜呼,她死不要紧,小七还未满月,说出去,对小七名声不好,她见好就收,故而,起身,得体地朝床边福了福身,娇俏道,“阿浅听祖母的话,乖乖回去照顾娘,祖母要保重身子,何时需要阿浅侍疾了,差人去梧桐院传个话就行……”
王氏耐心告罄,拍着身上的锦被,濒临崩溃,“还不快走?”
沈月浅委屈地眨眨眼,离开时脚步轻快,王氏眼神似箭地射向她后背,沈月浅故作不知。到门口,吩咐玲珑将手里的巾子留下,叮嘱李妈妈药效还有,可以再敷一敷。
刚踏出临安堂,屋里传出一声沙哑怒极的破骂,沈月浅嘲讽地挑了挑眉,刚才她骗王氏的,沈怀渊刚死不久,小七的洗三哪会有客,连周家人因着前日来过,今日都不会来了。
不过,能叫王氏暴跳如雷还说不出话来,她心情也算舒坦顺畅了。
李妈妈手里拿着巾子不知如何是好,王氏也发现了巾子,紧蹙着眉头,神情颓败,“你将巾子拿去给佟大夫瞧瞧,问问他冰水敷脸的事,顺便将薛氏给我叫来。”
王氏可没忘记今日这孽障是薛氏引来的,侍疾?薛氏也巴不得她身患疾病早点死是不是?
李妈妈回来时,王氏坐在床上正在用膳,她如实转告了佟大夫的话,还未说完,听到砰的声,然后,有什么黏黏的顺着脸颊流下。
“滚,给我滚。”沈月浅早知不会留下把柄,王氏气得掀桌,冰水敷脸,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妈妈被碗砸个正着,燕窝全撒在脸上,面容狼狈,抬眸,发现太夫人身形直直往后仰去,她惶恐大喊,“太夫人……”
“别说话,让我安生一会儿。”王氏觉得她真要有个好歹也是被沈月浅气的,她需要好好想想怎么收拾她,让她看看沈府谁说了算。
沈月浅不知她离开后王氏又发了一通火,以及薛氏言语开罪了王氏被罚去祠堂跪着,没有客人,她与周氏按着礼节给小七洗澡换衣拜佛,该有的步骤一样没落下。
倒是沈未远,周氏产房男子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