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一心要避着她,蕙如自然也就不会上赶着去凑到近前。
而且看她身后站着的郑玉芝,蕙如就打从心里感到厌烦。
太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会在这时候上门,只怕还是为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位没脸没皮的郑家小姐。
明知道太夫人想等着她问起身后的郑小姐是怎么回事,好借着机会拉出话题来,可世子妃就是楞当什么也看不见,只笑眯眯地跟太夫人拉着些家常。
嘴里不住地问李晟小时候的事,爱吃什么,讨厌什么,一件件问得特别仔细。
太夫人见她对世子这么上心,心里也觉得高兴,只是这样一直拖着,让她瞅不到空隙来说郑玉芝的事,心里便有些急。
“外祖母留下吃晚饭吧,昨儿去宫里吃三殿下的喜酒,皇上还赏了一条这么大的白皮鱼,听说放豉汁蒸一蒸,味道特别的鲜美。”蕙如转头太夫人要留下来晚膳,让他们将世子带来的那条鱼细细地整治出来。”
太夫人笑着说:“那倒是要尝尝的。不过听说你父王和侧妃近日要斋戒食素,咱们在这儿摆席不大好,不如一起到燕然居去坐坐吧。”说着便站起身,她身旁的郑玉芝连忙上前搀住了她。
“玉芝扶我过去,你也还没见过世子和世子妃住的那地儿,是个清幽又漂亮的院子,不过人气清冷了些,还有不少地方空着。你若看着有哪处好,一会儿不妨跟你世子妃姐姐说说,让她看看能不能拾掇出来给你住。”
蕙如在一旁听着,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怪不得李晟不喜欢他这位外祖母,老太太果然一开口就有让人想啐脸的冲动。
燕然居是世子和她的住处,凭什么要叫个外人住进去,还想挑好地方住。
女主人就在她们面前站着,有问过她一声愿意不愿意吗?
太夫人厚着一张老面皮,全当没瞧见蕙如阴沉下来的脸,自顾自地说:“到底是一家子亲戚,进了王府也要好好听世子和世子妃的话,好好侍奉他们,看着血脉亲缘的份上,他们也不会难为你。”
蕙如抬起眼,冷冷地扫了一眼郑玉芝,见她脸上带着笑,满面春风地不断应着。
“您说的玉芝都记着呢,一定好好儿的帮衬姐姐理家。”
“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呢。”蕙如站着没动,看着那娘儿俩快走到门口了才出声。
太夫人回过身来,对她说:“你莫不是忘了?当初宫里指了两位侧妃给成器的,郑氏便是其中之一啊。”
蕙如冷笑一声道:“当初不肯在世子得病时嫁过来,如今世子病好了,便巴巴儿凑过来了吗?看来上回子我对你说的话还是不够清楚。既是侧妃,请拿了玉牒出来。”
太夫人眉头一皱道:“沈氏,你这是怎么跟妹妹说话呢?”
蕙如眉头一挑说:“妹妹?外祖母,您看看她,年纪怕还比我大两三岁,我哪有这个福气收这么大的一位妹妹?”
太夫人面色一缓,好言说道:“这当是以进门先后,尊卑为序,她日后进了府,你为正室,她为侧室,自然是她要叫你姐姐的。”
蕙如对着太夫人行了一礼说:“外祖母,世子是皇族宗室,正妃侧妃都要有皇上指定,宗室录上玉牒,就算是父王也无权指定人选。宗室既然将郑氏的玉牒收回,那么她是不可能再以侧妃之礼进我宣王府的门的。您贵为国公夫人,这点不会不知道吧。”
太夫人脸色微微一沉,带着几分怨愤地瞪了郑玉芝一眼。
当初她那样好言相劝,郑家偏是不肯听,非要悔亲。现在看着成器大好了,心里懊悔了,每日缠着她来王府说项。
若不是看着郑家是亲戚,皇后又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拘在宫里不能行动,她也犯不着为这家子没情没义的家伙到王府来卖这张老脸。
可是郑玉芝家里着实丰厚,确实能给宣王府带来好处。如今世子房里只有世子妃,还有个淑妃娘家出来的方姨娘,若是自己这边不塞个心腹体已,万一那姓方的贱婢得了李晟的喜欢,可怎么得了?
想到这里,太夫人只能叹了一声说:“外祖母自是知道的。可是成器身子刚好,这府里又凌乱着,你一个新嫁进来的媳妇,管家着实艰难。外祖母也是为了你们夫妻好,你不方便的日子里,玉芝可以帮着伺候,总好过让那边的姨娘得了先吧。你放心,外祖母不要求你们以侧妃之礼迎她。我跟郑家已经说好,玉芝进来,也是当姨娘,并不需要通过宗室。”
郑家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好好的侧妃丢了,居然愿意进来当个姨娘。
蕙如盯着郑玉芝看,看得她眼神飘忽,最后低下了头。
“郑小姐,当姨娘可是要自称婢妾,每日来我房中立着规矩的,你一个嫡出的小姐,真的甘心情愿当个侍妾?”
怎么能甘心?郑玉芝咬了咬牙。
若不是宣王府死咬着不肯让她进来,她何至于要自降身份,以个姨娘的身份进府?
可是不进府里来,她便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了。
“姐姐您说笑了,”郑玉芝脸上浮起羞涩的笑意,“侍奉姐姐本来就是妹妹份内之事,怎么会不心甘情愿呢?”
蕙如也笑了起来:“你是心甘情愿,可我不情愿啊!”
郑玉芝脸上笑凝住了,连太夫人也沉下了脸。
“沈氏,有哪家正室夫人不许夫婿纳妾的道理?你这是妒忌,是不贤。”
蕙如索性坐了下来,笑着说:“若是我妒忌不贤,前头也不会让方姨娘进门。外祖母,女子讲究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方姨娘进门是世子爷点了头的。如今世子不在,您要硬塞个女人来我房里,若只是一般的奴婢也就罢了,我也当得了家,可是若是给世子挑房里人,这可是不我能作得了主的。”
太夫人看着她,见她笑盈盈的却也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便缓了缓脸色说:“你是这儿的当家主母,给世子挑房里人本就是你要作主的事,成器知道只有夸你贤良的份。”
蕙如斜着眼睛看着面色僵硬的郑玉芝:“确实做不了这个主。世子人不在,燕然居里不能放生面孔进来,这是他定的规矩,谁也违不得。”
太夫人说:“哪里是生人,玉芝是世子的表妹。”
蕙如笑着摇头:“世子说了,他没有这门表亲。”
却是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郑玉芝的脸上,让她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
“太夫人您说她是表亲也没用,就连方家,也是换了位小姐才让进的门。”蕙如弯着眉眼说,“不然郑家也跟方家学学,换个姑娘来说,指不定世子爷心肠一软,应了也有可能。”
郑玉芝暗暗握了拳,宣王府是她要入主的,怎么可能换了旁人来?世子妃这样油盐不进,丝毫不给郑家人脸面的,换了那些个不成事的姐妹,怕是连骨头都要被她嚼碎了。
太夫人也没想到蕙如小小年纪,又是晚辈,竟然有这样的底气违背她,心里升起了怒气,原本也不是特别尽心地要帮郑家,现在却是铁了心一定要让沈氏将郑玉芝收下了。
“是不是亲戚,难道我会不知道?”太夫人沉声说,“沈氏,玉芝这丫头是我送来的,便是成器现在在这儿,他也不能不收。”
“那真对不住,世子恰好就不在。”蕙如不卑不亢地回敬,“不过世子虽不在,父王却在,您可以直接去问父王,看他愿不愿意收下郑氏。”
宣王与太夫人不对付,这是满府皆知的事。
太夫人别说去问他,能不能见到她这个女婿的面都成问题。
世子妃搬出宣王这座大山,太夫人就不能说她不孝不敬。
到底她这祖母前头还有个外字。家里有长辈在,外家怎么好强迫外孙媳妇收妾?
太夫人面如锅底一般,本对蕙如存着的那些好感全都化为了飞灰,只觉得这个外孙媳妇像面铁板,哪哪儿都坚硬锐利,不能让人喜欢。
“若外祖母您觉得父王不管事,那您不如直接去见皇上,再求道旨意来。若皇上下旨说咱们宣王府定要接郑氏进门,那我也没旁的话讲,自当开了门顺顺当当迎新姨娘进门。”
皇后和淑妃便是因为心术不正,乱插手进来才会被皇上惩罚。
李晟又说过,皇上亲口承诺,不会让人再将手伸到宣王府后宅里。
太夫人要去求皇上,只会让皇上对皇后越发的不满。
为了一个远亲,要不要去烦扰皇上拖累皇后?
这是太夫人该烦恼的事,而不是她。
太夫人只气得手脚冰凉,她以为自己是成器的长辈,又是从小将他带在身边养的。
宣王府上下,除了宣王那根硬骨头之外,所有的人见了她都要将她高高供起。
没想到沈氏这般胆大,当面就这样忤逆她。
“成器怎么会娶了你这样生性好妒又不孝的女子?”太夫人气得拿手杖敲着地面,沉重的檀木将地上的青砖砸得“咚咚”作响。
蕙如蹲身对她行礼道:“外祖母是咱们的长辈,自当孝敬。可是孙儿辈房中的事,还请外祖母少管才是。”
听她这么说,太夫人气得浑身发颤:“好好好,你当我真的做不了主是不是?你不过是要宗室的玉牒,我这就去宗室营,找荣王爷,看他肯不肯给我重发这玉牒。”
发玉牒哪里是她嘴上说说便能发的?
一来要宫里的旨意,二来要宗室长老们的认同。
太夫人这是在说气话呢。
蕙如也不担心,只是笑着说:“大长公主是妾身的祖母,她连个丫鬟婆子也不肯赏一个给我,只说孩子房里的事交给孩子去管,哪有隔了辈儿的长辈去给孩子房里塞人添堵的事?晚辈行孝,长辈爱慈,这才是一家子和谐之道。一会外孙媳妇送外祖母走了,便要去大长公主府拜见,让她教教我,怎么才能管好后宅里的事。”
一边拿皇上宣王压她,一边又抬出护短泼辣的大长公主。
沈氏是半点不给她面子。
太夫人自恃身份,是不可能在宣王府里撒泼闹腾的,可是这心里又被堵着,难受得快裂开来。
“当初你婆婆在世时,从来不敢像你这样对我说话。我帮她挑侧妃进府,她也都笑着跟我道谢。”她恨声说道。
“若是我母亲这样待我,我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蕙如毫不客气地说,“啊,当然,我是庶出,本就不是母亲亲生的女儿。这样也好,也少了日后我会有这方面的苦恼。”
太夫人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外祖母脸色不大好,还是让人套车先将您送回去吧。”蕙如见她气得像是快要晕倒一般,连忙说,“等世子回来,我们夫妻再到府上去给外祖母赔罪。”
说着对外头使了个眼色,一直候在外头的丫鬟婆子们一拥而上,将太夫人和郑玉芝两个架着一般扶到了门外头。
蕙如拍了拍胸口,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合适,不过……
的确十分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爽快了没啊?
第136章 我家有座大靠山()
136 我家有座大靠山
刚让人把太夫人和郑玉芝架到外头马车上送走;蕙如就吩咐下去,让车夫喂好马匹,检查车辆;明儿要用世子妃车驾;前往大长公主府。
方才是爽快过了,但她也要防着太夫人去宗室里哭诉她这个世子妃不孝。
不孝可是大事;在宗室里又是最为人所忌讳的重罪。
太夫人最心疼李晟;绝不可能说他的不是。若要去哭,十成十是将全部过错都推在她这个不肯听话的外孙媳妇身上。
蕙如并不怕她去说什么,她行得正做得端,自问没有什么错处。但是她得想着李晟;那样护着自己的他;将来面对宗室里长辈的诘难,多半也会将所有的压力全担过去。
她是世子妃,是他的妻子,内宅事务本就是她的本份,这点事都处置不好,将来还要怎么撑起这个家?
既然李晟娶了她,她便要担起妻子的责任。
要战便来战!
蕙如精神抖擞着,突然觉得生活也不似那般无聊。
晚上去库房里挑了几样不是很贵重却很有心的礼物,让兰溪一件件包好,早早地便上床去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她挑了一身玫瑰紫蜀锦夹棉裙袄,披着银鼠皮缀孔雀羽的风雪氅衣,抱了个佛瓜状黄铜小暖炉,轻车简从,十分低调地去了大长公主府。
福宁大长公主年纪大了,每天早上起得很早。
蕙如到的时候,她正在房里拉着安乐侯夫人和两个姨娘在打叶子牌。
听到蕙如来了,大长公主将手里的牌一放,笑眯眯地说:“我的小孙女儿总算想起来要来看我这个祖母了。”
安乐侯夫人笑着说:“宣王世子妃是个孝顺的,前些日子不才送了暖帽来,您见天儿戴着都舍不得摘下来,看着媳妇们心里可都呷着酸呢。”
大长公主摸了摸头上的暖帽,得意地说:“那是,我找的这个孙女儿又聪慧手又巧。她也没给我量过尺寸,这帽儿做得却是不大不小,又暖和又服贴,比之前那些戴着都要舒服。”
“母亲这是偏心世子妃,不行,赶明儿媳妇也做它十顶八顶帽子,就不信不能将母亲的偏爱夺回来。”
大长公主听了哈哈大笑。
这个大儿媳妇就是嘴巴甜,懂得她的心思。
过不一会儿,蕙如带着一身的寒气走了进来。
“蕙如来给祖母请安……呀,伯母您也在。”
屋里烧了地龙,又拢着炭盆,极是暖和。蕙如脱了外头衣服,过来给大长公主和安乐侯夫人见礼。
安乐侯的两位姨娘站在了侯夫人的身后。
沈蕙如是县主,又是世子妃,品级比侯夫人还高,她们极为自觉地将座位给让开,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水递了上去。
“这么一大早的,你怎么来的?”大长公主刚刚赢了一圈,心情正好着,便笑着说她,“以后若是要来,挑晌午那会,就算天寒地冻的,好歹还有点太阳能驱驱寒气。”
蕙如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蕙如家中的祖母每日醒得早,午时都要睡一会子补补精神。我要是中午才过来,怕会扰了祖母休息。”
“好孩子,难为你想得周到。”大长公主说,“成器呢?他怎么没来?”
“世子昨儿受了皇命,出城办差去了。”蕙如说,“怕是要开春之后才得回来。原本他一直说要带着我过来给您请安的,可惜一直没得出空儿来。现在府里也没什么人,没多少事,便想着过来跟祖母讨口茶吃。”
“怎么王府还是由宣王侧妃管着?”大长公主惊讶起来,蕙如嫁过去都三个月了,怎么还没将管事权给接过来?
“世子说,府里的事爱谁管谁管,让孙女只要管着燕然居便好。”
这样也好,反正她上头也没个正经婆婆,那一大家子要是管起来,也不知会有多辛苦。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说:“成器这是心疼你,不过你也别懈怠,还是趁早学起来。将来宣王府还是要你管起来的。”
蕙如应了声“是”,便坐着说起闲话来。
安乐侯夫人是个嘴碎的,东家长西家短地拉聒了不少,蕙如也插不上话,就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不时蹙了眉尖,不时又展开笑容,十分地捧场。
要知道但凡说闲话的,都喜欢有人肯听,肯搭梯子让她上下,时不时在关键之处问一声“后来呢?”往往便有那点睛之笔,让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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