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想起世子那翩然俊秀风姿心头还会一阵阵发热，不舍又不甘，但一想到连芳如这位嫡小姐人家也未看得上，菀如倒释然了一些。
只是既然动了念头，便如白纸上泼了点墨，再怎么洗也是洗不掉。大夫人虽松了口要将她与蕙如记到名下，但芳如亲事未定，大夫人怎么可能有那心思为她们亲事费神？不论如何，大夫人断是不许庶女亲事压过嫡女。若想将来嫁个高门贵户，就不能将一切付嫡母手中。
菀如只心里存了这样心思，却是一点也不敢透露出来，便连亲娘孙姨娘，面上也没表露出来半点。
放弃侍疾这样讨好嫡母机会而缠着老夫人出来踏青，她也是抱着说不定能有什么机缘想法。只是没想到这机缘这么巧，偏偏就她们来枫云寺之时，便有贵门子弟碑林聚会。
哪怕远远地看看也好，虽不能许了安平侯世子那样，也要寻个差不太多。菀如对自己容貌颇有自信，很便能记入族谱成嫡出女儿，父亲又是正三品礼部侍郎，只要对方不是皇亲国戚，地位过高，这亲事讲起来也不会太过费劲。
想好好，只恨这个乡下出来没见识六妹妹出来搅局。
菀如心中暗恨，若是带着她们见了那些王孙公子，说不定也会有些没眼力少爷相中蕙如，这么好机会，那傻子然放过不说，且要拦着路。等将来母亲帮她配了个下等商户或清贫小官，有她后悔痛哭。
蕙如抬头看了眼菀如背影，黛眉轻蹙，突然停了脚步。
竹香现也不似刚进京那会愣头愣脑，然也知道压低了声音很小声地问：“您怎么了？”
蕙如看了看菀如，又回头瞧了瞧那小小月门，方凑近了竹香耳边说：“一会你帮我盯着五姐姐，若她悄悄儿溜出去，先别声张，定要支会了我。”
竹香心领神会，拍着胸脯作保：“您放心吧，一会儿奴婢啥也不干，只躲一旁，眼也不瞬瞅着五小姐就是。”
老夫人还睡着，几位小姐探头看了看便被二夫人赶了出去。恰随行一个妈妈闲来无事，带了不少丝线来，于是莲如和菡如便要拉了蕙如跟她学打梅花络子，菀如一旁看了一会，又挑剔了半天，不是说色彩艳俗，便是说花样粗糙，说了几回，便连好脾气莲如也有些不大乐意了。菡如年纪小，又是二房嫡女，对这个庶出大房五姐也没什么忌讳，当下便拉了脸：“五姐姐看不顺眼便自去玩罢，咱们人笨手粗，便只会打打这种络子，可不敢污了五姐姐眼。”
菀如忙陪了笑说：“七妹妹这是怎么说，像你这么聪明手巧，姐姐还没真见过几个。只不过这么好天气，咱们只拘这里打络子着实有点无聊，所以才口无遮拦浑说嘴罢了。我实打不来这络子，费时费力，不如我去睡一会子，等下祖母醒了，咱们再四处走走吧。”
“去去！”菡如挥手让她走。待人挑帘子出去了，才拉着蕙如说：“五姐姐怎么这样？六姐姐你这络子打得不知多好，我房里几个大丫鬟虽然也会打络子，就是打不出这么漂亮来。五姐姐这是自己个儿打不出来，吃着味儿呢，六姐你莫要理她。”
蕙如浅笑了笑：“五姐姐是个坐不大住，也难为她陪着咱们这儿枯坐了。这络子打会子算好，坐得久了，脖子会疼，还是要起来走动走动。”
莲如歪头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便唤了自己丫鬟来吩咐说：“你去看看五小姐这会子做什么？别一个人出去又要乱转悠。”
那丫鬟应了声出去，没多久转回来报：“五小姐进了隔间厢房，翠鸳姐姐外头守着，说是已经睡下了。”
屋里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过了没多久，突然听门外竹香声音响起：“姑娘，您帕子适才落老夫人房里，奴婢给您送过来了。”
蕙如抬起头，目光微闪，然后对着那姐妹俩笑着说：“我出去瞧瞧，刚好有点子事要交待那丫头去做，一会就回来。”说着便将手中络子交给兰溪，对她使了个眼色推门便出去。
竹香这丫头日头底下站了许久，一张小脸晒得微红，门外急又是搓手又是跺脚，见蕙如出来，忙将人拉到一边，压低了声儿说：“姑娘猜不错，五小姐刚刚悄悄儿从房里出来，换了翠鸳进去，溜着墙根儿往后面去了。”
蕙如点了点头，提了裙子就跑。待跑到月门前，正见了门外杏黄色裙角一闪，菀如已经钻入了竹林。
菀如要出乖露丑，蕙如不想拦她，但事关沈府名声，她不能见着菀如犯傻而不去拉一把。若真菀如让沈家丢了脸面，身礼部父亲必要被人耻笑，连带着沈家几个姑娘都要被人看轻。何况这次出游是祖母带出来，真出了事，祖母偌大一把年纪，还要背上个纵容孙女，不知约束说法，难听些只怕也会有。祖母待她不薄，便不是为了沈家，单为了祖母，她也不能放任菀如做出任何有损沈家颜面之事。
左右看看，手边也没什么合适，蕙如俯下身，拾了一截尖细断枝手，果断地冲了出去。
第32章 这么巧又是你（）
竹林苍翠欲滴；风吹竹叶发出清爽哗似乎整个竹林都欢唱。菀如做贼一般拎着裙子；小心绕过面前根根翠竹；越是接近竹外心跳得越是厉害。她此番溜出来是下了极大决心；她思来想去；决意要将未来握于自己手中。此时良机；过了便很难再有；于是她让翠鸳进房躺榻上；盼着能多拖一阵。只是；这决心是下了；但心里还是很害怕。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可有年青才俊配得上自己？若是对方已然订了亲怎么办？若是自己这么突然出现让人看轻了怎么办？种种念头她脑海里盘绕；期待中夹杂惶惑；兴奋中又带了这脚步便一步步慢了下来。
已能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笑声爽朗不知是谁家子弟。不知那位安平侯世子可也其间？红晕浮上眼前浮现出姜珩那张似笑非笑菀如目光神思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外面人声传来之处走去。
眼前阳光穿透再几步便可忽听耳边一声菀如就觉得手腕上人被拉了个险些栽倒。正要惊叫却听到一声压抑带着怒气声音：“敢叫出声来试试？我便划花了你这张脸！”
那声尖叫便卡菀如又惊又怒正待看清来者为却听见“兹啦”一她身上穿杏黄色笼湘云纱长裙已被一根长枝划出一道长长口子。
这条长裙是年前大夫人帮她料子轻软是菀如心爱如今被人用利器生生显然是不能再穿刚要开却有一只手迎面只怔了脸上已被抹了一把头上发髻也被人扯乱了。
“沈蕙如！”菀如嘶着声低低地那一段竹枝正抵她被泥灰弄脏了她心中再也不敢大声叫出来。竹枝尖利一端稳稳抵她让她觉得只要蕙如手一她这张脸就要被划一思菀如是恐惧万分。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蕙如眉目压低了从来温和似水双眸中闪动着阴狠菀如从来未见过这样一时竟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方才是怎么跟你说？你就这么急着要去坏我们沈家名声？”蕙如拖着菀如将她向回拉着走了好离着外头又远才恶狠狠地“你一人犯傻不可不要拖累了咱们一大家子。外头来了些什么人你可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家中是何等境况你可知道？这些人中哪些是君子哪些是小人你可知道？这里可有混入窃匪贼人你可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外你可是嫌命太长？”
菀如甩开她恨恨地看着她：“难道你甘心将来嫁作商人妇或是个清贫小吏太太？只要现出去就有大好未来。”
蕙如冷冷地看着她：“那你便出去！若你愿意让人见到你现下这副模样。”
菀如怔怔地看看着眼泪便流了将面上黑灰留下两道嫩白泪痕。
“走吧。”蕙如拉了她引着她向“我知道你心里头但有些事并非你想做便可去做。你这么冒冒失失冲了怎知前方不是个悬崖？若你信不过难道还信不过父亲？父亲一向清正端直又疼爱必不会眼看着母亲帮你随便配了人家。”
菀如神情木然地跟冷笑一声：“你有祖母自然不用我没你那明明是个从乡下爬出来却有祖母父亲又得了荣王府县主这么个手帕交。你我沈菀如不会再给你和沈家招是非。”说罢掩急匆匆向回便跑。
蕙如站看着菀如背影黯然才幽幽叹了一将手上树枝又掸了掸裙上慢慢儿走了回去。
走了还没突然觉得后背浑身打了个冷战。她猛地正见后面不到十步远之处立着一人。那人穿了月白色一身外罩着翠色腰间束着条墨绿看似要转身离去。蕙如这一他顿面上露出颇为无奈笑容来。
竹林阳光透过叶片间缝隙将那一片片竹叶边儿镶上了一条越是光明黑暗明暗交错光斑打他脸上倒像是画了浓重看起来有些黯暗不明。
他穿衣裳是绿束绦子是绿安静颀长地立若是他刻意躲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蕙如并不知道他这里站了她只自己来这人应该就已经此了。
该他全看不该他也全听见了。
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一次两次都能撞见他。
心里暗暗懊恼蕙如转对着那人盈盈施了一礼：“十七哥。”
他微微回了半礼道：“沈家妹子。”
声音温和果如头次相见时还是那么悦耳好听。上次并未完全看清他这次却看得清楚明白。乌黑长发有些随意地挽白皙面上浓黑眉眼分外真如纸上让人一见便难以忘怀。与姜珩俊美风流他长相加特别是那对黑白被他用这双眼睛就会觉得有股子热气从脚底直升将脸上烤得发燥。
清风吹过带着枝叶微微发出清脆哗哗声响。沈蕙如紧抿着双唇垂下了对着他又是福不再转身便要走。
原本他并不想让人发觉自己不想再与蕙如有所但见她转身要离却又忍不住开了口：“请留步。”
蕙如慢慢转初时脸上泛起红晕已经褪了脸上再看不出一点慌乱这么便能将情绪收拾干净来面对他……倒是不俗。
“下只是此躲躲还请姑娘勿说与旁人。”他竖起食指唇上点了脸上露出一抹似带顽皮笑来。
“是。”蕙如低低应了正待却见他向前走近了手掌将掌心所握之物递到了她“嘉陵上回说要我帮她带点近日却正好若姑娘有空过去荣盼将此物转送于她。”
那淡淡香气似有若无地飘将她裹挟那蕙如几乎以为又到了那个黑暗狭小假山石明明天开身子却如入偏是想动又动不得。心口被跳得过疾心脏撞得喉底干涩吐不出话来。那人却偏偏就这么看面上带着恬淡疏朗半点不见拘促。
若是此时有人闯便是她生了七八张嘴也分说不清了。明明理智告诉她莫要接可是被他这么蕙如就觉得这手仿佛变成了别居然就这么伸将那绘满牡丹纹细白扁瓷盒子拿了过来。
就见他灿然整个竹林都似活了竹叶鸟鸣阳光透过叶片洒他舒展开将他面目涂上了一层淡淡金粉。
恍她似乎听见了那人压低清悦动人声音：“吾名字成器。”
他看着她脸上飞起了两朵明澈眼中闪过一丝然后拎着裙子一句话不说拔腿李晟不觉笑出了声。这真是太有趣了。
“成器！成器！”隐隐传来呼喊声越来李晟双眉脸上闪过一抹但随即又笑了起来。他拨开拦身前单手负于迈着轻松步子踱了出来。
“你怎又躲了起来！”向他奔跑而来青年锦衣但长长袍角被他掖腰露出长袍里藏青色绫绸裤子和一双乌面云纹看起来颇有些格格不入。天气已日头低下又晒了青年额角已汗涔涔。他双眉五官笑起来时候显爽直。见是他李晟扬起那笑意便直达了眼底。
“怀风。”
“你可真不够哥便是要走怎也不唤我一起走？”陆怀风上前一拳轻轻砸李晟“被那般酸人拖了这牙都倒了。”
“若带我还能走得脱？”李晟一“那些人大半是冲着你你若他们还此作甚。”
怀风他名字叫是西北道行军大总管陆威长子。前年西北狄戎他随父大败狄戎追寇八生擒了狄戎二皇子和领军副帅。迫使狄戎部递了又用五千牛羊来交换一战成名陆琅顿时成了英雄。奉旨回京他从原本六品翊麾校尉拔擢至三品云麾并领京外皇家禁军营虎翼、凤宸两营统领一职。如今正是皇上身边当红又是手握禁军实陆琅成为各家权贵积极交好对象。
陆琅生性豪放从不以军功人是刚直但并不刻板所以大家都很喜皇上是将他拿子侄一样相待。只是他们并不陆琅自小便与李晟二人情份甚至比嫡亲兄弟还要亲近些。
眼中似有灼灼唇角含着未笑意便是与他亲近也极少能见到这样他。
第34章 果然是他（）
回了沈府；蕙如和菀如自是将竹林之事藏住了不说。菡如还小自然毫无莲如倒瞧出了些端倪；只是她是个谨慎人；于大房事一概当作于是也就将此事远远抛去了脑后。
昌平郡主康郡王府里住了五六日才回来；儿子这病起得疾；这几日她守床头也未好好歇息；显得憔悴了许多。不过青茂到是生过了一场病；人却变精神了。围着老夫人又是说又是笑；直嚷嚷着要让祖母带他出去玩。
沈家族长来了信；老夫人本就打算这几日收拾清爽了要带两个庶孙女回沈家祖屋去；此时见了小孙儿便又有些舍不下；与昌平郡主商议了；便要带着他一同回去。
到底青茂才郡主着实放心于是又与丈夫商量要跟着同去。
这一来一便将回族里日子定了五日后。
恰此时荣王老王妃下了贴要请老夫人过府叙叙。老夫人只带了蕙如坐了马车去了。
这已非头回来老王妃又早早命人府门外很老夫人便带了蕙如到了春晖堂里。
“好来这儿。”老王妃将蕙如招到拉着手细细地看了方笑着对老夫“好些日子没见怪想。春天是你不过两蕙如这丫头看着又长大了些。”
“托你这丫头养得近些日子倒窜起个子来了。”老夫人笑眯眯地倚着“劳你给了她那么多好我让女医瞧她这虚症似是好了不少。毕竟是年虽是底子没但好好儿养一养也能养不似这么把子年再怎么养也养不出如花似玉年华喽！”
正荣王妃也过自然拉着蕙如又是好好夸了一气儿。如今念哥儿与蕙如胞弟沈青岚是年纪虽差了但脾性很是相得。念哥儿母亲面前也没少提对他聪慧人品性情很是听王妃便对这个沈府庶子也增了不少好感。将来念哥儿身边总要有可以帮衬人手。像沈青岚这样出身并不是十分聪明肯上进官家正是上佳人选。为了这个得来不易王妃对沈家也多了一层笼络之心。
正说着嘉陵县主从外头闯了人还没已急急地去拉蕙如手：“好这都多久没见着怎么也不说给我带封信来！”
嘉陵比着先前又长高了眉眼儿长清丽间透出一股勃勃英气来。蕙如笑着对她行了一礼说：“正要谢谢你送来鹦哥我只要一见着它们便念着县主就是我不太养到现那两只鸟儿还不太会说话。”
“养鸟儿可是有窍只供着吃喝那哪儿能成啊。”嘉陵便将蕙如往外“到我屋里去我好好教教你该怎么调｜教它们。”
蕙如转头望了望老老夫人只笑着对她挥了挥手。老王妃知道这两个姑娘是有悄悄话借着鹦哥儿要避着也笑着说：“你倒越发像个小猴带你姐姐去只别任性欺负回头若是蕙如我可不依。”
嘉陵做了个鬼脸儿说：“祖母您便是这姐姐也不会信。有我谁也欺负不了她去。”说着咯咯拉了蕙如便去了自己院子。
等丫鬟们上了热手巾嘉陵将人全都赶出这才拉着蕙如手上上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来。
“我脸上是沾了什么？”蕙如被她盯得身上忙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