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丫头?”老夫人惊得手一抖,“你说是六丫头?”
“就是她!”昌平郡主深吸了一口气,“小小年纪,便能着眼大局,为我沈家打算,母亲您没白疼她。大伯真是好福气,生了这么个玲珑女儿。”
老夫人按着额角,深深皱眉:“可她年纪幼小,又是乡下长大,平素府里也无人会提及朝堂之事,那么她又是如何能知道朝中局势?”
昌平郡主嘴角一勾:“母亲您管她是从何处得知,只要知道她是我沈家女儿,您亲孙女,凡事都只能想着如何为沈家,这便是了!”
老夫人细想了一会,方点头道:“你说是。她待咱们是真心,也确是为沈家打算,这便足矣。你回去与微然好好说说,让他注意些,别让他大哥二哥犯了糊涂!”
“母亲您安心吧,夫君已经与大伯二伯说过此事。何况安平侯府也并未来说亲,便是说了,这府中有老祖宗您做主,凭谁也不能越过您去就这么轻易定了府里姑娘们亲事!”
当日,老夫人将蕙如叫到房里,将要交个铺子给她学着管事说了。蕙如没想到老太太听了她话非但没生气,反而要让她学着管铺子,当下又惊又喜。杜家当年是江北首富,商铺遍及半个大齐,她从小耳濡目染,父兄甚至也给了她好几间铺子管着。老夫人给她这间小铺面是专售脂粉香料,她是擅长。若将来做好,就算自立了门户,当也吃穿不愁了。
见蕙如并未做作推辞而是一脸喜气应下了要接管铺子,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你可还有什么心愿,趁着祖母今儿高兴,便一并提了出来,若是祖母能做主,做答应了你。”
不知老夫人到底是遇见了什么喜事,又是送铺子又是送承诺,蕙如眼睛眨了眨,笑着说:“祖母这么一说,孙女还真有一事想求祖母。”
“哦?”老夫人笑着看她。
晴天那个霹雳()
“青岚已开了蒙,我有时去常姨娘那里,见他功课似乎不多,人也怠懒得很,想是先生要教子弟太多,也不能一一看顾过来。如今三叔父一家子也来了,弟弟们日渐长大,总要开蒙求学。若去外头馆,一来先生未必能心,二来各家子弟混一处,别人家长处学起来不易,但短处却是一学就会。长此以往,我怕弟弟们学业不成反而学一身坏毛病来家。祖母不若与父亲说说,能不能请几个西席先生来家?若有那好,便是我们姐妹也可以悄悄偷师去。”
“这可真巧了!”老夫人抚掌而笑,“你们父女两个竟是想到一处去了。前些日子你父亲刚来跟我提过,想着家里要不要将原先你大哥二哥先生请回来,是我说再看看。那先生是有学问,只是年纪太大了些,怕是管束不住你们这些皮猴儿。那天王府里,我也是无心跟老王妃提了提,谁想她说了,王爷近找了几个颇有名望大家来族学教授。荣王府里子弟少,她也看中了咱们沈家家声,想着叫咱家哥儿们一起去呢。”
“有这事?”蕙如双眼一亮,荣亲王能请来先生必是学问上大家,若是能让青岚去荣王府上学,不但学业上能有长进,也能跟荣王家里子弟们结识熟络,对他将来却是大有益处。
“正是呢,我今儿就想叫你父亲来商量此事。王府族学下月中便要开学,咱们得帮府里哥儿做些准备才成。”
蕙如喜不自盛,谢过老夫人就回自己房里,打算帮青岚缝个小包出来。
待她走了,老夫人身边大丫鬟妙音捧了茶过来说:“六姑娘与三少爷感情可真好,一点看不出来之前不是一处长大,不愧是亲姐弟。”
老夫人笑着接了茶盏抿了一口说:“你知道些什么。青岚是她一个娘胎里同胞弟弟,能这么帮兄弟前程着想,这才是咱们家姑娘该有态度。家国天下,有人才有家,有家才成国。咱们沈家不是靠一两个人便能撑起,子弟越有出息,家族才能越繁盛。青崴是个出息,青崧也有才学,青岚本也是个聪明,只可惜老大媳妇目光短浅,一味打压着,白白浪费了这么好一个孩子。”说到这儿,她才又想起,“春闱又近了,也不知青崧院准备得如何,只盼着今年能中,他父亲也就能安心帮他寻门好亲事了。”
妙音笑着说:“您放心吧,二少爷那般才学,奴婢们虽回来不久,可也听了不少赞誉。今年二少爷高中,大老爷房里可是一门父子三进士,京里都是头一份儿。”
沈青崧只比沈青崴小了一岁,但与沉稳凝练沈大少爷不同,沈二少爷颇有些恃才傲物,疏狂不峻,才名京里是有,只可惜下了场文章总是不能得到考官青眼。与大哥同年中举人,同年去应大考,明明他年少才名选胜于兄,但后却是大哥中了进士,他名落孙山。大老爷认为二儿子一天到晚只知道吟风咏月不务正业,一怒之下,将他打发去了京郊白鸟院过起了苦行僧日子,且发狠说,若今年再不中,就要将他远远地发落去僻远凉州寻个教正小差事,用西北风沙来磨砺他。
二少爷被吓破了胆,怕父亲真将他送到那不毛之地与黄沙为伍,终于收了玩心,拼命用功起来。
“二少爷没过初五就被大老爷送回院了,那里清净是清净,不过也太清苦,哪里比得上家里有暖炕暖炉,读起来也舒坦。”妙音叹了一口气,将用过茶具给收了起来。
大夫人那边一直殷殷等着丈夫探听回来消息,谁知道大老爷和二老爷被三老爷叫去后,兄弟三人关着房门说了半日话,出门来却都一个个黑着脸孔。二老爷沈博然回了房里就催着二夫人给家里适龄姑娘说亲。二夫人便提起当日王府中事,说道:“莲如那孩子虽说是庶出,但一直我身边养着,跟嫡出姑娘并无不同。倘若人家真有那个心思,那咱们莲丫头可不是天大造化,何必现就要急急地将她许给旁人?”
沈博然冷笑一声道:“你真当人家与你说了几句话,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我不过一个五品官,还是武职,便是嫡女人家都会嫌配低了,何况莲丫头还是个姨娘生。且不说出身,就看莲丫头长相也比大哥房里几个丫头差了不少,你倒说说看,安平侯府凭什么能瞧上她?”
二夫人听这话心中有些不,虽然分了府,但她向与那个大嫂攀比惯了,莲如虽不是她亲生,但亲生女儿还小,怎么也轮不到她,若真将那门好亲事让给了大房,她如何肯甘心。
“什么低不低,咱们家还出了宫妃呢。”二夫人当下就拿出大女儿来说,一时胆气壮了不少。
“那又如何?她入宫这几年了,不过就是个充容,只怕连皇上面都没见过几次,别提生个一儿半女。”沈博然想到自己那大女儿,不免心疼难过,“若不是你当初非要让莹儿入宫去挣那份脸面,何至于咱们连见女儿一面都这么难?”
二夫人没了声音。过了半晌方说:“这一时半会,让我去哪儿找合适人家打听?”
沈博然站起身来,袖子一甩道:“我有几位同年家里倒是有几个合适儿郎,明日我便去各家探听,你莫看不起武官,不肯与人走动。清贵世家咱们高攀不起,女儿嫁过去也是受罪,不若找那知根知底,家里人口简单,孩子耿直正派。告诉你,有那样亲家才是享福。”
说完便走了。
至于沈浩然,回到房里也是愁眉紧锁,长吁短叹。大夫人几次想要上次问话,只是口还没张便被大老爷给打发出去,言语神态上颇为不耐,这一下子便让大夫人起了疑惑。问了随身小厮,得知大老爷昨儿晚上从西园出来便自己回了房去睡,并未到哪房姨娘那里,想来不是为了女人事。
大夫人这心还没定上一定,大老爷却走出来到她面前,只丢了一句:“我女儿断不能嫁去安平侯府,当日那些事你便当没发生过,也不许再与侯府和东昌郡王妃来往。若让我知道你私下乱许了什么,我便将你送回萧家去。”
大夫人脑袋“嗡”一声,眼前一片空茫,人都傻了。原来老爷想了一宿,烦到现,竟然是为了芳如亲事。
“老爷,这是为何?”
大老爷看着她冷笑了一声道:“别总盯着人家爵位富贵,指望着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前些日子胡侍郎向我提起家中还有两位公子没有订亲,你有空往胡家走动看看。胡侍郎为官清正,教出孩子应该不错。”
胡侍郎?!那位侍郎比大老爷官位还低了半级,为人刻板守旧,家里连个像样点产业也没有,全家就指望着那点微薄俸禄过活,家无隔宿米粮。这样穷人家,让芳如嫁过去岂非受罪?
“老爷,怎么好端端地想到胡侍郎家?”大夫人又惊又恐,若大老爷一心要将芳如嫁去胡家,那不跟要了她半条命似?安平侯府哪里不好?这明明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好姻缘!可这些话哽大夫人嗓子里,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直憋她一口血堵胸口,眼前阵阵发晕。
“清正严谨之家有何不可?”大老爷看着她,叹了一声说,“女人家管好内宅便可,儿女婚姻大事,还是不要轻率决定。这里头事,你们不懂。”
一厢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谔谔提醒,桃子原来是夏天吃__,笨蛋樱桃以为是秋天……改掉了。 正因是大事,所以要慎之又慎啊!随便扯个胡侍郎家里出来便说要走动议亲,大老爷这么做不是加轻率?大夫人只气得心口疼。外头事自有大老爷们去处理,可她们内宅之中女人又如何不是助力?有时候枕头风吹吹比什么都有用处。借着联姻,让父亲兄弟仕途为顺达,这不也正是女儿家用处?
“安平侯世子是连皇上都夸过,人品样貌无一不是上上,安平侯平素也没听过有什么差错,若是能与他家成为姻亲,于老爷有何不妥之处?”大夫人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再为女儿争上一争,“芳如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过些年,便能当正经侯夫人,正是给沈家添脸面,挣荣光,原本老爷不也动了心?为何这时候却又说这些绝情份话?”
大老爷皱着双眉,平素觉得萧氏很聪慧明理,怎么这时候却偏偏钻了牛角尖,一味心思只想着与安平侯府结亲了?
“你不懂,安平侯已靠上了东昌郡王,他们全都是二皇子那一派,现皇储是皇长子,你觉得日后太子继了位,全力支撑着二皇子东昌郡王一派会有什么好下场?”因着面前是情义深厚结发妻子,大老爷压住了心中不满,耐心解释与她听。
大夫人闻言怔了怔,想想又说:“东昌郡王女儿已经没了,安平侯与他家便算不上多亲近。除非二皇子争储位,否则便是太子登基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牵扯大臣勋贵。若是争了,以二皇子那般人才和皇上喜爱,未必不能赢,到那时候,咱们家说不得可借了势……”
“糊涂!”大老爷气得胡须都翘起来了,“真是妇人之见!太子是嫡子又是长子,这位子坐得稳稳,只要不犯大错,无人可以夺了他位子。皇储之争从来便没有安稳不见血,此时我沈家该明哲保身,不能搅进这是非圈里去。咱们沈家只能忠于皇上,而非哪个皇子。不论将来是谁继承了大统,只要我沈家立身正,便可以保得阖家平安,仕途顺遂。此事不用再商量,我沈家不论是哪个女儿,断不能嫁到安平侯府去!”
大老爷甩袖便走了,只留了大夫人一人屋里。
陈妈妈悄悄儿进了屋,见大夫人脸色苍白,神情萎顿,忙上前将她扶到榻上,又端了热茶过来。
“夫人您跟老爷争什么呢,气成了这样。”
大夫人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只想着将女儿嫁好,他们却非要想这想那。明明都没影子事,却仿佛嫁过去就要让沈家大祸临头一般。也不知老三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从西园回来就这么怪腔怪调。我只心疼芳如,难得是个聪明通透,却不能像茵如一样,找个高门贵第嫁过去。你让我如何能甘心。”
陈妈妈迟疑了片刻说:“方才我听了消息,好像二夫人也开始张罗着要去相看女婿。说不得二老爷与大老爷想到一处去了。”
“胡扯!”大夫人一拍床沿怒道,“都是三叔挑唆,连二叔也跟着糊涂起来。若真不满意安平侯家,便细细去寻合适,哪能这样急忙忙就找起来?寻不到好,将来受罪还不是咱们自己家姑娘!”
“可不是嘛!”陈妈妈点头,“夫人您主意拿正,三小姐哪样都是出挑顶好,千万要帮她找个好人家才是。”
大夫人闻言颓然将身向后靠:“我是这样想,可老爷偏偏不肯,我又能怎么办。”
陈妈妈犹豫着说:“不若,您去跟老夫人说说?老夫人总是要向着亲孙女,若她发话,便是老爷也不好驳了。”
大夫人垂头想了想说:“倒也不急,这事只是咱们自己猜度,那安平侯府至今也没有个说法,若只是咱们自做多情猜错了,将来可不有是人笑话咱们?只再等等瞧,若侯府那边真透露出来有联姻意思,我再去求老夫人,想来这么好姻缘老夫人也不会置之不理。”
这一等便足足等了近三个月。王府那日之事,便如风卷云烟一般不留痕迹。安平侯府一点动静也没传出来,那位侯夫人也安之若素,不见与哪家有特别近走动。大夫人等着心急火燎,却又不能自己过府去问,不敢让大老爷去探问消息。这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原本那颗火烫心也就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这些日子里,一向行事低调孙姨娘与常姨娘走动得勤了些,每日里两人都结了伴来慈安堂给老夫人请安。常姨娘想借机多看女儿一眼倒也正常,只是孙姨娘也这么勤倒是让人颇觉讶异。
蕙如这些日子忙着看铺子里历年账簿,也没空多想,直到有一天老夫人叫了她过去,她才恍然大悟,敢情孙姨娘来讨好老夫人是为了菀如。
“我与你父亲说了,眼见着你和五丫头年纪都大了,也到了要说亲时候,虽说你们我心里头跟三丫头也差不多,但外头人总要看着嫡庶名头。若想给你们说门好亲,还是要将你们都记你们母亲名下才好。”老夫人看着蕙如说,“你父亲也应下了此事,我想着,下个月带你们回老家一趟,开了宗祠将你们名字记到家谱里去。”
“那母亲可愿意?”蕙如暗地松了一口气,能记到嫡母名下当然是个好事,便不是为了将来说亲,顶着嫡小姐名头办事情也要方便许多。不过改记到嫡母名下并非易事,一来嫡母要同意,二来宗族要同意,这样才能开宗祠将名字记到族谱上去。大夫人这人她是知道,表面上慈霭亲切,实际上对庶子女没什么好心。她们三人年岁相近,为着芳如着想,大夫人也应该不会轻易答应了这事。
“自有你父亲去说。”老夫人笑了笑,“有你父亲出面,她便有再多理由也不能拒绝。老家那边我已去了信,这几日便该有信回来,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咱们老家晋阳府,离京城倒也不是太远,路上不过三四天工夫,那时候正是桃花盛开时节,咱们家祖屋后头靠着方山,山上全是桃树,门前有一条映花溪,那桃花落水里随着水流飘过来,可是一大美景。我带着你去住几日,保你住了都不想回来。”
蕙如笑着偎到老夫人怀里:“祖母光是这么一说,孙女都等不及想现就去看了。不过又想着若到了夏天里去,一准儿还有大桃儿可以吃。”
“就知道吃!”老夫人笑着戳戳她额头,“平素吃也不少了,怎不见你身上多长些肉。”
“虽没长肉,这个子却长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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