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道理,没道理啊!
蕙如捂着嘴,胃口又是一阵翻腾。
前方迷雾重重,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张开了巨口,正等着她自投罗网。
不可以再想下去。蕙如告诉自己。
先保护好自己,一切,还是要等李晟回来再说。
如果真相是自己目前无法承受的,那就先将一切盖住,等到自己有了承受之力时,再一把掀开。
眼前发黑,蕙如扶着椅子缓缓地坐了下去。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藏在王府里头多年,一直装着自己无辜又低调的那个女人。
从前的事暂时不理,就凭她想要害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蕙如就不可能再容忍这根毒刺再扎在身边。
“让小孙大夫来,就照咱们先前说的来办吧。”
当天夜里,燕然居闹腾了起来,说是世子妃突然晕倒,胎气不稳,像是有要落胎的迹像。
大长公主和沈老夫人都赶了过来,连宫里的太后也派了公公和太医过来。
几位太医把了脉,都说脉相不好,白老先生也不说话,坐在一旁听着那几个太医辩方。
大长公主性情急躁,将太医们骂了一通之后与沈老夫人一起进了内室去看蕙如。
外间只坐着宣王和侧妃郑氏并几个大夫时,白老先生才摸着胡子摇头叹息了一声。
“老夫瞧着世子妃这样不是太好。”
白老先生在京中名声极高,又曾是以前的太医院院正,这几个太医都信服得很,听他这么一说,脑袋“嗡”地一声差点炸开。
“白老何出此言?救不得了吗?”
“难啊!”
世子如今不在京中,皇上对世子妃这胎看得很重,太后更是再三叮嘱他们不容有失。
若是世子妃这肚子里的孩子不保,他们头上的乌纱铁定保不住了。太医们面面相觑着,掌心里渗出冷汗。
前些时候世子妃就有些动胎气,更是将白老先生直接接到内院里住下,就是为了保住胎儿。
世子妃的身体状况和孩子的情况,在坐的人里没有人比白老先生更有发言权。
听他这样说,郑侧妃轻轻“啊”了一声,拿帕子捂着嘴,当时眼圈就红了。
宣王静静地坐着,面色沉静,看不出多少表情来。
白老先生双眼瞥了瞥在坐各位的表情,才叹着声儿说:“前些天还好好的,却突然变成这样……老夫觉得,以世子妃的体质来看,并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
白老先生沉吟不语。
“只怕是……”这三个字引人入胜,令人浮想连篇。
宣王听到这话,沉静的脸色为之一变,站起身走到白老先生身前。
“白老先生有话还请明言。”
白老先生摇着头说:“只是老夫猜测,不一定准的。”
“这种时候,您有什么猜测也只管说出来。这里不过就这几个人,谁也不会出去乱说的。”一位太医在旁边劝说。
“老夫觉得,莫不是中了什么毒?”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就像炸开了锅。
“您说什么?”第一个跳起来便是郑侧妃,“这绝无可能!”她面色通红,脸上神情既惊且怒,“咱们宣王府里又没外人,世子妃的起居一直只在燕然居里头,谁可以害得了她?谁又有这样歹毒的心肠要去害她?”
“老夫是大夫,只说医家之言。”白老先生头微昂着,神情凝重,“至于探案寻凶,那是官府的事。”
宣王目光微凛:“先生说说看,您觉得像是什么样的毒?”
白老先生摇了摇头说:“老夫只是曾听人言,南方山岭之中,有一种毒草,可以令胎气不稳,母体渐虚。中毒者易滑胎,若是用药保胎,母体受损易过,生产时便会难产,胞衣不下,气亏血虚。如今瞧着世子妃的脉相,与这症状倒是有七八分相似。不得不令人起疑啊。”
宣王面色发白,嘴里直念叨着。
“胞衣不下,气亏血虚。胞衣不下,气亏血虚。”
当初姜盈怀着身孕时,便是有好几次险险滑胎,用尽了法子保住了孩子之后,生产时便遇到了难产。正是胞衣久久不下,导致血崩。
虽然拼力救回了性命,却也跟个废人差不多了。
如今世子妃又遇到了同样的病症。
宣王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冷,整个人都像处在冰窖之中,却在寒冰之下,有熊熊的烈火烧着,几欲将他烧成灰烬。
“无论如何,请白老救她一命。”宣王对着白老先生深深一揖,脸上只是微一迟疑,很快便定下心神,沉声道:“若是这胎于世子妃身子有损,那……先保着大人。”
要保大人,不要胎儿。
这话从宣王口中说出来是这样令人难以置信。
白老先生怔愣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宫里的太后得了消息,气得大骂。
“云启这孩子疯了不成?那是他亲孙子,哪里能这样就说不要孩子?若沈氏以后再有身孕,还是胎气不稳,难道就一直这样保着大人,不再要嫡子了吗?”
于是又从宫里去了几个太医,顺便将太后的话带给了宣王。
“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这是李家的血脉,不容有失!”
宣王冷着脸,只对白老先生说:“有了大人,以后想要多少孩子都能有。没了大人还提什么?李晟将他媳妇留在王府,本王就不能眼瞧着她有危险,成器若是在,也一定会选要保大人。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做,太后那里,有本王一力承担。”
白老先生将话带给蕙如,蕙如也是怔了半晌,过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
他是推已及人,宣王一定是心里起了疑心。她这样的铺垫应当是起了作用。
燕然居里的人全都被圈在一起,宣王亲自带人去一间间查。
只是他根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白老先生说的模糊,他也只能将燕然居里摆放的所有花草都聚在一处,然后请了有名的花匠和草药师来一一鉴别。
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个青年,自称是来自滇州,当即便将紫鸢青萝指出来,说它与木樨花犯冲,易致妇人滑胎。
宣王听了,怔怔地坐了半晌。
人都散去之后,他挣扎着要起来,却是用不上力气。
郑侧妃过来要扶他,却被他甩开在一旁。
好不容易站起身,他摇摇晃晃走到花盆前,猛地一脚,将那花盆踢开。
紫红色的花瓣如雨飞扬在半空。
宣王仰面朝天大喊了一声,就昏厥过去。
好在府里还有那么多太医在,当时掐人中的,针合谷的,好一番折腾才将人弄醒。
宣王醒过来,却是放声大哭。
将人全都赶了出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丹房里,谁也不肯见。
大长公主坐在房里,对蕙如一一说着外头的事,说完了才叹息了一声:“你公公也是个可怜的。想了你婆婆那么多年,最后才发觉,自己的妻子居然死在他从宫里要来的花上头。”
大长公主以为那花是宣王自己去宫里求来的,却不知道这花是从宫里赐下来的。
大长公主以为宣王妃死在宣王手里,宣王却知道,他们夫妻是被人算计了。
蕙如靠在枕上,看着帐顶的流苏。
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160章 栽赃嫁祸()
160 栽赃嫁祸
郑侧妃守在丹房外头;不管怎么叫门都得不到回音。她让人搬了个椅子就坐在门口,木愣愣地盯着房门。
她的奶嬷嬷见她这样失魂落魄的,也怕里头宣王万一再像以前那样疯魔了做出什么傻事儿来;便要去叫人将房门撞开。
郑侧妃拦住了她,意兴阑珊地说:“罢了;让他在里面自己待一会子也好。现在孩子都那么大了,当年就没跟着去,现如今还能再跟着去了不成?”说着,她冷笑了一声,却又掉了几滴眼泪。
“我跟他;也就这样了。姐姐去了这么些年还能让他这样;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我倒愿意跟她换个个儿,也强似现在,只剩了个没了魂儿的臭皮囊。”
她的奶嬷嬷听她这样说,骇得魂都飞了大半,忙去捂她的嘴。
“我的祖奶奶,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可怎么得了啊!”
“怎么得了,怎么得了!这么些年了,我连句真心话都不能说了吗?”郑侧妃捂着脸哭出了声儿。
“他既然当年不能狠下心跟着姐姐去了,就该顾着咱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日日守着这样没心肝的男人,咱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我宁愿去死,也不想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这样子的他哪里还是当年恣意飞扬的宣王,哪里还是当年五陵年少的李云启?姐姐若是活着多好,哪怕王爷不肯多看我一眼,只要她活着,王爷的心就还在,能看着那样的他,我也就知足了……”
郑侧妃扑在奶嬷嬷的怀里,哭得气息咽咽,声不能继。
她已经不管别人是不是能听到了。
宣王近乎崩溃,她也无法再支撑下去。
她知道宣王在想什么,自己却无能为力。
隐隐猜到了一些,却是她想也不敢去想的事。
当年太子迷恋姜盈,为了得到她的青睐,太子和宣王兄弟俩没少较劲儿,最后得胜的是宣王。
太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娶了姜盈的长姐,如愿登上了皇位。
那特别的花是宫里赏下来的,那木樨花香枕是皇后亲手缝了送给妹妹的。
她想不明白,她已经贵为皇后,为什么还不能放过自己嫡亲的胞妹?只因为皇帝的心里一直都有着姜盈的影子?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想起以前皇后经常召她们进宫时的模样,面目温柔娴静,那么美丽端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后当年会让她缝香枕送给姜盈?
是想借她的手,将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除掉。
只是没想到她太过老实,不肯居功,才让宣王和宣王妃知道那香枕是皇后亲手缝的。
夫妻二人还亲自进宫去谢了恩赏。
卢国公太夫人那样强势霸道,皇后又这样心机狠毒,除了姜盈,姜家还有几个好女人?
郑侧妃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皇后定是恨死了宣王妃,才想要害她和她的孩子。
这么多年了,这恨意还是难以消除,又要加在姜盈的孙子身上。
知道了能怎么样?
宣王会去向皇后讨要说法?
直接去说皇后杀了他的妻子,又要杀他媳妇和未出世的孙儿?
谁会信?
就算皇上和太后相信了,他们也绝不可能将这样的家丑宣诸于世。
皇后到底是太子的生母,是未来的太后。
郑侧妃靠在奶嬷嬷的身上,哭得累了,昏昏沉沉才要睡去,突然听见了一阵哭喊。
“怎么回事?”郑侧妃将眼泪抹尽,刚刚站起身来,院门外已经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惊魂未定的丫鬟。
“不好了,侧妃,三小姐投了湖!”
投湖?!
郑侧妃身子一晃,若非奶嬷嬷扶着就要栽倒在地上。
“你是说清河投湖?”郑侧妃的声音就像被捏住了嗓子的母鸡,尖利刺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是。”那丫鬟被骇得不轻,哭着说,“被人捞上来了,只剩了一口气,眼见要不行了。冯姨娘抱着正在哭,已经有人去燕然居请大夫过去瞧了。”
“去去去看看……”郑侧妃让奶嬷嬷扶着,抖了半天的腿,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先迈哪条的好。
突然身后门响,宣王双目赤红着出现在了门口。
“你刚刚说是谁投湖?”
没想到一直闷在房里不肯出来的宣王会在这时出现,那丫鬟吓得噎了一声,立刻回答道:“是清河小姐。”
宣王向前走了两步,回身看着郑侧妃:“还愣着干什么,快一起去瞧瞧。”
“哎!哎!”郑侧妃没想到宣王这么快就能收拾好心情,居然要她跟着一起去瞧李清河,也不知道心里是惊是喜还是伤心,眼泪扑簌簌流个不停,紧跟着跑了两步,紧紧跟在了宣王的身后。
冯氏带着清河住得有些偏,从正院过去也走了小半刻钟的时间。院子里两个大夫正在给李清河做急救。
地上放了块门板,人也没来得及抬到屋子里头,只躺在板上,湿透的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门板和地上。
地上一大滩水。
“清河,清河!”郑侧妃冲了过去,就见李清河小脸蜡黄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着,眼角带着水光,也不知道是湖水还是泪水。
两个大夫袖子全湿透了,见宣王过来,忙站起身立在一旁。
“她怎么样了?”宣王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儿,一时有些愣怔。
这个女儿他从不亲近,也从未仔细看过相貌,虽然有时候心里发恨觉得这个孩子就像是个耻辱一样的存在,死了倒干净。但现在人就在眼前,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他居然会舍不得,心里也会发疼。
蹲□,他轻轻拉住了女儿的小手:“清河,清河?”
大夫也蹲了下来,小声说:“在水里时间太久,救上来就只剩了一口气。现在肚子里的水吐干净了,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还能不能醒。”
就算醒了,晕了这么久,只怕脑子也会受些影响。
这话只存在他的心里,在嘴上过了几遍还是没有吐出来。
宣王府流年不利,世子妃那里胎儿要保不住,小姐又落了水。
宣王抬起头,看见不远处冯氏呆呆地坐在地上,胸前裙角上淋淋溚溚的都是水渍。
见她这样子,宣王就觉得胸里闷了一口气,堵在那儿憋得难受。
“冯氏!”他大吼了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氏仿佛这时候才见到了他一样,“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王爷,王爷!王爷救救清河,救救她啊!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啊,我的肉啊!”一边号哭,冯氏一边跪在地上向宣王爬了过来。
“滚开!”在她的手将要摸到宣王的小腿时,终于忍受不住的宣王抬腿将她踢到一旁:“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踢开的冯氏怔住了,她跪在一旁,普通平凡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手指深深地抓在泥土里,猛地将脸扭到一旁,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郑侧妃。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冯氏披头散发,目光狰狞地向郑侧妃扑了过去。
跟在侧妃身旁的丫鬟们连忙拦住了她,将她拖到一旁。
“你这个毒妇,为什么要害我女儿,她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啊!”冯氏挣扎不过,只能继续放声大哭。
守在李清河身旁的两个大夫此时极为尴尬。眼见着这是内宅里的风波,偏偏他们避不开来。
正在无措之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先生们先到外头等等,我们几个会将小姐先挪里屋子里头去。”
大夫们回头一看,居然是燕然居里管事的范妈妈,顿时如蒙大赦一般,拱了拱手就急忙退了下去。
范妈妈冷眼看了看那里站着的宣王和郑侧妃,又瞅了眼像疯子一般的冯姨娘,挥手让人将李清河连人带门板一起抬进了内院。
“冯氏,你嘴里放干净一些!”郑侧妃见冯姨娘像只疯狗一样地乱咬,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清河了?她虽然是你生的,但也是王爷的骨肉。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害她?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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