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清河的一片心意,这就样扔掉,不是在跟别人说,我嫌弃这个妹妹送的礼物?若有人问起,要怎么答?说这个小姑子做了香包是要害嫂子和小侄儿的?”蕙如脸色沉着,“既然是滇南的东西,清河不一定知道会和木樨犯冲,也有可能是旁人让她放的。”
“的确,只有常住滇南的人才会知道。紫鸢青萝只生在滇南,外头人极难得到。我也是因为前年去滇州寻蛊毒方子听当地人说起才知道的。”小孙大夫后背出了冷汗,若不是他曾去过滇南,怕是无人能查觉出来。院子里放着的青萝花香与床头的木樨香混杂着,若世子妃一直闻着这样的香气直到生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若不是他无意间多嘴问了一句,偏巧方碧瑶又知道花名,他又顺嘴说了紫鸢青萝与木樨相冲的事,而方姨娘又想起来刚刚房中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木樨花香,世子妃当真就要被害到了。
这后宅里果然是半点轻忽不得,也是世子妃福运大,换了别的太医,肯定不会有人能查觉出来。
“出了这院子,半点风声也不能透露出去,不论是谁问,一概不得露了口风!”蕙如面色凝重,对屋子里的人再三叮嘱。
众人点头应下。
人都出去之后,蕙如坐在椅子上,心脏还怦怦地使劲撞击着胸口,令她透不过气来。
范妈妈只觉得手脚发冷,站在蕙如的面前,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她以为燕然居防守得如铁筒一样,连条缝隙也没有,谁知道还是让人觑着了空子。如果不是有方碧瑶和小孙大夫在,世子妃被人害了她们还浑然未知。
“范妈妈……”
心里正又懊又恨着,突然听见蕙如轻声在叫她。
“这里只剩了你我吧。”
范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世子妃,照您的吩咐,让他们全都出去了。”
“好。”蕙如轻轻点了点头,过了很久才又开口,“王妃喜欢这花,她怀着世子的时候院子里一定也摆着这花吧。”
范妈妈浑身猛地一颤。
“而且我想,她的身边说不定也有木樨香,你是在王妃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当年的情形你还记得多少?”
范妈妈只觉得一颗心在腔子里猛跳着,鼻子眼睛又酸又热,两条腿软了一软,当时便跪坐在了地上:“天呢,我的老天爷……”
见她这样的表情,蕙如心里已经有了数儿。
“看来王妃当初生子难产落下病根儿,便是这紫鸢青萝和木樨花做的鬼。”
范妈妈嘴角一抿,眼泪已经下来了:“王妃,王妃极爱木樨花的味道,那时候还用木樨和山茶花做了香枕,每日里枕着……”
就这样每天被香气熏着,李晟居然能被平安生下来,也称得上是奇迹了。
蕙如闭上双目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半晌,才对范妈妈说:“妈妈要沉得住气,从这屋里出去之后,就要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头,别让人瞧出端倪来。”
范妈妈双眼赤红着,恨声说道:“王妃果然是被人害了,我就觉得事情断没那样简单。如今又要将手伸到您这里来,若是让奴婢知道是哪个这样毒辣的心肠,奴婢便要拼了这条老命,替王妃讨这公道。”
若不是因为自己怀了身孕,只怕引不来这只藏在宣王府多年的黑手。
当年是宣王妃姜盈,如今是她这世子妃沈蕙如,二人相同的,都是怀了身孕,都是将会可能生下宣王爵位的承继者。
到底是谁,会对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心存杀意呢?
蕙如咬着手指,细细地想了又想。
也不对。
宣王妃生下了李晟,那时候她身体虚弱,孩子又小,如果是针对世子,李晟不能安然在王府里活到六岁。
那人是想宣王妃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只是顺带。
可是如今,这人故计重施,又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世子妃,并没有碍到王府里任何人的事,唯一会有的危胁,就只有肚子里这孩子将来长子嫡孙的身份。
也许这次,那人想要的是孩子的命,而自己,却成了顺带。
不管是哪一种,这个人必须要挖出来。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和孩子,为了李晟年少失怙的痛,她也不能让宣王府里藏着这么黑的一只手。
蕙如目光如寒冰一样,那是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而散发出来的浓浓战意和杀机。
不管是谁,存了这样的歹意,她绝对不能放过!
“范妈妈起来,咱们不能慌乱,也不能冲动。”蕙如对范妈妈抬了抬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你将王妃之前的情形一一说给我听。她身边有哪些人,与这些人的远近亲疏,无分巨细,都说出来。”
范妈妈刚刚只是乍一知道王妃之死别有隐情而心绪激动,她本来就是个心思缜密,处事冷静之人,听了世子妃的话,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从地上爬起来,范妈妈坐到蕙如侧边的小几子上,在心里理了理思路,便开始说起来。
宣王妃姜盈素有才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时是京中闻名的才女,亦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当年向卢国公府求亲的人如过江之鲫。最后卢国公太夫人相中了时封宣王的李云启。先皇亲自下旨,将姜家长女嫁与太子为正妃,次女嫁与宣王为正妃,一门出了两位正妃,嫁与同胞兄弟,又是同日出嫁,满京城披红挂彩,举城欢庆,成为当年最大的盛事。
宣王才华横溢,与王妃情投意合,甚是相得,虽然身边也有几位侧妃姨娘,但平素是极少去她们屋里的。
宣王妃嫁过来之后不久就有了身孕,孕时反应很重,宫里赐了据说是可以安胎宁神的紫鸢青萝,过了不久,果然害喜的症状减轻了不少。
姜盈的外祖曾在滇州为官,她小时候在茂平老家见过这种花,极喜欢它的清雅香气。宣王知道她喜爱这花,还亲自去了宫里,将滇中进贡的紫鸢青萝要了不少回来,都放在他们的院子里。
等到月份大了,也有二三次滑胎的迹象,好在太医院的太医用药及时,硬是将胎儿保住了。
只是宣王妃需要成天躺在床上,很少下床走动。
到了瓜熟蒂落之时,便遇到了难产。
孩子生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而她自己则出现了血崩之症,险些儿送了性命。
命虽抢了回来,但身体被掏虚了,别说再生孩子,连夫妻间的房事也很少能有。
有一回宣王兴动,与王妃同房时孟浪了些,当夜王妃就背了气。
房事不遂,宣王渐渐也就与那些侧妃姨娘的走得近了。
宣王妃心高气傲,觉得宣王的心离她越来越远,二人便开始了争吵。
偏为了她生了病,卢国公太夫人又送了她两个远房的表妹进来,说是要帮她固宠,将宣王的心抓住。
她心里不愿,也不屑这样做,可是拗不过母亲。
只是每回宣王去了她的表妹姨娘那里,她心里不痛快都要与宣王吵一回。
宣王心里爱着的,到底还是这个正妻,知道她心里难过,每吵过一回,都会在她身边老老实实地安份一两个月绝不再去碰别人。
于是其中有一位姓周的姨娘便觉得宣王妃霸道,明明不能伺候男人,却还捆着宣王不许他到别的女人屋里,害她守着活寡。
“后来王妃过世,便是这周姨娘做的?”
“说是这样说,当时府里抄检,从周姨娘房里查出来一包马钱子,太医查证过,王妃死前就中了马钱子的毒。”
“怪不得……”蕙如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宣王那样不待见卢国公太夫人,怪不得李晟虽然是太夫人一手带大的,却有意无意间与太夫人疏远。周姨娘是太夫人硬塞到宣王府里的,宣王父子是恨她塞了个心肠恶毒的女人,害死了他的妻子,害死了他的母亲。
可是若不是宣王妃怀孕之时中了毒导致生产艰难伤了身体,宣王夫妻也不会产生那样大的隔膜,也不会让后宅变得不安宁。
周姨娘已经被处死了,死人是开不了口的,到底宣王妃是死在她的手里,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死,现在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
这口黑锅不管与她有无关系,她都是背定了的。
木樨香是李清河送来的。
紫鸢青萝是郑侧妃让人送来的。
李清河小小的年纪,当然不可能与宣王妃之死有关联,能产生关联的,只有李清河的生母,那位一直倒霉的冯姨娘。
郑侧妃、冯姨娘,她们之中到底哪个与此有关联?还是,都有关联?
蕙如拿着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这样看来,老天待她的确是不薄!让她有这运气能在第一时间发觉不妥。
自己便冷眼这样瞧着,看看这些人要怎么样动作。
如今她怀了李晟的孩子,沉不住气的是这些人。
蕙如拿手轻轻地摸着小腹,垂下了双眸。
想害了我孩子的,不管她是谁,我都不会饶了她。
这一次,我会死死地守护住你,不让你有丝毫闪失!
范妈妈站起身来:“世子妃,您告诉奴婢,接下来咱们要怎样做,才能将那人抓出来?”
蕙如抬起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妈妈别急,咱们等她自己跳出来。”
也好,在等着李晟回来的这些日子里,自己总算有点事要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初一啊!!!!!
果然到处是红红火火!街上人居然有这么多!!想吃个小吃都要排好久的队!
哎呀哎呀,谢谢三位菇凉的霸王票啊!
谨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31 13:00:43
yewwzjz1975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31 19:04:58
玫瑰灰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31 20:40:07
第154章 以静制动()
154 以静制动
皇帝三日前带着大军已然出发;李晖到底还是没能随军。
皇帝只说了一句:“朕走后,京中还要交给你们守护。”给了他一个龙武卫副指挥的五品武官衔,便打发他去了禁军。
禁军营自有将官寓所;李晖接了任命和印信之后便收拾行装去了龙武卫;并不在王府里住。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庭院幽深的王府就像一只巨大的牢笼;只要住在里面;心头身上就像被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让他喘不上气来。那里虽然是他的家,但里头每一个人都让他觉得陌生,就算是与他的生母冯氏在一起;他也常常会觉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为好。
离家四载;再回家时,那种陌生和格格不入之感随着年纪的长大已抒解了不少,可是面对冯姨娘的泪眼,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逃开。
他想一个人待着,面对下属和同僚反而会让他觉得浑身自在,但是对着生母和父亲,他却怎么也生不出应有的孺慕之情。
小时候他曾为此十分苦恼,觉得自己或许就是个生性凉薄之人,对父母欠缺孝心。当兄长李晟建议他到外面去闯荡开拓眼界时,他想也没想便欣然同意了。
那时他的生母冯氏曾在宣王门外跪了整整一夜,只为了求他父亲阻止他的从军之路。
之后的三天里,冯氏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真的是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以至于在之后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每当他想起母亲的时候,眼前浮起的永远都是那样一张红肿着眼睛悲戚万分的脸。
他不是一个喜欢将情绪都放在脸上的人。
所以当他在大长公主府里听说嫂子怀了身孕的事时,也只是微怔了一下,然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宣王府里,唯一能懂他的心思,能听进他的话,并可以给他建议的人,只有大哥李晟。
大哥聪明、眼光独特犀利,善于藏拙。可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拿出来的永远都是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李晟夸过他也骂过他,甚至还对他动过手。
但李晖从来没有记恨过他。
因为他是府里从上到下,唯一一个会因为想他上进而对他动巴掌的人。
他可以感受到李晟对他的期待和情义。
这是用什么都无法换来的。
兄长要当爹了,王府里又会添一个孩子,他心里高兴,但也只是高兴而已。
或许还有一些淡淡的羡慕。
兄长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与她成亲,与她生育自己的孩子。
而他,年少时便在风沙里磨砺,在战场上厮杀,每天辛苦劳累,到了夜里倒头便睡,从来没想过女人的问题。
将来,他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能懂他,爱他,他也会一样的懂她,爱她,与之共度一生吗?
这念头浮起来也没过几天,他就被热情的同僚们包围了。
宣王次子,五品禁军副指挥使,身负军功,年少有为,并且还没有婚约在身。
多好的女婿人选啊!
李晖在军中的生活撇过不提,只说他搬出去之后的宣王府。
燕然居里一应如常,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期待和喜悦之色。
英国公万彻的国孝期有三个月,京城里不许张红挂彩,也禁止嬉戏宴乐。燕然居院子里挂着白色的灯笼,所有錾金鎏银的器物都收了起来,屋里全部换上了竹器和木器。
不是黑便是白,只有院子里放着的那几盆紫红色紫鸢青萝正盛放着,随着微风摇曳,散发着淡淡清雅的香气。
不管是谁经过它们身边,都会不自觉地放缓脚步,深深吸一口那带着甜香的空气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
娇妍绮丽的花朵,雅致特别的香气,让人不觉就放松心情,舒心怡神,怪不得宣王妃会那样喜欢。
紫鸢青萝一年只开一次花,不过花期极长,只要照顾得当,花朵可以保持三四个月不败。花谢之后,便会根枯叶颓。到第二年,若还想看花,便只能再从滇南移盆送过来。
过了几天,李清河又来了燕然居。
蹲在紫鸢青萝花前看了半天,也舍不得进屋里去。
“你也喜欢这花?”李清河正看着花,突然看见一双青色的素面绣鞋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抬起头来,正看见一身月白色裙袄的世子妃嫂子唇角带着隐约的笑意,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
“嗯,喜喜喜欢!”李清河弯起了眼睛,对着她绽开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外头还有些凉,别看太久了。”蕙如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一会进屋来陪嫂子说话。”
“哎!”李清河重重点了点头。
进了屋,范妈妈上前拿了湿手巾给蕙如净手,压低了声音说:“您让她进来,不会有事?”
“她身上没有木樨香气,不碍事儿。”蕙如坐下来,兰溪端上了一杯淡茶。
自她有了身孕,便改喝了淡茶,一日也不会超过三杯,余下的,都只饮白水。
白老先生说过,茶多饮无益,易伤脾胃且会让人无法安眠。蕙如便想着要将这茶水也戒了。
坐了一会儿,李清河果然从外头走了进来。
规规矩矩地给蕙如行了礼,她挑了下首的椅子坐了下去。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蕙如让洛锦端了几盘果子来给清河吃,清河还有些腼腆,在她面前并不能放得开,被蕙如催得急了,这才挑了一块小小的玉蓉糕放在嘴里。
“上回晟哥哥送送送了几本……书给给我读,”李清河手里绞着衣带子,面上微红,拿眼悄悄地瞧着蕙如,“如如如今他他也不在,我我我想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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