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幽兰若尴尬得无地自容,她的言语确实离经叛道得有些过头,所幸并无第三人在场,她支吾道:“这个,这个嘛,我与娄小公子相识日久,觉得他那位母亲品性不凡,实乃女子之典范。引为后事之师,之师。”说着,声音低下去。
东洛国娄府的女主人是个人人不耻的祸水,顶着一品诰命的封衔,在先夫灵堂上和小叔子勾搭成奸,头七刚过就与小叔子堂而皇之的出双入对,恩爱日浓,多年来骂名不断,两人全然不闻不问,我行我素。
每每梁御史要对某事口诛笔伐,总能从娄家起兴,一件事,衍生万处错。诚然典范,确实女子妇德反面教材的典范。
幽兰若对世人加诸的骂名不以为然,却也知是封建思想害人不浅,争论无益,除却心下感慨,也从未明言见解。
陆玉似笑非笑的盯着幽兰若看了看,又似笑非笑道:“幸好,我并无兄弟手足。”
幽兰若一脸黑线,头上飞过一群乌鸦。
她气鼓鼓的看着陆玉,须臾,失笑的摇摇头。陆玉看似正人君子,也紧紧是看似!他们不过半斤八两。
“玉郎,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也许是误会,你难道不曾去问过她吗?”踱步在静夜的街头,想起旧事,幽兰若仍然无法释怀。
“月儿,我已经失去她了,不想再失去你。”陆玉嗓音清淡。
也是,这种事,怎么问得出口?幽兰若心底微叹,世人都有骄傲,哪肯为情俯首,便是她,也不能尽然。
但还是不无忧虑道:“可是,玉郎,你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万一那个女人跳出来,那我……,”话音顿住,她问陆玉道:“你会怎么做?”
她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不想再被折腾。她有信心料理自己的琐事,免除后顾之忧,希望陆玉也能。倘若不能,那她该出手时,也不会束手束脚。
“月儿,这些年你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尔虞我诈,波云诡谲,脚下履着刀尖不能后退,身侧尽是火海熊熊燃烧,你不是依旧游刃有余?她一个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能是你的对手?”陆玉淡笑。
诚然这番话并无坚定立场,但幽兰若还是被逗乐了,“这标准答案你从哪儿抄来的?我一直担心你与莫大少为伍会收不住心思,现在想来,莫大少是跟着你学坏的吧?”
陆玉不置可否,自嘲一笑:“其实,你的担忧都是多余的。我跟在她身后数年,对她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她知道你我之事,是绝不会对你为难的。”
“哦?”幽兰若眨眨眼,“性子这么绵软?”
那还不如那位狠辣的端木郡主够看了。撇开心肠,至少气场还是很难得的。
陆玉脚步微顿,脸色古怪的瞥了她一眼,“她多半会从对面走过来给我一巴掌,然后昂着小脑袋从我身边擦过,头也不回的离去。”唔,也许一巴掌不够,还会再揣上几脚。
幽兰若囧!东洛国奉行着男尊女卑,史书和文人都不会允许女子放肆无礼,欺到男子头上。陆玉的那位未婚人竟然若能如此彪悍,若非情敌,可真应好好结交一番!
“这么看来,她断然不会比端木郡主差了。”幽兰若嘘唏,心下神往。
“呵!”陆玉轻笑,他不喜幽兰若将她与端木晴相提并论,却也未在反驳。
而幽兰若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既然端木晴与你并无情意,与我也无过节,那她为何暗害我?”若没记错,端木晴说她夺了她的爱人,那位神秘爱人姓陆,她才会以为是陆玉。
她素来洁身自好,注重清誉,识得的男子中就陆玉此姓而已,不对,还有四皇子也姓陆,但四皇子衷情的是月海心啊……
“也许是想讨某人欢心吧,”陆玉冷笑,“月儿,你不露声色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摆在家中呢。”
幽兰若沉默,看来这段时间的风波不断,祸事连连,皆是因为这个大麻烦了。这个大麻烦姓陆。
陆玉显然对此无意透露更多,她只能回去好好自我反省一下了。
------题外话------
陆玉深邃盯着幽兰若的小脸看了半晌,应了一个字:“好。”
(素玉:嘿嘿,陆公子你看什么呢!)
陆公子:确定月儿这张脸确实还能再结得新欢。
(……)
【53】关于聘礼()
回到续香阁,已是夜深,瑕非竟然不在,想来是被引去朝凤楼了。幽兰若只能自己动手,草草收拾一番,与陆玉一道歇下。
翌日,幽兰若还未睁眼,便听外面闹哄哄的。听声音可不只两三人,她望着与她一同睁开眼睛的陆玉问道:“昨夜回来得晚,你睡醒了吗?”
陆玉睡眼还有一丝惺忪,他瞥了眼外面,“还好,这时辰也该起身了。”
明显言不由衷的的答话幽兰若不客气的不予采纳,她道:“我还想睡会儿,你陪我吧。睁眼还是闭眼陪自己选。”
“这样不好吧?”陆玉又瞥了眼门外。
幽兰若不以为然,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可是把人晾在烈日下曝晒四个时辰,她顶多再睡半个时辰,谁好谁不好呢!
半个时辰后,方皓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续香阁外,“瑕非,月月起来了吗?”
候在门外的有瑕非、景尤怜、温娘、秦无双、月海心、轻蓝、轻绯、轻黛、轻碧、落欣、文秋等等一大群朝凤楼的女子和娄小公子一个男子。
瑕非身为幽兰若钦定的贴身侍婢,自然是要贴身伺候,随时侍奉左右,在此自然顺理成章。景尤怜和温娘这两位大忙人等候在外,方皓就有些不能理解了,目光转了转,又转了转,更加疑惑了。
“她们来拜见新姑爷,”娄小公子好心解释道,“可惜新姑爷大抵太威猛了些,到此刻也未能让小姐出得门来。”
囧!
众人虽是都在风尘中长大,但大多是卖艺不卖身,对于男女之事还有些微羞矜心理,景尤怜温娘还尚好些,月海心等人立即羞红了脸。秦无双冷冷的看了娄小公子一眼,转过身子,不认识他。
“呵呵,”落欣干干的笑了一声,方皓与小姐亲近她还是知晓的,打着圆场道:“方小少,小姐新婚燕尔,本该如胶似膝,难舍难分。你可是有来寻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方皓先是愣了一阵,他也有纨绔的名声,虽然比不得娄小公子张扬,也不见得比他阅得少了。后来他为秦无双收敛心性,他于此途,却无顾忌,连月月都不会阻止他……
月月,月月终于也与人成欢了吗?方皓心底是复杂的,他离幽兰若最近,也清晰的知道幽兰若可以是任何人的,却绝不会是他的。
“咯吱。”
房门打开,幽兰若一脸黑线的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诚然,娄小公子那句威猛之语她是听到了。而陆玉的神色就和善许多了,目光扫过众人,停留在娄小公子身上的一瞬更是尤其的和善。
“见过姑爷!”众女盈盈一拜,俯身行礼。
“无须多礼。”陆玉虚抬手道。
幽兰若愤然,“他还没送聘礼来呢,你们拜得可真乖巧!”又侧身讥讽陆玉道:“你也好意思受得坦荡!”显然她被娄小公子那一句揶揄惹出不少怒气。
默了一瞬,陆玉略略回忆,然后“唔”一声道:“月儿,你昨夜可是说不要聘礼就嫁给我的。”
幽兰若一噎,她说过他还当真了?当真也就罢了,算他勇气可嘉!但他于今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她很愁嫁吗!?
这个男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诚然众女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但对于自家小姐她们还是不敢取笑。如今东洛国女子出嫁比的一是聘礼,而是排场,至于嫁妆是婚后攀比的。没有聘礼的女子出嫁能惹出多少闲言碎语,天才知道!
幽兰若愤怒的瞪了一眼陆玉,分开众女走下台阶,将众人抛在身后,走到方皓身边拉起他的手径直向外廷走去,口中道:“皓皓,有什么事我们去外头说。”
众女面面相觑,娄小公子对此又有了一个新的得悟:“看来先前说错了,新姑爷似乎还不够威猛。”
向外疾行的幽兰若听到脚下顿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方皓大惊失色,立即将她稳稳的扶住。
陆玉闲闲的看了眼娄小公子,微微侧身,视线正好落在秦无双身上,“秦姑娘,你前次说有一个韵律不是很通透,近来我有些感悟,欲与你探讨一二,不知可有空闲?”
娄小公子立即炸毛,飞扑上前,挡在秦无双的身前,隔绝了陆玉的视线,咧嘴一笑:“姑爷!有什么感悟与我探讨吧,我最近也迷上音律了,正惆怅没人交流呢!”嗷呜,无双什么时候向陆玉请教弹琴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素来对自己的无耻深感佩服,自信无人能敌,今日,他给陆玉跪了!他堂堂纨绔公子加上幽姓女子再一个莫家大少,在陆玉面前当真只能算得一粒渣啊!
不下聘礼的姑爷,踏出新房调戏她女的姑爷,众女额头上均冒出大颗冷汗,深切的为自家小姐未来的日子有些不已,这是什么眼光挑回来的什么男主子啊!
即便是秦无双万年不变的寒冰脸上此时也破碎出一抹抽搐,她嘴角微微动了动,礼节分明道:“姑爷有心了,从前确有不解之处,现下已经想得通透,不敢劳姑爷费心。”
众女对看一眼,纷纷告退,小姐的聘礼都没有,她们的红包就别指望了,早点回去睡回笼觉吧。唔,这一点上还是若涟明智!
眼见一群人散了个精光,徒留他一人站在廊下,陆玉抚了抚额,深邃的目光眺望着虚空,姑爷?这个称呼似乎,蛮新鲜!
穿过前厅,直奔出续香阁,幽兰若腹中“咕咕”了两声,她方忆起今日迟起还未用膳,而昨夜只顾着耍酒疯也未如何进食,不禁哑然失笑。
真是!她幽兰若是何等人物,陆玉又是何等人物,不过一个晨起见礼她何须害羞?娄小公子一句揶揄她就落荒而逃这也欲盖弥彰得太矫情了一点!估计此刻心底讥笑她的不止一个呢。
“我瞧见瑕非已经备好了早膳的,我们要回去吗?”方皓懊恼,当初续香阁选址时,月月说为保持纤细身段必须远离美食一条街,他应该反对的。
幽兰若也有些懊恼,走到最近的酒楼也要半刻钟,“不了,去隔壁街买个馒头垫一下吧。”她才不要回去遭人冷嘲热讽。
“也好!”方皓赞同道。
辰时已过,东洛国都宽阔的主街上繁华渐起,叫卖声声不断。
走了几步,幽兰若似突然想起,侧身问道:“你这么大早的急急跑来,不是对我起身的时辰有兴趣吧?”
方皓一怔,他竟然差点把正事忘了!“额,是奶奶让我来的,她叫我告诉你,说让你小心大哥。”
“小心表兄?”幽兰若生平第一次,心底生出一丝感动。
她这些年留在晟京城的时间有一半是在方府度过的,彼此之间早已是没有血缘的亲人。而方少倾虽然在外游学多年,到底是方老夫人的亲孙子,更是方府中兴的希望,方老夫人却提醒她小心方少倾……
“我知道了。”幽兰若轻声应着,方老夫人是有大智慧的老者,如此示警,必有隐情。
见方皓又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幽兰若怪异道:“还有什么事?”
“奶奶说的我想了一路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奶奶说你会懂的。月月,你虽然比我小,懂得一直比我多,”我方皓小脸纠结了一番,决定问出来:“但我有几个问题还是想闹清楚你到底懂不懂。”
“嗯,”幽兰若点头,“你说。”对方皓她素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无才无德无貌,不温柔不可爱不贴心,他喜欢你什么呢?”
方皓对幽兰若的感情是在岁月荏苒中渐渐清晰的,那是时间的洗礼升华的弥足珍贵,介于亲情与爱情中间,他真的无法理解陆玉和幽兰若之间的一见钟情。尤其是,月月现在的容貌……
幽兰若暴汗,不愧是青梅竹马,将她剖析得如此细致。但也忒入骨了点,这是她把他教得这么毒的?
“我有财,他大概喜欢我的钱吧。”幽兰若认真的思考了三秒钟,甚为自豪道。
方皓垂着脑袋若有所思,走了几步,又似有所悟,一脸感慨:“陆玉他真有眼光!不过,”他继续问幽兰若道:“月月,你喜欢他什么呢?”
“我喜欢他长得好看!”幽兰若将陆玉的好在脑中过了一遍,对,他最出众的就是皮相!
方皓有些丧气,陆玉的那一副绝色容颜,还真独一无二,纵然是大哥,也远远不及。
转过街头,方皓屁颠屁颠的买回两个馒头,献宝似的的递给幽兰若,幽兰若刚欲接过,陡然被一幕奇景吸引住,视线越过馒头惊讶的看向斜对面的一个字画摊。
“哈哈!杨小二竟然会对字画起了兴致,还有模有样的品评鉴赏起来,真是有趣!走我们去看看!”
幽兰若抓过方皓手中的馒头,拉着的方皓手便向字画摊跑去。
近了方看清,杨二少正指着一副将军策马图,口中哼哼道:“我说你这穷卖画儿的,这什么破画工,画出这鬼东西能卖得掉?一只娘娘腔骑一匹瘦不拉几的弱驴就以为是将军了?买不起镜子就去东湖照照,穷酸样还玩清高,不识抬举!”
【54】闲观买画()
现实版的指马为驴!
幽兰若口中嚼咽的馒头一个不留神,悉数喷了出来,她身子颤抖,弯着腰,用力的大咳,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方洁白的手绢突然凭空出现在眼前。
幽兰若惊恐的睁大眼睛,视线从手绢往上,一张带着温和浅笑的温润容颜映入眼帘,她突然感觉全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冷,而余光瞥到她和他交握的双手,她想她生命中第一次装晕的时刻,到了。
看着女子呆滞的表情,方少倾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体贴的亲自为她擦去嘴角的食物碎屑,“这么多年,一点没变,还这么冒失!”
“少倾表兄,这个,那个,”幽兰若垂首,盯着鞋尖,完整的一副认识到错误求原谅的乖孩子形象,“太饿了,所以有些急。”
这一处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三丈外品鉴画作的杨二少,他们的对话对视他一个未漏。杨二少丢开画卷,一脸惊异的盯着幽兰若看了又看,摸了摸下巴,甚是感叹道:“月妹子,这刚出门就叫嚷着饿,这样不好,不好!”言罢,一脸怜悯的看着幽兰若。
幽兰若顿时想吐血三升,这都是什么混话!她狠狠的瞪着杨二少,如果目光能杀人,杨二少现在肯定已经千疮百孔了。
瞄了眼方少倾,只见他面色平静,未有丝毫波动。而幽兰若却没有放过他听到杨二少所言时细长指尖的颤抖。
如果没记错,这是方少倾极为愤怒,又迫于无赖必须压抑怒气时的下意识行为。
果然,方少倾好整以暇的瞅了眼杨二少,视线落在杨二少先前指着的那副将军策马图上,缓缓张口,“晟京杨家,七代传承,族中所出高人逸士不胜枚举,尤以前代岱公堪称百年画师,天下学子敬仰久矣,可惜天妒英才。今日一会,杨二少对书画见解独特,品评鞭辟入里,岱公倒似有了传人。”
话音一转,真诚道:“在下真心想见识杨家传人的高作,”扫了一圈围观的群众,“想必欲见识的不只在下,请杨二少莫要推辞。”
幽兰若想笑,这个方少倾,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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