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怪他不给她回应,可皇上心中只有那一人,从没想过给任何人回应。
这便是她们之间的区别。
皇上撑着体力站了许久,突然觉得浓浓的疲倦袭面而来,他闭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语气痛心疾首,声调不高,却沉稳缓和,“若是没有半点情分,我不会留你到今日。你知道吗,我以为,在我昏迷这段时间,会出手的人会是柳漱玉,没想到,竟然是你潘家的人先忍不住了。”
皇后眉头微蹙,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问道,“你是把自己当诱饵,就是想帮宁致远除去最大的对手,所以才故意昏迷这些时日的?”
“没错,致远不忍对他手足下手,只能我帮他。”
可结果却完全不是他想要的那样,原本以为柳漱玉背后的柳家会在这段时间做出什么事情,让他抓住了把柄可以一举拿下,却没想到,钓到的只是潘裕华这条小鱼。
“裕华啊裕华,冶廷从来没有表现过当皇上的心思,你又何必逼迫他做这些事情。我以为你将致远养在撷芳宫,是真心对他,为何你会性情突变。”
此话一出,皇后顿时笑开了。
看吧,原来他甘愿将自己落入到险境,竟然还是为了宋蕊儿。原来,她早已经成了一个被戏耍的猴儿,一步步的走入到他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我为何性情突变,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呢?是谁一步步把我逼到这万劫不复之地的,是谁把我对宁致远的耐心一寸寸打落,又是谁将我的希望土崩瓦解。”皇后泪眼朦胧的望着皇上,双眼被泪水蒙住,看的不太真切。
总觉得面前孱弱的人,存在的不真实,虚幻的飘浮在眼前。
她吼道,“是你啊,都是你,都是你你知道吗?”
皇上喘了口气,终于体力不支,在皇后吼完话的一瞬家,直直的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与地面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皇上闷哼一声,咬牙忍着身上的痛楚。
皇后一惊,望着面前突然倒地的人,心里还是会痛的。她的心里,还是惦记着面前这人的。
“来人啊,宣太医,把莫苁蓉叫过来,快。”
她朝着外面大声的喊道,然后弯腰蹲在皇上面前,将他扶起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皇上好轻,轻的她微微用力就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甚至稍微用力就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床榻之上。
那个支撑起整个国家的宽阔肩膀,何时变得如此柔弱不堪了。
突然之间,她心中的恨随着面前这渐渐瘦弱的身躯,消散了许多。在皇上耳边轻声说道,“皇上,你不能有事啊。这个时候出事,你就真的便宜了柳家的人了。”
皇上眼底带笑,闭着的眼睛睁开来,脸色苍白如雪,没有半点红润的地方。仿佛随时都能突然倒地,再也不会醒来一般。
但他这时候笑意盎然的神色,强撑着精神,喘了好几口气,在皇后面前轻声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裕华,我真的累了,我看到蕊儿已经要来接我了,她一直在我身边等我,说是要等我一起去那边,她的新家。”
皇后听后,眼底泪水大作。急着摇晃着皇上的手臂,强势的说道,“不,你让她等等,现在不行,你现在不能和她一起走。”
“皇后娘娘,请让民女诊治一二吧。”
莫苁蓉闻声赶来,冲着皇后恭敬的行礼。皇后一日没被皇上赦免,她就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见莫苁蓉进来,她连忙从床榻旁让开。方便莫苁蓉给皇上诊治。
“麻烦皇后娘娘去外面等候吧,民女诊治,不喜有人打扰。”
“好。”
皇上平躺在床榻之上,面上呈现青灰之色,十日眠的毒显然已经全解了,那现在严重的就是他身上原本存在的病了。他身上的重病,她实在是没办法完全控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从来不否认自己的短处。这病,她真的没办法。
在皇上身上施了一套针法之后,皇上的呼吸趋近于平稳的状态。脸上的青灰之色也渐渐的消散了些。
苁蓉松了口气,这才收好了银针。
踏出房间,迎着外面一干询问的眼神,她嘴角微动,“病情暂时控制住了,皇上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多谢莫神医,大恩大德,顾某永世难忘。”
外面等着的人都踏入到殿内,去看望皇上的病情了。顾惊风却站在莫苁蓉身侧,笑言道。
苁蓉摆摆手,“别这样,我会有压力的。”
顾惊风见她神色不佳,顿时察觉了什么,脸色微凛,“是不是?”
苁蓉没有回答她,走到刚刚就等在一边的思云身旁,眼神陈恳的对她说道。
“雁儿小姐,你飞鸽传书给我师兄吧,我能稳住三天的时间,若是师兄不能赶回来,皇上的病……”
思云不懂医术,但苁蓉神色严肃,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莫轻云说他能许皇上三年,你……”
察觉到苁蓉脸色变了变,思云咬咬嘴唇,闭上了嘴。
苁蓉望着思云,她咬咬牙,“我真的无能为力,我不知道师兄如何保证的,但是这病在我手中,我没有办法。”
她一边摇头,一边说着。带着懊恼,懊恼自己医术为何欠缺,不能和师兄一样给人做出承诺。
可是,莫轻云远在炎陵,让他三天之内赶过来,简直是痴人说梦啊。断断三天时间,飞鸽传过去就得一天。两天之内,让莫轻云如何能走着许多的路程。
她突然想到另一个人选,“那我爹呢,我爹的医术应该也很好啊,他能给皇上诊治吗?”
苁蓉表情微变,粉嫩的嘴唇微张,“对,若是找师父是最好的。”
可想到师父立下的规矩,她原本的期待,瞬间又烟消云散了,只能把期待的目光放在思云身上,“可是,师父一般不随便出手,若是你应该能请动他。”
既然有希望,那就决不能放弃。
“我试试,皇上他不能死,现在决不能死。”
越是着急越不成事,她必须要仔细思考一下,想出万全之策。
身后脚步声和说话声一同传来,“可是,你爹还没有回来。佛法大会后,他们会绕到东楚去。你不觉得,找莫轻云的可能,比找莫谏言大吗?”
宋北辰不知从何处过来,缓缓的步入到她们面前。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站在一边听着。
但这些,她们都无暇顾及,思云迟疑道,“表哥,可是……”
宋北辰对莫轻云有着极高的赞赏,并劝慰道,“莫轻云一向料事如神,恐怕早就知道皇上的病情会复发,说不定早在返程的路上了。你先试试,若是实在不行,那又能怎么办。皇上都说了,一切随天命,你也不必执着。”
皇上还说过这样的话?思云心中微惊,有时候能够放下一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越执着太多,越不容易放下。皇上能说出这番话,是不是表示,他其实已经放下了执念了。
或者说,他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了。
正在这紧张的时候,宋北辰突然将矛头指向苁蓉,“我想问问,您这医五七的称号,到底是如何来的?”
调侃的语调让苁蓉脸色微僵,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这自然是我凭实力得来的,但术业有专攻,不是什么都能擅长的。”围序以巴。
天色渐渐转黑,她们从大早上进宫来,竟然也过了这么久时间了。思云回到云府时,虚怀等在大厅之中,来回踱步,看着好像已经等了许久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看你神色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虚怀听到声音转身,见到思云优哉游哉走进来的步伐,连忙冲她行了一礼,然后语调急促的说,“小姐,不好了,王爷那边出事了。”
虚怀身上还帮着纱布,前些日子在地牢之中受到的刑罚,此时还伤着。明明她吩咐了让他好好休息的,但他却起身关心这事情,显然是很严重。
思云顿时不敢懈怠,“发生什么事了?”
给莫轻云的传信,已经在宫中用飞鸽传书过去了,所以她才会慢慢的散步走回家。若是知道在云府还等着这么大个消息,她才不会慢吞吞的,早就飞奔回家了。
“王爷他们攻城,中了埋伏。晋阳王还没有救出来,王爷却受伤了。吴大人和沐王爷谈判无果,沐王爷提出,必须要让你过去出面,否则一切免谈。”
“你说什么?王爷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相比于沐宸枫为什么要找她谈判来说,她更关心的是宁致远受伤的消息,他怎么又受伤了。都说让他好好爱惜自己了。虽说征战沙场,难免会受伤,可是,他不是说好了只是指挥吗。
虚怀愣了愣,见她首先关心的是王爷,顿时对她的好感更深,“属下不知道,飞鸽传书的消息只说了王爷受伤的消息,并没有说明他伤到哪里了。”
这传消息的人,真是不称职。怎么能不说清楚呢,这不是让她们干着急吗?刚刚才给莫轻云传信,让他赶回来,那宁致远那边不是没人照顾了。
考虑到这许多的因数,思云顿时坐不住了,“虚怀,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去炎陵。宁致远受伤,我实在放心不下他。”
虚怀正色道,“可是,小姐,沙场之地,岂是您能踏入的,若是因此受伤……”
思云才没有考虑这许多,她只知道此时宁致远远在边关,无人照顾。军营之中的人都是粗汉子,他受伤了哪里会细心。
想着,她更加坚定地道,“不用管这许多,我一定要过去。莫轻云被召回来,宁致远在那边没人照顾那怎么行。”
“可……”
虚怀还想说什么,思云执拗的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劝我了,我必须过去。你不也说了,沐宸枫谈判必须要我出面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虚怀再劝,也不能改变她心中的想法,还不如就顺了她的意,到时候到了那边,王爷肯定也会想办法的。
“是。”
夜深,云翼被召到宫中调查犯上作乱之事,回到云府时已经很晚了。在他进门之时,同一时间从云府的马厩之中驶出两匹马儿。
听到动静,云翼在门前就止住了脚步,拦到那两匹马儿之前。
等到走得近了,才看清那两人竟然是思云和虚怀。
思云身上披着黑色的披风,加绒的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看着倒是暖和。
同样装扮的还又虚怀,他身上有伤,白色纱布还绑在身上没有解开。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云翼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质问道,“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里?”
没曾想她们刚出门就遇上了云翼,思云顿时懊恼没有提早出发,现在避无可避,她只能硬着头皮,老实交代道,“外公,宁王爷在炎陵受了伤。我必须要过去一趟才行。”
“胡闹!”听了她的话,云翼毫不留情的喝道,“前线是什么地方,其实你一个弱女子能随便踏足的地方,还有他身上本就有伤,你们过去能改变什么。”
虽说云翼语气不善,但思云却没有退缩。而是直面怒意横生的云翼,说道。
“可是,外公,我必须去。沐宸枫和吴大人谈判,必须要我出面。那边还有宁王殿下,我不会有事的。”
“你……”云翼气极,但很快缓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劝说道,“雁儿,你是女孩子,军营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
她知道外公是为了她好,可是即便说的再多,她也不会改变初衷的。
炎陵这一趟,她必须去。无论是为了宁致远,还是为了沐宸枫那番言辞。她都必须去。
而且,宁致远一走这许久,她心中想念的紧。
即便前方满是荆棘,她也必须踏足而前。
“外公,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致远受伤而不顾啊。皇上这边病情严重,莫轻云会被召回来的。到时候,致远无人照顾我于心何安。如果你还是不肯让我去,那我只能硬闯出去了。”
云翼望着执着的思云,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性格和你娘真的是一模一样。这么固执!”
听着云翼这话,思云眼前一亮,顿时看到了转机。只见他又叹了口气,“我派人暗中跟着你们,也好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到了那边,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拖累了致远他们的后腿,明白吗?”
终于听到了答案,思云顿时喜不自胜,“多谢外公!”
说完,打马错身经过云翼身旁,在浓浓的夜色中越行越远。
第93章 你可知罪()
夜深深,云浓浓,白色纷飞的雪花纷纷扬扬的由天而降。
停了好久的雪花又重新开始降下来,没有往日的大,飘飘散散的落地便融化了。
思云到达炎陵之时,时间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她们连夜赶路。马不停蹄,足足花了四天的时间才到。
到达炎陵营帐后,有虚怀作陪,虽说认识她的人不算多,但也没人阻拦。
她想象着宁致远满身是伤的躺在床榻上虚弱的样子,就连脚下都有些迟疑。害怕见到受伤的宁致远。
“这边请。”
带路的人将他们领到营帐之前,指着营帐的方向,“宁王殿下在里面,属下先告退了。”
她望着营帐,里面静悄悄的一片。外面倒是有人守着,但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思云进去后,才发现宁致远坐在营帐之中,而里面还有其他人。他正在与吴立凡谈论事情。那模样精力百倍,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思云突然闯进去,正在说话的宁致远突然顿住了声音,看向门口的方向。
两人相看一眼,皆是怔愣。
“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啊!”
两人同时发问,又同时止住了话头,没了声音。
但眼神去却没有离开,都望着彼此,眼底满是深情。吴立凡也是成婚之人,自然是清楚这样的眼神代表什么。
吴立凡轻咳一身,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宁致远,又看了眼站在下首的思云,觉得夹在两人中间甚是不妥。便道,“那属下先告退了。”
他审视体贴的起身。离开了营帐。还顺势将里面守在两旁的侍卫都一同带了下去。脚步声浩浩荡荡的渐行渐远,很快趋于平静。
“过来!”
久静之后,宁致远冲着她招了招手,“前线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说来就来了。”
思云没有丝毫扭捏,抬脚便走到他身旁,还未碰着他,宁致远便伸手一捞,将她直接揽入怀中。反身扭转,将她安置到了双腿之上坐好。
鼻间传来思云发丝的清香,沁人心脾,宁致远顿时觉得几日来的烦躁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这几日因为炎陵攻城失败,他们正商议着如何与沐宸枫谈判,才能拿到最大的利益。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思云竟然过来了。
“有人传信回去说你受伤了,莫轻云又要回京城,我担心你没人照顾,所以才会赶过来的,可是你……”
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啊,思云在心里说道。
“传信?”
思云背对着宁致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诧异。思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虚怀收到的飞鸽传书,不是宁致远发过去的。
那会是谁呢?
“虚怀说他收到的飞鸽传书……”思云顿了顿,转了话锋问道,“莫轻云呢?他是不是回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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