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侯深看若玉,若玉一脸静色,日向侯略为拉长声调道:“本侯听闻这十人中倒有六人得了姑娘保荐,不知是也不是?”
若玉坦然回道:“是。”日向侯哼道:“好,你倒坦诚。”
稍顿,他声音渐厉:“不过,姑娘你单单保这六人,却浑然忘了本侯早前相托之事?”
若玉听出日向侯言语中分明的怪责之意,哪敢怠慢,赶紧自座位而起,跪了下来:“侯爷明鉴,若玉哪敢忘记所托之事。您早前托付几人在殿试胜出、须应何职若玉皆笔笔记在心里,也已设法疏通了阁殿大臣,即便不得十分也有□□的把握。然,殿试生变,不了了之,也实非若玉所意所愿啊。”
日向侯冷哼一声:“依你之意,你对本侯所托如此尽心,还应得赏不成?”
若玉脸色微白:“若玉不敢讨赏。”日向侯加重语气:“本侯所托就不了了之,他人之托就顺利得很,你分明就是托词敷衍,当本侯不敢置你?”
若玉伏身辩解:“侯爷冤枉,正因殿试不成,所以若玉才另接了保荐六人的生意。”
日向侯听得怒气,大掌击桌,弯下身子,大手卡着若玉的腮将她的脸硬抬了起来:“好得很,不愧是商人啊,果然唯利是图。你这一张巧嘴,说得此事倒成本侯的不是了?”
日向侯手下渐渐加力,若玉白皙的脸上起了一道深深的红痕,她脸上吃痛,勉力开口:“侯爷,若玉之所以得各国给一个脸面,正因诸事不偏不倚,言商而不言政。无论是侯爷所托还是他人所托,若玉皆谨慎待之处之。若玉一不问各爷背后深意,二不涉各国谋划施计。皆因各位所托在若玉眼中实则不过单纯的交易。”
若玉灵动的眼中泛起了清透润泽的盈盈水波,日向侯与她眼眸相对,心下突然生出些莫名的怜惜,他猛然撒手,若玉被一股推力推倒在地。
日向侯闭目略思,沉声道:“罢了,此事搁下,但另有一事,需你一言。”
若玉再度跪伏静听,日向侯立身而起,高高在上地俯看着她:“那我且问你,托付你保荐六人的究竟是谁?”
若玉伏地的双臂抖动不停,微颤的声音显露了她此时的慌张:“侯爷,若玉请罪。”日向侯的忍耐到了极限,声音冷酷得没有一点温度:“你莫非又要违我?”
若玉黯然接道:“侯爷,若玉无能无识,得以依附的唯有一个信字。今日侯爷问我他人之事我若告之,那明日他人问我侯爷之事我又焉能守密?”
静谧的院子里,一声利刃出鞘的清脆之音,一柄轻薄的软剑抬起了若玉的下巴,日向侯虎目半眯,锋锐的剑尖缓缓滑过若玉的脸庞,滑过她的锁骨。
剑尖轻挑,掩住胸膛的素袍被撕开了一个裂口,日向侯的剑越滑越深,沿着胸部的起伏继续向下,女儿如脂玉白的肌肤渐渐袒露开来。
若玉显然未料日向侯会有如此轻佻的举动,即便她再自持冷静,也吓凉了手脚。
若玉不算美,但她却自有一股寻常女子少有的蕙质兰心的执着之气,日向侯心下一阵烦躁,长剑斜挑。123言情原创中文网首发,谢谢支持。若玉衣袍内抹胸尽碎,若玉赶紧以手遮挡。
极快间,日向侯英眉紧拢,反手一剑,刷地割下若玉长袍一角,挑起来扔到若玉身上,恰好为她遮住了两团袒露的羞涩。
若玉脸上早已血色尽失,伏地颤声道:“谢侯爷不治恩典。”
日向侯冷然道:“不治你,是因你所言并非全然无理。你现下虽门路广博,到底无权无势,不过一商者罢了,却锋芒太露,必然遭致祸端。”
日向侯高高在上俯看着她:“若本侯想,就可随时治你。”
若玉颤声道:“是,若玉自知斤两。”
日向侯甚是不悦:“本侯最不喜的便是冠冕之话。本侯今儿奉劝于你,若想安然活下去,若想保住你辛苦积攒的财富,还是有所依附的好。本侯并不急着逼你表态,你如此聪慧,当好生思量。但,无论如何做选,但凡再涉权争之事,本侯必不饶你。”
日向侯说完,再不理她,扔下若玉,便径直而去。
待他的身影远去,遥听一众人等的恭送之声,若玉自地上站起坐到石凳上,半晌后,方才冷静下来。她静静整理好衣衫,端起白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过来与她对坐:“姑娘,保荐的事往年你皆是雨点均分,此次却偏倚太甚,着实冒险。”
若玉略微思吟,突又巧笑嫣然道:“三叔,你是关心则乱。一来,日向侯此次觊觎之位皆是要害关键,我怎能使他轻易而得;二来,日向侯寻我问话,并非真要从我口中得知什么,以他的能耐安能不晓我背后所托乃画眉院。他不过试探于我,看我有没有利用的价值。他要的是忠心可用的棋子,若刚才我被他恐吓就坦然告密,必然不可信赖,不可信者不能用者却拥有不小的力量,你说他会如何待我?”
三叔心下明白,又道:“但他就不怕你为其他侯爷所用?”
若玉轻叹:“他自恃甚高,普天之下除天子外唯他一人,加之日向国国力最盛,我既然是唯利是图的商人,要选依靠着必然是他无疑。他今日来给我下马威,隔日必定会再行利诱之举。他第一次开口我即便拒绝也不担心,但若他再度示好,才是我须得小心应对的事。”
三叔刚想接话,一名小厮自院外匆匆而来,呈上一封信函。若玉接过拆开,信里写着八字:朋来客栈,货物有失。
三叔见若玉脸色大变,着急问道:“出了何事?”若玉怔愣开口:“送至古虞的货出事了?”
三叔扬声道:“莫非被劫了?”若玉将信函递给他:“三叔,即刻嘱人为我准备马匹行囊,着沮枫相跟。”
三叔看过信函,犹豫着道:“姑娘,保荐的事正值风口浪尖,你此刻在外露面并不妥当。”
若玉心中烦乱,边走边说:“货物之失或致古虞大祸。如今,我已管不了那么多,必然尽快寻回货物要紧。”
三叔轻轻叹了口气,多么聪透的女子,唯对古虞侯之事却常失分寸
他虽然也是术离的人,但跟了若玉多年,看着她的艰难与痴心,也不禁生了些爱护、惋惜的情意。
若玉的确很久未曾如此慌乱了。自她十三岁遇到术离,跟着他七年,琴棋书画、论辩谋略,她被他刻意培养成了一个才女、一个商人,他给了她两个身份,也给了她足够的展示自我的天地。
他以为她会满足,但他却忘了,无论若玉也好画眉也好,她不仅是一颗棋子,更是一个女人。
术离引她为红颜,她却当术离为爱人。
她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却仍是孑然一身,女子最美的岁月被她虚耗在了算计与无限的等待里。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她能有几个十年来虚耗?她看着术离如何在逆境中挣扎,她看着术离对那蛇蝎般的夫人情根深种,她怎能不心急?
她急着帮他解去身上的毒,急着回去他的身边,急着助辅他登上高位,与他慢慢地老去。
但术离不明白她的心,他事事权衡、尽敛光芒,走得沉稳却异常缓慢。
她只能瞒着他,私下扩充猎杀军,暗铸各式武器铠甲,储藏物资囤积粮草,为的就是待他举旗一应啊。
第164章 失物()
想着可能发生的事,若玉越发害怕起来。
两年了,她借着与古虞官商正常的商贸往来,暗送武器至古虞,从未有过一次疏漏,所以,她的胆子越发大起来,思路更是活跃,怎么也不想却酿下了大祸。
此次,她与金凤国私下交易,在金凤侯的帮助下,私造了百只轻羽飞鸾,这是一种可供人驾乘的机械鸟,也是她引以为傲的给术离的一个惊喜。
飞鸾制好后,她命人将其拆解,分十批暗藏在送往古虞的饮具、茶叶和绸布等日常货物里,先由自己亲派的人送交古虞商官,由古虞商官护送回国,自己的人去接应入库。
原以为一切都妥当得很谁料,却出了纰漏。
飞鸾丢失,不但古虞有被指认谋逆的危险,还极可能被他国所用。
她实在不敢想,私造飞鸾的事一旦败露,会将术离置于何等被动的境地;若术离发现她在背后暗做的手脚,又会是怎样的失望与愤怒。
若玉与沮枫坐在朋来客栈空落落的食肆里,沮枫与沮渠是古虞侯所训暗卫,前些年跟了她,一个随侍若玉,一个随侍画眉。
&nbs外一地枯草,食肆内漂浮着若有若无食材酸腐的气息,时有苍蝇嗡嗡作响,伙计则无所事事斜靠在墙边,见人落座也不急着上前招待。
若玉挥手召来一脸不耐的小二道:“行了一日,饥肠辘辘,烦请为我们置办些吃食。”
小二淡淡应了,也不问来客所需,转身便去厨房内端了几盘干饼上来,搁于桌上,又给他们倒了两杯凉茶。
沮枫形貌英武,正欲拍桌,若玉将他按住,从袖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
小二见若玉出手如此阔绰,不仅眉笑颜开,热情了不少。
若玉笑道:“往日来此座无虚席颇为热闹,不知今日为何却这般冷清?”
小二听若玉此问,半掩着脸道:“公子,祸从口出,此事你还是别问的好。”
若玉一脸好奇,又暗暗塞了一锭银子给他,低头凑过去:“小哥你别藏着掖着,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说出来与我们解解闷也好。”
小二瞧她一眼,一屁股坐到了她的旁边:“即是闲着,说与你们也无妨,只是你们听听就好,可别再乱说。”
他说着,比了一个封口的姿势,若玉赶紧点头称好,小二方才神秘地道:“说起这事真是没个预兆。那日古虞国的官商路经住店,不知怎的住到半夜竟走了,这边前脚刚去,那边王城就来了人。乖乖,那可真是个美人儿。”
若玉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123言情原创中文网首发,谢谢支持。
小二一脸神往地道:“那美人可就是当今名噪天下与天子相好的苍梧圣女。”
若玉对美人没什么兴趣,只得清清嗓子,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小二嘿嘿一笑,继续道:“美人一来,先使人将掌柜押住,说是得人来告,疑客栈内藏了朝廷要犯,遂派人来此挨搜查。这一搜还真让他们搜出了祸来。”
若玉问道:“搜出了什么?”小二声音更低了些:“没搜到要犯,却搜了十来箱的武器。”
若玉握紧手中茶碗,努力维持平静:“武器?可知是何武器?”
小二说得是既怕又来劲,颇有些眉飞色舞:“非刀枪剑戟之类的平常物,装在十几个箱子中,被藏在掌柜厢房的暗间里。早先那些官兵也没认出所以,倒是美人瞧出的端倪。美人将掌柜拿下仔细审问了一番,又抓走了厨子和不少跑堂,当时客栈内的人都蒙了。”
若玉勉力一笑:“后来又如何了?”
小二回道:“据传回的消息,说客栈内被抓的人竟然是匪贼,犯过不少的案子,说客栈是他们隐蔽的一个据点。”
若玉道:“既是匪贼据点,按说朝廷应将此处查封了才对,为何仍是开门营业?”
小二挠了挠头:“奇怪呀,圣女抓了人查了货,将我们几个没事的留了下来,要我们在此开门营生,并不得传谈此事,留了两名官爷监管我们,这不正在楼上的厢间里歇着呢。”
若玉顺着小二的话道:“不过小小匪贼,却敢私藏兵器,这边查了却又刻意瞒下,粉饰太平,莫不是牵连到什么不好办的人?”
小二赶紧做了噤声的暗示:“说不得了,这可就真说不得了。”
小二说着抬屁股欲走,若玉忙拉住他又塞去两锭银子。小二捏紧银子,双眼瞟了瞟四周,轻声道:“公子你听过就算,这事听说牵扯到了某位侯爷,依小的所想估摸着是古虞侯。”
若玉在夜幕里纵马奔驰,沮枫紧跟其后。她内心焦虑万分,须得尽快赶到王城,弄清天子意图。
朋来客栈常有古虞国、日向国商官落脚,苍梧圣女公然带人搜查此处,必然是得授天子之意,且蓄意为之。
自己与金凤的交易甚秘,应不为他们所查,而这客栈也不过普通营生,并未犯出大事,所以,他们原本来意并非为货,或许是想发难立威。
不过如今,实在是被他们得了个意外的惊喜,天子若想,便可以此为凭,指古虞侯谋逆之罪。
诸国虎视眈眈,正愁没出师他国的机会,眼下自己却犯下如此大错,将古虞侯置于万难之地。
大雨倾盆,雨点密集,若玉冒雨催鞭,毫无躲避之意。沮枫与她并肩而行,在雨中高声道:“姑娘,此事以我们之力恐怕难以处置。以属下的意思再瞒不得,还是尽快报禀侯爷要紧。”
若玉隔着雨帘看他,美目中有些慌乱之色,分神之间,若玉骑乘骏马,似被何物所绊,身形不稳,向一边歪倒而下。
沮枫担心若玉受伤,自马背而起,急身过去护住若玉,利刃入心,一刀致命。
雨点淅沥,透明的雨珠落到地面淤积一片,一股血红在水里晕开,很快又被大雨冲刷干净。
若玉在雨里呆站了一会儿,水珠顺着她的脸庞流淌,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若玉将沮枫的尸体抱起来放到马上,她不能让术离知道这件事,她无法面对他的怒气。
若玉翻身上马,将一柄小刀插入靴筒,马鞭响起,她带着沮枫的尸身往客栈折返而去。
极乐城。法阵破碎,幻想消散,无忧与小妖带着一群被制住的孩童,包子驮负着昏睡的雪晴,陆续自城中逃了出来。
刚出了城,小妖们被伯弈下的咒术消失,一时再无人管制约束,便各自寻了去路,顿作鸟兽散。
自城中救出的孩童足有一百之众,皆被无忧贴了符咒,暂摄去心智。正在无忧与包子无措时,一抹素白自景象覆灭的碎片里飞了出来。
无忧惊喜道:“是师父。”她扔下众人,上前欲与伯弈叙话,伯弈凤目微乱,抢先开口道:“妖王与穷奇皆在阵中,他们很快就会出来。”
黄土混沌污了半壁天空,正如伯弈所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妖王与穷奇便带着妖兵妖将冲出了法阵。
影像逝去,极乐城与法阵同无相一道寂灭了,六界之中再寻到一丝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烈日炙烤下,四面空旷平坦,笔直官道上并无行人踪影,妖王暗道,自己与穷奇出得如此之快,雪晴应不会逃出多远。
穷奇幻出魁梧人形,踏上云头一番细探,转头喝道:“月兄,五里外有车马向东驶去。”
阴月略有不耐:“车马?”安排车马逃跑显然不合情理,但四周确无雪晴踪影,即便有疑也得赶去一看。
阴月转头嘱四将领兵自回,自己则腾云翩然而起。穷奇紧紧相跟,他对雪晴毫无兴趣,但魔宝现世的最后一地正是极东,无论阴月以何为幌子,都绝不能任他单独行动。
车马徐驰、步履不停。阴月立在云头冷眼俯看,一头一尾骑者约莫二三十人,皆是寻常人间男子。
然居中连着十辆马车,却不知其间乘坐何人?123言情原创中文网首发,谢谢支持。
阴月掠过穷奇,脚踏飞云,向马车所在而去,他速度极快,瞬间便至。阴月侧飞,双掌隔空发力,接连几声轰然巨响,一排十辆马车四壁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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