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略往术离周围扫视了一圈道:“如此深夜,侯爷为何一人在此,也不着侍卫相跟。”
术离淡淡道:“连着几日赶路,他们也累了,不过是一时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哪里就能遇了危险。”
萧惜陌劝谏:“侯爷未免太率性了些,如今非在古虞国所辖,还是小心为上。”
术离满口应承:“好好好,将军肺腑忠言,我还能不听,日后出来定会着人跟着。”说完,术离打了个哈欠:“来了好一会儿了,委实乏了,回吧。”
萧惜陌走到术离身后,目光不经意地在四处巡视一番,术离眉头紧皱,略略加快步子向扎营处去。
萧惜陌本就生了疑,他刻意观察怎会发现不了。他在术离身后道:“侯爷,那边地上有什么?好像是人躺在地上?”
术离转身,顺着萧惜陌所指看去。他当然知道那是刚才射死的侍童尸首,原想敷衍着应付过去,看来还是不行。
术离眸色变冷,双拳紧握,今夜的事若真被萧惜陌发现,即便不是除他的时机也只能下手了。
萧惜陌脸上挂满狐疑之色,撇下术离径直向尸首处大步而去,术离跟在他身后,小巧的锐剑顺着手腕滑入到五指间。
萧惜陌走了过去,那地上趴着的“尸首”突然爬了起来,叩首道:“侯爷、将军饶命,小的睡不着,想到此处洗浴一番,未想竟然到惊扰到侯爷与将军。”
术离瞪眼,萧惜陌听那“尸首”声音尖细,厉喝着道:“抬起头来。”
“尸首”抬头垂目,术离借着月色一看,分明是伪装成近卫的无忧。
第115章 试探()
萧惜陌见了眼前之人,皮肤虽有些黝黑,但轮廓却很是清秀,在此处沐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暧昧地转头瞧了术离一眼:“侯爷果然是大雅之人,哈哈。”
对于萧惜陌的话,术离含笑算做默认,无忧虽似懂非懂,但隐隐觉得萧惜陌看她的眼神有些轻浮,渐渐地也燥红了脸。
萧惜陌见二人这般神情,更是坚定了自己的龌龊想法。他立时善解人意地道:“既然如此,你这小侍还傻呆着干嘛,还不快起身伺候侯爷回去歇下。”
无忧又羞又恼,正想辩白,术离却柔声接过道:“将军都如此说了,你还不快谢过起来。”
术离绵言细语,若对情人般。萧惜陌哈哈道:“好了好了,将侯爷伺候得舒心,便是对我的谢了。”
萧惜陌说得直白,无忧就算是木头也明白了,气得想跳起来将他一阵好打。
包子霎时感觉到无忧体内排山倒海的怒火之气,赶紧在袖袍里轻咬了她一口。
无忧心下略微清明,只得强忍住怒意跟着术离去了。
萧惜陌默立一会儿,脸上泛着阴霾之色,将四周更加仔细地瞧了一遍,又寻了长棍子在水中探了探,见确无异状,方才离去。
至到再听不到脚步声,在水中憋得快要窒息的画眉破水而出。
她**地躺在乱草丛里,嘴巴大张、身子起伏,大口地呼吸吞吐,终是缓过气儿来。
子时,伯弈归来,隐了生息,向早前安置无忧的营帐走去,但在帐中熟睡的人里却未见到无忧。
伯弈赶紧出帐去寻,恰遇半夜同样未睡,准备出门去“偷鸡摸狗”的包子。
伯弈唤住他问询无忧的去处,包子虽心中有愧,但又看不过这几日伯弈对着无忧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幸灾乐祸地道:“小主人啊,在古虞侯的帐子内。”
包子说着,又作势望了望夜空,一脸深沉地叹道:“如今仔细想想,古虞侯这样的人物,与小主人,倒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说着,瞧一眼冷色冷情的伯弈,哼唧一声撒腿跑了。
伯弈心里生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庞杂情绪,有些酸有些涩,他暗暗自嘲,想不到人间历劫一年有余竟生出了许多非修道者该有的暇念,道法修为退步到控制不住自我的情绪的境地。他叹了口气,走至古虞侯帐外。
帐内已然是一片漆黑静谧,帐中的人显然已经歇下。伯弈顿觉心悸,他双手微颤拽紧拳头,静静地瞪着黑乎乎的帐子,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进帐中去探个究竟。
“师父?你为何在术离大哥的帐外?”无忧清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伯弈急转身去,见无忧俏生生地立于夜幕之下,正目光灼灼凝看着他。伯弈冷寒的凤目中泛起了难掩的喜悦之色,略为急促地道:“你去了哪里,为何不曾歇下,让为师一阵好找。”
无忧不知有包子逗他的事儿,杏目圆睁,走过去扯住伯弈的袍袖将他引至了暗处,绘声绘色地把夜里与包子偷听来的事儿娓娓说了一遍,又讲了自己鬼使神差替古虞侯解围,将侍童的尸首隐住,滚下树趴地装死尸的事儿。
伯弈听完,忽然问道:“那古虞侯可曾问过你,为何出现在哪儿?”无忧点头回道:“问了。”
“那你如何答的?”
“我当然不会说偷听他和画眉说话的事儿了。只说和包子去河边玩,碰巧替他解了围。”
伯弈追问道:“那古虞侯作何反应?”
无忧道:“他表了谢,与我在帐中闲聊了一阵,便使了我出来。”
无忧一顿,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他还问起过师父。”伯弈道:“他如何问你又如何答的?”
无忧侧头道:“也没什么特别,只是问到你去了哪里,我如实说夜食后你就独自出去了,他也就没再多问。”
说到此处,无忧突然凑近伯弈道:“对了,师父你之前究竟去了哪里?”
伯弈脸色微凝:“王城。”无忧心中已有猜测,对伯弈的回答不甚惊讶:“那师父探得如何?天子是否真有问题?”
伯弈凤目幽深:“那天子不过十七八岁,外表荏弱阴柔,我一直隐伏跟着他呆至夜深,才发现他竟以吸取活人魂魄为食。”无忧道:“莫非他是妖不成?”
伯弈道:“不是。即便妖王阴月也掩不住身上的妖气,我细探过他体内,气息古怪,不属六界。”无忧又道:“莫不是如黑蚩侯般的死躯或是冥界中人?”
伯弈摇头:“死躯是魂魄离体,肉身未腐的活死人,带着死腐之气。但天子却没有腐气,他体内魂魄十分活跃。若是冥界之人,七夜圣君怎会私自任他逗留凡间?”
无忧想了想:“那究竟是何怪物?”伯弈缓缓道:“在我将将离去时,又遇见了两个熟识的人,前后联想,终有了一些推论。”
无忧奇道:“师父看到了谁,又想到了什么?”伯弈回了:“在葵城地道中的婢女瑞珠,还有灵宗掌门清灵子。”
无忧质疑:“清灵子掌门?怎会是他,他怎么也与天子扯上了关系?”
伯弈黯然:“今夜被天子吸魂的人,瞧来恐是灵宗的初阶弟子。”
“什么?”无忧失声叫了出来,又极快低下声去:“那清灵子为何要害自己的弟子?”
伯弈冷然:“你可还记得元姬曾说,害死黑蚩侯的人穿了绣着龙纹的软鞋,这龙纹在人界里只有天子可用。所以,或许天子就是凶手,此事当与噬魂石有关。”
无忧道:“师父之意,莫非是说这噬魂石在天子手中?”
伯弈道:“清灵子本是上仙,如何会听命于凡人,不惜将弟子拱手送上供他食用;还有那冥界的棋君,瞒下冥王私出冥界行干预凡界的事,本是大罪。再则,以魂为食,确然是噬魂石之兆端。”
无忧默了一会儿:“若真如此,当要如何?”伯弈不疾不徐道:“跟着古虞侯入宫,弄清楚真相再做打算。”
话意未尽,伯弈突然示意噤声。二人站在暗处,见一丰盈娇媚的女子陡然跃入了古虞侯的帐内。无忧作势要去相救,伯弈摇头道:“以古虞侯的本事,不会有事。”
“侯爷。”娇媚入骨的声音在耳畔辗转婉扬,古虞侯只觉脖劲处一阵酥麻。早已警觉的古虞侯佯装睡意朦胧,好半晌才缓缓睁眼。眼前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美颜,棕发碧眼丰满的异域美人,此时身子半贴在他的身上,一脸的妩媚娇柔,是赤泉侯阿赛娅。
术离看清眼前人,刚想唤她闺名,忽然想到什么,状似惊异地道:“赤泉侯为何在此?”
术离边说,边翻身坐起,阿赛娅又紧贴了过来,软腻腻地道:“侯爷怎的这般生疏了,莫不是忘了奴家不成?”
术离暗自好笑,退至一旁,脸色越发的庄凝:“赤泉侯切莫开这样的玩笑。”
阿赛娅撅嘴道:“怎会是玩笑,侯爷莫不是装傻不成?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还如此做作?”
术离脸泛冷色:“承蒙赤泉侯错爱,以赤泉侯的身份,这般情意,术离确难消受。”
即便拒绝的如此之明,那阿赛娅仍是不管不顾,无半点矜持,作势便要探手入术离内衫之中。
术离一把抓住赤泉侯的手腕,将她拉开,肃然道:“赤泉侯若再不自重,术离只得着人来请。”
古虞侯说着,便做了一个请出的手势。那赤泉侯直勾勾看他半晌,见他一脸冷淡坚毅之色,只得恨恨地转身而去。
对于古虞侯与赤泉侯的私情,无忧知道得清楚,此刻见了这一幕,心中多有不明,询问伯弈道:“师父,这古虞侯不是与赤泉侯交好,为何今夜却对她如此冷淡?”
伯弈反问道:“赤泉侯可会武功?”无忧略作回忆,摇了摇头。伯弈接道:“既然赤泉侯不会武功,她如何能不惊动护卫,暗潜到古虞侯帐中?”
无忧望望古虞侯帐前所立的侍者,恍然道:“莫非,与古虞侯一会的不是真的赤泉侯?”
营帐内,术离静静躺在矮榻上,经这一闹彻底没了睡意。
他心情凝重,心绪繁杂:“阿赛娅”深夜前来,定是有人使她来试探自己,看来,他与赤泉侯的私情已露了痕迹,诸侯里必有人生了疑。
方才那人进出他的大帐如入无人之境,可见近卫中离心人不少。今次到了王城,他与真正的赤泉侯阿赛娅难免碰面,阿赛娅率真烂漫,他若处置不当,必将坐实二人的私情。
看来,即便此行得伯弈相护,入王城的事也得仔细谋划。术离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白玉雕兰,淡淡地叹了口气,侧过身闭目细谋起来。
第116章 布局()
古虞侯虽是温雅之人,治军却张弛有度。第二日,东方尚未挂白,一应侍从、兵将皆准备妥当。
包子一脸倦容,嘴里嘟嘟啷啷很是不悦,惹得萧惜陌直瞧了他几眼,幸得他尚算机警,方才没露出破绽。
伯弈和无忧各自上了马,混在骑队里。近卫长手执马鞭,驾着高大的骏马缓缓踱步,审视兵士们道:“此去王城,左右不过一日半的行程,弟兄们都加紧些,若一切顺利今夜能到,必使你们踏实地休整一番。”兵士们齐声和道:“好。”
古虞侯的车马行驾朝着天晟城方向去。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古虞侯唤来萧惜陌:“大将军,昨夜匆忙,未来得及细问,不知与曲梁大商的商使谈得如何?”
萧惜陌见术离一门心思摆弄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心中略有不屑,闻名天下又如何,还不是玩物丧志的文弱书生罢了。
心中虽如此想,但萧惜陌的脸上仍然堆着敬色,正想答话,忽然一支力量极大的黑色箭矢自上而下,笔直插入古虞侯所乘的大车内。
紧接着,又是嗖嗖数箭,萧惜陌见术离拿剑去挡,身形略显笨拙、额上渗了隐隐汗珠,赶紧将他护到一边,抽出腰间长剑将飞来的利箭尽数挡开。
在马车内外的婢女和侍童惊叫道:“来人,快保护侯爷。”骑在大马上的近卫们在嗖嗖飞来的利箭中倒下数人,突来的变化,使近卫们彻底慌了手脚。
萧惜陌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军,将术离护出车外,一声喝令,命众兵士弃了目标明显的华车,滚入两边的密林里。
萧惜陌将近卫分作四支,两支潜伏步行沿两边林道向箭矢来处逼近,一支借树木为掩,射箭相搏,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余下一支则与婢女侍从等人看顾古虞侯,伯弈心下暗道,这萧惜陌若不是心术不正,倒也有些将才。
被“吓得”脸色略变的古虞侯,带着近卫向林子深处跑了一阵,唤来侍童包子道:“本侯欲出恭,着两名近卫来护。”
包子得令,叫来伯弈和无忧,古虞侯带着二人拐入深林。
走了一会儿,与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术离定身站住,一身的从容冷静,哪里还有方才的窘迫之感。
术离对伯弈拱手道:“不瞒先生,王城之行已然危机四伏,离今日得到消息,天子有意借选仕尽除七侯。离实在无奈,须请先生一援。”术离星目如炬,伯弈凤眼幽深。
伯弈淡然道:“侯爷可知我本修道之人,不便过多插手人界权争之事。”
伯弈话中虽有婉拒之意,术离却未露一点失望之色,只定定凝视伯弈道:“先生既要去王城,依术离猜测必然不是去看热闹,或许也是发现了天子的异状?若诸侯为天子所灭,一则七国无首、国政必乱,二则依天子如今的手段苍生必苦。”
伯弈回视术离:“天下分制也未必能使苍生得幸。”术离讪然一笑:“分也罢、合也罢,水到方能渠成,天晟朝内政纷乱、国力虚亏,士农工商皆无良治,如何能统得住这天下?若要以非常手段强压,合的不过是表象而已,内里却如那白蚁之堤,迟早成祸。”
伯弈静默半晌,缓缓开口:“谋算之事不便参与,若另有所需,侯爷直言便是。”伯弈如此说话,算是应承下来。
术离浅笑:“先生即是修道之人,离也绝不会强人所难。此事非谋划算计,只需对选仕一事稍作破坏,使诸侯分开,不让天子抓住一网打尽的机会。”
无忧插嘴道:“若天子召你们一起进宫,莫不是要让他们抗旨?”术离回道:“抗旨不遵和不能遵旨可是两回事儿。”无忧接道:“术离大哥所说,是要诸侯不能遵旨?”对无忧的问话,术离点头称是。
稍后,术离将目光投向伯弈:“如今,诸侯自四面八方而来,到王城估摸着也就十多日,须得在入城前将他们拦阻下来。”包子跃跃欲试:“这事儿不难,你只需分派任务就是。”
术离道:“好。我们几人中,须得有一人去拖住金凤侯与赤泉侯,最少五日最多十日。”
伯弈笑道:“包子可去。”包子听了,顿觉豪气干云,一声:“得令”,不耐听完之后的事儿,嗖地一声就没了影儿。
术离见得包子化出原形疾奔而去,略有异色,又道:“接下来,需得先生与小妹与我演一出戏。”
术离一阵低语布置,细细说完,方带着二人往回走。
不过出个恭,去了四人只回来三人,终是不妥。伯弈只得折了纸傀变作包子形容,敷衍了过去。
几人刚与护卫会合,萧惜陌便领了出击的兵将回来。
术离对萧惜陌道:“将军幸苦。眼下情形如何?”萧惜陌深看术离一眼,仍如往日般恭敬道:“属下应为,当不得辛苦。侯爷暂可安心,兵将虽小有折损,但对方已尽数伏毙。”
术离奇道:“为何不留活口?可看得出何人所为?”萧惜陌略为怔愣:“属下过错。依尸首所着衣物、所配饰器来看,应是天子影卫。”
术离一听,赶紧道:“惜陌,此事可不能胡言,使人将尸首掩埋,衣服、所饰尽数毁灭,不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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