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怔愣,停斗一会儿,扔掉残器,互不相让继续肉搏起来。
伯弈自梨落帐中飞出,急急奔去了无忧的帐子,帐中却不见她的身影。
伯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着五识感念而去,来到贝都外的石壁处。
火光熏红,壁上石画在火势照耀下光影流动,仿若有生命一般。
伯弈身体被一层白晕包围,整个人被吸入了画壁里。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似乎位于天界的尽头,明珠为顶白玉为基,黄金贴柱琉璃覆瓦,四周环绕着一层层厚重的白絮。
六十八条白龙缠绕着大柱,八只火麒麟神气活现地蹲在宫殿的门口,身着黄金重铠的神兵一字排开气势赫赫。
正殿高处大椅上坐着一名男子,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伯弈努力去看,但二人的面容却十分模糊。
那女人在男子怀中撒娇道:“昊君,你我相伴数万年,你爱我疼我,却不信我。”
男子低头柔声道:“凤儿为何如此说?”
女子动了动身子,那姿势十分撩人:“因为,昊君从未提神龙戟的来历。”
男子似有犹豫,怔愣半晌,终是在女子殷殷注视下,缓缓道:“好,我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人。”
不,不要说,不要告诉她。不知为何,伯弈想要大叫出口,去阻止那男子的莽撞。
神殿忽然消失了,伯弈立在了阴影之中,黑暗掩映中隐隐可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那男子道:“凤纪,如今,你可知道了神龙戟的秘密,知道了神龙戟便是弑神戟。”
女子不答。那人又道:“所以,凤纪,天之神女,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爱人、兄弟、背叛、厮杀,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伯弈霎时心神俱裂,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
分不清虚幻与真实,伯弈虚弱地趴在地上,却听到有人在耳畔低唤浅吟,似包含着千年万年的深情一般。
伯弈抬起眼眸,眼前是一名素衣清雅、面覆轻纱的女子。
那女子一双清澈见底的美目正深深地看着他,使伯弈的心突地漏跳了半拍。
女子素手轻扬,撩开了轻纱,竟露出了一张与无忧一模一样的脸。
伯弈呆呆怔住,女子唇角含情、明眸流盼:“昊君,昊君……”
突然,一把带有九刺的铁爪笔直地没入了伯弈的心口:“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又有多恨你。你可知道,唯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安宁。”
心口处剧烈的绞痛,伯弈用大手紧紧扣住女子的皓腕,使力将她架开。
可是他推不开她,女子的眼眸由深情道冷酷,纤细的手腕不停地转动加力,似要将他的一颗心碾碎剜出一般。
剧痛使伯弈心冷如灰,他闭上眼不再看她,任自己的心被她剜得鲜血淋漓。
又是一阵琴音缥缈,伯弈的身体突然自画中弹了出来。
伯弈心中惊诧莫名,低头俯看,胸口处并无半点的伤痕,白袍上也无一丝的血迹。
伯弈转身瞧了背后的石壁,石壁光滑洁净,并无半点留画的痕迹。
但是,伯弈不知,就在不远处,有一人在冷冷地俯看着一切。
百万年前,凤纪散魂,却以破碎的魂识入画,将自己的悔意封入了荒漠的石壁里,想着终有一日能与他再续前缘。
只是,他会让他们有转圜的余地吗?
第56章 失望()
无忧睡得正香,梦里,不到五岁的她正坐在伯弈的大腿上,摇着他的手臂,嚷嚷着让他教飞。
伯弈抬手刮了刮她圆润的鼻头,真是难得的好梦,无忧的脸上霎时堆了甜蜜的笑。恰在这时,她的耳边却响起了一个讨厌的声音:“小丫鬟,快醒醒。”
脸不知被谁连拍了好几下,无忧不满地嘟囔着醒来。石壁旁靠着一个绛红锦袍的秀美公子,此时,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无忧扶额坐起,惊问道:“游雅?”
游雅见她一脸迷糊,赶紧俯身凑近:“我这小丫鬟果然不一般,连爱好都那么古怪,只这不爱软床爱地道的劲儿本公子喜欢。”
无忧听他越说越不像样儿,正欲回嘴,忽然想起壁画的事,赶紧向墙上看了,哪里有画?
无忧转头看着游雅:“你刚才可有在墙上看到什么东西?”
游雅见无忧眸中带着惊恐之色,难得没有再打趣她,如实回了:“没有。”
游雅见无忧脸色大变,担心问道:“莫非你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儿?”
无忧摇摇头,按下心中所疑,将昏睡一旁的包子塞回了袖里。
一应做完,方又想起一事儿,抬头对游雅道:“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游雅听她所问,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神色,避开话题道:“那你又为何来的?”
无忧心中亦然有鬼:“我,我好奇呗,所以就和包子下来看一看了。”
无忧暗道,可不能被他发现她原为偷窥师父睡觉而来,若被他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打趣笑话。
游雅自有心事,并未深究无忧的话,只缓缓说道:“既然下来了也好,就与本公子在此促膝长谈,待晚点再上去。”
无忧不解:“为何要在这里?若要长谈,上去不好?”
说完,无忧感觉到通道里有不少人在走动,坐直身子向两边瞧了瞧,惊道:“那些黑衣人可是你带来的,他们是在洞口处燃什么东西吗?”
无忧起身欲看,游雅忽然挡在她身前:“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你坐下说说刚才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昏倒?”
无忧五感本比凡人要强,即便被遮挡了视线,仍是看清了黑衣人手中抛掷的,竟是无数点着的火折子。
“你们,竟是在放火烧贝都?”无忧又惊又怒,只觉眼前这翩翩如玉的公子,是如此的陌生和可怕。
游雅语气温柔,带着点哀求:“我绝无半分害你之意,此间之事你可能不管?”
无忧盯着游雅,后退两步:“不,我怎可不管,我师父、师伯还在上面。”
游雅笑道:“以你师父、师伯的本事又怎会有事?”
无忧边说边退,暗自凝气戒备:“他们没事,那贝都的百姓呢?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们可也不会有事?”
游雅岂能不知无忧的小动作:“权势斗争之事本就残酷,我也实在无奈。这贝都人并非善类,与你又非亲非故,你又何苦与我作对。”
无忧忽然明白了许多,摇头叹道:“游雅,不,暮月公子,你说的无奈实则就是你的贪欲吧。你这一路跟我们前来,根本不是游学。你早谋好此局,借我师徒几人做幌子当棋子。”
游雅脸色微变、无力辩解。
无忧继续:“一直以来,你忌我师父一身本事,现在细想,那库尔宗主扎伊虽喜我师伯梨落,但他如此冒险必不仅为得一美人而已,当日行径根本受你唆使,若他真能对付我们你便少了心腹大患,若不能,你就借我师徒的手乱了库尔,是与不是?”
无忧语气愤然:“事后,你着人偷走我师父留给扎伊的丹药,便是存心使我师徒与鄯族结怨,将我师父置于人人喊打的境地?”
无忧越说越心寒:“当初从暮月府引我们入密室,大漠里又使我们遇沙妖,便连这贝都的地洞,也是你故意告诉我的?一应种种,你到底有多少真心,多少算计?”
游雅脸色青紫,眼目渐渐绝望起来。
无忧的话他要如何反驳?自己确然对她动了心,但儿女情爱与多年**无上高位相比,他又能如何选择?
他不过弃了情择了谋算欲求而已,若换成其他侯爷公子,必然也是如此,难道他就错了吗?
无忧见游雅默然不语,心中微痛,跃身欲择一石洞而上。
游雅闭目挥手,十名黑衣武士一拥而上,上前阻拦无忧。
无忧回身,抽出霜寒剑相抵。
随游雅而来的皆是暮月国隐卫,个个身怀绝技。
无忧习的五蕴剑法本就重防不重攻,在十名隐卫不要命的强攻下,一时竟也突围不得。
无忧担心师父、师伯,只得暗默诀语,凝气而上,使出了迷踪术。
无忧的迷踪术虽比不得伯弈、梨落,但毕竟道门术法绝学。
不过晃神的功夫,俏丽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洞口处。游雅心知事无可转,长叹一声,不再耽于私情,指挥暗卫们不疾不徐按之前布划,引燃贝都数处地洞里的火物。
待做完一切,方才自事先预留的通口退出,回到了地面。
地面上,伯弈、无忧自两方而来,正欲加入战斗。
场外突然响起啸叫之声,场中燃起一股迷烟,烟雾尽散,黑衣人俱都退场消失。
游雅计成,贝都损失惨重,居所尽毁,五百兵士死伤过半,百姓枉死者众多,宗主萨伊数处受伤,形容十分狼狈。
若玉使商队救助,又借机对萨伊低语道:“如今鄯族式微,两面毗邻大国,若不小心应对,当有灭族之危。”
萨伊听言,眼中浮现怨怼之色,若玉说得甚是在理,自己原就有些盘算,如今对策划之事更加坚定。
今日若不反击,鄯族日后即便不为两大国所灭,也将被其他世家部族吞并。
安顿伤者、收敛尸首、清洗血迹,贝都一夜无眠。
入夜,离贝都三里外,绿洲与沙漠接壤处,一片空旷。
伯弈去见梨落:“不知师姐唤我,可是有话?”
梨落沉吟片刻,方道:“师弟,唤你前来,确为一颇难启口之事。”
伯弈见梨落犹豫,朗声道:“师姐但讲无妨。”
梨落徐徐开口:“师弟,你素知我最喜清净整洁,今次留在凡尘原也是想要帮衬一些。但经库尔、贝都之事,我方才明白自己想得太过简单,我虽有些道行却毫无经验,如此跟着你不仅帮不上些许,还会给你惹不少麻烦。”
伯弈静然看她:“师姐如此说,可是欲回山,而来请辞?”
梨落眼中满是愧色:“师弟,这凡尘我确实多有不惯,如今回去,当叫师父换门内其他弟子前来相助。”
伯弈浅笑,眸子墨黑明亮:“师姐勿需自责,此番历劫本是伯弈私事,师姐能多有相帮,伯弈已是感激,不敢再劳烦其他门人。师姐自回便好。”
梨落紧咬下唇:“谢师弟体谅。只师弟此后千万小心,并代我向忧儿辞别。”
说完,梨落飞身跃起,身影如闪电般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第五十九章作别
一个时辰前,梨落、伯弈等人正在为贝都伤者施诊布药。
伯弈突然传音梨落:“师姐,今日受伤确因琴音而起?”
梨落听伯弈突然提起,传音回道:“恰在运功时,确因琴音所扰,才致岔气。”
伯弈凤目蒙上一层冰凉:“方才我入了石壁的画中,也是在危机时,听到一阵琴音,方才从画里掉了出来。”
梨落有些困惑:“师弟想到了什么?”
伯弈道:“知我下山一应行踪,又知六界书所喻,且能说动穷奇、妖王,师姐以为凡界可有人能做到?”
梨落惊讶道:“策划者若非凡界之人,师弟所疑莫非乃仙界?”
伯弈道:“尚不能肯定,但之前发生的部分事情实在超过凡人能力所为。但却又想不通,若真有仙家参与,目的是什么?若说单只害你我,以对方的手段本事,实在不必兴师动众、曲折布局,况且还有好几次主动相助。”
两人传音通信,脸上未露半点异色。
伯弈继续道:“如今,我欲将此间之事告知师父,还得请师姐亲回一趟。一则请师父示下,这魔界封印之事是否牵涉到上古真神的恩怨,是否有些关键我们未知。二则为师父示警,若真有仙家参与,能知根知底者必是素日亲近之人,师父也当自小心。”
梨落略有纠结,一颗心是巴不得早些回去,但师父既遣她来,必是打定主意使她相帮伯弈,如今她急急赶回,师父虽不明说但也少不得心中埋怨。
梨落犹豫:“师弟,前路茫茫,我留下到底能相帮一些。若只传话,用纸鹤便是。”
伯弈道:“此事不可传信,便是师姐你回去也当避人,发生的事和我们的疑惑只能亲说与师父知晓,不得道于外人。”
梨落暗想,她这师弟素来聪慧,既如此慎重交代,可见所疑之人之事确不平常。思及清楚,梨落爽快应下。
伯弈沉吟片刻:“若仙界真有参与,师姐此去,必不会顺利,一会寻个由头离开,不要为人生疑,一路回去亦要千万小心。”
第57章 作别()
翌日,伯弈轻描淡写将梨落离开之事告知了无忧。
无忧有些生气,师伯竟不向自己辞行,而且还选在关键的时候离开,真是没有义气。
伯弈见她闷闷不乐,知她对梨落离开颇有微词,也不点破,只摸摸她的头略做安慰。
无忧收拾妥帖,揣好包子、拉着师父,因厌萨伊虚伪,也不辞行便径直离去。
出了贝都,远远见到一群人,当先者黑发如墨红衣风流,正是暮月公子游雅。
游雅见二人出来,主动迎了上去。
无忧见他,只装作不认识,将头转向了别处。
游雅苦涩一笑,形容略显憔悴,不复往日倜傥之姿。今次一别不知能否再见,他与无忧,确已无可转圜。
游雅掩去眼中黯然,对着伯弈抬手施礼:“不知先生,可方便借步说话。”
伯弈也不啰嗦,大步先行,待人群离远,方才驻步。
游雅一改素日的痞气,话语庄重恭敬:“天下分制已久,君主无为、分久必合,这天下若无强势者统之,必有意乱,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诸侯之事,权利纷争于我向道者不过身外之物,伯弈实在无志此道。”伯弈言语冷冰,眼中不含情感,心知游雅此问实在试探,而自己也当表明心迹。
果然,游雅并无不悦,只道:“得先生此话,我当心安。”
游雅深知伯弈之能,若不能为己所用,难免将之视为心患,如今看来他确无参政之意,倒可略为宽心。
伯弈凤目深邃,端看游雅道:“公子言重。只一事醒之,公子心怀大志,却手段狠辣,伯弈虽无志于庙堂,却也不忍见百姓受难。若公子行事不改,仍将他人之命视如草芥,伯弈必不会坐视。”
伯弈说完,不再看他,大步朝无忧而去。
游雅看着他洋洋洒洒远去的背影,又向无忧处深深凝视一眼,方才决然回身,与师徒二人背道而驰。
人心难测,虽与伯弈说开,又多番观察试探,但仍得派人跟随。
伯弈在暮月大宴中露脸,诸侯皆对他有所提防,想杀欲除者只是尚无机会而已,故而跟着的人也不多他一方。
转而又想,西北一行诸计虽算不得完全成功,但库尔、贝都损失极重,鄯族又失了扎伊这般的骁勇之人,想来一时再无暇暗做手脚,对暮月国搅局生事。
若能一鼓作气趁鄯族元气大伤时,离间鄯族与其他部族的关系,便能诱他族将其围剿之。
鄯族一灭,其他部族不过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暮月只要在其间算计得当,分而击之,征服东北边陲之地可待。
游雅思及此处,因无忧而来的失落感又减淡了许多。
游雅一行将将踏上沙漠,一阵清脆驼铃声传来。
游雅浮起一丝笑意,又将一场作别,也好,自己也正想与她会会。
不一会儿,一短衣大裤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