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也点点头,作为一名江湖老郎中,他自然更知道人心的险恶,又是比病痛更能折磨人。
“只怕当前形势由不得我们加快动作。”在闯营待了几天的冷刺似乎早已察觉这个营地的规矩。
众人纷纷提出了对策。朱青沉疑了片刻,却没有表态,他突然转向低头不语的刘公公道,“刘公公,青龙向你请教一事儿。”
众人一听,不免又是一惊,对这个刘公公不逼供已经算给他面子了,何须用上请教?
但朱青就是说了请教,而且说得很认真。刘公公也甚是奇怪,他以为这回被带过来又要一阵严刑逼供,没想到朱青对他如此客气,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难得朱青如此宽待自己,刘公公没必要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欠了欠身道,“将军有事儿吩咐一声便可,何须吩咐?”
“好,那我问你,温相在宫中可还有其他好友?”朱青问道。
众人觉得有些奇怪,温体仁与朝中大臣关系并不算好,很多人在他坐正前根本不与他结交,这是朝中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儿,作为锦衣卫的最高指挥官,朱青难道不知?
刘公公虽然也觉得朱青这话里有话,但是也是起身拜道,“禀将军,温相因为东林遗案,与朝中诸将并不怎么合得来,但是自扶正后,这……”
“我便想知道这后面的事儿。”朱青紧接着问。
“有道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何况这官场风云变化,有几棵墙头草并不奇怪。”刘公公暗示道。
“哼,你也算是其中一棵吧?”白虎对着刘公公嘲讽道,是他负责审刘公公,当然知道更多底细,便不免有些介意。
“白虎?”朱青赶紧把白虎喝住。白虎欠了欠身,也只好转头喝起茶来。
“这其中可有手握重兵之人?”朱青突然问道,众人这才注意到朱青脸上神色的由来和把刘公公叫过来的原因。
“这……”刘公公迟疑了,这越说得罪的人可就越多,这点他是非常清楚的。
“你最好还是说了吧,他们保不了你,你今天也看见,能保你的恐怕只有我们锦衣卫。”玄武瞥了刘公公一眼,冷冷说道。今天在校场上虎子要杀人灭口,便是玄武和白虎联手将刘公公救了下来。
刘公公一听,心里一琢磨。不管以后会是什么结局,眼前却是不好糊弄了。又见这一回朱青并没有制止属下对自己的挑难。便把心一横,点点头道,“有。”
“都有谁?”朱青已经相信温体仁的帮手绝不止一个,能同时逼朝廷寄出两封急件,恐怕没那么简单。
“咱家知道的便有祖大寿一人。”刘公公说道。
众人又是一惊,他们都知道祖大寿和李自成结过梁子,而温体仁既已李自成结盟,又如何再与祖大寿结盟。而且,祖大寿是朝中重臣,未曾听说有反叛之心啊。
看了众将的不敢相信的申请,朱青冷冷一笑,“恐怕我们都被表现的东西蒙蔽了双眼。”朱青是了解历史的,祖大寿反是迟早的事儿,他想不到的是祖大寿竟然以他朱青为第一个对手走上不归路。
“还有谁?”朱青接着问道。
“这……咱家也不肯确定了。”显然刘公公心中还有人选。
“说错了不打紧,我敢保证谁都不会说出去半句,说对便算你大功一件。”朱青对刘公公道。
有了朱青的保证,刘公公这才敢说那个人的名字,“是……是吴三桂。”
“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好鸟,但是吴三桂如何能跟温体仁尿到一个壶里?”赛时迁又忍不住损了刘公公一句。
众人也笑着刘公公瞎扯,这二人水火不相往来,更别说勾结了。
被锦衣卫笑话,刘公公不知是进还是退,他当然知道一些内幕,但是若此时跟这帮锦衣卫斗嘴显然是自打脸。刘公公没必要作践自己,他尴尬地讪讪一笑,连连对锦衣卫点头哈腰。
朱青脸上一笑,“刘公公大功一件,你且回到座上歇息片刻。”
“谢将军。”刘公公心中捏了一把汗,赶紧溜回座位上猛灌了几口茶。
众将一听朱青的话,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因为朱青的话证明他们刚才对刘公公的嘲笑就是一个笑话。
但是朱青没有心情打趣。他正坐道,“诸位或许一时记不起,这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老舅,既然温相想拉拢老舅,为何不顺便拉拢外甥呢?我之所以召集大家来商议,便是因为这两封急件确实涉及到这两人,从信的内容和方才刘公公的证言来看,他们应该就是同一伙。”
听到信件的消息,众将无不震惊,若是这几人联手,那真是太可怕了!
而朱青后面的话简直让他们瞠目结舌。
“而且,他们已经行动。温体仁以京郊野店事件为借口,让祖大寿出兵京郊野店住手要塞,看似驻守,实则要与闯军相呼应,前后夹击开封!”
“什么?”
“这……”
“温体仁这个乱臣贼子!”
“这招太可怕了,如果真让他们得逞,就算所有的锦衣卫汇集开封,业无破敌把握啊!”
众将一听,果然纷纷站了起来,都坐不住了,温体仁确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没错,不过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指责敌人,我们要尽快采取行动遏制敌人的行动,粉碎敌人的阴谋!”朱青说道。
众人纷纷消停下来点点头,开始想办法出对策。
“既然他们想前后夹击,那我们就不能让他们首尾呼应。”冷刺道。
朱青点点头,却道,“不过,这急件前天就发出了,祖大寿现在恐怕已经屯兵京郊野店,我们从开封撤兵杀回去显然不太现实,开封的前门更重要。”
“那就只能砍掉蛇头,让蛇尾不敢动弹。”玄武道。
众人一听,都沉了一下。
朱青对玄武点点头微微一笑,便问赛时迁,“时迁兄弟,沈晖将军那边情况怎么样?”
“禀将军,沈晖跟我说今夜哎大西营中召开将领大会,商量交接一事儿。”赛时迁说着,嘴角也是一笑,显然,这是一件很有把握的事情。
“好!今夜你跟我说一声。”
“明白!”
“白虎,闯军情况怎么样?”朱青继而对白虎道。
“现在看来,卢冲等人已经归顺,虎子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罢休,但是方才冷先生已经帮虎子治了伤,虎子的手下情绪很是激动,不过……”白虎说着,便对冷刺示意,冷刺起而接道,“不过老朽跟他们说,若是他们闯军不老实,我便不救他们的虎子将军。”
朱青听后点点头,“看来事态还算稳定。但是,冷先生,这恐吓归恐吓,虎子的伤还是要给他治好的。”朱青对冷刺道,李玉凤的身影又一次掠过他的脑海中。
“是,将军。”冷刺应道。
“好了,今夜按计划行动。诸位且去准备,以防不测。”朱青令道。
“遵命!”
“白虎,还得麻烦你送刘公公回军帐歇息。”朱青对白虎道。
“是,将军。”
“刘公公,我希望今天我们的合作是一个好的开始,而不是转折。”朱青对刘公公沉沉道。
“明白,咱家明白,请将军放心。”刘公公连连应道。
朱青点点头,挥了挥手,白虎便将刘公公带了下去。
众人也纷纷散去,玄武走得最后,却在出门前辈朱青叫住,“你等一下。”
“将军?”玄武转身。
“其实还有一个情况我没跟大家说,我担心会打击他们的信心。”朱青走了下来。
“宁远也出事了?”玄武猜到。
以玄武的头脑猜出答案,朱青一点也不奇怪,他点点头,“多尔衮在城外叫嚣,吴三桂派探子去宁远打探情报,还好被林白抓住,交给了程力和铁面,他们三人现在随时面临内外夹击啊。”
玄武苦笑一声,“没想到林白总算被你惯出点出息了。”
朱青也摇摇头一笑,“是啊,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快去帮他们。否则他们的情况会更糟糕。”
玄武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地点头。
“青龙!你给我出来!青龙!”突然,帐外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竟是李玉凤的怒吼。
第三百九十三章 窃军()
听到帐外传来李玉凤的吼声,玄武对朱青道,“大哥,定是替虎子兴师问罪来了。”
朱青轻叹了一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没有跟她解释清楚吗?”玄武疑惑道。
朱青摇摇头,“她哪能听得进去?”
“让开,你们给姑奶奶让开,我要进去找你们将军!”说话间,李玉凤已经闯到门外,想是被守卫拦住了,甚是气愤。
“跟守卫说一声,让她进来吧。”朱青听得门外的争吵便对玄武道。
玄武点点头便走出门去。
“住手!将军让李姑娘进去。”玄武对守卫道。
“是,将军。”守卫应道,便将李玉凤放行。
“哼!”李玉凤瞪了一眼,便火急火燎地往里走,经过玄武身边,又瞪了他一下。
玄武挥了挥手,示意守卫不要围观,随后也跟李玉凤返回朱青帐中。
“玉凤……”还没等朱青打完招呼,李玉凤二话没说便扇了一巴掌过来,却被另一只手抓住。
“放开我,姑奶奶今天要好好问问你们将军,凭什么砍掉虎子一只胳膊?!”抓住李玉凤的手的是跟进来的玄武,玄武知道朱青这时候断然不会还手,但是他不能看着朱青被一个女人掴掌,正在气头上的李玉凤只能怒视着玄武,挣扎着。
“玄武,放开她。”朱青却淡定地对玄武挥挥手。
“大哥!又不是你的错,凭什么?”玄武还没有松手。
“我让你放开她!”朱青有些怒了,提高了嗓门。
玄武只能瞪了李玉凤一眼,“哼”的一声甩开李玉凤的手。
朱青的淡定让李玉凤有些吃惊,玄武松手后似乎她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她没有再动手打人的冲动,这是还愤愤不平地质问朱青,“为什么?!你这是为了报野店之仇吗?”
朱青转身拿起一杯早已倒好的茶递给李玉凤,“且喝杯茶消消气儿。”
“我不喝。”李玉凤嘟囔道。
朱青淡淡一笑放下茶杯,走到李玉凤面前道,“玉凤,你以为我是为了报野店之仇才砍伤虎子?”
“难道不是?”李玉凤又瞪了朱青一下。
朱青摇摇头,“我刚才就提醒过你,今早的校场大会不是一场戏,而是一场阴谋,一场谋权纂位的阴谋。”
“即便是人选新帅,那也是我们闯军的事儿,你们锦衣卫管得也太宽了吧?”看来虎子已经跟李玉凤说了选帅这个事情,但显然没有说事情的真正原委。
“错,闯军今日既已招安,闯军的事儿就是朝廷的事儿,朝廷的事儿,锦衣卫就会管。如果他们想光明正大的选帅,我朱青当然不会插手,但是有人想图谋造反,就别怪我朱青不客气!”朱青虽然很在意李玉凤的感受,但是在是非面前,他还是很坚持立场的。
“那你倒说说,虎子怎么就图谋造反了。”李玉凤仍是不服。
“确切地说,是令尊图谋造反!”玄武没有给李玉凤留任何颜面,似乎他对李家和闯军一直心存芥蒂。
“你们血口喷人!我父亲现在还在京城被皇上扣押!我看是你们朝廷借招安之名要瓦解我们闯军吧。”李玉凤也不甘示弱,她从小跟李自成等一帮草莽辗转,自然对军政有所敏感。这位时而贤淑时而活泼的少女今天更显其泼辣一面。
“你知道刚才他们为何拦着你不让你进来吗?因为我们在议事。”朱青道。
“哼,还不是商量你们不可告人的阴谋!”李玉凤冷笑一声。
“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这个不可告人的阴谋。”朱青认真地盯着李玉凤说道。
“将军?”玄武看到朱青并不像开玩笑,甚至担心道。
朱青扬手制止玄武,走近李玉凤,轻声但很严肃地说道,“因为闯王和朝中奸臣勾结,企图夹击开封,现在奸臣的军队已经到达京郊野店,而虎子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等这一个机会。你觉得如果是你,你会为了敌人的一只胳膊而置开封千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朱青虽然说得小声,却顿时让李玉凤愣住了。
她面色紧张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不会的,爹他不会造反的。”
朱青没有再理会他,他转身回到自己案台前。
看着李玉凤紧张得要哭的样子,玄武在她耳边冷冷道,“因为你,大哥已经心慈手软了,换做是别人,虎子恐怕早就像孙侃那般人头落地了。”
这一次朱青没有再拦着玄武,他自然知道,情况越是危急,他越不能分心,而李玉凤再闹腾下去,朱青难保不分心。玄武在场,刚好帮朱青劝说李玉凤。
“朱大哥,你会怪我爹吗?”李玉凤突然转变情绪担心问道,好不容易盼到自己的父亲和朱青罢手言和,没想到招安没几天,父亲就杀了个回马枪,锦衣卫断然不会任人宰割,那么双方再打起来便是李玉凤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你说呢?你们失信在先。”玄武冷冷道。
这次他被朱青劝阻了,“玄武,不要乱说,这件事不关玉凤姑娘的事儿。”
朱青说着,转过身来对李玉凤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正是要阻止那个最坏结果的发生,我不希望朝廷的招安成为一场变本加厉的新战争。”
李玉凤听后甚是激动地点点头,“对对对,不能再打了,你们都不要再打了。朱大哥,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要是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要我给我爹写信劝他我立刻就写,决不能让他再被奸人唆使再犯糊涂了。”
听了李玉凤的话,玄武惊讶地看了朱青一眼,朱青就这样把难缠的李玉凤给搞定了!
不料朱青却微微一笑摇摇头,走过来拍了拍李玉凤的肩膀道,“玉凤啊,大哥不要你写信,我也不会像他们那样让你用一封家书威胁你的父亲。这样对你太残酷。大哥只希望你在闯营中平平安安地照顾虎子,切不可让他在犯傻事了。就算我放过他,但是我的那些将军恐怕总不能忍让与他啊。”
朱青刚说完,玄武便钦佩地看了他一眼。
“呜!”李玉凤一听,竟突然一把将朱青抱住,靠在朱青的肩膀上哭啼道,“朱大哥,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看虎子,不让他乱动,让他安心养伤,尽快好起来的。”
玄武在身后看到这一幕,不禁对朱青悄悄竖起了大拇指,但朱青却被李玉凤抱着,尴尬地摊了摊手,一脸的错愕。
送走了得到答案的李玉凤,朱青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喝了一口茶,便倒在躺椅上眯了一会儿。
没想到茶没能让朱青清醒,却送他入睡了,估计是这几天赶路,事情又太多太杂让他感觉有些疲惫。
待夜幕降临的时候,朱青突然被人叫醒。正是赛时迁。
“将军,醒醒,沈将军请我们过去。”赛时迁轻轻地推了推睡在躺椅上的朱青。
“嗯?”朱青一个警醒,迅速一把坐了起来,看见是赛时迁,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便站起来。倒了一杯茶,漱了漱口,“噗”的一声,将茶水喷出帐外,又换上新茶喝了几口才披上披风,拿上武器,对赛时迁招呼一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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