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上针,又拿出一盒中成药,让洪林掐住王兴口关,令王兴张开嘴来,将药丸捏碎,用水送服下去。
忙完王兴,陈树对洪林说:“让公子休息吧,我去看看老孙头。”
“快去吧,老孙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真是令人佩服!老陈,一定要想办法救活他。”洪林道。
“放心吧,我还能不尽力?”陈树说着,走出房门。
因为有陈树嘱咐,孙秀英一直没有动爷爷,就让他平躺在院中的地上,自已守在一旁低声抽泣,安氏陪着她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
陈树过来看时,就见孙得旺嘴角、鼻腔仍在出血,连忙一搭他脉搏,脉搏已经很弱,一探鼻息,气息似有还无,就知不好。
“大叔,俺爷爷怎么样?”孙秀英睁大眼睛问陈树。
“唉,姑娘,你爷爷情况不大好。身体太弱了,本身就已经接近灯枯油干,被那汉子打了这一拳,坏了心脉,内脏出血,怕是神仙来了也是无救了。”陈树只能实话实说。
“啊,大叔,你要救救俺爷爷啊!”孙秀英闻言大惊,拉着陈树的手臂哭求道。
“姑娘,别说你爷爷是为阻击凶手受伤,没让谋害公子的凶手逃了出去,就是没有这回事,我也会尽全力救治的。只是,你爷爷伤势太重,我也是没法子。”陈树无奈地说道。
“大兄弟,能不能让老孙头醒过来?也好让她爷俩说上几句话?”安氏见到这种惨剧,在一旁也是泪如雨下,但她毕竟经历的事多,出言提醒陈树道。
“这倒是不难,姑娘,有什么话,尽快说。”陈树嘱咐了一句,拿出一根银针,扎向孙得旺的合谷穴。
“嘘”银针扎下去,孙得旺吐出一口长气,悠悠醒转过来,张开眼,就看到了孙女噙满泪水的双眼,他欣慰地一笑,说道:“贼人跑了么?”
“爷爷,你放心吧,贼人已经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
爷孙俩要说些永别的话,陈树和安氏不好旁听,都站起来退到一边。
“英子,王公子是个大善人,你要好好听他话。他是个大官哩,有爷爷这条命,他更不会待你差了。”孙得旺断断续续地说道。
“嗯,爷爷,俺一定听你的话,好好伺候王公子。”英子含着泪水点头答应。
“俺妮儿是个有福的人,是个有福的”孙得旺含着笑,举起手尽力去摸孙秀英的头,还没举到一半,吧嗒一声落了下来,话没说完,就已气绝,脸上还带着欣慰的笑意!
“爷爷!”孙秀英伏到孙得旺的尸身上号啕大哭,令闻者落泪。
她一家五口,三口已经饿死,眼看遇上王公子这个大善人,爷孙俩刚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不成想,她爷爷——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她,怎么不令她伤心欲绝?
待孙秀英哭了一陈,安氏劝道:“英子,事已至此,不要再哭了,再哭就伤了你的身子了。”
“姑娘,别哭了,估计一会儿官差就来了,我看是不是先把你爷爷的尸身放到柴房,一切等公子醒来再作决定。”陈树说道。
“俺听大叔的。”英子听了陈树的话,收了哭声,坚强地站了起来。
“这孩子真懂事。”陈树见状,不由地暗暗点头。
第228章 山东道上(八)()
陈树指挥潘金他们把孙得旺的尸首放到柴房,就赶忙去救治潘九等人。
潘九等人中的倒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只是寻常蒙汗药罢了,陈树让潘金等人弄来凉水,兜头一浇,潘九、蒋华、杜阳被冷水一激,全醒了过来。
“陈大夫,这是怎么了?金子,你们怎么来了?”潘九醒过来后,见到眼前的情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兀自傻愣愣地问道。
“啪,啪!”潘金也不答话,甩手一反一正给了他两巴掌!
“蠢货!平时看你机灵得狠,这才让你跟着老爷!没想到竟然着了贼人的道,把老爷置于险地。你是何人?老爷喝酒你也跟着喝酒么?忘了你的职责是什么了?”潘金面目狰狞地骂道。
“啊?老爷出事了?”潘九一听这话,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连忙问道。
“老爷被贼人攮了一刀,虽然性命无碍,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更何况,由于你的疏忽,搭上了老孙头一条命!”潘金冲他吼道。
“啊?老爷,老爷!”潘九闻言骨碌一声爬起来,叫喊着奔向王兴的房间,蒋华、杜阳也连忙跟了过来。
进了房间,众人一愣,就见洪林正直挺挺地跪在王兴床前。
他们不知,洪林此刻也正接受训斥,不过,训斥他的不是人,是鬼,是闫王薛义。
“废物!本以为你武功高强,才让你借尸还魂,担任主人的护卫,不成想你竟是如此废物!我早已经示警,黄鼬回店你就该派人盯上,最起码,主人进房间前也应该再检查一遍。还有那个矮壮汉子,他是什么来历一概不知,难道不该留心吗?这个店一个月没有开张,我们住进来,随即便有人来住,难道不奇怪吗?不该引起你的注意吗?你真是让我失望!实在不行,老子就收了你,等着还魂的鬼有的是,比你武功高强的而且比你机灵的也有的是!”
洪林被训得狗血喷头,却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人家薛义说的有道理啊,自己怎么就那么大意呢?看来承平日久,加上自己武功高强,总以为万无一失,没成想差点铸成大错。
“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处理善后?把那个汉子的尸体提进来,我要拷问他的鬼魂,看看究竟是何人?那个黄鼬一定不要让他跑了,我立即通知程强、刘建和好贤,让他们发动暗中力量,给我好好地查!另外,立即通知官府,连夜查,他断了脚,跑不多远。”薛义骂道。
“是!”洪林回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回过头,对蒋华、杜阳说道:“蒋兄弟、杜兄弟,请你们立即去吴桥县衙,将他们县令传来!”
“是。”蒋华、杜阳高声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了。
他们身负保护钦差重任,王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但他们的人头保不住,恐怕他们一族人都得跟着殉葬。此时听洪林吩咐,哪敢不尽心尽力?
“潘金,把黄鼬的断脚拿进来,把那个汉子的死尸抬进来。”
潘金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把黄鼬的断脚跟那汉子的尸体弄了进来。
洪林先拿过黄鼬的断脚,一看,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这哪是脚啊,分明是一个小高跷!这才明白,这个黄鼬为什么看上去怪怪的呢,原来是上身和下身的比例失调啊。这小子也真够狡滑的,仓促之间,竟用这个假脚挡住了自己致命一击。
怪不得,那小子被斩断了脚,还能大笑着逃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想到这里,洪林把那小高跷扔到地上。
“别扔,别扔!还有用呢。”陈树过去把高跷捡起来,放到桌上,用手量了量高度,然后在纸上画了起来。
“说你是蠢货你还不服!这么重要的物证能随便丢了吗?它不仅可以得出黄鼬的准确身高,也能通过查看它的出处,寻找黄鼬的下落。你的脑子进水了么?”薛义又骂上洪林。
“老薛,别骂了,他已经后悔了,吃一堑长一智吧。”这时,就听王兴的话传来。
“主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薛义喜道。
“背上疼得厉害。”
“陈树说了,主人没有什么大碍。休息几日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嗯。情况怎么样?”
“情况是这样的。”薛义连忙把他昏迷后发生的事和自己随后的布置都说了一遍。
“那个袭击我的人是谁?”
“刚才我拷问了他的鬼魂,他说他叫魏三,是景州‘斧头帮’成员,前几天京城来了一个姓林的师爷,给了他帮主一万两白银,让他们寻机杀你。他们只知道你是苏州行商,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哦,这么说,我从天津一下船,就被人注意上了?”
“应该是这样。这个魏三说,他们的人一路跟踪你到吴桥,见你进了安顺客栈,魏三这才跟着进了店,伺机行刺,见主人护卫严密,不好下手,打算再想其它办法时,发生了黄鼬行刺事件。”
“他跟那个黄鼬不是一路?”
“不是。他也是见黄鼬把护卫吸引走了,才临时起意行刺主人的。”
“京城人氏?林师爷?看来京城有人对付我。从我这次出京,我就感觉到不大正常。魏三还知道其它情况吗?”
“他接触不到核心机密,所知只有这些。另外,在店外他们还有眼线,这会儿怕是已经跑了。”
王兴听完,说道:“你安排得倒也妥当,这样吧,我就装作不醒,你做如下安排:一,老孙头十分义气,把他好好安葬,可以就地安葬,也可以火化后回他老家安葬,这得征求孙秀英的意见;二,大力搜捕黄一友,无论想什么办法,这一次务必要抓到他,不光是为了他行刺于我,也是为当地百姓除害;三,让蒋华行文景州知州衙门,全力搜捕‘斧头帮’,务必抓到其帮主,最好抓到那个什么林师爷。”
“是,主人,我这就安排洪林去办。”薛义应道。
第229章 山东道上(九)()
洪林把孙秀英叫进房来,问她如何处置她爷爷的尸首,并说了就地安葬或者火化带骨灰回茌平老家安葬两种意见。
孙秀英说:“洪大叔,俺爷俩受公子活命大恩,俺爷爷就是把命搭上也是应当,按说俺不该再提别的要求,但俺还是想求大叔,能不能把俺爷爷火化,让俺把他骨灰带回老家安葬?还有,俺奶奶、俺爹娘的尸首俺也想找到,也火化了,都埋回老家,不知道大叔能不能应允?”
洪林听完,不由暗赞:“这孩子真是不简单,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孝心。”
“姑娘,你说的这些都能办到。我这就派人带你去办,等把你爷爷、奶奶、爹娘的丧事办完,你要愿意跟随公子,就让带你去的人把你送到公子身边,你要不愿意,就给你留笔银子,再托当地官府照顾,相信也能生活下去。具体如何打算,你自己拿主意,这样可好?”洪林说道。
“那就多谢大叔!”孙秀英跪到地上磕了个头。
洪林把潘金叫了过来,让他派人护送孙秀英一路南下,潘金答应一声,领着孙秀英退了出去。
天光已经大亮,在王兴房门前站了半宿的吴桥县知县,不停地来回踱步,心中暗叫倒霉。
他叫吴国华,丙辰科进士,是王兴的同年,因名在三甲,得授吴桥知县。
这才上任不到两个月,屁股还没坐稳,就发生了钦差在他辖区遇刺的事,别的不说,只一个绥靖地方不力的罪名,就能让他的乌纱帽丢了。
差役派下去了,各村各里各甲都已经发动起来了,黄一友的画像也贴满了大街小巷,各个路口都安排了人,严格排查可疑人员。
他已经发布告示,凡藏匿黄犯者,全家秒斩!凡举报有用线索者,赏银百两,凡擒获黄犯有功者,赏银千两。
这样一折腾,全县百姓全动了。
这黄鼬不但盗人财物,还兼采花,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百姓已经恨之入骨!况且还有这么多的赏银可拿,这个年月,一条人命值多少银子?大家都盼望能遇到黄鼬,即使把命丢了,那么多赏银,也能救全家活命。
吴国华相信,只要黄一友没出吴桥县,就一定能捉到他!
如果能捉到黄鼬,再加上跟钦差大人是同年关系,自己这一场大祸,或许可以躲过去。
所以,他安排好以后,一直等在王兴门外,想等王兴醒来后,第一时间请罪,第一时间安慰。
可是,钦差大人迟迟不醒,守在门外的锦衣卫凶神恶煞一般看着自己,眼光很是不善,令他心里七上八下。
“吴知县,钦差大人醒了,请你进去。”就在他焦灼不安之际,就见一名锦衣卫从房里出来,对他说道。
“是。”吴国华连忙一整官服,跟随那名锦衣卫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一看,就见王兴坐在床上,身后有被子,却不敢靠,一名家人坐在他身后扶着。看来,他是一直趴着的,只是为了见自己,才不得不坐起来。
吴国华连忙趋步向前,大礼参拜:“下官吴桥县知县吴国华拜见钦差大人!”
“吴年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王兴抬手示意,旁边洪林连忙上前扶起吴国华。
“我这是微服私访,没有钦差仪仗,咱俩是同年,用不着这些官面上的礼节。”王兴笑道。
吴国华听出他声音里的虚弱,也听出他话意中的亲近,心中一暖,感觉乌纱帽保住的可能性又增大了不少。
“王大人,你在吴桥县遇袭,吴某治理地方不力,当先请罪。”王兴称他为年兄,他可不敢称王兴贤弟,不说官位差得太远,就是眼前有求于人,他也得放低姿态,再放低姿态才行。
“吴年兄,不要这么客气了。别再大人大人地叫了,多生份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同年面前摆谱呢。”王兴还是笑咪咪,却是不接他的话。
“那好吧,吴某就托个大,称呼大人贤弟了。”吴国华只好顺着王兴的意思来。
“贤弟,愚兄不知贤弟微服到此,致使防护不力,让贤弟受惊了。”
“吴年兄,小弟此次奉旨抚鲁赈饥,临行前皇上特旨许我观察地方,这才有微服私访的事。”听了吴国华的话,王兴心里冷笑,什么狗屁同学啊这是,一上来说是请罪,其实是推卸责任来了,还把不是安到我身上,真是妄想。
“吴桥县饥民遍地,百业凋零,盗贼横行。不,应是大盗横行,像黄一友这样的大盗,在吴桥县作案多起,并有强奸妇女,逼死人命的事情发生,真是骇人听闻啊,现在更是发生了行刺钦差的事。县衙罔顾百姓生死、绥靖地方不力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不过呢,吴年兄上任才两个月,这个责任也不能全让你来负。这一点,我会在给皇上的奏折里说清楚的。吴年兄,小弟作为同年,能做的怕是只有这一点了。”王兴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那个,贤弟,给皇上的奏折能否迟一些时日再上?”吴国华被王兴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深怕他就这样报上去,要是那样的话,十个吴国华也得解职啊。
“吴年兄,有何指教吗?”王兴装作不解地问道。
“那个贤弟说的是,百业凋零、大盗横行,的确是吴桥县真实情状,虽说愚兄方才上任两个多月,但此种情状没有得到改善,也显得愚兄太过无能。请贤弟宽限两天,两天内抓不到黄一友,饥民得不到妥善安置,再请贤弟如实上奏如何?”吴国华擦一擦脸上汗说道。
“吴年兄既如此说了,小弟无有不从,就依年兄。”王兴状若为难地说道,好像这样做,给了吴国华多大面子似的。
“那就多谢贤弟了。”吴国华拱手一揖谢了一声。
“咱们是同年,吴年兄何必客气。”
“贤弟,愚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贤弟允准。”
“吴年兄请讲。”
“此处房舍简陋,且不易关防,愚意请贤弟移驾县衙,也好早晚请教。”
“多谢吴年兄好意,小弟就在这里将养两天,就不去打扰年兄的公务了。”
“本县有一开明绅士,名叫吴有德,家里有一处园子,倒是非常清净,要不,请贤弟暂去那里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