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回来,内宅早已知晓,绍仪派了棋儿专门伺候王兴。棋儿趁给他擦脸之际,悄声道:“老爷,洪家太太下晌就来府里了,现在后宅,跟太太她们吃酒呢。”
王兴道:“知道了。”
众人收拾方毕,就见洪承畴大步走进厅来,王兴迎上去道:“你个吃货,来就来吧,还把嫂夫人带来,怎么,组团来吃啊?”
“哈哈哈,王任之,没见过这么小气的,我还告诉你说,要依我,我家就不开火了,天天来吃你!可你嫂子不干啊,非要自己开火,你说她是不是傻啊。”
“瞧你那副嘴脸!要来也是嫂子来,你是不能来。”
两个好朋友见了面就掐,互相损了几句,王兴连忙把他介绍给座中众人。
“众位大人,这位也是今科进士,分在刑部任主事,姓洪名承畴,字彦演,泉州人氏。”
“见过诸位大人!”洪承畴连忙作了一个团团辑。
“久仰久仰!”周延儒等人忙起身见礼。
互相见礼毕,众人落座。
因韩敬年龄最长,且是三十八年状元,论资历数他最老,所以王兴让他坐了主宾位,周延儒当然坐了副宾位,洪承畴坐下首相陪。
王兴吩咐上菜,上酒。
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下人们赶快张罗,就见各种佳肴流水般上了来,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
王兴看去,这的菜柳玉娘显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
韩敬是南直隶归安人,周延儒是宜兴人,钱谦益是苏州府常熟人,算是王兴正二八经的老乡,庄奇显和洪承畴是老乡,泉州人。
六道苏菜,还有四道闽菜,共十个菜,也算是照顾到了众人的口味。
“斟酒!”王兴见菜上齐,遂吩咐一声道。
酒,当然是秋露白,当世七大名酒之冠。
酒斟满,王兴端起酒杯,说道:“今日王某初次入值,得遇众位高贤,此心足慰。来来来,请满饮此杯,往后还请各位大人多多指教。”
说完,王兴与众人一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待众人饮干杯中酒,王兴拿起筷子,说道:“来来来,请众人大人品尝一下我爱厨娘的手艺。”
说着夹了一筷子面前的清蒸鳜鱼,放入口中。
面对满桌的菜肴,除了洪承畴外,其他人早就想动筷子了,见王兴这个主人动了筷,其他人连忙把筷子伸向早已看中的菜肴。
待菜肴一入口,众人才知王兴所言非虚。
周延儒、钱谦益、庄奇显都是赞不绝口,就连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韩敬,也是连连点头。
王兴见众人吃得高兴,心里也是得意。当他举起杯,要敬第二杯酒时,周延儒说道:“任之贤弟,先别喝酒了,先吃菜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那什么,老钱,你面前的那个鸭子端这边来,我尝尝。”
钱谦益连忙把面前的盐水鸭递了过去,顺手把王兴面前的清蒸鳜鱼端到自己跟前,还不忘冲韩敬笑了笑,道:“韩大人,不好意思了哈,看你吃的欢畅,早就馋得不得了。”
韩敬像冻住的脸也开化了,笑了笑道:“行行,我看那个水晶蹄膀不错,洪大人,麻烦你换换。”
王兴看他们的样子,心里不觉好笑,心说:“说好的斯文呢?说好的食不语呢?这是一群吃货呀,比魏浣初那个吃货不遑多让啊。”
王兴放下酒杯,也不跟他们争,端起茶盅,边品茶,边看他们争相抢食。
看着众位衣冠楚楚的老爷们如此吃相,后面伺候的丫环虽不敢笑出声,但都抿着嘴乐了。
棋儿都两回水了,王兴见众人仍没有停口的意思,对韩敬说道:“韩大人,我看咱们边饮边吃吧,如此吃法怕伤了脾胃啊。”
韩敬点头同意道:“是极,是极。不怪众位大人贪吃,这菜肴真是太美味了。”
王兴见他点头,连忙说道:“众位大人,且停一停,如此吃法可有伤脾胃,要是嫂夫人们找上门来,王某可不负责啊。”
韩敬道:“依我看,咱们也别大人大人地叫个不停了,任之,以后你我在私底下,就换个称呼吧。”
周延儒和钱谦益对视一眼,跟着说道:“对,对,大人来大人去的,显得伤了同僚情份。”
“好,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王兴爽快地说道。
众人都哈哈大笑,遂放下箸筷,端起酒杯。
等酒席散了,快到了亥时初刻,周延儒、钱谦益都醉了,被家人扶着上了马车,韩敬和庄奇显也微有熏意了。
待众人都走了,王兴跟洪承畴坐在客厅里聊天,柳玉娘做了醒酒汤让人端上来,两人各喝了一碗,出了一身透汗,胃里感觉舒服很多。
“老洪,也不知道老魏怎么样了?真有点想他啊。”
“谁知道呢,这家伙走了也不来个信。想必也快到任了吧?”
“唉,如今天各一方,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是啊,真怀念咱们三个在一起吃酒吹牛的日子啊!”
两人聊了一会儿,王兴问道:“老洪,今天这帮人你怎么看?”
王兴可不敢认为自己有多么大的魅力,第一天上班,就把同僚们都团结在一起了。
心里有疑问,自然得问好朋友了。
第169章 翰林院,我来过()
洪承畴笑道:“你脑子那么好使,你弄不明白的事,我哪能弄明白?不过,世人所求,不过就是权、利、名三字,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概莫能外。翰林嘛,清贵,估计求权和名的多。”
“求权和名?我能给他们带来这些吗?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王兴一晒道。
洪承畴只管顺着自己的思路分析:“你能啊,要知道你和首辅方大人是姻亲啊。”
“方大人?那他们可打错了算盘。我只是在谢师时去过方府,还是大家一块去的,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估计,现在走到大街上,他都不一定认得我了。”
“哎,说真的。任之,有这个关系你应该好好经营经营呀,怎么我觉得你不想往上凑呢?”
“有二条原因。一是会试舞弊案,让他和我的姻亲关系摆在别人面前,不往前凑,即使将来有所成就,人家都有可能说我是沾了姻亲的光,还敢往前凑?”
“你这是自尊心太强。”
“说自尊心太强也好,说假撇清也好,反正我是不往他跟前凑。躲还躲不及呢。”
“那第二条原因呢?”
“方首辅未入阁时不群不党,处事方正,但入阁以后,过于信赖亓诗教等人,屁股已经坐歪了。你也知道,我对党争深恶痛绝,才不愿意掺合进去呢。”
“可是,朝庭目前的情形,你或者加入齐浙宣党,或者加入东林,党人守望相助,才有升官的可能,不党不群,只能被边缘化。”
听到这里,王兴认真地看向洪承畴,说道:“我说老洪,我不掺合进去,你也不要掺合进去。这两党为了私利,多年来一直恶斗,有时竟置国家大计、民生经济于不顾,我内心是瞧不起的。你看着吧,下场都好不了,听我的错不了。咱们只要兢兢业业,皇上会看到的。”
“皇上?”
“对,皇上。”
“可皇上多年不上朝,对朝中事不闻不问。这”
“皇上只是不上朝而已,政务哪一件落下了?他不闻不问的是一些官员的去留,军国大事可从未耽忽。”
“唔,你说的有道理。好吧,我听你的,不群不党,即使有党,也是和你一党!”
“哈哈哈,你我还有老魏,本就是一党嘛!”
由于王兴的到来,周延儒、韩敬、庄奇显、钱谦益等几位老翰林的关系也变得和谐起来,最起码面上是这样。
王兴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想必洪承畴的分析是不错的,毕竟“会试舞弊案”闹得沸沸扬扬,他和方从哲的关系人人尽知。
王兴也没兴趣去想,但同僚间相互友善,还是不错的,自已能当这样一个润滑剂,也心甘情愿。
转眼,王兴在翰林院供职已经十天了。
这日午时时分,王兴正在跟周延儒、钱谦益等人卖弄柳玉娘写的点心方子,忽见侍读学士急慌慌走进来,对王兴说道:“王大人,快请到典簿厅接旨。”
“我?接旨?”王兴愕然道。
“对,王安王公公亲自来宣旨,快走吧。”
“啊?好,下官这就去。”王兴一听,连忙整理一下官服,跟随侍读学士往典簿厅而去。
皇帝有什么事?我才上班十天,能有什么事?难道是印书坊的事?这才多长时间啊,皇帝也太心急了吧?不对,要是那事,不可能来翰林院宣旨,既来此宣旨,那定是公事无疑。
莫非是升官?不可能,这太快了。要不就是派什么差事给我。嗯,皇帝曾说过要历练我,看我是否有治事之能,肯定是这么回事。
王安向来与自己友善,他来宣旨,应是没什么坏事。
王兴一路上念头转了好几转,仍是一头雾水,摸不清皇帝倒底是什么意思。
来到典簿厅,王兴先给王安见礼:“见过王公公。”
王安见王兴到来,脸上倒是隐有喜色:“嗯,王大人,接旨吧。”
王安面南而站,王兴连忙跪倒,典簿厅内其他官员也都跪在他的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翰林院修撰王兴人品端方,学识过人,着升任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专司教导皇长孙之务。钦此!”
什么什么?左春坊左中允?正六品,升一级了?专司教导皇太孙?
王兴听完旨意,一下子愣了,连谢恩都忘了。
不怪王兴发愣,由翰林转詹事府,这是升任阁臣的捷径,多少翰林官苦熬多年,未必能实现这一愿望,他才上班十天,就进了詹事府,专司教导皇长孙,这是拿他当隔代“储相”培养啊。
“王大人,快谢恩啊!”侍读学士见王兴发愣,以为他是高兴坏了,连忙提醒道。
王兴这才醒悟,此时不是发愣的时候,里面好多信息,且待回府以后再细细参详。
“臣王兴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兴行了三叩九拜礼,然后双手于头顶处平举,王安将圣旨交到王兴手中。
王兴站起身,道:“王公公,有劳了。今日不便,他日再请公公到舍下喝茶。”
按说,王兴得拿出点银子交给王安,权当跑腿钱,但众目睽睽之下,王兴倒是不好行此事。好在与王安关系不错,还有郑重那层关系在呢,王安应该不会怪罪。
王安知他心意,笑了笑,道:“王大人,不必客气。他日定当扰杯喜酒喝。宫中还有事,咱家就不耽误你的功夫了,这就告辞。”
王安说完,带上两个小太监,出门回宫去了。
王兴升官的消息,在翰林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升官的速度太快了,也太容易了吧。这么多饱学之士,也不见皇帝有“学识过人”的评语,看来人家身后有人啊,或者说,就是首辅方大人出了力。嗯,肯定的,要不不可能升官升这么快。
在众同僚艳羡和嫉妒的有些发绿目光中,王兴简单交接了下手头上的事务,也不理周延儒、钱谦益要他请客的一再要求,出了翰林院。
王兴手捧圣旨,回头望一眼翰林院的正门,心说:“十多天的翰林,虽说时间短了点,但毕竟来过。以后要是登阁拜相,谁也不能说咱不是翰林。这段经历还是非常珍贵也非常必要的”
第170章 善解人意还是善解人衣?()
王兴升任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的消息,令合府兴奋不已,尤其是当家太太申绍仪,出身于官宦世家,对这类事自是十分敏感。
王兴回到内宅,李青伺候他换下官服,换上常服,秋韵则把毛巾在清水里湿了,拧干,申绍仪接过亲自给他净面,看着王兴的眼睛,激动地说道:“老爷,你真厉害,比爹爹和大哥强多了,照这速度,估计再有十年,就能赶上爷爷了。”
“太太,老爷是什么人?奴婢觉得用不了十年,就能赶上老太爷。”李青一脸的佩服,她觉得老爷无所不能,升官那是理所当然。
“去!就你家老爷厉害是吧?”申绍仪觉得丈夫十年能赶上爷爷就不错了,不想人家李青觉得那都不是事。
“本来就是嘛。”李青小声嘀咕了一句。
“太太,说起来还是老太爷有眼光,是他慧眼识珠,发现了老爷这个人才。甭管用多长时间入阁拜相,都有老太爷的功劳不是。”秋韵伺候过申时行,也是在那时认识并爱上王兴的,当然觉得两人都是不凡。
“哈哈哈,我是不敢自比于太老师的,不过,有一条我是敢吹的。”王兴被妻妾们捧得心花怒放,高兴地说道。
“哪条?”申绍仪问道。
“我有三个如花似玉、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的老婆,这一条,是可以傲视天下的。”
“嘻嘻,老爷真会说话。”被王兴一赞,秋韵和李青都很高兴,李青根本不懂什么叫谦虚,只顾看着王兴傻乐,秋韵则是羞答答地回了一句。
“老爷,你也善解人意呀。”屏儿在一旁笑道。
“嘿嘿,老爷不是善解人意,是善解人衣!屏儿,是不是想让老爷解解你的衣?”王兴坏笑着回道。
“老爷真坏,不理你了!”屏儿红了脸,嗔了一句。
“哈哈哈”
对于这次升迁,王兴是这样理解的。
朱翊钧是为了酬功,酬谢自己为寿宁公主敛财之功。
朱翊钧对两件事最为有兴趣,一是最爱儿子朱常洵、女儿朱轩媁,二是最爱财。如今国库空虚,而内库丰盈就是明证。而自己帮寿宁公主敛财,恰好挠中了他这两块痒痒肉,他能不酬谢?官帽子在他手里,还不是想给谁给谁?况且,自己感激涕零之余,更得努力帮他家敛财了。
至于专司教导皇长孙,看来他是对太子失望了,把希望寄托在皇长孙身上。自己如果在皇长孙继位后入阁,更能保证寿宁公主的势力不衰。
这个打算应该早就有了,之所以拖到现在,怕是也为了让自己有个翰林经历。话说回来,才十天,这经历怎么说都有点太短。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和他的女儿。
而且,王兴判断,这里面很可能有郑贵妃的意思在里面。太子之争长达近三十年,去年还发生了“梃击案”,朱常洛心里肯定恨死了郑贵妃,她可不敢保证,朱常洛上台后会不会对自己进行报复。
让王兴去教导皇长孙,一是让自己化解皇长孙心中的仇怨,小孩子嘛,只要老师“正确引导”,达到化解仇怨的目标是可以期望的。第二当然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朝堂掌握很大的话语权,给女儿当好保护伞,这一点,应该跟朱翊钧是相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肯定还有后招,当然,是针对朱常洛的。
王兴想一想朱常洛的命运,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当然,这是他心中所想,对他人是不敢说的。就连大舅哥申绍芳和铁哥们洪承畴都是不能说的。
申绍芳和洪承畴是在下值后,直接来王府的。
“任之,你这升官速度太妖孽了吧?内里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吗?”洪承畴一脸地不解。
“是啊,妹夫,怎么回事?”申绍芳同样有这样的疑问。
王兴摸摸脑袋,无奈地说道:“大哥,老洪,你们问的问题我同样是不解,要知道什么原因,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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