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二姐,妹妹就不客气了。秋韵,收好,放到老爷书房去。”申绍仪见二姐很诚恳,只好收下。
等王兴回来,申绍仪把事情一说,王兴非常惊奇:“怎么?听申绍华的话风,难道张至发已经推断出飞刀示警的是我了?如果这样,这老家伙可真是不简单”。
他让秋韵把那件宣德炉取来,细细看去。
此件宣德炉以黄铜制成,底书“大明宣德年制“楷书款,带底座。其炉身形制规整,敦厚之中不失灵巧精致,通体光素,尽显铜炉精纯美质,铜质精良,入手沉甸。
作为书房陈设的确颇为雅致。
第151章 母老虎发威()
宣德炉,是由明宣宗朱瞻基在大明宣德三年参与设计监造的铜香炉,简称“宣炉“。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运用风磨铜铸成的铜器。
明代宣德皇帝在位时,为满足玩赏香炉的嗜好,特下令从暹逻国进口一批红铜,责成宫廷御匠吕震和工部侍郎吴邦佐,参照皇府内藏的柴窑、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名瓷器的款式,及宣和博古图录考古图等史籍,设计和监制香炉。
为保证香炉的质量,据说红铜加上金银等贵金属,都要经过十二次精练,经过巨大的努力,宣德三年,极品铜香炉终于制作成功。
这批红铜共铸造出3000座香炉,以后再也没有出品,宣德帝把其绝大部分陈设在宫廷的各个地方,也有一小部分赏赐和分发给了皇亲国戚,功名显赫的近臣和各个有规模香火旺盛的庙宇。
这些宣德炉普通百姓只知其名未见其形。经过近二百年的风风雨雨,真正宣德三年铸造的铜香炉极为罕见。
王兴见了,自是十分喜爱。同时,心想:“如此名贵之物,作为贺礼,的确是重了。申绍华绝口不提张云起,只提了张至发一句,看来,张家确实是知道了什么,送来此物,目的就是示好罢了。知道就知道吧,也无甚大碍。”
想到这里,他问绍仪道:“你没有回礼?”
“哪能不回呢。只拿了些洗化用品,还把玉娘制的一些糕点吃食拿了一些。”申绍仪说到这里,接着问道:“兴哥,我怎么觉得二姐怪怪的?你中状元,确实是件大喜事,自家姐妹过来道个喜也就是了,拿如此贵重的贺礼却是少见,我说不要还差点给我急,况且,还是她老公爹的爱物,我怎么琢磨怎么觉着不对劲。”
王兴想了想,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否则,她那性子,心里有疑问,肯定会日思夜想,吃不好,睡不好。
想到这里,他把李青、秋韵、屏儿三个赶了出去。
“仪儿,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怕你心里藏不住事。时至今日,我还是告诉你吧,免得以后见了二姐,你不知道如何答对。”王兴说道。
“什么事?难道牵涉到了二姐?”申绍仪问道。
“你道会试舞弊案是谁的手尾?”
“不是姓唐的一个御史吗?”
“是姓唐的跟御史董元儒还有二姐夫张云起联手做的局!”
“啊?”申绍仪大惊:“怎么可能?他可是我二姐夫啊。”
“事情是这样的。”王兴遂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始末全部讲给她听。
申绍仪听完,气得面色发白,浑身打颤,拿起桌上的宣德炉就要往地上摔:“狠心贼子!谁要你家的破东西?”
王兴早有准备,连忙护住炉子,说道:“哎,咱生气归生气,不可拿这个出气。这可是好东西。”
申绍仪气得指着王兴道:“再值钱有你的前程和名声值钱吗?王兴,你给我扔出去,我不要他家的东西,没得脏了我的眼!”
王兴一见,心说,哎哟,母老虎性子犯了。看来,是不能触她的逆鳞啊,平时看着很温柔贤惠的,怎么性子这么暴烈啊?连老爷我的名字都直接叫出口了。
“老爷,太太,怎么了这是?”听到申绍仪的声音,李青、秋韵、屏儿都慌忙从门外进来,三人都以为两口子有什么事争吵呢。
“姑爷,您也真是的,怎么不让着点小姐?”屏儿是申绍仪的贴身丫环,打小就伺候她,两人主仆情深,以为王兴欺负小姐呢,一时情急,竟不顾尊卑,出言责怪王兴。
“闭嘴!都是老爷平时惯的你,竟然登鼻子上脸,连老爷也敢埋怨?是不是皮子紧了?!再敢对老爷不敬,打断你的腿!”
王兴还没有说话呢,申绍仪正在气头上,开口就把屏儿骂了。
“是,小姐,屏儿知错了。”屏儿委屈地说道。
连屏儿都挨骂了,李青和秋韵自觉也没更大的面子,连忙站到一边去了。
“给我更衣!”申绍仪对屏儿说道。
“是,小姐。”屏儿答应道。
“喂,你换衣服干什么?”王兴问道。
“干什么?我去找大哥,让大哥带我去张家,我要问一问张云起到底安的什么心?!”申绍仪怒冲冲地说道。
“千万不要这样。中间这不是还有你二姐呢吗?你这样一闹,你二姐不为难吗?”王兴连忙拦住。
“你考虑我二姐,他们当初算计你的时候可曾想到过我?!不行,我非找他们去不可。”申绍仪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气更大了。
“仪儿,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王兴把她按在椅子上,说道:“张云起虽然当了别人的帮凶,其实也是被逼的。我相信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再说了,我只所有对他忍让,并不是看他,是看你姐的面子,还有你外甥呢。你想啊,要是这一捅出去,张云起是完了,你姐咱也可以不考虑,那你外甥呢?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直不起脊梁骨,他才五岁,你觉得忍心吗?”
王兴说完,申绍仪不说话了,一想到张学礼那么好的孩子,将会一辈子替他父亲担负恶名,的确不忍心。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老爷,是我想左了。礼哥儿确实不错,长相和走相都随我大哥。为了礼哥儿,确实也不该闹大。我说呢,今天二姐怎么特特把礼哥儿带来了?原来是提醒我,让我看孩子的面子,不要再闹了啊。”绍仪说道。
“就是啊,咱们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就这样过去吧。以后这事再也不要提起,就当没有发生过。想来,此事过后,你姐在他张家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二姐倒是说了,她婆婆要把管家权交给她,我当时还在想,她婆婆那人厉害得紧,无病无灾,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主动把管家权交出来?”顿了顿,又说道:“看来这事唯一的好处,倒是让我姐得了。只是,老爷,为了我的家人,让你受委屈了。”说完,申绍仪充满歉意地看着王兴。
王兴一笑,说道:“谁说好处都让你姐得了?我的书房不是多了一件好摆件?这个宣德炉可是价值不菲啊!”
第152章 自揭画皮(一)()
张云起因为妻子的缘故,躲过了王兴的报复。
而董元儒却没这么幸运了。
。。。。。。
京剧来到京城,方才找到了肥沃的生存土壤,焕发了旺盛的生命力。京腔、京韵、京白,让京城人倍感亲切,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升斗小民,都对这一剧种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繁华市井何处有,大栅栏内去转悠”。大栅栏商铺林立,人来人往,是京城最为繁华之处。程强、刘建在大栅栏买了两处店铺,重新拆掉,跟后边宅子连起来,建了一座戏楼,取名“大观楼”。
程强、刘建前世是京剧大家,他们记忆中的名剧剧本、唱词、唱腔,都是经过多少艺术家千锤百炼的,信手拿来,根本不费什么力气,而且效果不用说,也是极佳。
他们经过慎重考虑,凡是涉及明朝的戏一概不演,以免不小心犯了忌讳。决定在京城上演全本三国戏,主打群英会,如果到勋贵大臣之家唱堂会,则必演龙凤呈祥,取其吉祥之意,并且其中行当较全,文武戏并重,极是受欢迎。
程强的大弟子叫杨有房,今年十七岁,也是苦孩子出身。他长相俊美,身材又好,还有一条亮丽的好嗓子,程强就让他学了旦角,并给他取了艺名“杨友芳”。
偏生这小子性格跳脱,扮上以后,姿容绝美,体态妸娜,眼波横流,尽显风姿,真真雌雄难辩,让观者无不如醉如痴。一时之间,“艳友芳”之名,响遍京城。
董元儒看了几场京剧堂会以后,也成了“艳友芳”的忠实粉丝。
英国公张惟贤自从看了一场京剧以后,就喜欢上了这个剧种。他虽贵为国公,但有明以来,重文抑武,他也没有太大的权力,不过就是代表军方的存在罢了,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娱乐。
有钱又有闲,开始钻研京剧,经常把程强、刘建、杨友芳叫到府里教他唱戏,有时兴致一起,也扮上票一把。
在政治上,他没有站队,也不敢站队,要站也只能站到皇帝一边,但内心,他是倾向东林党的,认为东林党皆正人君子,所思所谋所行皆利于国,而齐、浙、楚三党,为打击异已,不择手段,同时,凝聚力也没有东林党强。
户科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都是他的挚友,也是他府上的常客,董元儒因为同属东林党的缘故,跟着杨涟、左光斗来过几次国公府,自然也就成了杨友芳的粉丝。
这一日,杨涟、左光斗、董元儒下值后相偕来到英国公府,张惟贤的管家把他们引到侧院,这里有一个小型舞台,张惟贤正跟程强学戏,杨友芳给他配戏。见到三人,连忙走下台来,互相见礼已毕,令人在台前的一张八仙桌上摆上点心和茶水,四人依次而坐。
“国公,不知学的什么戏啊?”杨涟问道。
“一出新戏,叫武家坡。说的是薛平贵跟王宝钏的故事。”
“不知国公学得怎样了?”
“刚学了个七七八八,这不,你们就来了?”
“国公,不让我们欣赏欣赏?”杨涟跟他最为相熟,所以开口问道。
要知道,戏子的身份是非常低的,“王八戏子吹鼓手,装烟倒茶下九流”,张惟贤爱好唱戏是不假,但让他唱给别人听,就有点贬低人的意思,所以,这话也就是杨涟能说出口,别人是不敢说的。
“大洪,居心不良!你想看我出丑是不是?”张惟贤指着杨涟说道。
杨涟,字文孺,号大洪。
“大洪,让国公给我们唱戏?他敢唱,我们还不敢听呢!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左光斗说道。
“是极,是极。”董元儒也如此说道。
“你们来了,也不能白来,就让程强、友芳他们师徒唱一段给你们听听,我告诉你们,薛平贵和王宝钏的这段对唱,非常好听。”张惟贤说道。
在座三人都是戏迷,对他的提议自然都是十分赞成。
张惟贤一招手,程强连忙跑了过来。
“程班主,你和友芳唱一段,让诸位大人开开眼。”张惟贤吩咐道。
“是是是,不知道是彩唱还是清唱?”程强作揖打躬,给各位大人施礼,谦卑地问道。
“彩唱,彩唱!友芳扮上那才叫个美呢!”董元儒不等张惟贤发话,抢先说话。
程强目视张惟贤,张惟贤稍一沉吟,说道:“就扮上吧,我这里也简单准备准备一点酒菜,诸位刚下值,估计也没用饭,就在我府里用了饭再回去。”
“好好好,就依国公安排。”
杨涟、左光斗、董元儒齐声道好。
程强听主人如此一说,连忙跑回后台去做准备,张惟贤也令管家去准备酒菜。
趁这段空闲,杨涟、左光斗、董元儒说起了政事。
左光斗忧心忡忡地道:“开春以来,京畿、山东、河南持续大旱,去年秋粮欠收,加上今年春荒,已经路有饿殍,如果夏粮再次欠收,百姓不知将如何度过灾荒。”
杨涟道:“目前情况,只有依靠朝庭赈济了。但贪官污吏横行,朝庭发十斤赈米,到老百姓手里时不知道能不能还有一斤?我对那些官老爷实在是没有多少信心。”
“十斤能有一斤到老百姓手里也就不错了,就怕一斤也到不了老百姓手里啊。”董元儒说道。
“如此下去,百姓活命都成问题,如被有心人利用,恐有民变,后果不堪设想啊。”杨涟道。
“大洪,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关键是先请皇上重视,然后才会下旨赈济啊。”左光斗说道。
“嗯,我回府后定会上折子说明缘由,请皇上下旨赈济灾荒,再请派清廉官吏督察赈济情况,或可收到效果。”杨涟道。
“但愿吧。”左光斗如此说道,显然对皇上的怠政心有不满,对他能否采取得力措施赈济灾荒是没有多少信心的。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张惟贤只是静静地听,并不插言。他不想参与,也不想让他们继续这个话题。
抬眼见程强和杨有芳扮好了,连忙吩咐:“开戏!”
第153章 自揭画皮(二)()
“一马离了西凉界。。。。。。”程强扮演的薛平贵登场了,他的嗓音高亢嘹亮,一出口就博了一个满堂彩!
“好!这嗓子是真亮啊!”张惟贤击掌赞道。
“不光嗓子亮,这韵味,啧,啧,真是无人能比啊。”董元儒也凑趣地说道。
杨涟、左光斗都是深沉人,崖岸高峻,自重身份,自不会像张惟贤、董元儒一样为一个戏子叫好,不过,听到程强的演唱,也都手捻胡须,微微颌首不已。
等到杨友芳扮的王宝钏出场,更是令看戏的四人赞叹不已。杨友芳扮演的王宝钏,此时正是穷困潦倒之际,居寒窑,着布衣,剜野菜,自是不会珠翠环绕。尽管如此,杨友芳略施薄粉,依然楚楚动人,唱念做舞,都把一个女人的神态表达得淋漓尽致,令观者忘记了他本是一个须眉男子。
张惟贤、杨涟、左光斗纯是欣赏杨友芳的演技,而董元儒赏戏亦赏人,内心深处不乏龌龊念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否跟杨友芳这个兔儿爷“做上一场”?
“兔”是指“相公”——也就是指**之类。专门有那么一拨儿男人,从事这种让人包的行业。按照上中下三教九流行当分类,相公就是下九流的行当——比妓女还不如。老北京管妓女叫“鸡”,管男妓叫“兔”。
男风在中国古代早已有之,明末渐盛,尤其戏剧中反串女性的优伶,常兼作色情生意,称相公或是称兔儿爷。
程强的戏班肩负着王兴振兴大明伟业的情报搜集任务,过去是走城过府,发展耳目,如今更是利用出入达官贵人府邸的便利,四处刺探消息、布置暗桩。杨友芳作为其中骨干,当然不会与寻常优伶一样,去操皮肉生意,但挡不住一些心思龌龊之徒的意淫和想象。
。。。。。。
“手指西凉高声骂,无义的强盗骂几声!。。。。。。”,从这句唱词开始,西皮二六转快板,薛平贵和王宝钏的精彩对唱开始了。
名段就是名段,这段唱经过历史的沉淀(尽管从程强的角度来看,这段历史是倒着来的),从唱词、唱腔的设计,到演员的表演,到文武场的演奏,都已经非常完美,让人听来感觉非常痛快!
前世的时候,这段唱总会博得满堂喝彩,今生也不例外。当程强扮演的薛平贵唱到:“为军起下不良意,一马双跨到西凉川!”,这段脍炙人口的唱段戛然而止。待他和杨友芳站在台口,一作辑一万福,向台下致谢时,张惟贤、杨涟、左光斗和董元儒,纷纷叫好。
杨涟捻须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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