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怪不得呢,行止端庄,说话中带着股子书卷气,原来是女四书熏陶的结果啊。
“杨姑娘兰心蕙质,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了,王某佩服!”王兴恳切地说道。
“王大人过誉了。小女子这点子见识哪敢当状元公夸奖?”杨素云脸一红,连忙谦逊地说道。
两人的互动,朱轩媁瞧在眼里,心说:“怎么着?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好不好?眉来眼去的,当我看不见么?好你个王兴,口口声声说自己正人君子,还说不是为了我府里的女人,这就露馅了不是?”
第146章 悖论一时动芳心()
“咳,咳”朱轩媁咳了几下,打断了两人的互动。
“王兴,那你说,这活字用什么材料好?”
“我不说。”王兴道。
“为什么?连我也保密?”朱轩媁问道。
“咱还没有达成合作意向之前,核心技术我得保密。”王兴道。
“你可真奸啊!王兴,你说你是读书人吗?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个奸商?”朱轩媁用葱白一般的手指着王兴说道。
“嘿嘿,公主,咱俩谁也别说谁,我不防着你点,转头你另起炉灶,不把我坑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王兴也不以为忤,只管按着自己的思路来。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咱就先小人后君子。说吧,你打算出几分股?”朱轩媁被王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别人见了她,谁不毕恭毕敬?偏偏他总是一副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姿态。好吧,见惯了太多的奴才相,他这种姿态我怎么感觉很舒服呢?是不是有点自降身份?
“行,那我说说我的意见。”王兴说道:“第一,本钱我全出,我占七成股份,公主两成半,另外半成给掌柜的,毕竟我们都不出面,大量工作还是掌柜的在做。可以吗?”
王兴这个条件可以说非常优厚了,朱轩媁什么都不用出,就白占两成半股份,这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行。不过,王兴,得需要我做点什么吧?你不会无缘无故就给我两成半股份吧?”朱轩媁说道。
“那是当然,第一是你负责从经厂挖人,第二,如果有人找茬,你得负责出面解决。”
“行,这没问题。还有条件吗?”朱轩媁问道。
“有。我希望杨姑娘出面当这个掌柜的。”王兴道。
“我?”杨素云没想到王兴会让她当掌柜的,这才匪夷所思了。
“她?”朱轩媁也是感到惊讶。
“是的。刚才我听杨姑娘一番话,觉得她是个心思灵透的人,再者说了,公主,她可是你府里的人,我信任她,你难道不信任吗?”王兴道。
“别姑娘姑娘地叫,她是我府里的嬷嬷好不好?怎么能出头露面干这事?不行,这绝对不行。”朱轩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否定。
的确,这时代的女性,即使再优秀,也只能在内宅呆着,出头露面做生意的不是没有,在江南一代,风气比较开放的地方是有的,却真是不多。更何况杨素云是公主府的女官,所受的教育都是比较传统的,难怪朱轩媁不同意。
王兴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大胆,与这个社会的价值理念有很大的冲突,但他是现代人的灵魂,见惯了后世的许多女强人,也知道有时候女人的才华更不可小视,所以他既然发现杨素云是人才,自然就想争取一下。
“公主,你听我说。”王兴耐心地说道:“首先,咱们这个掌柜并不好找,为何?因为有才的咱不一定信任,咱信任的人又不一定有这方面的才能。既要有才还要咱们都信任的人,目前来看,杨姑娘,不,杨嬷嬷是唯一人选。”
“其次,我不了解杨嬷嬷的身世,但我想,她不可能一辈子做你府的女官吧?即使将来嫁人了,还做你府的女官,也得有点傍身的钱财吧。所以,这事无论对你我,还是对杨嬷嬷,都是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她的女官职位,可以再找一个嘛。女官好找,娘娘宫里的嬷嬷有的是,但既识文断字,又心思灵透的掌柜的可不好找啊。请公主三思。”
王兴说道。
“可是,一个女人家,怎好抛头露面呢?”朱轩媁还是觉得不大好。
“公主,女人家抛头露面好不好,这是一个心理问题。谁说女子不如男?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有秦良玉大战桑木关。天生万物,皆有阴阳,所谓:独阳不存,独阴不长。只有阴阳和谐,生命才能旺盛。”
“咳,咳,咳。”王兴说到这里感觉似乎有些歧义,怕朱轩媁多想,假装咳嗽两声,偷觑了她一眼,见她听得津津有味,好像并没有多想,这才定下神来,接着说道:“中华文明五千年,毒害最大的就是妇女。所以,我认为,只要过了自己这一关,女子照样可以做大事。与其碌碌无为,深宅大院孤苦一生,还不如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呢。”
“我的这个说法跟当今风俗格格不入,请公主和杨嬷嬷三思。”
王兴说完了,朱轩媁和杨素云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们从小所受教育都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讲究“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意思就是要一切听从于男人,一切服务于男人,就是不允许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
对于“三从四德”,她们从来也没有质疑过,王兴这种思想的本质是尊重女性,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她们不光是闻所未闻,想也没敢想过。
所以,听了王兴的话,她们一时之间还真是接受不了,觉得他说的都是悖论,尽管对妇女是有利的。
“得,得,得,你别说了,什么怪论啊这是。让我们好好想一想,然后再给你个答复,怎么样,王兴?”朱轩媁看杨素云也是一脸的震惊,连忙说道。
“行。那我先告辞了,你们想明白以后,再给我个答复。”王兴说完,躬身施礼,退了出去,仍由赵进朝用轿子送回府去不提。
见王兴走了,朱轩媁看了看杨素云,道:“怎么样?先不说他这番道理正不正确,就能说出这番话来,这小子就不简单,是吧?”
王兴走了,杨素云也放松了一些,说道:“公主,我看此人心里对男尊女卑并不是很看重啊。”
“岂止是男女尊卑,恐怕位份的尊卑他都不是很在乎。你看他在我面前,什么时候觉得他的身份比我卑微了?我看他把自己跟我放到了平等地位看待。这小子,大逆不道啊!”
“是,我也有这种感觉。他不看轻自己,也不看轻任何人。”
“怎么样?心动了?是不是想上他的贼船?我可告诉你,那小子可是个小色鬼!”朱轩媁说道。
“公主别说笑了,我算哪个牌位上的?我想想再说吧。”杨素云说道。
第147章 张家乱起(一)()
王兴高中状元,张云起并没有前来祝贺,原因是他惹了一身麻烦,被他父亲张至发整得焦头烂额。
前几天的一个夜里,张至发正在书房读书,就听“嗖”的一声,从窗户里飞进一柄飞刀,“啪”地一声,钉在了书案上,张至发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唤人,等家人前来,四处搜索,却是不见半点人影。
张至发惊魂不定地回到书房,再一看,飞刀下面还有一张书笺,他连忙取过书笺一读,登时就气炸了!
书笺上写:“你儿子张云起纳娼妓杜玉兰为外室,并且生了一个儿子,现居于某处。”
张至发自束发受教,儒家所倡导的仁义道德就已经渗入到了骨子里,儿子如此丧德败行,怎不令他气急?他立即喝令家人,把儿子叫到书房。
张云起一进书房,就被父亲喝令跪下。张至发一言不***起胳臂就打,张云起不知道父亲为何发怒,也不敢言语,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任由父亲掌掴。
连打几掌以后,张至发感觉手掌发疼,令家人把张云起按倒在地,亲自取过家法,狠狠地朝张云起后背、臀部打去!
众家人都不知少爷如何触怒的老爷,也不敢劝,有机灵的,赶忙去给太太董氏报信。
董氏听说老爷在打她的心尖子,连忙小跑着来到书房,见儿子背上已经渗出了血,疼得连忙扑到儿子身上,哀嚎一声求饶道:“老爷,别打了,再打儿子就没命了!”
张至发一来见老妻求情,心下不忍,二来打了这一阵,也确实有些累了,他一扔家法,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兀自气得胸脯一鼓鼓的。
“老爷,老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你说话啊?”董氏见张至发气得不轻,连忙爬起身一边给张至发抚前胸捶后背,一边使眼色,让管家把张云起扶起来。
“不准动他!你们都出去!”张至发喝止住管家,令他和家人都出去。
“老爷,起儿到底怎么了?把你气成这样?”董氏见丈夫把家人都撵出去了,情知不是什么好事,连忙柔声问道。
张至发一言不发,想起自己一生清誉,就要毁在儿子手里,顿时悲从中来,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呜呜哭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张圣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竟然生出这样一个逆子!”
见他忽然哭了,董氏和张云起都慌了,张云起不顾身上疼痛,扑到父亲膝前,哭道:“父亲,您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儿子万死莫赎啊。您要是还没出气,尽管再打,千万别生气了。”
董氏也哭:“老爷,您别这样,起儿让你生气,教训他就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啊。”
张至发见儿子与老妻都顾念自己的身子,心下稍慰,拿过那张书笺,扔给张云起:“自己看看,此事可是真的?”
张云起捡起书笺一看,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一时呆在地上。
他知道父亲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责打自己,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别的还好说,就怕杜玉兰的事败露,那样的话,自己都难以预料将要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这个事如败露,父亲的责打是在意料之中的,但父亲只会打自己一顿出气而已,还不至于做出让自己身败名裂的事。但如果朝庭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削籍;如被申绍华知晓,自己妻子向来是逆来顺受,自己自信有办法让她不闹,但如果被她娘家人知道,那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怕什么来什么,可偏偏就是这个事。
张云起一下子就呆了!
“起儿,到底什么事啊?”董氏不识字,见儿子看了那张纸上的字,傻呆着不动,连忙轻声问道。
“他哪有脸说出口?”张至发原本心底还残留着一丝希望,希望这是别人的诬陷,但见了儿子模样,知道纸笺上的事基本落实了。登时气再上撞,挥手又给了张云起一个大耳光!
“你们爷俩倒是说话呀,到底是怎么了?”董氏连忙拉住丈夫的手,着急地问道。
“他,他,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娼妓,还生了一个儿子,赁了房子,让那娼妇住。这,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张至发指着张云起,三言两语把事情简单给老妻说了。
一听这话,董氏也是呆住了!
董氏虽不识字,却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这是关系张氏一门声誉的大事啊,这事一出,老爷再也无颜立于朝堂!即使辞官回归故里,也要背负“教子无方,家风败坏”的恶名,对于视名声甚于生命的读书人来说,这无异于要了老爷的命啊!
更何况,儿子刚刚中了进士,授官在即,前程是不要想了,孙子呢?孙子张学礼今年已经五岁,生得乖巧可爱,聪明伶俐,读书识字更是开窍,眼见又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老爷平时喜爱的不得了,曾言“张家有后,张家有后,日后光大我张家门楣,必是吾孙无疑。”
如果张云起的丑事败露,孙子将要背负恶名,在当今世上,他还能直起脊梁做人吗?
可以说,张云起做的这一件事,一下子毁坏三代啊!
董氏想通透这事后果,顿时手脚冰凉。
她虽是女流,却是杀伐决断,不让须眉!
董氏仔细考虑了一番,一下子跪到地上,平静地对张至发道:“老爷,起儿做下如此败坏门风之事,实是妾身教养之过。妾身自进张家,得公公婆婆青眼相待,老爷爱护有加,恩情未报,却养了一个损害张家三代清誉的孽畜!妾身恳请老爷休妻,妾身自回老家吃斋念佛,为张家祈福!”
“你这是做什么?要说教养之过,也是为夫之过,与你无干。快快起来!”张至发大惊,没有想到老妻竟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
“老爷!为今之计,只有打杀了那个贱货,或许能保住张家三代清誉!恳请老爷恩准,您不要再迟疑了,迟则生变啊。”董氏急道。她跪地不起,只是叩头恳求不止。
啊?
张至发此时才明白老妻深意,她竟是想亲自打杀那个婊子?!为了不给张家惹祸,才想出让自己休妻的念头!
第148章 张家乱起(二)()
张云起听了父母的对话,心中大悔。他没想到老母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为整个张家弥祸。他哭了,为了自己做的蠢事而悔,也为母亲的大爱而愧!
“父亲,母亲,儿子不孝,做下贻羞门风之事,儿子自去处理,不会累及父母及妻儿。只是,儿子即使打杀了杜氏也是无用,此事已被御史董元儒察知,他也是知情人。”
张云起此时不敢再有隐瞒,只好把所有的事情都合盘托出,当然也包括受董元儒胁迫加害方从哲、王兴之事。
张至发夫妇听了,顿时觉得这事再也瞒不住了,张至发更是一气之下,痰了厥。
张云起和董氏连忙把张至发弄到书房的床榻上,把他双膝盘好,张云起掐肩井穴,董氏掐虎口穴,不一时,张至发长长吐出一口气,清醒了过来。
张云起连忙让父亲平躺在床上,张至发一言不发,只是老泪纵横。
张云起下了床榻,跪在地上。
董氏见丈夫如此情状,又想到张家大祸就要临头,再是疼儿子,此时也是恨极,一掌打在张云起的脸上,边哭边骂道:“你这逆子!你死不足惜!可怜我的老头子,一生爱惜名声,最后生生毁在你这个畜生手上!可怜我那小孙孙,年纪这么小,就要背负恶名,让他怎能直起腰来作人?逆子,你死不足惜!老天爷,你这是要毁我张家满门啊!”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书房的门开了,董氏连忙看去,见儿媳一脸铁青地出现在门口。
董氏一惊,连忙止住哭声,颤声问道:“媳妇,你怎么来了?礼哥儿呢?”她没想到儿媳听到了,这下好了,什么都瞒不住了。
却见申绍华来到床榻前,也跪在地上,说道:“公公,婆婆,礼儿已经睡下了,这边的事情他不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可不能让礼哥儿知道了。”董氏说道。
“婆婆,儿媳在房外已经听了很长时间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张云起不当人夫,不当人父,做下丑事贻羞家门不说,还伙同他人坑害我妹夫。这样丧德败行之人,儿媳不愿与之白首偕老,今天就跟他恩断义绝!请求公婆准许我和他析产和离,我带礼儿回娘家去住,免得他的名声影响我儿前程!”
申绍华脸上无悲无怒,心平气和却又坚定无比地说道。
董氏一听,大惊失色:“好媳妇,快快起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事情已经出了,急也无用,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你也不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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