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郑重就听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大人,有上差到了。”
“上差?这个时候有什么上差?进来说。”
士兵进去后不久,就听屋里一阵响动,一名官员小跑着出来,见到郑重,不顾地上泥水,翻身跪倒:“梁山巡检司巡检柴家延见过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借着窗子透出的灯光,郑重看去,就见这人肥胖如猪,行动笨拙,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之辈。
郑重有要事在身,无暇跟他啰嗦,说道:“起来吧,我有要事,进屋说话吧。”
“大人请进。”柴家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郑重让进屋里。
屋里床上账幔低垂,有一个女子穿戴整齐跪在床上,虽然看不清模样,却看出她在瑟瑟发抖,显然被郑重堵在屋里,无处可避,只好这样了。
柴家延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传说中东厂番子会如何炮制自己,心里惊慌不止。
他这样的巡检是从九品,其实算不上什么官,只能勉强算的上是吏。面对东厂番子,朝庭大员也会害怕,何况他这样的杂吏?也怪不得他心中害怕。
郑重看了他一眼,再次拿出腰牌,丢给柴家延。柴家延看了,双手恭敬地递还给他,说道:“请郑大人训示。”
“我这次奉东厂陈公公之命出京,是为保护一位贵人。然在林秭河遇到贼人哄抢漕米,贵人被贼人所掳,今来借兵,一来剿灭贼人,一来去救贵人。”郑重说到这里,把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漕米在你的辖区被抢,可见你维护治安不力,还在官署狎妓。如果能救出贵人,少不得你的功劳,要是敢玩忽怠慢,走了贼人,让贵人有失,仔细你的脑袋!”
“大人,漕米被抢?我怎么没得到消息?”柴家延一听漕米被抢,这可比狎妓严重得多了,立时惊得面如土色。
“你是在怀疑我?”
“下官不敢。”
“哼,你负责本地治安,贼人如此大的行动事先没有察知,事情发生了这么长时间,你竟然还一无所觉。你这巡检司是白设的么?”
“是是是,大人责的是。只是,大人,下官要是带兵前往,还需要禀县太爷,县太爷发签才可出兵。”
“寿张县城离此距离遥远,请示往返就得一日,贼人早就跑了。贻误战机,走了贼人,柴巡检,你是嫌吃饭的家伙掉得慢吗?”
“郑大人,下官自是遵从大人调遣。只是,事后若县太爷怪罪下来,还请大人担待一二。”
“那是自然。”
“那好。下官这就去集合人。”
等郑重带领巡检司来到遇袭地点,就见陈树、田有良正急得团团转,见郑重到来,陈树说道:“郑兄弟,你可来了。再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有贼人消息了?”郑重问道。
“贼首在山上莲台寺,只有三十几人。”
“哦?这消息确凿吗?”郑重和田有良都惊奇地看向陈树。
陈树心说,当然确凿,这是薛阎王告诉我的,能不准吗?
“当然确凿,是公子派人传讯给我。”
郑重和田有良也不及细问王兴是如何传讯给陈树的,一听消息确凿,立即开始研究行动计划。
他们找来熟悉梁山的当地巡检士兵,问清了莲台寺周遭的道路。
通往莲台寺就只有北面一条路,其东西两面皆是悬崖峭壁,南面是峰顶,过了峰顶还有一条小路可以下山。
根据莲台寺的地理位置,他们制定了分兵合击的计划:由郑重带十名弓兵先行,埋伏到莲台寺南面,由陈树、田有良、柴家延带领大队巡检士兵、漕兵正面攻击。
分派完任务,陈树道:“贼首盘踞莲台寺迟迟不去,肯定是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就找到他们的贼巢。况且只有三十多个贼人,我们以多击少,又是乘其不备,攻其不意,必获全功。各位务必把这个话告诉大家,好让大家提高信心,避免出现临敌畏战之心。”
陈树知道军心士气的重要性,别看十倍于敌,如果没有士气,被人家三十几个人一冲,全军溃败也不是不可能。他说此话就是给大家打气的。
其实,要是有可能,他还想许以赏银,但这么多人,银子少了,起不到作用,多了,一是怕公子没有这么大银子,二是也替公子觉得肉疼,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提这个茬。
郑重、田有良自不必说,一个身负保护王兴重任,一个受王兴救命之恩,都是责无旁贷。柴家延一听只有三十几个人,已方有三百多人,以多打少,眼见大功到手,哪有不喜的道理?
所以听陈树这样一说,三人纷纷表态:“陈大哥放心,这么多人还要让贼人跑了,羞也羞死了。”
郑重还叮嘱柴家延要听从陈树指挥,不要擅自做主,柴家延喏喏连声。
计议已定,几人分头行动不提。
第54章 欲杀人反被人杀()
莲台寺位于梁山雪山峰南麓,为唐代高僧善导创建。寺院位置幽雅,古柏参天,青石托地。据旧唐书载:唐高宗于麟德二年665年在武则天挟持下封禅泰山,曾到梁山莲台寺浏览风光,焚香拜佛。寺内有一石佛,是在一块自然巨石上雕凿而成的,佛高两米,佛像慈眉善目,仪表自然,端坐于莲花之上,故称“莲花石佛“。
此时,被掳来的王兴和洪林正五花大绑地坐在石佛前面的青石地上。
在路上,王兴就一直和薛义、洪林商议脱身的办法。
要依洪林的想法,在半路就要凭武力杀出重围,保护王兴逃跑。
薛义问道:“洪林,贼人有两个高手,你有把握一击而中?”
“那两人武艺是不俗,但要是一对一,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就是一对二,不出三十招,我也能胜。”
“那不行,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赌主人的安危。还是等等吧,肯定有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行此下策。”
对于薛义的话,王兴是赞同的,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还没有正经享受穿越的福利,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挂了。
洪林无奈,只好依二人所言,静待时机了。
莲台寺佛堂内坐了四个人,除了姓于的首领和那个持棍的年轻人外,还有两个人。
一人年约五十上下,长得精瘦,双目有神,坐在中间位置,应是这帮人的头领。
还有一人作书生打扮,手摇一柄纸扇,一对三角眼,脸上虽无甚表情,却给人以阴瘮瘮的感觉。
“弘志,你把此人抓来干什么?”老者问姓于的首领道。原来这人叫于弘志。
“师父,我观此人言行举止不俗,而且那帮人都听他的,应该不是一般人物,把他抓来,想当人质。一旦有事,也可有所依仗。”于弘志道。
“哼,咱们起事是临时决定,官府根本不可能察知。再说,梁山只有一个巡检司,而且要发兵必须县官发签票。此地距离寿张县城150里路,往来请示没有一天根本不可能做到。等他们人来,咱们早就走了,哪用得着人质?”书生打扮的人说道。
“师兄,防患于未然,有个依仗总比没有强。”于弘志反驳道。
“这两人留不得,要是走漏风声,咱们都得遭殃。我看还是杀了好。”书生道。
“不可,师兄,此人见识不俗,小弟很是敬佩,况且又不是贪官污吏,怎能杀之?”于弘志道。
“师弟,欲成大事,不可有妇人之仁!”
“现在还不到举大事的时候。”
“怎么不到时候?”
两人为是否杀王兴争执起来,不成想旁边的王兴却是起了杀心。
“骂那个逼!想杀老子,那老子先杀了你!你不是说不可有妇人之仁吗?那老子就听你一回。”王兴想到这里,对薛义说道:“老薛,这小子想害我性命,想个法子弄死他!”
薛义闻言大喜,说道:“主人,那人说的没错,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你这人心狠手辣,正是成大事者所必备。”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夸我?少啰嗦!快跟洪林商量一下。”
“是,主人。”
不多时,薛义说道:“主人,商量好了,咱们如此这般。”
王兴闻言大喜,立即依计而行。
此时场中那书生和于弘志正在争吵,由是不是杀王兴,转成了是否于此时起事造反。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就听王兴哈哈大笑。
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听见王兴大笑,猛地回过头来,瞪着一双三角眼问道:“你笑什么?”
王兴丝毫不惧,说道:“你羽扇纶巾,欲效诸葛亮乎?然你并无孔明之智,识见浅陋,东施效颦,难道不可笑吗?”
“你找死!”那书生一听王兴讽刺他,立即大怒,走过来一挥手,照王兴脸上打来,王兴一侧头,闪了过去。
不成想那书生没打到王兴,反而自己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头部正好摔倒在王兴手边。
“王大哥,怎么了?”事发突然,等于弘志和那持棍青年反应过来,准备去扶他时,就见那书生已经慢悠悠坐了起来。
他摇摇头,说道:“没事,被这小书生一气,有点急怒攻心。”
然后他站起来,回到座位上坐下,说道:“你不要妄想凭惊人之语就让我饶你性命。刚才我说的哪里不对?你说说你的理由,说对了,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说错了,就要你的命。”
“说你识见浅陋你还不服。那好,我就给你分析分析。”王兴一晒,说道:“诚然,现在朝庭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内,皇上与文官决裂,不思进取,国家运转出现很大问题,造成财政匮乏,兵备不修;外,建奴勃勃兴起,正在试图统一关外之少数民族。但是,建奴暂时只能偏安一隅,被朝庭大军挡在辽阳以北地区而不能有所作为,内,虽有上述问题,但国家机构仍然依靠强大的惯性运转,且老百姓人心思安,并无反心。这是不占天时。”
“你们要起事,将在哪里立足?是想效仿宋江,依仗八百里水泊与朝庭大军周旋?世时已移,大明不是大宋,你们不是宋江,不用仔细想都不可能抵挡住朝庭大军的征讨。此是地利不占。”
“我还想请问,你们要起事总要拉队伍吧?拉哪些人造反?是今天下午抢漕米的老百姓吗?要知道,老百姓只要有吃的,谁肯造反?不信你可以去问,估计那些人正在考虑如何把抢来的米藏好,哪有心思跟你们造反?这是人和不占。”
“那么请问,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你们一方,你们凭什么起事?恐怕你一举反旗,不出十日就会被朝庭荡平!”
王兴一番话说完,众人反应不一。
于弘志刚才还在埋怨王兴生事,好不容易把话题转移,王师兄不再提杀你的事了,你倒好,还出言讽刺于他,不是找死吗?
但听了王兴的分析,他心中暗服,心说,这才是大才,比王师兄那两下子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要是想个法子能拉他入伙可就最好了。
第55章 潜伏()
王兴此时对四人身份已经尽知。
那老者名叫王森,书生叫王好贤,使棍青年叫徐鸿儒,加上于弘志,四人皆是“闻香教”中人。
王森是“闻香教”教主,河北蓟州人士,王好贤是其次子,徐鸿儒是山东郓城县人,是他的大弟子,于弘志是他的二弟子,河北景县人。
“闻香教”为王森所创,自称曾救一狐,狐自断其尾赠之,有异香;以此号召徒众,人多归附,故称“闻香教”,自号闻香教主,教徒遍及冀、鲁等地。
“闻香教”教义源自于“白莲教”,历为朝庭所不容。王森等人只好秘密传教。
其子王好贤素有大志,见朝庭统治力日渐下降,早就有举义之心,但徐鸿儒和于弘志觉得时机不成熟,一直与他意见相左,王森也是拿不定主意。
今年以来,山东、河北、河南等地一直大旱,百姓饿死者无数,王好贤觉得民怨沸腾,正是闻香教发展壮大的好时机。受他窜掇,王森来到山东传教。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容易对虚幻的神佛产生信赖,正如病急乱投医一样。
山东大旱,朝庭和官府救灾无力,百姓在忍饥挨饿之际,在对官府的失望之余,现实已经让他们绝望,闻香教所宣扬的“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让他们得到了心灵的慰藉和精神上的依托——这就让闻香教的发展有了沃土。
王森等人来到山东以后,就到了梁山传教,他们之所以选择梁山,因为这里正是寿张、郓城、汶上、东阿、东平、阳谷六县结合部,向来治安混乱,盗贼多有出没。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信众就达到数千人,这让王森欣喜不已,也让王好贤的野心更加膨胀。
王好贤撺掇父亲在此起事,而徐鸿儒和于弘志并不赞成,王森犹豫不决之时,就发生了漕船因避风雨而齐聚林秭河之事。
王好贤觉得这是上天赐予的绝佳时机,从抢漕米入手,煽动百姓造反,正好可成大事。王森觉得有理,立即联系教众,准备抢了漕米后,给大家讲清抢漕米的危害,让大家明白官府一定会追究,已经没有退路,以此来逼大家一齐造反。
不成想,那些教众抢到米后,一哄而散,各自归家,王森等人再说什么“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也是无用。
无奈之下,这四人带着三十多个铁杆信徒,来到莲台寺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方略。
这些情况,王兴是如何得知的?其实都是王好贤告诉薛义,薛义又转述给他的。
王好贤?对,就是王好贤,不过此王好贤已不是彼王好贤了。
原来,薛义跟洪林商量后,王兴故意出言激怒王好贤,待王好贤一掌打来,早就挣脱了绳索捆绑(这点对于一个武林高手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的洪林借着他的身子挡住众人视线的机会,出指点在王好贤掌心的合谷穴,一股真气入腹,立即要了他的性命。而且洪林用力巧妙,王好贤摔倒之时,头部正好落在王兴手边,王兴意念一动,手上出现一个小刀,刺破手指,一指按在王好贤的眉心处,薛义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军事专家魂魄就进入了王好贤的身体,王好贤起身之际,一抚额头,顺势把王兴点在眉心处的血拭干净,于是借尸还魂的好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
却说王兴的话说完,立即引起了徐鸿儒、于弘志的赞同,他们心想,这番话分析得鞭辟入里,自己心里有,怎么就说不这么有条理呢?
两人虽然心里赞同,却碍于王好贤的面子,没有出声称赞。
“父亲,这小书生的话分析得很对,看来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令徐鸿儒、于弘志想不到的是,王好贤听了王兴的话,稍作犹豫就承认了自己之前的错误判断,心里不禁对王好贤的虚心纳谏称赞有加。
“嗯,的确如此。不仅是朝庭大势,他对信众的判断也犹如亲见,这位小书生的确不凡啊。”王森也捻着胡须点头称赞。
“这位小哥,不知贵姓高名,仙乡何处啊?”王森问道,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三分尊敬。
“小可姓郭,名兴,南直隶人氏。”王兴没敢说自己真姓,而是用了真名加上母姓。他担心,要是他们中有一人被抓,把自己曾经给他们分析过天下大势的事说出去,难保不被朝庭惦记,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对于眼前这些人的最后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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