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不过,我的人见王大帅的如夫人去了渭河边买地,跟我们无关,也就回来了。刚才我还想着是不是把那块地买下来送给他呢,得,这下好了,你们秦家竟然直接把人给得罪了。”李中行一摊手,说道。
“中行,别埋怨了,你快说说这事怎么办吧?”秦继祖一听就急了。
李中行毕竟是做过知县的人,他眯着眼想了想说道:“王大帅来西安,不用说是有大动作的,要不然,他在辽东立了那么大功,皇上不可能把他打发到这里来,至于是什么动作,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我觉得他不会是图财,因为人家生财有道,银子有的是。所以,这事要是想过去,不能从银子上考虑,要从人情上考虑。要我说,你呢赶快给继宗去封信,让他找找同年说说情,另外,明天你先去找景章让他给王大帅打个招呼。估摸着有这两份人情,这事也就差不多了。”
“行,我听你的,明天就办。”秦继祖说道。
秦继祖一大早就去找黄景章,黄景章听了,又把秦继祖好一通埋怨:“早就提醒你们了,王督帅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拿谁开刀呢,你倒好,欺行霸市竟然欺到王督帅如夫人头上,真是没点眼色。”
“好我的黄大人哎,您就别埋怨了,快想想办法吧。”秦继祖哭丧着脸说道。
“这事啊,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你又不知道王督帅如夫人的身份,是个无心之过,肚量大的,也就是一笑而过的事。要是往大里说,你这些年巧取豪夺、逼死人命的事还少了?这些要是被翻出来,你就是死罪。所以说,现在只要让王督帅拿你得罪他如夫人的事说事,就一定不会是大事,顶多就是赔点银子。就怕他翻陈年旧账,那样可是要把你秦家从西安赶出去。”黄景章分析道。
“是是是,黄大人,您说的对。可问题是如何让王督帅只盯眼前事呢?”秦继祖问道。
黄景章瞥了秦继祖一眼,心说:“若不是仗着祖上,就这脑子怎么能积下这么大的产业?看来,他之水平,能保得住现在的产业就不错了,想再发展,怕是很难喽。”
“现在先不要动,看看王督帅有什么动静再说。”黄景章说道。
“黄大人,您看能不能给我引见一下王督帅?”秦继祖道。
“先等等吧,王督帅有求你们的那一天。陕西如此贫困,百姓食不裹腹,流离失所,王督帅不可能看着百姓受苦而不管,肯定会募捐。到时你好好地出点血,给他个面子,这个善缘也就结下了,比现在巴结他要强百倍。”黄景章指点道。
秦继祖走了,他在黄景章这里除了得了一些埋怨,也就是得了一个“按兵不动”的主意。
而黄景章在秦继祖走了以后,却是心神不宁。
这些年,他跟三大家族有很深的利益纠葛,三节两寿没少得了他们的孝敬,投桃报李,也帮他们没少平息官面上的事。
这时候让他去找王兴求情?根本不可能啊,像这样的沾豆包,甩还来不及呢,还会往怀里抱?傻缺吗那不是?!
第440章 惶惶不可终日()
黄景章有一点没有说错,王兴确实是在烧第一把火,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兴这把火烧得如此之大,烧得如此惨烈,以至于让整个西安城的官僚士绅噤若寒蝉,而老百姓又是轰天叫好。
于是,王兴得了两个绰号,一个是“笑面虎”,一个则是“王青天”。第一个绰号,是官场中人送的,第二个绰号,却是老百姓送的。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日晚上,魏浣初和田有良经过缜密布置调查,确定秦家的人都在,城里城外一齐动手,将秦家三百余口全部捉拿,其中包括所有管家、执事、掌柜,将秦家的数十处宅子、产业、上万亩土地全部都封了。
一个晚上,只有一个晚上,王兴所要的东西就全有了。
第二天,黄景章得到消息,秦家的罪名是私通建奴、巧取豪夺、逼死人命、包揽词讼等等。
别的还好说,这私通建奴之罪不是扯吗?一个东北一个西南,相隔数千里,秦家就是想私通建奴他也得有那个本事啊?再说了,秦家就是一个土鳖财主,他疯了,会去私通建奴?要是疯了,他得多疯啊?
可听说从有秦家确实搜出了建奴的衣物和刀枪,还有管家的供词,人证物证俱全,已经办成了铁案。
但黄景章知道,这明显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三木之下,何供不得?
从给秦家安的这个罪名,黄景章已经看出,王兴看着温文尔雅,却是十足的阴狠,正所谓叫唤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唤。人家不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你的小妾吗?!至于下这么狠的死手?
不对,不对,王兴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如果真是心胸如此狭窄之人,他能在短短的三四年间,做出这么大政绩,得到皇上如此青睐?就这么个局,皇上能看不出来?他能不考虑皇上对他的看法?
如果不是单纯为了给小妾争脸,那么他下如此狠手,肯定是有大的企图。
那他的企图是什么呢?震慑士绅豪强和官场?那也用不着这么激烈的手段吧?别说是他,就我也能想出好几种方法,比如整顿官场作风纪律,比如抓一个贪官惩治一下,等等,用杀鸡给猴看就行。
结果他没杀鸡,却是杀了猪!这还是给猴看吗?
不是这个,虽然起到的效果是如此震撼,但企图绝对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呢?
黄景章是如何都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他现在得赶快想办法把自己择出来,他跟三大家族的勾连在西安官场上是最深的,别让王兴拔出萝卜带出泥。
特么的李楠这个老匹夫真是老奸巨滑,他也没少得了秦家的好处,却早早的把巡抚位子让了出来,却给王兴当个什么常务副山长?既送了人情,又得了平安。真特么狡滑如狐!
不行,不能让秦继祖活了,他活着一定会让西安官场来个大地震,老子的布政右使的位子就可能不保。
必须立即让他死!
黄景章想到这里,把自己的管家叫进来,如此这般地嘱咐了几句,管家点头离去。
等管家回来报告说,关押秦家的大牢已经被田都司的兵控制了,原来的狱卒狱吏根本没办法靠近,黄景章一下子就懞了。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头上已经悬着一柄宝剑,而掌剑之人就是王兴,他可以随时砍下来。
顾不得去管秦家的事,黄景章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等啊等,那柄剑却是始终没有落下来,王兴对他仍是笑容满面,温昫有加,这让他产生了一个错觉:是不是秦继祖没有说出来什么?或者王兴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拿他开刀?
同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当然还有李中行和赵于达两人。
秦家被王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一击,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让两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这尼玛太不按套路出牌了,说好的官绅勾结呢?要钱我们可以给你,要人我们可以给你去买米脂婆姨,甚至扬州瘦马也行,怎么不等我们逮着机会表示说抓就抓了?这是要连根拔起?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他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们三家的财产来的都不是很正。赵家不用说了,把持着陕西的盐,还与官府勾结,大量贩卖私盐,获利甚巨不假,却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朝廷的盐政,向来是专卖。
老百姓吃盐,都是交了钱,纳了税,然后由里长统一去领来,再分给每家每户。如果官府分配的量不够,就只能去私盐铺子买,那私盐的价格可就高了。
赵家就是通过与官府勾结,有意识地控制给百姓分配的盐量,逼着百姓来盐铺买盐,以此来获利。
这其中,黄景章出力最大。
当然,赵家盐的来处肯定也不正。
相比之下,李中行的粮食买卖倒是合法生意,这些年主要是依靠天灾,发了国难财,赚了昧心钱。
他的发财途径主要是依靠官府搞垄断经营,把经营对手全部用非正常手段搞垮、挤走,他也就占领了整个西安城的粮食市场。
当然,这其中有官面上的打压,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这一明一暗之中,究竟犯有多少罪恶,李中行自己都说不清楚。
总之一句话,若是王兴较真,赵家、李家哪一个都逃不掉。
李中行和赵于达不敢活动,不敢去找关系,只是约束家人躲在府里不要出去惹事生非,嘴上都急得起了泡。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几日之后,却没有等来来自总督府的任何动静,好像王兴把他们遗忘了一样。
他们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觉得王兴惩治秦家只是个案而已,不会大动干戈了。
不过,他们心里也明白,从此,西安是变天了,他们那一套是行不通了,如果胆敢违逆王兴的政令,或者再敢跟官府中人勾结,怕是秦家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所以,李中行和赵于达不约而同地老实下来,低调做人,老实做事,偷机取巧、欺行霸市的事再也不敢干了。
第441章 利剑高悬就是不落()
沈浣初气呼呼地把秦继祖的供词拿来给王兴看,王兴一见沈浣初的样子,笑了:“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你看看,你看看,秦家勾结这些贪官污吏,做了多少恶事?真是令人发指啊!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沈浣初指着一份名单说道。
“好了,这在意料之中嘛。现在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当初是谁说我太狠了?”王兴根本就没去看供词,也没去看那份官员名单,而是笑话起沈浣初来。
“道貌岸然,假道学,伪君子!枉称圣人门徒,真是令人失望透顶啊。”沈浣初不理王兴的调笑,只顾坐在椅子上生气。
“行了,我看看多大的事啊,把我们的知府大人气成这样?”王兴这才去看秦继祖的供词和跟他有勾连的官员名单。
根据秦继祖的供词,他家跟西安官场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勾连,上到巡抚李楠,下到府县杂役,可以说都没少吃了好处。
他这些年孝敬给李楠的银子就有一万多两,别的像珠宝字画什么的,也不在少数。
而得到孝敬最多的是黄景章,有五万两之多,而且黄景章与赵家、李家是如何勾结的,也都供述得很细。
而他的老师吴牲却是没有丝毫牵涉其中。这让王兴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有些不解。
吴牲是四十六年春来陕西上任的,按说,上任时间不算长,也就是一年的时间。他的手下有很多与秦家相互勾连,他不可能不知情,他能洁身自好,却又对手下失察,只能说他的德行很高,但显然才具不足。
正是有秦继祖多年来织就的关系网,他秦家干的事才一次次被抹平。
秦家自秦继祖接手后,共霸占田地三千多亩,逼死人命二十五条,破家十三户。秦继祖本人强奸少女十八人,强奸农妇不计其数,被强奸的妇女,他自己都说不全。反正据他说凡是让他看上而稍有姿色的,都让他过了一遍手,没有一个能逃脱。
看完秦继祖的恶行,再看抄得的财产:银子三百一十万两,黄金十三万两,珠宝首饰三百余匣,西安城里房宅四十二所,城外一百二十所,田产一万一千余亩。
王兴看完,心说:玛德,谁说陕西穷了?就特么这么一个土鳖财主就有这么多财产,根本不穷嘛。谁再说陕西穷,我就跟谁急!
王兴让棋儿给沈浣初泡上茶来,说道:“行了,别生气了,有这么多土地和银子,够你干很多事了。秦家的案子就这样搁着吧,等刑部的批复下来再说。你呢,把这些土地重新厘清一下,按地亩数和人口数,无论男女老幼,平均分下去,一定要强调一句,这些地是官府的,大家只有使用权,而没有买卖权。子先兄也快到了,到时候你还要配合他兴修水利,改善粮食种植,很多事要做呢。”
“任之,这些官吏难道就放过了?太便宜他们了吧?”魏浣初愤愤不平地说道。
“仲雪兄,现在陕西跟咱们一条心的有几个?除了彦演兄和田有良还有吗?没有吧?把这些贪官都抓起来非常容易,可是政务怎么办?没人也不行啊?咱几个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所以,不是不动他们,是时机不到,等咱们手里有了人,你以为我会放过他们?秦继祖的供词先放着,就当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剑,我们乐意什么时候落就什么时候落。这样更能起到震慑效果。当然,从此痛改前非,拥护我们的新政的,可以既往不纠,但得把脏银吐出来;如果仍不收手,再次贪污受贿的,我也不会手软。”王兴答道。
“唉,看来,暂时只能这样了。不过,我真是有点不甘心哪。”魏浣初道。
“不用不甘心,咱们既然想建一个朝气蓬勃的新大明,吏治是必须清明的,我绝对不会允许贪官污吏存在的。相信我,将来,咱们一定会实现吏治清明。”王兴道。
“好吧,任之,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魏浣初说完,匆匆走了。
王兴把秦继祖的供词和牵涉到的官员名单封到一个匣子里,叫来周至,让他妥善保管。
周至走后,王兴想了想,应该去见见老师吴牲。
吴牲是自己的老师,还是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掌管一省刑名,必须得到他的配合,自己的新政才有可能顺利进行下去。
也正是由于他是自己的老师,不同于其它下属,不能动辄以上下级关系那样命令行事,如果引起他的反弹,给自己撂挑子出难题,自己还真是不好办。
所以,必须给他交交心,探探底。
王兴打定主意,让潘老三持名贴去臬司衙门,说想去亲自拜望,看看老师。
潘老三领命去了,王兴又让棋儿回内宅,让秋韵准备一份礼物。
秋韵当年在申府的时候,就是太老师的内管家,对于送礼这样的事,是非常在行的,只要跟她说了送礼对象,那肯定是准备得妥妥贴贴的。
棋儿回内宅不长时间,就带回两个小匣来:“老爷,三夫人说了,一个匣子里装的是首饰,一个匣子里是一副书法拓片,请老爷看看是否恰当。”
王兴闻言打开看了,见一个匣子里盛着一只翡翠手镯,水头很足,显然价值不低,送给师母是很恰当的,就是不知师母是否跟着来任上了。另一只苗子里的书法拓片选的也很恰当,是黄庭坚的行楷颜师古。幽兰赋。王兴虽不知老师的书法如何,他的字是哪种风格,但文人墨客哪个不喜欢名人书法?况且还是价值不低的黄庭坚的书法?
王兴暗暗点头,秋韵办事真是令人放心。
不一会儿,潘老三回来了:“老爷,吴老爷说了,他听说咱府里菜肴很好,说要过来尝一尝。”
王兴一听,觉得自己这个老师还真是会做人,自己虽然是他的学生,但毕竟是他的上司,所以,让自己过去,未免留下托大的名声,所以就找了个过来品尝菜肴的理由。
他这是按官场规矩来。
其实王兴才没有多想呢,学生拜望老师这不是正常的吗?在王兴眼里,师生关系应该是大于上下级关系的。
第442章 吴牲犯难()
既然吴牲不想在官场上落个托大的名声,那就只好如他所愿了。
王兴令棋儿暂且将两个匣子收好,又让她把柳玉娘找来,对柳玉娘说道:“中午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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