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女搀着那嬷嬷,还是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就行迹匆匆的走出了院子,一时气氛有些清冷,好在天边儿渐渐升起了鱼肚白,让人微微的有些暖意。
“宁馨小主儿好身手啊!”佟嬷嬷敛起了方才的些微担忧之色,重又摆出姿态,甩着帕子款款走到我身边儿。
“宁馨。。。实在是没瞧得真切,条件反射了。。。”
“。。。。。。反射???”一时忘了这婆子怎么会知道条件反射这个词儿,可在脑袋里搜了一下,也一时找不出个解释给她,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轻咳了一声,估计也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露怯,她也没继续问下去,绕着我转了一圈儿,依旧定定的瞧着我。
“嬷嬷,实在是宁馨一时没看的真切,这黑咕隆咚的,那崔嬷嬷就这么突然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说句不中听的,崔嬷嬷那张脸。。。啧啧~~这要是换了嬷嬷您,宁馨是断不会反应这么激烈的,嬷嬷您面善慈祥,虽不失威仪,却端庄得很,恕宁馨多嘴,嬷嬷今年可有三十大五之龄?瞧您像是位置在她们之上,宁馨一直好奇来着,嬷嬷可算得是德高望重,如此年纪就被委以重任,也算是女中豪杰了!”谁不爱听好话,就算她再怎么刚正不阿,我这么个高帽子扣过去,她总不至于再扔回我脸上吧。
“小主儿谬赞了!奴婢年届六旬,如今这个管事嬷嬷的位置,也偶觉力不从心了!小主儿正值芳华,这贪睡也是有的,只是进了宫来,这些个也该改改,入夜可以早睡一两个时辰,转日即使早起也会精神个几分。”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我还是在她神色中看出对于我的那番听起来不甚真诚的话,她还是颇为受用的。
“真是看不出!看不出!”一脸虔诚,面露惊奇喳喳嘴,佟嬷嬷看了我一眼,没再说其他,转身走回队伍前头。
吐口气,又是一个呵欠,就这么完了?
“咱们经一遭说一段儿,也算是个提点,各位小主儿也能记得清楚些。这宫里的作息都是有一定的时辰限制的,咱们万岁爷勤政,每日不到四更就已经起身,所以即使是后宫主位上的娘娘们,也不得睡到日上三竿时分,这宫人吗,就应该处处早在主子们前头,早个一个半个时辰在主子前头起来,准备好伺候主子早上的盥洗还有更换的衣裳,若是当值的时候,则还得通宵不眠,随侍等候着主子的差遣。你们当中将来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得逾矩!
再说说这下了夜睡觉的时辰,若是做了宫妃那是要等万岁爷放了牌子之后才能歇下的,这时辰没个准儿。若是做了哪位阿哥的福晋,那也是要等到自家爷下了朝回来歇下了才能歇着!至于宫中的宫女儿们,若是不当值的,则要等到宫中下了匙才好各自睡去,切不可随意走动,也不能同房里同住的小姐妹打闹,不过这个嬷嬷我倒是不甚担心,到时候,只怕让她闹她也没力气闹了!”
什么跟什么?完全是没地位吗,围着男人转?围着主子转?连睡觉都得等人示下?这封建制度。。。废的好啊!
“这些个都是题外话儿,日后嬷嬷再详细的给你们说说宫规,今儿个这时辰也是差不多了,待会儿用过了早膳,咱们就先练练这行礼的姿势和走路的仪态!”
佟嬷嬷一声赦令,这些个秀女儿们方才行了礼,挨个悄然无声的跟着个小太监朝门廊行去。我也随在当中,低头敛目的走着。
早膳不是很对胃口,清粥小菜的过为清淡,加上佟嬷嬷一直在一旁溜达,不时的调整和提醒,强吃了下去。这嬷嬷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时候,不过也知道这如同军营般的特训只是个开始罢了!
“小主儿这腿灌了铅吗?打个弯儿就难成这样?”正值午后大太阳没遮没拦的直直射在身上,即使不是最酷热的季节也实在让人难耐,更何况还着了这么一身儿棉布衣衫,领子束的又高又紧整个身上像是捂了层棉被,闷热的厉害。偏就这样儿还得站在院子中间儿搔首弄姿的练什么半蹲和走路。这一看就知道弱质芊芊的玉小主儿已是奈不住,这双腿蹲起的久了,许是僵了,这姿势我看着都过不去,更别说这眼里不容沙子的佟嬷嬷了。
“嬷嬷~”
“小主儿有事?”
“宁馨这请安的姿势总是做不规范,想请嬷嬷示下。”揉了揉有些酸的膝盖,眼睛眨的忽闪忽闪的。
“小主儿有这份儿上进的心,奴婢自然乐于给小主儿做个示范。”言罢,朝前踏出两步,甩下帕子,这个蹲礼行的是规规矩矩,极为标准。
心中好笑,几步走到其身前,蹲下就去摸掀佟嬷嬷的袍子。
“小主儿这是?”她显然很是吃惊,欲躲开,却被我一把拉住。
“嬷嬷别动!让宁馨好好看看您这姿势,再丈量下这弯曲的尺寸弧度,也好依样画葫芦,不敢说有嬷嬷的十分之一,就是学个一知半解的,他日也是个长处不是。”一席话说的她又是微微一愣,倒也不好再动,只坚持着这半蹲的姿势,由得我一边儿拿手比划尺寸一边儿啧啧称赞。
半晌后。。。
“格格。。。可都看好了?”很好,佟嬷嬷语气发颤。
“嬷嬷稍待,还差个双脚的距离!嬷嬷不愧是资深的宫人了,当真是咱们的楷模!”无比虔诚的又在她小腿间用手又丈量了一遍。
“格格过赞了。。。日后相信小主儿定能做的更好。”
又半盏茶。。。
“嬷嬷好了!多谢嬷嬷言传身教!宁馨记下这些尺寸了,待会儿若是做的不周正,还得烦劳嬷嬷给做个样子!”
“。。。。。。这。。。奴婢理当应了格格,今儿不过是头一天,格格日后再问也是不迟,今儿个这天儿也是闷热了,各位小主儿身娇肉贵,咱们也不急在一时,这便都散了吧!”脸上虽还是那副天塌地陷都不变的神色,可眼神闪烁明显有闪躲之意,我也就跟着故作不知,一脸遗憾。
“恭送嬷嬷!”那些秀女儿们各个面露喜色,这恭送的姿势做的都是格外的标准。
“嗯,好好~~你们先去吧,我且看看你们这走姿。”想来这佟嬷嬷也是腿酸了,又不好意思被我们见到,这才打算先打发了我们去。
“是!”一阵香风盈动,这些秀女儿们排着队逐个离去,刚转过石门,回身探头偷看。
“咝~~你们快来扶我一把,哎呦,我这老腿呦~~”
“嬷嬷您慢着,那董鄂格格当真是顽劣,居然这么戏耍嬷嬷!”
“唉~~若不是皇上钦点又特别交代了看顾着,我非得教训教训她!哎呦~~慢点儿。。。慢点儿。。。”
原来是受了老康的特别交代,难怪会处处忍让着我,不过这老康究竟要干什么?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30
30、花前月下 。。。
几日的规矩学下来,就算我再怎么投机取巧,也还是觉得浑身酸痛,反观绮罗倒是没什么抱怨,反而对佟嬷嬷还有一点点敬畏,这规矩礼数学起来也自然要比我精进不少,瞧她那贤良淑德的样子我开始在脑海里努力搜罗着关于康熙朝后宫妃嫔或是阿哥福晋的姓氏名讳,想知道日后这个美娇娘会是谁的老婆!却越想越头疼,越想越模糊。虽然自己因着工作的原因对这清朝有所了解,但也就是限于那些个在历史上留下笔墨的爷们儿,可是他们的老婆谁是谁,我还真是没研究过。
“绮罗~别绣了,你这一天还不累吗!咱们去园子里走走怎么样!”
“宁馨~嬷嬷跟咱们说不能出了这院子,这不太好吧!”
“绮罗~你见过连理树吗?”见这丫头虽嘴上说不,眼中却有丝光晕,眼珠一转。
“连理树?”
“嗯嗯~也叫夫妻合抱,就是两棵单独的树柏长着长着不知道怎么了,就长到一起去了,互相缠绕,根脉交结,如果其中一颗死掉了,另一颗很快也会干枯而死,就好像那首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所以啊这种树很有灵性,难得一见哦!我听说啊,这御花园里就有这么一株,若是咱们没被选上,日后哪里还有机会进来看看,错过了岂不遗憾!听说啊,在那树前求求姻缘兴许灵验,到底是天工造化呢!”
小妞儿在怎么收封建礼教束缚,小女孩儿的那种浪漫天性也不会泯灭,果然她蹙了蹙秀眉,清亮的眸子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可是。。。。。”
“好了,可是什么呀,现在这个时辰,宫里也下了匙了,嬷嬷不是说,这会子该走的走了该歇的歇了,咱们只要小心的躲过偶尔巡逻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嗯~”
“你就记住了这句了!可是。。。。。。”
“走了~~”不待她说什么,抓起她的手,一路蹲躲藏猫离开了小跨院儿。
逛过故宫,虽说现下的紫禁城没有什么指示牌,但秀女所住的小院儿肯定在后宫里,御花园的位置靠近东六宫,只要找到中轴线就不难摸清路线,跨过几个门槛儿,也没看清楚那牌匾写的什么,反正现在的匾额都是满文,就算是把那匾额摘下来放我眼前儿我也不认得。顺着记忆中的线路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御花园的入口,暗自为自己的方向感骄傲了一把,便急忙忙的拉着绮罗闪了进去。
其实这园子没什么稀奇,面积也不算很大,我不过是在屋里闷的难受,算是出来放个风儿,绮罗虽然开始时一脸的谨慎,这一路醒来也是有惊无险,此刻瞧着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觉着新鲜,才拉着她走过一丛一品红,又被初绽的一株葛金子吸引住。走至那颗连理树她看得更是热切,不停抚摸着树身,啧啧称奇,对这种自然现象我并没多少敬仰,也自认不是个浪漫的人,也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哄她给自己做个伴罢了!答了她几个问题,便觉索然无味,抬眼儿瞧见堆秀山上的凉亭,念头一闪,三百年后,那里已经算是文物了,都被铁栅栏圈着,只能翘首观望却不可近处登攀,可现在却是处于无监管时代,正好上去看看!
本想拉了绮罗同去,可那妮子坚决要再对着那两颗歪脖子树研究一番,神情甚是虔诚,像是真的被她当成是种精神寄托一般。无奈只得跟她约好等她看完了过去亭子里找自己,这才左右又看了看,一路小跑着朝堆秀山赶去。
本以为这没有多高的堆秀山登上去看到的也不过就寥寥数十米之远,却忽视了空间参照物这个概念,现在的北京城哪里有那些此起比邻的高楼大厦,除了这巍巍耸立在中轴线上的紫禁城算是出挑之外,入目以及的都是些低矮的古朴建筑,交稠有致,影影绰绰,依照着不同的地界儿也依稀辩的出等级来。
神武门也尽收眼底,瞧得见门口守城的侍卫不时的来回走动,仗着隐在暗处倒也不担心被他们发现。记得三百年后,出了神武门就算是出了故宫了,可现在却不是这个概念,连依稀相隔崇祯自缢的景山都算在紫禁城的范围内,这周围自然没有民居商号,在暗紫色的天幕下,显得有些寂寞静霭。
“谁在那儿?出来!”轻叹了一声,正想搜罗句古诗来抒怀一下现在的情绪,忽然一声呵斥,险些没让自己倚在围栏上的身体折了出去。
控制好平衡,使劲拍了拍胸口,嗖的起身准备指着来人好好数落一番,别管是谁,嘴上先占个上风总能压他几分气势。抬眼儿瞧去却生生愣住,原本已经伸出去准备戳着来人鼻尖儿的指甲也慢慢收了回来。
这算什么?冤家路窄?天公不作美?屋漏偏逢连阴雨?夜路走多终遇鬼?怎么这夜幕初上之时偏偏给自己撞见这个人?自打那件事之后,也自知占了不小的便宜,暗自祈祷着今生再不相遇,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这话说完还没三个月的功夫却又在这种情况下撞见!以前仗着在宫外还可以忽视掉他阿哥的身份,可现在。。。自己这一身秀女的蓝布旗装还新的没有压出个褶子,这会子可是在人家自个儿娘家,可就不怎么理直气壮了!
“是你!”显然他也是愣了一会儿,许是自己一脸的闪烁给他看出了端倪,缓了缓神色,一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的欠打眼神儿。
“九阿哥别来无恙!您吉祥!”输人不输架儿,本来学了几天做的也算是手到擒来的行礼姿态也不知怎么的,在他跟前儿就是没办法运用得宜,这个福身看起来到像极了给遗体告别,端庄温雅不见,庄重肃穆有余。
“哼~”自打认识这个人之后,似乎这成了他的口头禅,很是不屑的瞥了自己一眼,径直闪过身旁走到亭柱边儿掀袍而坐。
这家伙不走?不会是专程来找自己麻烦的吧?
“我怎么不知道这秀女现在可以四处溜达逛园子了?你们的教习嬷嬷没交代你们这些?”正不知如何圆场的时候,他先扔过来一块砖。
“嬷嬷交代倒是交代了,可也只说不能乱走没说不能走啊!再说,宁馨以前在宫外听说这园子里有棵合欢连理树,认为此处倒是福地,连植物都俱灵性相依生存,此番实在是抑制不了这份膜拜的心情,想借着月上梢头之时到这儿来看看祈福祷告一番。”
“感情儿咱们皇家的园子就是可以给人随便参观的?宁馨格格这话。。。说的欠谨慎呐~”丹凤眼儿一挑,似笑非笑的瞧着我看。
哼!好像这深宫内苑的男人这种生物才是最该忌讳的吧!你又不是还在娘怀里吃奶的娃儿,你走到这里又是意欲何为?我就不信你家老子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妃子,他就不防着你们这些如狼似虎的儿子!不过你们家这点儿是是非非本姑娘也不稀罕知道,谅你也没有能惩罚我的理由和权利,长的也不像是长舌妇,索性不跟你拌嘴,免得再生多余的事端。鼻孔里若有似无的轻哼了下,笑容堆了满脸。
“这儿的风景不错,宁馨也不好意思打搅九阿哥您赏花赏月的雅兴了,先行告退,回去后宁馨自会到嬷嬷那里禀明,不劳您费心了!(意思就是你别八婆!)”话说完偷眼朝绮罗的方向望去,这一望,满眼假装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
夜色未沉,景物还依稀可辨,虽然人的五官看不清楚,可绮罗那身藏蓝色的棉布旗服倒还依稀可辨,那身明黄的晃眼的衣饰则看的更是清晰,这等级观念我还是有的,这封建社会对衣服颜色图样都有着严格的等级之分,若是逾级了,那可是要被治罪的!可着这整个紫禁城找,好像也就这么两个人有穿黄色衣服的权利吧!一个康熙,一个太子!那。。。。。不管是谁。。。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那是。。。”
“是皇阿玛!”显然这禟九也显得有些意外,未察觉时竟走到自己身边。
“你怎么知道?你看的清?我怎么看不到脸?”
“哼~放眼这宫里,还有谁可以穿这套衣袍?到底妇人见识!”
“难道你二哥就不能穿?”使劲白了他一眼,眼下全神贯注的只顾看绮罗,倒也忘了和他还有芥蒂。
“哼~虽也可穿这颜色,却也是有场合的,再说袍子的纹饰花样更是大大的不同!更何况,他也穿不出皇阿玛的架势!”满眼的不屑和鄙视,倒忘了还有我这个外人在场!看来这个时侯这些人就已经是暗流涌动了。
“哦~~~~~~~~谢九阿哥解惑!”我的一声拉长音让他浑身一震,似乎察觉自己的失宜,轻咳一声,倒没说什么!
见他不语也落了个没趣,对他们的夺嫡戏码不是很感兴趣,无意间瞥见他一身素色衣袍,既然我们看的清那里,那对方自然也会注意到我们,倒不是我没义气,只是比起两个人都被逮住,留一个在外面活动也没有坏处!想到此,回身扯过禟九衣袖,在他怒目相视准备大放厥词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抵在最靠里的亭柱侧面,只留一对不明所以外加怒火中烧的眼睛露在外面。
“你瞪什么你瞪!你看得见那处,他们也自然看得见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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