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北方火炉的J市,又是这样一个夏日的午后,绝对不是让人愉快的体验。
然后,这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全身浸透的少年来到她面前,砰地将皮箱掷在地上,呼地将行李丢在桌上,一言不发,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矿泉水,从头到脚倒浇而下,那样地酣畅淋漓,那样地清凉痛快,那样地肆无忌惮。
她看得目定口呆。
从新生报到花名册上,她早知有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甚至畅想过,这个本该上中学的小男孩儿会以怎样青涩、害羞、腼腆或怯生生的样子来到大学校园,可眼前的事实却让她完全震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儿?
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
正当她瞠目于男孩儿的粗豪放肆,却发现男孩儿手中的水瓶忽然叭嗒一声坠地。接着,她看到男孩儿更加放肆的眼睛,两道逼视的目光透过潋滟的水珠将她直直照射。
只一刹,林安安就觉得自己无处可逃了。
良久,男孩儿展出个比午后的阳光更灿的笑容,他说:“姐姐,你真美。”
这是小虾对林安安说的第一句话。
从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会和这个男孩儿发生些什么,只是没想到两人的命运之线会整整牵连七年之久,深深勒进彼此的生命,陷入骨髓,揪不出,拆不下,也扯不断了。
现在,当年的男孩儿又在重复当年的一幕,当年的目光依旧犀利而清晰,只是这一次,当年的人已经长大,与当年的心情,是否还一样?
同样在良久后,徐虾说出了和当年样同的话:“安安,你真美。”
称呼已换成名字,当初的那声姐姐,林安安已N年未曾听到了。敲着站乏的腰,貌似不屑地道:“你省省吧,七年前你第一次跟我说就被我识破了。”
徐虾很想问问她到底识破了什么,叹息一声,体贴地把被子揭开。林安安撅着屁股跪到床边,骨碌一滚身靠到他身旁,很创意的方式。
被子合拢,两人在一个被窝并靠床头。
林安安用胳膊肘儿拱他一下:“跟我说说那女的。”
徐虾故作茫然:“哪女的?”
林安安又在被窝里踹他一脚:“别装!”
徐虾有些泄气地道:“你说她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飞机上遇到说几句话而已。”
林安安似嫉似气,又极不忿道:“还跟我装?说几句话你跟个狗似地追出去了?说几句话人都没影了你还搁那望天?还有她,才跟我打一个照面,就醋成那样,还什么‘你好。再见’,她有偿采访啊?整得惜言如金似的,有那么说话的吗?一看就是个小心眼、大醋坛。”
女人要是拆起台来,真是没的说。美女是否吃醋尚不好说,但林安安肯定吃醋了,丝毫未表现出比美女更广阔的心胸,至少言语上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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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恋姐成癖(下)
徐虾笑道:“你还真吃醋了?”
林安安气道:“我吃她醋?我是怕你受气。别忘了,你可是蜜罐里泡大的,成天被人宠着惯着,碰到个那样的,能好受吗?到时候还不是到我这儿来找安慰。”
徐虾尴尬道:“让你说的,我有那么不堪吗?”
小虾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林安安说没说错。他年龄太小,在学校时大家都把他当小弟弟,加之他为人乖巧,出手又大方,男男女女的同学都喜欢他,所以平时相处也都有意无意让着他。
林安安忍不住笑地道:“那你以为呢?不说别的,从大学毕业,我整整躲了你四年,我容易吗?你可倒好,研究生一毕业就屁颠屁颠跑我这儿来了,连你那伟大的外交官理想也不要了?”
徐虾厚着脸皮笑道:“那算什么?我理想多了去了,就你一个是不变的。别说四年了,这辈子我都黑定你了,你跑到哪儿我跟到哪儿,谁让你当年不答应我,搞得我找来找去找不到第一眼看到你的感觉,想随便凑合一个都没的凑合。”
林安安显出幸福得意的神情,碰他一下问:“真的假的,真没遇到过?”
徐虾脑中闪出机舱美女的形象,果断地摇头:“没有。”
林安安被牵动往日情怀,不无羞意道:“我当年真有那么好吗?”
徐虾叹口气,转头望着她道:“这么说吧,安安,我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放下当年的你,可被你拉着做这么多年朋友,又舍不得现在的你。我现在不上不下,连伟大理想都不要了,全都是被你害的,等于这辈子都被你吭了。”
林安安哈哈笑道:“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非跟着我屁股后边转?”
徐虾也道:“谁让你不答应我?我得不到你非烦死你。”
林安安苦笑道:“你还有脸说?那时候你才十六岁,小孩崽子一个,你叫我怎么答应你?我要真答应了,你两天就得把我忘屁股后边去了,哪还能有今天?”
徐虾嘿嘿笑道:“照你这意思,你是放长线钓大鱼,那你看我现在够大没?”
林安安踹他一脚:“去去去!你现在风流成性,到处沾花惹草,够大也不要了。”
徐虾还想说什么,林安安忽地想起一事:“我才想起来,差点儿被你打岔忘了!今天飞机场那个女的看起来也比你大不少,你还真……”
徐虾一阵暴寒:“你怎么又来了?还有完没完?那是客观现实,又不是我的错,我有什么办法?”
林安安这次不全对。同样因为小虾年龄太小,别说同届,就是小两、三届的女生,年龄也大多比他大。所以小虾大学时代交往的所有女生,无论女友、相好、还是炮友,都无一例外比他大,因此林安安总取笑他“恋姐成癖”。
林安安忍俊不住道:“那也不能怪我呀?你说你在学校那会儿行,有客观情况限制,现在你都毕业了,还往那姐姐辈上的奔,不是恋姐成癖是什么?”
徐虾不耐烦道:“行了,反正就是一走一过,现在都不知躺谁怀里了,说点别的。”
林安安不依不饶:“还有脸说?坐一趟飞机就勾搭两个,你说你都多大了,就不能好好收收你那心?”
徐虾笑道:“谁让你当年给我介绍女朋友还忽悠我?要不然你介绍的女朋友,就算照着你的面,我也肯定会好好跟她相处。”
林安安瞥瞥他,瘪起嘴巴不说话了。
徐虾以为她还在醋机舱美女,又道:“说说你,最近又交没交什么男朋友?”
林安安没好脸道:“交什么交,不交了,交了也得黄,不黄也得给你搅黄。你看看你,每次跟人见面那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我都跟着掉份,谁还敢要我?人家都说了,宁可不要我这大美女,也不敢要你这小舅子。”
徐虾不屑道:“那是那些人都配不上你,我怕你吃亏。你也不说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个什么崔经理,成天开你车,自己车加个油还从你借卡,还是男人吗?还有那什么文化发展公司的朱总,大胖脸留个长头发,整得跟刘欢似的,还文化、发展,他像文化人吗?最可气的就是那大学中文老师,连温庭筠和朱淑真都分不清,你倒换个人也行啊,那叫一男一女呀,男女都不分了,还学人泡妞?”
女人拆起台没的说,男人岂非更不象话?林安安哈哈大笑,狠推他一把道:“你可得了,哪有你这么埋汰人的,你就说你吃醋了不就得了。”
徐虾闪身大笑:“你知道就好,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两人俱笑,睡意全无,直到滚乱被子,笑疼肚子。
卧室的灯光依旧柔和,是那种绝不会刺激眼睛的颜色。两人笑累,双双仰躺着望天花板吐气,像两条蹦到沙滩上的活蹦乱跳的鱼。
徐虾道:“安安,我有点累了。”
林安安保持着望天的姿态,怪里怪气道:“不容易呀,风流成性、阅女无数、一夜情成癖的徐大虾帅也要改邪归正了?”
徐虾转过头,热切道:“安安,我说真的呢!都说三十而立,我们就以三十为限,到三十岁,我未娶,你未嫁,我们就在一起,怎么样?”
林安安不动声色道:“行啊,到时候你别后悔哦?”
徐虾一翻身爬起:“安安,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真是认真的?”
林安安瞟他一眼,狡黠道:“那,是按你的三十岁算,还是按我的三十岁呀?”
徐虾一怔,腾地从床上坐起:“靠!上鬼子当了。”
林安安哈哈一笑,从身后把他拦腰抱住:“小虾虾,现在后悔也晚了,就老老实实等两年,准备下嫁本姑娘吧!”
原来林安安虽只比小虾大一届,却要大三岁,这还得益于她和小虾一样,比同龄人早上学一年。换言之,小虾二十四岁,距三十岁还有五年多,林安安二十七岁,只剩两年多了。
两人再度大笑。象很多次一样,他们半打半闹,半开玩笑地说很多半假半真的话,然后回归原有轨道,再周而复始。
天蒙蒙亮时,徐虾睡了,睡得很安详。林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心底一片幸福的慨然。原本早该不必如此,如今那个年少轻狂的少年,已经长这么大了。
林安安一声叹息,拉过被子,将两个人紧紧地裹在一起。
第七章 忙碌的早晨(上)
几小时后,天色大亮,薄薄的纱帘挡不住初升的朝阳,屋内白得耀眼。徐虾费力地睁开眼,身边是空空的床铺,扯着脖子大喊:“安安,几点了?”
林安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八点五十,你再睡会儿吧。”
徐虾腾地坐起:“什么!你怎不早点叫我?”跳下床,噔噔噔冲向卫生间。
林安安从厨房转出:“你刚回来,不休息休息就上班?”
徐虾释放着膀胱中的紧迫感,回下头道:“这次去南宁是陪主任开会,主任听说我没去过广西,才让我自己到桂林玩两天,他早就回来了。再说我们处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下个月还有个大活动,没了我,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徐虾所在的综合二处,编制十二人,只有八人:一个处长、一个副处长、两个老家伙、两个老娘们,还有就是他和一个小姑娘。处长肯定不干活,副处长基本不干活,四个老的小虾号之为“四大神”,自然是想让他们干也没人支使得动,小姑娘只能搭搭下手,所以真正干活人只有小虾一个。
倒不是活多活少,大家一样挣工资,一个人干全处活,任谁都会不平衡。所以综二处因为这个痼疾,根本留不住人。来一个干活人,就因为受不住又调走了,完全成添油战术。除非一次性调进四个生力军,否则没个改变,但这是不可能的。
林安安心疼地看看他,无奈道:“那你还吃饭吗?”
徐虾解决完下身问题,到水池边洗漱:“算了吧,反正下半夜刚吃完,现在也不饿。”
林安安摇摇头,进房去帮他准备衣服。
时间不大,徐虾洗漱毕,到沙发上穿林安安准备好的衣裤袜子。林安安站在一旁,身上仍穿着那件白睡衣,发髻有些凌乱,娇容带点慵懒,很迷人的熟女风韵。
徐虾看她一眼:“安安,你今早真漂亮,忒有妻子的感觉,反正你也没男朋友,以后就住我这儿算了。”
林安安瞪瞪眼道:“想吧你!”晕着海棠般的面靥转向厨房。小虾不吃早饭了,有些东西不用再准备了。
徐虾嘿嘿一笑,穿好衣服又去整理出差带回的大皮箱,飞快地从里面挑挑捡捡,把一些东西装进一个大袋子。
徐虾把一个盒子扔到沙发上:“安安,这个给你。”
林安安从厨房出来一看,是一件白色薇丽雅职业套裙,低头又见小虾把一件深色款式的装入袋子,问道:“那给谁的?”
徐虾道:“还能谁,我们处长呗。”小虾说的是副处长,名叫郝蕊,因为处长黄向前去参加后备干部培训,所以现在是综二处的实际负责人。
林安安好气又好笑道:“还真舍得下本钱,你以后要当不上官,不得赔死了。”
徐虾哈哈一笑:“那可不一定,没准我哪天从她身上占点便宜呢。”
林安安红着大花脸踢他一脚:“狗改不了吃屎,还不快滚!”好象那便宜不是从郝处长身上占得,倒是从她身上占去了。
徐虾再度大笑,拎着大袋子出门。
叮一声铃响,电梯刚好停到十二楼。小虾大喜,拎着大袋子就往里冲,不想砰地和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满怀,青菜猪肉洒一地。
来人是隔壁秦大姐,刚从早市买菜回来,坐在地上揉着屁股道:“唉哟,你个小崽子,赶去送葬啊?”
徐虾汗道:“对不起秦大姐……”电梯门要关了,抻着脖子对家门大喊一声,“安安,快出来给人道歉,帮人捡东西!”又对秦大姐道一声“我先走了”,就冲进电梯。
肇事者逃逸而去,秦大姐正要开骂,眼前忽地出现一个身着睡衣的靓丽美女,两眼一亮道:“姑娘,你是小徐对象吧?啥时候处的?”
林安安上前把秦大姐扶起:“呵呵,这个……还不好说。”这个的确不好说。要说是,确实不是;要说不是,大清早穿个睡衣从人家出来,别人也得信哪。
秦大姐看看小虾家门,扶着林安安手臂站起:“都住一起了,咋还不好说?”
林安安笑而不答,也答不出。
秦大姐凝眉想想,似忽然明白了地道:“这小崽子,成天花言巧语,做了还想不认账!你放心,下次大姐一定帮你说说。”
林安安哭笑不得:“那就谢谢大姐了。”岂止是秦大姐,所有熟知两人关系的人都奇怪。一男一女,说是友情,自己都骗不了,何况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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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虾拎着大袋子,一路顺梯而下,冲出楼门,冲上自己路边的座驾:一辆柠檬黄色的北汽战旗敞篷吉普,全下来才七万多,绝对价廉物美,而且样子忒拉风,就是小毛病贼多,还好都不耽误开。
小虾有个梦想,就是自驾旅行壶口、青海这类非常远古的地方。这梦想并不太离谱,但实现的机会却不多,所以他买了辆敞篷吉普,一来貌似有所准备;二来也是个心理安慰;三来可以显示与众不同,让自己有种装逼的满足感。
徐虾一路冲驰,抵达并不远的市委机关,进大门前还忍不住回头望望自己的宝贝车。整个市委有超过半数的人自驾上班,就他的吉普最显眼、最时尚、最前卫,让他常常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感觉。
带着出污泥而不染的心情,徐虾进入大院,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和他打招呼,或开着简短的玩笑,都热情非常。
小虾固然乖巧,惹人喜欢,但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家开着规模不小的海产养殖场。整个市委市政府、各大委办局,相识不相识的人,只要到他家那海滨城市,一个电话上门,都可以受到热情招待,免费享受绝对新鲜的生猛海鲜。所以他尽管工作还不到一年,但识人之广,交游之阔,许多工作十几二十年的老人,也多有不如。
一路虚情假意,徐虾进入自己市委一号楼三楼的综二处办公室,一个娇巧俏嫩的身影映入眼帘。
徐虾打出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招呼:“豆豆,我回来了。”
窦慧正在接水,回身喜道:“徐哥回来了!”
徐虾施施然走进,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