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艾敏给盛夏安排的是一个闲差,外加他暗中做的一些小动作,所以盛夏并不用参加骑士团的晨操。第二天盛夏是听着悠扬的号声醒来了。下了床走到窗边,盛夏揉着眼睛推开窗户。
阳光照耀着圣城耶路撒冷,各式各样的,来自不同民族信仰的建筑,繁杂却又和谐地在这个城市中共存。深深吸了口早晨清爽的空气,盛夏正打算收拾一下出门,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扑棱棱的声音。
鸟?
心中潜意识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盛夏忙扭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群雪白的鸽子正穿梭在清晨的号声、阳光和空气中。雪白优美的翅膀轻轻扑闪着,伴随着号声时上时下,像是蓝天下,一群天使在舞蹈。
是鸽子!
第十四章鸽子与警告(二)()
盛夏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群漂亮的鸟儿一起飞了起来,再没心情细细整理,盛夏匆匆收拾了一番便冲出了房间。一边捕捉着鸽子们飞行的路径,一边在复杂的廊柱中穿梭。由于太过着急,盛夏还撞到了几个人。
一路道歉,盛夏终于赶到了鸽房。鸽房在高高的塔楼上,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干草,充满鸟类粪便的味道,十分刺鼻。
盛夏闯入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正坐在高塔的窗户上吹着小号。几只白鸽在他身边惬意地来回踱步,啄食着零散的玉米粒,甚至有大胆的鸽子就停在他的头上肩上咕咕叫着。
看到盛夏,小男孩很是吃惊的样子,手中的小号都一滑险些落了地,几只鸽子也被吓得纷纷飞开。
原本以为自己就算遇不到一个不起眼的男人,也至少会遇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对小男孩的一瞬间,盛夏除了错愕做不出其他的表情。
难道自己弄错了什么吗?这样的小孩子,明显不是萨利赫选手下的标准吧!
小男孩扶了扶歪掉的帽子心有余悸地看着盛夏,又有些窝火的样子,“喂,你不参加晨训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面对横眉竖眼的小男孩,盛夏脑中一片空白,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男孩看盛夏呆呆地不说话,顿时凶了起来,“喂,士兵!我在和你说话!”
被小男孩一凶,盛夏才回过神,忙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是来找这鸽房里的负责人的……”
小男孩跳下窗台拿着手里的小号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着审视盛夏,“干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鸽房的负责人还真的是他?盛夏看着故作成熟模样的小男孩,心中顿时又想笑又想哭。这真是开什么玩笑,看来自己是真的会错了意吧。
“抱歉,我想我……走错地方了……”郁闷之下,盛夏随后找了个十分不合格的借口打算把孩子敷衍过去。这个借口明显太烂连男孩子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听出了问题。他立马对着盛夏瞪大了眼睛,“你是在耍我吗?你刚才明明说了要找鸽房的负责人,现在却和我说你走错了地方?!说,你是不是他国的间谍!”
……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啊,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可见情商之高,联想能力之丰富。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吧?自己应该先想办法把这孩子应付过去不让他喊人来吧!
就在盛夏迅速调动脑细胞寻找着忽悠眼前小男孩的办法的时候,一个老人忽然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用手中的拐杖敲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乱说什么,我还没死呢,现在就想替了我的位置?”
小男孩看到老人出来,吐了吐舌头,然后冲着盛夏做了个鬼脸就拿着小号蹦蹦哒哒地跑走了。
见到此景,盛夏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这鸽房中的人不是刚才那个小鬼。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拿着这么一个短短的“鸽”字去问谁,难道真的要跑澡堂去偷窥所有的男人身上有没有鸽子纹身吗?
——按罗马帝国的习俗,要纹也是纹双头鹰吧,在一堆鸟类里找个真相还是很困难的啊。
一边庆幸着,盛夏一边走上前,笑着对老人说:“埃及尼罗河的汛期又快到了呢。”
老人淡淡看着盛夏没有立马接过话茬,半晌才缓缓开口:“是啊,多年前腓特烈陛下第一次带军攻城的时候,就是因为不知道尼罗河的形式才败下阵来。”
老人是在和她说第五次十字军东征吗?这个老油条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如果自己只是个有意试探的士兵,恐怕还真会被他蒙过去。
不过……十字军多将第五次十字军东征视为耻辱,老人倒是真敢主动提及啊。
抿了抿唇角,盛夏又以一种佩服的口气说道:“不过陛下带领的第六次东征,还是并不血刃地将圣城拿下了啊。”
老人忽然紧紧盯着盛夏,直到盛夏有些被他看毛了,他才扭过头淡淡道:“少年,这对他们基督教徒来说可是耻辱,下次若想套话打暗号,可别再用这个话题了。”
听到老人用了“他们基督教徒”这句话,盛夏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次认对了人。盛夏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小心。”
老人对她用了个伊斯兰教特有的祷告手势,然后问她,“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久到都快忘记自己是在为谁做事。今天你来这里,算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任务。那么,请问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盛夏也不再和他客套,直接将衣襟中贴身藏了许久的纸条取了出来,塞到老人手中,“劳烦您将这份情报送往大马士革。”
老人默不作声地接过了手中的纸条,然后转过身抓过一只鸽子,低头将纸条装进木片中扎在信鸽的腿上,“这孩子是飞得最快的,从耶路撒冷到大马士革,只需半天。”
没有料到信鸽的速度竟然有这么快,盛夏有些意外,有些惊喜。
太好了,如果消息能够这么快就送到的话,也许萨利赫他们就可以安全了。
老人将信鸽捧到窗台前,正要将它放出去,忽然一支箭从背后射出,狠狠将鸽子连同老人的手一起钉在了窗台上。
鲜血和扬起的雪白羽毛让盛夏脑中一片空白。老人颤抖着转过身,望向盛夏身后的人,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害怕,也不是吃惊,而是一片宁静。好像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般波澜不惊。
“咻——”
又一支箭擦着盛夏的小腿射了过去,盛夏被带着摔倒在地,然后看见第三支箭在老人的胸口刺入,炸出一堆刺目的血花。
“不要!”
迟来的尖叫终于溢出喉咙,然而老人却已经歪斜着倒在了地上,染血的白鸽被他抱在怀中,素色袍子上鲜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鸽子的。
老人呵呵笑起来,嘴角溢出一串串血沫,“我就知道我会有这一天……我本以为我至少还能为我的主人做一次事,然而没想到,我终是达成不了这个愿望……”
盛夏看着老人,想要上前靠近他,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揪住。盛夏仓惶回过头,看到一双阴郁的灰绿色眼眸。
艾敏……
为什么会是他……
艾敏冷冷看着盛夏,眼中的温柔第一次消失得这般彻底,“你果然还是选择了他。”
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原来艾敏并没有相信过自己对他说的谎言?更是一直都暗暗盯着她?
双手被他一把扣住,紧接着艾敏用力将她按在鸽舍粗糙的墙壁上,阴郁的灰绿色双眸中充满了让人窒息的情绪,“盛夏,我对你很失望。”
颤抖的嘴唇张启又闭上,盛夏扭过头不敢去看艾敏。自己欺骗他的真相被他亲手揭开,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昨晚的棋盘是他对自己的警告,却被她自以为是地忽视。
现在的她,在艾敏面前确实是无地自容。
“将你救上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你身上的项链,我就已经知道你和萨利赫是在玩什么把戏。”
“你身上的伤,全都是我处理了。就连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我一件件为你换下穿上的,我怎么可能看不到那条惹眼的项链?”
盛夏一惊,是啊,她怎么忘了艾敏肯定会看到那条项链!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少年淡笑着伸出手,那条红宝石项链从他掌中滑下,摇曳着将赤色的光线嘲讽地印在盛夏的脸上,如同少年嘴角嘲讽的笑,“你之前融化的那条蜡做的项链是我准备的,里面的铜管和纸卷当然也是我准备的。”
“我知道鸽舍的老人是萨利赫的手下,只是我还怀着一线希望,希望你不会来找他。这只是我备着的,试探你的一个小小的环节而已。”
少年的唇贴在她的耳边,用温和的语气平淡地述说着充满怨恨的话语:“我还是痴心妄想地想要相信,你确实放弃了那个不值得你爱的男人,也许会多看我一眼。我以为你确实变了,确实向我靠近了,然而一切都不过是应付我的谎言。”
“我本不想试探你,我本也想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如果我完全相信你,也许就不会发现你暗地里做的这些小动作,和对我的欺瞒、欺骗。如果不知道那些该多好,那样的话,我就是完完全全爱着你,信着你,那样的话——”
“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吧。”
少年的唇贴上她的耳垂,叹息和颤抖的气息在她耳边不断摩擦,“如果你没来找他该多好,如果你昨晚看到我给你的警告后,你能够多一些谨慎小心该多好?这样的话,我和你就能永远像昨晚,像以前一样相处。谁都没有痛苦,谁都不会失望,简单,纯洁,美好……”
“但是你为什么要让这一切破碎呢?”灰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盛夏,你真的很残忍。”
第十五章往昔与今朝(一)()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艾敏,最终,盛夏只能选择自欺欺人地闭上了双眼。然而这种逃避的行动却进一步激怒了少年,“睁开眼!既然你选择背叛我,为什么又不敢看着我!”
艾敏暴怒地摇着盛夏的肩膀,盛夏不得不睁开眼无措地望着他。
“你又想让我怎么回答你呢?”盛夏垂眸低声问着,低微的声音和少年狂躁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一个人,你知道我就是这么蠢地无法放下那个人。你是待我千万般的好,可是感情的事不是一个人努力就可以勉强的。”
我很早就说过,我的心已经住满了他。
“勉强不了吗?”艾敏低下头,轻轻重复着盛夏说过的词语,然后缓慢而阴沉地笑了起来。
“如果——可以勉强呢?”
灰绿色的眼眸慢慢抬起,布满细密的血丝。狰狞而颓丧的笑容侵蚀了那张原本温和阳光的面庞。
盛夏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好像能想到艾敏接下来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是她绝对不愿意和其他男人一起做的事!
不能慌张,这种时候必须要冷静下来!
“艾敏……”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盛夏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我的个性,你觉得那样可行吗?”
“我当然知道不可行。”艾敏的回答出乎盛夏的意料,表情冷静到冷酷的地步,“但是,我不介意你变成一个人偶。”
看着少年布满血丝的灰绿色双眸,盛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是认真的,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还保留着自己的意志,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哪怕自己变成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偶,只要自己乖乖留在他的身边……这就是他现在想要的结果吗?
低估了艾敏对她的执着程度的程度,他已经完全疯了!
“如果你还想撒谎,我就用针线缝住你的双唇;如果你还想逃,我就锯掉你的双脚。这样的话,你就再也不会背叛我了,不是吗?”
明明是无比可怕的话语,却被他犹如爱语一般呢喃,盛夏不寒而栗。
“所以这一次,你是背叛了我,所以我应该——怎么对你呢?”
艾敏笑盈盈地望着盛夏,手中的匕首在她脸上来回轻轻扫过,似是在描绘她面庞的弧度。
看着完全变了个人一般的艾敏,盛夏心中满是绝望。这算是惩罚吗?对她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的惩罚?
“铛——铛——铛——”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代表着警戒的钟声却忽然被人敲响。战马奔腾的声音,厮杀拼搏的声音自远至近地响了起来。盛夏和艾敏都愣了一愣,扭头看向窗外。
一抹黑色的硝烟在空中缓缓升起。
“埃及军来袭!”
公元1244年夏,阿尤布苏丹萨利赫奈季姆丁阿尤布在识破手下的几位大臣与十字军勾结,图谋不轨之后,终于下令派军攻打耶路撒冷。
阿尤布与花剌子模隔着阿拔斯,长达数年艰难的贸易往来,终于在这一年成功演变成了军政合作。这次战争中,萨利赫雇佣了被蒙古人驱逐致美索不达米亚的花剌子模人为攻击耶路撒冷的前锋。
耶路撒冷城中的十字军腹背受敌,进退维谷。
城墙被推翻,建筑被拆毁,三大宗教的圣城耶路撒冷,遭到了惨绝人寰的洗劫……
从战争开始至今已经有足足一个星期了。盛夏被艾敏关在牢中,每天只能听到炮火的声响,从牢房狭小的窗口中看到耶路撒冷的城墙一点点残破,倒塌。
战争的时候,牢房里反倒是最安全最清净的地方。所有的罪犯在这时都被抓到前线作为炮灰送死,偌大的牢房里只关着她一个人,连老鼠这种全世界都有的动物也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从这块土地上销声匿迹了。
盛夏成日成日靠着墙壁,只能看着天色打发时间。
“看来,今天会出去了。”
送饭的人没有来,盛夏低笑一声自语道。十字军已经忙到自顾不暇了吧,所以才没有空管自己这个牢里的囚徒。气窗外十字军的战旗在一面面倒下,防线一点点向城内退来。被动的战斗,十字军显然不是花剌子模和埃及军的对手。
艾敏怎么样了呢?是已经在战场上死了呢,还是会落荒而逃?这种时候心情真是很复杂,如果艾敏出了事,那么自己就没人发现她。不知道在耶路撒冷被夷为平地之前,有没有人会发现她。要是死在这个地方,直到几百年后二十一世纪的人来开发旅游胜地才把自己发现,那可就搞笑了。
如果他没出事,甚至还有闲工夫来这里跑一趟把自己带出去再逃跑,想到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的少年,盛夏又略有些害怕。
战争中餐饮本就不能保证,加上这几天的过度紧张,生怕牢房被那颗流弹砸塌而随时警惕着,盛夏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十分虚弱。靠着墙壁眼皮终于再也支持不住,盛夏面色苍白地昏睡过去。
十分诡异的梦境。盛夏一下子梦到了自己坐在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车里,一下子却又梦到自己骑在一匹白马上在云端奔跑。最后又梦到自己身处在一片白雪中,身边有很多熟悉却记不清是谁的人向她招手,她冲着他们喊话,他们却只会摇头然后转身走开。盛夏上前想要追着他们问话,但是她却怎么都追不到他们。最后一个人都不在了,徒留她一个人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之中,光着脚抱着自己几乎被冻成冰块。
终于被凉风和颠簸刺激醒,盛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摇晃狭窄又黑暗的环境中,背后一片冰凉。潜意识地摸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似乎正被装在一下木箱中。伸手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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