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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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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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信苏大人之言。青荇居士,你便是杀害朱溪、元悟躬的幕后真凶!”

青荇居士冷笑一声,道:“徐大人须三思而后言,切不可冤枉了好人。”苏公淡然一笑,道:“居士与元悟躬元大人合谋,利用温七、周中之贪心,用毒蛇杀死朱溪。元大人之心腹程贯已招供,朱溪之死,非是毒蛇,而是死前曾饮得一杯酒。府衙仵作勘验尸首时曾报知徐大人。”徐君猷点头道:“只是朱溪室内并未见酒壶之类,本府初未在意。而苏大人在窗外竹林中拾得一小瓷瓶,那瓷瓶兀自逸出酒气。”苏公道:“周中谋杀朱溪后,自窗口入竹林逃离,惊慌之间,险些滑倒,掉下小瓷瓶。”青荇居士哈哈笑道:“周中杀人,与我何干?”

苏公笑道:“周中杀人,所用之竹叶青蛇与毒酒,皆是居士所出。”青荇居士冷笑道:“何人见得?”苏公淡然道:“此正是二月天,蛇虫尚在冬眠中,哪里寻得来毒蛇?苏某询问过捕蛇猎夫,唯青荇居士好收养毒蛇,用来浸泡药酒。居士好酿美酒,又善制药酒。此酒乃绝世佳酿,天下难得。黄州城能饮得此美酒者,少之又少。苏某逶迤至黄州,却能饮得青荇居士美酒,实乃居士美意也。可惜苏某饮得此酒后便难以忘却。”徐君猷道:“那小瓷瓶酒便是你所酿美酒。周中献与朱溪,只可惜酒中却下了蛇毒。”

苏公道:“此计若得逞,外人只当是意外,不再追查。可惜徐大人起了疑心,令程贯暗中追查。你等无奈,只得嫁祸庞广。周中将装蛇竹篓置于庞广床下,意欲让徐大人发觉,认定凶手便是庞广,而此刻庞广早已畏罪潜逃,一切便已顺理成章。”徐君猷道:“可惜周中行径被苏大人察出破绽,阴谋遂告败露。”苏公道:“居士可知那装蛇竹篓有何蹊跷?”青荇居士一愣,默然不答。苏公笑道:“居士所请篾匠可姓吴?那吴篾匠手艺甚好,收价比其他篾匠贵出一倍,寻常百姓制作竹具,只求耐用,自是喜贱厌贵。那吴篾匠却只给大户人家制作竹具,每制作一件,便要留下一处小小暗记。想必居士不知此事吧。”青荇冷笑道:“甚么暗记?”

苏公笑道:“那竹篓底侧有一根篾片刻有一行字,如蚂蚁一般大小,乃是‘龚璞之家用’五字。”青荇闻听,脸色顿变,惊慌之情溢于面目。徐君猷闻听,心中暗笑:这苏轼好生狡诈,诳人竟似真的一般,可他又怎知青荇居士本名龚璞之?

苏公笑道:“射杀周中,或非你之意,不过谋害元悟躬却是你所为?”青荇居士辩道:“我闻那元大人乃是自杀。”苏公笑道:“居士必定要言:元大人乃是死于密室,门窗皆自内闩住,又无密道通外,房瓦亦未有掀动迹象,元大人躺在室中,怎生杀他?又怎生逃脱?”徐君猷道:“本府勘验现场之时,亦认定元大人系自尽身亡,竟未料想另有凶手!”青荇居士冷笑道:“苏大人有何逃脱高招?”苏公淡然笑道:“任他一桩密室杀人命案,绝非是邪门法术,不过是其行事巧妙,在死者、凶手、目击证人、凶器、行凶方式、逃脱方式、密室本身玄机等做些手脚,迷惑他人罢了。昨日,苏某细细勘验元大人书斋,居士杀人之法,不甚新奇。”青荇居士叹息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青荇不过一隐士,安贫乐道,与世无争,为何要杀人害命?”

苏公淡然一笑,道:“居士问的是,此便是毒蛊害人之动机。居士为何要谋害朱溪、元大人?其实动机早已明了。”徐君猷扬起手中书卷,道:“便是此卷《吉梦录》。”青荇居士苦笑道:“不过一本淫诗集罢了,怎生杀人?”徐君猷淡然一笑,道:“初始,我等亦只当此是本淫诗集,不知其中玄机。朱溪、元悟躬知晓其中玄机,从而招来杀身之祸。”青荇冷笑一声,道:“什么玄机?”徐君猷淡然一笑,望着苏公。

苏公道:“此中曲折始于年前,朱溪前往京城办事,不知怎的识得了一风尘女子,这妓女唤作云梦雪,本是登州人氏,自登州至京城,落籍京城寒碧阁,因其色艺俱佳,遂成第一行首,在京城勾栏颇有些名气。朱溪宿住寒碧阁,乐不思蜀。缠绵三日间,朱溪见得云梦雪有一本诗集,便是此卷《吉梦录》。朱溪万万未曾料到,此卷诗集竟招惹了杀身大祸。”青荇居士面无表情,形如木雕。

徐君猷道:“只因此卷诗集隐藏了一个秘密,登州海贼常兴的藏宝处。”青荇居士闻听,全身猛然一震。徐君猷道:“可惜那云梦雪丝毫不知,朱溪索要此诗集后,欣喜异常,遂急急赶回黄州来。”青荇居士忽冷笑道:“登州海贼的财宝自藏在登州,朱溪急急赶回黄州做甚?”徐君猷一愣,顿时语塞,把眼望苏公。

苏公淡然一笑,道:“只因这笔财宝已经到了黄州。”青荇居士冷笑道:“那云梦雪尚且不知,朱溪又怎知财宝到了黄州?”苏公道:“因为《吉梦录》道出了玄机。”徐君猷尚不明原由,忍不住问道:“究竟是甚玄机?”苏公望着青荇居士,不由长叹一声,幽幽道:“郑大人,事已至此,苏某窃以为你亦不必再隐瞒了。”徐君猷闻听,大惊失色,望着青荇居士,疑道:“郑大人?郑浩然?”青荇居士一愣,疑惑道:“甚么郑大人?青荇不知苏大人言甚么?”苏公淡然一笑,道:“真人面前不言假话,郑大人金蝉脱壳,隐姓埋名,用心良苦也。”徐君猷惊诧不已,半信半疑道:“青荇居士竟是原登州知府郑浩然?那郑大人早被歹人所害,此事众所周知。”青荇居士道:“我姓龚,名璞之,不识得也不知甚么郑浩然。”

苏公淡然一笑,道:“约莫五年前,登州海贼猖行,肆意抢夺往来商船,得财宝无数。登州知府郑浩然清剿海贼常兴,发觉了海贼所匿财宝,不由起了贪婪。于是思量出一条苦肉计并金蝉脱壳之计。”徐君猷惊道:“苦肉计并金蝉脱壳之计?”苏公点头道:“郑浩然妻妾并家仆十余人惨遭杀害,郑浩然首级亦被贼人割去,官府缉拿贼首常兴,不久探明下落,将之围困,常兴知难脱一死,放火自焚,面目全非。如此可谓天衣无缝了。郑浩然郑大人则取得财宝,沿海南下,入长江,至黄州隐居。”青荇冷笑不已,道:“可惜苏大人所言不过是臆想猜测罢了。”苏公却不反驳,又道:“郑大人在登州之时,有一个勾栏相好,唤作云梦雪,大人曾写得二十余首艳诗赠他,那云梦雪却也是性情中人,竟兀自收藏在身,即便至京城亦未舍得抛弃。”徐君猷淡然笑道:“如此言来,这风尘女子远比大人重情重义。”

苏公叹道:“朱溪不合识得青荇居士,更不该收得居士之《秋日寻禹王城怀古》。待他在京城勾栏见得《吉梦录》,大吃一惊,二者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原来青荇居士便是已遇害的登州知府郑浩然!此便是《吉梦录》之玄机。朱溪若将此事公之于众,后果如何?可想而知。”徐君猷冷笑道:“此便是你谋杀朱溪、元悟躬之意图,惟恐暴露你真实身份。”青荇居士道:“荒谬之极!我本名龚璞之,非是甚么郑大人。”徐君猷冷笑一声,道:“郑大人言之过早矣。今黄州城中非只有元悟躬识得大人。”青荇居士一愣,冷笑道:“青荇却想见见此人。”

徐君猷击掌三下,厢房外张锦洲入得房来,徐君猷道:“郑大人,且看此人是谁?”青荇居士扭头望去,不觉一愣。张锦洲望着青荇居士,长叹一声,道:“郑大人,不想你我在此相见。”青荇居士惊诧万分,面色苍白,苦笑道:“原来是刑部张侍郎。”张锦洲叹道:“登州百姓只当郑大人公正廉明,洁清自矢,却金暮夜,却不想郑大人竟是这般道貌岸然,贪赃枉法。”郑浩然哈哈大笑,笑过后凄然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千古不变之理。那朱溪亦是道貌岸然、贪惏无餍之徒,以此敲诈于我,我若不从,他便要上京告发。”徐君猷忽醒悟道:“我等迎候苏大人那日,朱溪曾言:不定春后朱某又将往京城。我正待询问缘故,忽被郑大人打断,我亦未追问。原来朱溪此言竟是说与郑大人听的。”

苏公叹道:“元悟躬任黄州通判,竟遇见了死去的郑大人,未免吃惊,却未告发,想必是受了郑大人钱财,可惜却丢了自身性命。”郑浩然木然道:“苏大人神思过人,非我等可及。登州之事,大多言中,只是有一桩事情错也。”苏公问道:“何事?”郑浩然叹道:“郑某、元大人、常兴,乃是同党合谋也。”徐君猷、苏公、张锦洲皆惊诧不已。郑浩然叹道:“那常兴欲私吞财宝,郑某与元大人怎肯罢休,遂将之灭口。郑某亦因一时贪念,使金蝉脱壳之计,私吞了财宝,逃遁至此,只道此生逍遥自在矣。不想元悟躬竟上任黄州,他见得我,自是震怒,郑某只得与他一半财宝。”

徐君猷愤然道:“元悟躬既得一半财宝,竟还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恁的贪得无厌。”苏公喃喃道:“此等朝廷官吏,口称夷齐,心怀盗跖,欺公卖法,受纳苞苴,真国之蠹虫也。”

次日,徐君猷开堂审理临江书院朱溪被杀一案,堂外围观者挨肩擦背,竟如庙会一般,因案情曲折离奇,牵涉人物甚多,一时轰动黄州城,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皆言徐君猷断案逸事。

第六章 赤壁怀古

又三日后,红日高升,春暖花开,徐君猷邀副团练使苏轼游西北赤鼻山,又请安国寺潜德大师、临江书院齐礼信陪游。那赤鼻上岩石突似城壁,色呈赭红,风景旖旎,但凡上任黄州官员或路经黄州文人骚客必游此山。苏公初来黄州,便闻听说此山,早有心游历一番,奈何因病耽搁,此番徐君猷开口提议,苏公欣然应诺。

出黄州城往西北,行了数里,见前方有一茶亭,徐君猷道:“且至前饮口水再行。”众人然之。茶亭前有四张木桌,围四五人饮茶闲聊。齐礼信上前唤茶博士上茶,徐君猷、苏公、潜德大师分三方落座,苏仁等随从自另寻桌坐了。苏公环顾四下,临桌三个汉子正谈笑甚么。不多时,茶博士上得茶来,苏公端碗,吹了一口热气,喝了一小口,放下碗来。

“原来那清城派非是徐大人之意,我等却是误会了。”临桌一中年汉子叹道。苏公听得分明,把眼看徐君猷,徐君猷淡然一笑。又一个黄脸汉子道:“此番还亏得张锦洲张大人。”另一黑脸汉子连连点头,笑道:“这张大人可是我黄州人呀,他自当为我黄州父老言语。”黄脸汉子摇头叹道:“那临江书院出了几多大人?可又有几人为我黄州百姓做些好事?”中年汉子连连点头,道:“说的是,他等中举当了官做了大人,哪里还顾得父老乡亲。此番朱先生遇害,张大人出面,只因他与临江书院朱先生乃是同窗。”那黑脸汉子叹息道:“朱先生真是难得的好先生,可惜竟被好友害了。”那黄脸汉子淡然一笑,道:“甚么好先生?只知收取学钱,真是有辱先生之名。”黑脸汉子反驳道:“他亦收得甚多贫苦子弟,且分文不取,还供吃住日用。你庄中那高氏之子岂非便是如此?”那黄脸汉子忽冷笑一声,道:“你知晓甚么?那朱先生心怀叵测,他常去……”黄脸汉子似觉失言,遂闭口不言了。

徐君猷、苏公等听得分明,不便言语,待喝完茶,付了茶钱,复有上路。行走中,苏公望着齐礼信,道:“齐先生身肩重任,万不可辜负黄州百姓。”齐礼信点头道:“苏大人之言,礼信谨记在心。”徐君猷叹道:“为人师者,必先立师德。温七、周中,伪人师表,暗行苟且之事,实师之恶瘤也。只可惜了庞广先生,一身正气,却被周中无端害死。”齐礼信叹息道:“可恨那温七、周中竟还诬陷庞先生,只道是他害死了朱先生。若非苏大人识破奸计,我等竟将他二人视为良师益友。”

潜德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所见非所见,所知非所知。”徐君猷笑道:“大师所言甚是,此所谓眼见为实也。”苏公摆手笑道:“徐大人错也,大师乃是言所见非所见。”徐君猷摇头道:“苏大人错也,既是所见,又怎的不是所见?大师此言之意是:你所见的,非我所见的;你所知晓的,非是我所知晓的。潜德大师,可是如此?”潜德大师笑而不语。苏公淡然一笑,不再辩驳,俄而,心中忽一动,不觉一惊,问道:“徐大人适才言甚么?”徐君猷知是苏公诳他,笑而不语。苏公拈须思忖,却不理会徐君猷等人,口中嘀咕甚么。徐君猷料想苏公欲捉弄于他,亦不理会。

苏公竟撇下众人,独立道旁,茫然若失。徐君猷诧异不已,唤过苏仁,示意其上前询问。苏仁摇头道:“老爷此般情形,定是在思索紧要之事。”徐君猷疑惑道:“紧要之事?甚事?”苏公忽转过身来,道:“徐大人,我明白矣。”徐君猷奇道:“明白甚么?”苏公道:“苏某明白徐大人适才所言的话语了。”徐君猷失笑道:“此等话语,甚是简明易懂,苏大人休要取笑徐某了。”苏公摇头道:“有些话语,虽简明易懂,但却又深奥无比。”徐君猷笑道:“你此言我却不明白了,既简明易懂,为何又深奥无比?”苏公道:“此便是所知非所知,明明是知道的,却不知道。明明是不知道的,却又知道了。”潜德大师哑然失笑。徐君猷连连摇头,笑道:“知你苏轼善辩,不与你辩了。”

苏公摇头道:“非苏轼与你辩,我乃是言朱溪遇害之事。”徐君猷一愣,疑道:“朱溪遇害之事?”苏公点点头,道:“我已知凶手何人矣。”徐君猷不觉失笑道:“杀死朱溪的凶手是周中,温七、元悟躬、郑浩然乃是幕后主使。此些我等早已知晓了。”苏公摇摇头,道:“凶手还有其人。”苏公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徐君猷道:“究竟何人?”苏公叹息一声,低声道:“刘相覃。”徐君猷闻听,惊诧不已,连连摇头道:“绝无可能。他乃朱溪最为器重喜爱的弟子,怎会杀其恩师?”齐礼信反驳道:“刘相覃为人诚实本分,素来尊重朱溪,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苏公叹道:“苏某亦不肯信。那日,徐大人与苏某前往临江书院,欲入朱溪书斋不倦堂寻《吉梦录》一书,刘相覃为我等引路,在书斋之中,我等言及朱溪先生,那刘相覃哀叹道:‘先生怀材抱器,晨提夕命,诲人不惓,不想被周中所害,学生泪迸肠绝,目眢心忳,奈何生死之事,乃天命也。’刘相覃言此番话时,庞广、周中皆已死,但朱溪死于周中之手,即便我等,亦不甚清楚,直至程贯被擒招供,方才确认。那时刻,外人皆以为朱溪乃庞广所害。”齐礼信思忖道:“苏大人说的是,我等皆以为庞广与周中同谋,庞广杀了朱先生,而后又被周中灭口。”徐君猷思忖半晌,疑惑道:“如此言来,他竟是早先知晓了?”

苏公点头道:“此即徐大人所言,本不该知道的,他却知道了。”徐君猷疑道:“周中谋杀朱溪,温七、程贯皆已招供,断然不会错的。或是刘相覃察觉出了周中阴谋,只是无有证见罢了。故而言语时,便脱口而出。”苏公摇头道:“非也,苏某以为,周中谋害朱溪之时,刘相覃便在书斋之中。”徐君猷惊道:“在书斋之中?如此言来,他亦是周中同谋?”苏公摇头道:“他定是隐藏某处,周中却不知晓。”齐礼信诧异道:“如此言来,他窥见了周中行凶?”徐君猷思忖道:“所以他言朱溪被周中所害。既如此,他为何不首告?”齐礼信道:“他定是心中恐惧,不敢首告。”

苏公摇头叹道:“只因刘相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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