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
这句话就好比一记霹雳,吓得她连忙去翻他身上的伤,“伤在哪里!”
顾辰晔却自己抬起了左手,不咸不淡说道,“手指已经砍掉了,有余毒也死不了。”他笑得云淡风轻,却看得她心惊肉跳。
血肉模糊的左手上,缺了半截无名指。
虞瑨棠只觉心上被针扎了一般,突然大哭起来,握住他的手,想要看看究竟怎样了,却根本不敢碰触分毫。
如果不够心狠,不够果断,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看那个做什么,看这个。”他扬起手中的袋子,“我捉了短尾螟。”
“短尾螟怎么了!我不要它,我要你的手指好好的。”
“半根手指换你平平安安,多值啊。”他说得平淡,好似那断手指的压根儿就不是他一样。本想安慰她,却没想到惹她哭得更厉害了,只得忙说道,“哭什么,我一点儿都不痛。”
“我才不管你痛不痛,赶紧回去,把伤口包好。”
不管她说什么,顾辰晔算是领教到什么叫做口是心非了,所以何苦非要去要一个答案。能到这步,她也应当明白所谓的“不是责任”。
两心相知,还有什么比这难得。
虞瑨棠拉着他,脚步飞快地离开了山谷。走到山下,顾辰晔看着她的马,笑着问道,“你这马打哪儿来的?”
“抢的!”
“……”
“你看不惯?”
“不,很看得惯……”
抢点东西而已,不为过,不为过。除了这么说,他还能说什么。也罢,就当自己又被她拐去做了件坏事。
“我的手拉不了缰绳,你来驾马。”顾辰晔说着,跃上了马背,前面留了她的位置。
感情就算有两匹马,她还是得和他骑同一匹。虞瑨棠没得选,一手拉了那匹所谓的千里马,一手拉着缰绳。
她快马加鞭,往来时路去。迎面吹来寒风雪粒,却并不觉太冷,只道是有一个人温暖了整个心窝。
在她身后,顾辰晔闭上了眼。余毒虽不致死,但也令人晕眩。松上一口气,靠在虞瑨棠的肩头,慢慢睡了过去。
柔情似水
沙老打开罐子看了看,复又盖上,拿起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药罐中微火熬的,正是顾辰晔去镇上买的药,给虞瑨棠驱寒治病的。
少顷过后,屋外马蹄声响起,接着马《文》嘶传来,闹得他霎时《人》没了瞌睡。沙老抬头《书》朝外看去,见半日前出《屋》发的两人都已回来,便放下扇子起身开了门。
虞瑨棠摇醒顾辰晔,扶他下了马,“老头,他被短尾螟咬了,你快看看。”
沙老看着他的手,又瞧了瞧面色,不紧不慢说道,“没有什么大碍,喝点药就好了,只可惜那手指,就这样自己砍掉了。不过,能抓到短尾螟,算是这小子好身手。”
顾辰晔头晕脑胀,听罢便将袋子递给沙老,道,“短尾螟还是活的,一切就拜托前辈了,我先去歇一歇。”
虞瑨棠扶他进了屋,替他盖好被子,便见沙老端了一盆水进来,“这小子的药我刚配好,放在炉子上熬着,你去伙房看着火,我给他包扎伤口。”
“嗯。”
“驱寒的药熬好了,放在灶台,自己喝了吧。”
“知道了。”说罢,便见沙老拿出了纱布,开始验看顾辰晔的伤口。
她突然不忍细看,忙退去了伙房。
虞瑨棠喝了苦涩的药汁便拿起扇子,慢慢扇着火。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斜上方挂着的短尾螟还在布袋中挣扎,心中滋味百般。
时间过得很慢,尽管知道他没有大碍,她还是想回去看看情况怎样了。火苗慢慢跳跃,看得人心中越发烦闷。
“想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沙老突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纱布,往柴堆上一扔,道,“伤口包好了。”
“没什么。”本就心猿意马,见他来了,虞瑨棠把手中蒲扇往他手里一塞,就要出伙房,“药还是你来熬,小心我这什么都不懂的给熬糊了。”
沙老听罢笑了,脸上的细细皱纹一时更深,“不是怕熬糊,是担心那小子吧。”
“说什么呢!”她从不喜欢被人看穿,这一次也不例外,嘴硬着回道,“他只是睡着了,我担心什么。”
沙老听她说完,笑容渐渐消失了,片刻之后竟摇头叹道,“哎,短尾螟这毒……看来我是低估了。”
她顿住了身形,被突然这句话震住了,“低估?”
“我看这药,得重配。”说罢,他便走到药柜旁,一边抓药一边又道,“梁九津的毒我都解了,短尾螟的毒,也一定能的。”
把梁九津拿来做比较,这是……虞瑨棠忽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忙上前问道,“到底有多严重,手指都砍掉了,难道还不行?”
“不行。”沙老扭头看着她,白眉拧到了一块儿,正色答道。
怎么会。
她顿时害怕了,连忙问道,“顾辰晔会怎样?会死吗?究竟需要怎么做?是不是需要什么珍奇药材?……我去弄。”
谁知一连串的问题说完,沙老便哈哈大笑起来,愣是抖落了手里的药材,“我就说嘛,那小子命都不要,总得值得。我看你这丫头,就别不承认了。”
郎有意,美人也有情,偏是死皮赖脸不承认。他一双老眼,虽然昏花,却看得明明白白。
“……”虞瑨棠一时无言以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瞅着她脸上风云变幻的表情,这臭老头笑得更欢了,“去吧,找你情哥哥去。”
死老头怎知她心思哪般,这般戏耍,定是将她看透了。虞瑨棠又羞又恼,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揪着他的白胡子便是一阵拉扯,“臭老头,敢耍我。”
尽管痛得龇牙咧嘴,沙老还是止不住笑意,“小丫头恼羞成怒了否?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我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虽然是被他骗的,但那些话总让她心慌。无心“恋战”,丢了胡子,她便匆匆去了里屋。屋子里有些昏暗,小桌上只点一盏了油灯,微微跳跃的光线映在顾辰晔脸上,勾勒出他的侧脸。
他还晕睡着,呼吸均匀,只是面色略微苍白。方才被沙老戏耍一番,此刻看见他,竟忽然脸红了。“情哥哥”这三个字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虞瑨棠在床沿坐下,盯着他被纱布包裹的手指发了呆。兜兜转转,他欠了她一会;她又欠了他一次。
仿佛只失神了片刻,这位爷愣是自己醒了过来。
药都还没灌,果真是牛一样健壮的体魄,不妄她冠给的“二牛”两字。不过,那迷迷糊糊,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倒是有些好笑。
“我睡了多久。”顾辰晔做起来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头问道。
“我算算……”虞瑨棠略微仰起头,当真做出个冥想的模样,“近两个时辰了,和小七养的猪不相上下。”
顾辰晔这下清醒了,笑着回敬道,“我记得有人吃了便睡,在我怀里躺了一整天,可比我厉害得多。”
害人终害己,害顾辰晔始终都会报到自己身上的,她算总结出来了。奈何虞瑨棠死皮赖脸,不枉虚名,嘴硬道,“那不同,我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了那个毒?”
“弱女子”三个字,真乃好形容!顾辰晔连连点头,咧嘴嬉笑道,“好一个弱柳扶风的俏佳人,幸会幸会。”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言下之意,不正挖苦她没个女儿家的模样。此乃硬伤!可还未等她回口,他却突然转了话题,“短尾螟如何处理了,喝了药没?”
“已喝了驱寒的药,此刻药罐子里熬的是你的,解毒的就暂且缓缓。”虞瑨棠话音刚落,便听到脚步声响起。
沙老撩起门帘端了药进来,嘴里念叨着,“一把老骨头要被你们这对小冤家给活活累死,这碗罢了,还得熬这丫头的。”
虞瑨棠正想道谢,便觉那话不对,蹙眉怪道,“谁和他一对了!”
沙老笑眯眯地放下药碗,朝顾辰晔使了个眼色,“那就算我乱点鸳鸯谱。药我放这里了,不知有人的手能不能动,还是非要人喂。”
说罢,就消失在门帘外。
“臭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爱开人玩笑。”虞瑨棠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汤药递了过去,“趁热喝了。”
哪知顾辰晔盯着她,愣是不接过去,半晌说了两个字,“没手。”
这小子果真听进去了沙老的话。一个老不正经的,教一个小正经变不正经,实在太缺德了。她暗觉好笑,正色说道,“右手不是在吗?”
“……”
“再说了,谁让你自己跑去的,断了手指我可不管。”
“虞姑娘真是狠心,难怪令人‘闻风丧胆’。”
“可不是,我就嫌弃缺了个指头的人。”
一句话让顾辰晔啼笑皆非。可她话虽这样说,心还是豆腐做的,只好继续做那口是心非的人,乖乖把碗凑到他嘴边,“得了,喝吧。”
难得她能够温柔一点。可待喝完,顾辰晔却皱了眉头,很不给面子地吐了一个字出来,“苦。”
“大老爷们儿吼什么苦。”虞瑨棠一脸鄙视地盯了他一眼,随手将药碗放在了床头。可手还没收回,便被他给抓住了。
“苦。”顾大爷嘴里又蹦出了这字。
虞瑨棠还没来得及好好嘲笑一番,便被一片温热封住了唇。顾辰晔竟带了一嘴药味,拦腰将她抱住,深深吻了下去。
感情药苦她就是糖,地凉她就是床。
突如其来的吻,惊得她忙用手推了推。却没想到这一反应,令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便再逃不开了。
他的舌不带一丝犹豫,长驱直入,霸道非常。一阵慌乱过后,虞瑨棠脑中便什么也想不分明,只觉仿佛被什么驱使,轻轻动了动樱唇。
柔情似水,渗透着难以自拔的情丝。丁香小舌轻柔碰触,更撩动了他的心神,越发像一头觅食的狼,不断向她索取。
她被吻得近乎眩晕,留恋那片温柔之下,终于还是想抽身喘口气。
然而还未等自己动手推人,顾辰晔却先停住了,眼神迷离地说了句极煞风景的话,“我想睡觉。”
这话堪比天雷,顿时令虞瑨棠傻眼了。
好不容易毫无保留接受了他,没想到顾大爷突然对她没了兴致。当真是送上门的不香,容易到手的乱丢。
可还没等到大发雷霆,顾辰晔就抢先一步往床上一躺,当真睡着了。微微鼾声,听得她想掀桌拆椅。
便宜不是这样占的,伤人不是这样伤的!虞瑨棠心中懊恼一阵,真想抡起床头的药碗,狠狠砸过去。
忽然之间看见药碗,她这才想起,怕是冤枉了他。沙老那药大概是有安神之用,只是药效来得太猛,让顾大爷突然来了个勒马。
哭笑不得地替他盖好被子,虞瑨棠俯身在床沿趴了下来。唇上还留着暧昧的触感,想起方才纵情,闹得心中难再静下,硬是挨到半夜才入眠。
天雷地火
顾辰晔一大早醒来便感觉胸口压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见虞瑨棠的脑袋搭在身上。自己倒是睡好了,没想到她就这样在趴了一夜。
手指在乌黑发间抚过,想起昨晚之事,感觉嘴唇似乎还留了她的温度。思及此,不禁可惜自己睡了过去,好气又好笑。
虞瑨棠在睡梦中感觉到脸上痒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正迎上顾辰晔的眼神。人没清醒,却先问他道,“臭小子,醒了?”
说完便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
看着她将醒未醒的迟钝模样,顾辰晔笑得更深了,“什么臭小子,要叫也得叫晔哥哥,如何说我也比你大三岁。”
“……”一大清晨就来了场口舌之争,原谅她还未睡醒,一时口拙了。
“不打算叫吗?”
“不打算。”虞瑨棠一口回道,脑子终于不那么浆糊了,“我看你还是比较适合二牛表哥这个称谓。”
这“晔哥哥”可是她丁小斓叫的,若是开了口,总觉背后有双幽怨的眼盯着自己。再说了,那三个字谁都能叫,她便不叫也罢。
“哈哈哈……表妹怎样高兴便怎样叫。”
真乃实足的厚脸皮,她还以为顾辰晔会争论一番,没想到人家直接认了。遂脑中一转,才想起“表妹”这两字听着暧昧异常。
所以说,便宜到底还是被他占了去。
又拌嘴一阵,当屋顶快要掀翻时分,终于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沙老端了些东西走过来,面上虐有疲惫,却嬉笑道,“一大早就打情骂俏,叫我看去多不好。”说罢,放下手中的粥和汤药,又道,“药在罐子里一时凉不了,先把粥喝了。”
昨夜汤药不曾喂,但今日这粥有点儿麻烦。虞瑨棠看着顾辰晔那样,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索性很自觉地端起碗,一勺勺地往他嘴里……塞。
我让你吃!方才受的所有压迫,全靠这碗粥来报复。
不懂温柔,不解风情。被如此“惨无人道”对待的顾辰晔却没说什么,依旧一脸笑意,谁叫他一大清早就捡了个大便宜。
刚给喂完了粥,把自己的那一份也解决了,虞瑨棠就大大地打了个喷嚏。吸吸鼻涕,才发现自己趴了一夜,意料之外地得了风寒。
果然这身子比不上牛。
在沙老这里住了三天,喝了解毒的药,又等顾辰晔的伤口好了一些,俩人又匆匆忙忙上路了。不是不想休息,实在是天统阁那边拖不下去了。
话说,她本该喝点儿治风寒的汤药,但因怕药性有冲突,所以便耗着。加之路上突遇几次大风天气,这病便一直没有好。
虞瑨棠骑在自己的马上,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震得一树昏鸦尽散而去。尽管顾辰晔扔了件外套过来,却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
太阳将落时分,迎面又吹来了风,冷冷的。她捂严实了身上的衣服,自觉实在对不起这身子骨,一个风寒便闹成这样。
又打了个喷嚏过后,顾辰晔突然指着前方说道,“我记得不远处是木头他家,不如今晚去借宿一宿,好过又凉一晚。”
“这个提议不错!”她吸了吸鼻涕,朝那方向看去,“去看看那小两口过得怎么样了。”
说去便这么去了。
当两匹马停在木头家小小的院子里时,那场景,全然可用“鸡飞狗跳”来形容。可不是,一见高头大马来了,狗都快跳墙了。虞瑨棠看着那扑腾翅膀飞起的大公鸡,忽然想起那老母鸡来。
如今它是连骨头都找不到了,却可惜了她不仅一口肉都没有吃到,还造就了惊世骇俗的啃咬一吻。
所谓动静结合,便是此情此景所释。鸡飞狗跳之外,木头将这个“静”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呆头呆脑的他愣在了门口,右手握着一把刀,左手捏了一只鸡,看起来怪异非常。
怎奈还不及大笑一声,便听到花知的声音传来。
“木头!赶紧别杀鸡了,我想吃鸭子。”话毕,那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一身蓝花衣裳,挺着个大肚子,原本纤瘦的脸如今略显臃肿。
如今的花子,已是这幅模样了。瞅瞅,几月不见,孩子都快出生了。
虞瑨棠翻身下马,便道,“小两口过得可好?”
果真还是花知灵活一些,一见来人了,立马挂出一脸笑,“哟,是两位恩公来了呀。快些进来,窝里暖和些。”
木头终于回神过来,却因两手拿着东西,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激动,“天啊!两位造访,这是太好了。”
弗一和顾辰晔进了屋,又听到花知嚷到,“还愣着干什么,把鸡扔了,我要鸭子!现在赶紧招呼恩人去!”
谁让孕妇最大,尤其是这位本就是个惹不起的。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和周、郭二人一个情况。哎哎,这夫纲真是日渐衰落啊。想罢,虞瑨棠转头看了看顾辰晔,心底道,不知这位大爷日后是个什么样子。
木头扔了东西,忙不迭请两人坐下,自己跑去泡茶了。花知依旧激动着,抓住两人便说个不停,热情得叫人不好意思。
现在到了这里,就得叫顾辰晔表哥。虽说他叫自己“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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