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枪!我们是庄园里的人!”奥帕赶紧举起双手蹲下‘身,同时想要护住身后的弗雷。
“庄园里的?他妈的这时候应该是宵禁时间!你们怎么在外面!!”端枪的士兵暴喝一声,同时示意他的同伴上前搜身。
同行的士兵眼睛却是望向酒窖;“我擦,这里面着火了!”
着火了!?
奥帕和弗雷也跟着回过头,果然,从酒窖口往里能看见一闪一闪的火光。奥帕想起,二人往外跑时,弗雷手上的煤油灯似乎打碎在了地上……
“你们他妈的在酒窖点火!!是想制造混乱趁机偷袭?”士兵神经紧绷,对着跪在地上的奥帕就是一脚。
奥帕没时间解释,那么多来路不明的走私枪,要被人发现简直百口莫辩,而且无论哪一方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逃,只有逃!
奥帕瞅准这两名士兵被火势吸引注意,趁其不备猛地蹿起抓住对面士兵的枪,同时卯足力气踹向另一名士兵,这名士兵防不胜防,惊叫着一路滚下酒窖,弗雷忽然也机灵了起来,趁机栓上了酒窖的大门。
士兵一看不妙,一边跟奥帕对峙一边扭头大喊;“来人!!!葡萄园有可疑人!!来人啊!!!”
奥帕暗叫不好,咬紧牙关一头撞上士兵的脑袋,士兵侧着脸冲外喊,太阳穴猛遭一击,顿时眼前一黑,全身松了劲儿,奥帕故技重施,再次一脚蹬开他,枪也不要拉着弗雷就跑。
刚刚看过亮光的眼睛还不能一下适应黑暗,奥帕只觉得两眼一抹黑,脚下深深浅浅几乎要摔跤,他完全靠着直觉往前奔跑,脑子里的念头疯狂的驱使着他,跑,赶紧跑。
“砰——”
枪声惊天动地,紧接着是一声恐怖的惨叫,弗雷的手应声滑落,奥帕一个惊悸,身体依着惯性又往跑出去了几米,他惶恐的回过头,看见了不远处的手电光,和趴在地上的弗雷。
当眼睛能适应黑暗后,奥帕发现黑暗原来没那么黑。
奥帕异常清楚的看见弗雷趴在地上,右腿伏着黝黑的液体,应该是中枪了,他正挣扎着要重新站起来。再看周围的景物,奥帕发现他们已经跑到葡萄园的边缘了,他在努努力就跑出去了,就逃离这里了,可是他没做任何准备,没有钱,谁也不认识,他能去哪呢?
对了,可以去那个修道院,找米莉亚帮帮忙,他不是还有照片没取嘛,他拿着照片好好地说说,米莉亚也许能帮他在那里求得片刻的歇息,然后再去投奔双头鹰,又或者去找瑞塔……
“奥帕……”
弗雷的声音都变调了,他怕极了,怕的心脏都结了冰,却依然沉重顽强的跳动。
奥帕看着他,又看看远处的,耳朵里是越来越清楚的喊声和枪响,刚刚一个念头稍纵即逝,他打了个寒战,被这个念头吓坏了。
这是弗雷,自己为了他离开了瑞塔,自己是为了救他才留下的,不能丢下他!
奥帕跑回去架起弗雷,用力的帮他站起来。弗雷全身绷得僵直,已经怕的痉挛,奥帕带着他艰难的前行,脚边忽然一阵点射,随即二人便被笼罩在了一束强光之下。
“趴下!”一声呵斥由身后响起,弗雷绝望的呜咽一声。
奥帕双腿一软,心想完了……
奥帕和弗雷被押到一片空地上,他们的旁边堆着从酒窖里找出来的枪支弹药,周围站着实枪荷弹的士兵,一直驻守在附近军营的军官法瑞清点好数量,面色平静点根烟,身边的副官轻声问道;“葡萄园的人都已经控制住了,康斯坦也在回来的路上。”
法瑞点点头;“电话打了么?”
“打了,”副官回答完,看了奥帕一眼问道;“这两人怎么处理?”
法瑞略思索了一下;“这是在葡萄园发现的,小个子的先留着审问,这另一个……你说他不是葡萄园的人?”
“不是,他是厨房的佣人。”
“那他去凑什么热闹?”法瑞自言自语,接着他掏出配枪对准奥帕的脑袋;“审讯留一个就够了。”
四十六
法瑞行事很干脆,掏出佩枪,稳稳地对准了奥帕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奥帕眼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他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呼吸声,可意外地心里并没有多恐惧,可能是怕的太严重了,已经突破极限,于是物极必反,此时心中反而是一片静谧。他挣扎过,拼命的挣扎却仍未逃过死线,此刻看着周围全都比他高上一截的人影,他们的身形被毫无章法的光影拉的模糊变型,如同来自地狱的鬼魅,不对,他们本就是杀人如麻的鬼魅!这里就是一座地狱!奥帕忽然间明白,从自己来到这里,一切就都尘埃落定,全都朝着最终的结局稳步前行,也许自己就该如此,无论什么样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奥帕闭上了双眼,默默认命。
他想自己这一生真是颠沛流离,好在最后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与亲人团聚,有了朋友和想要保护的人,也算是勉强圆满了,只是遗憾没有跟瑞塔好好道别,没有把弗雷保护好,还有伯爵夫人,好在米莉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等双头鹰来了,她们母女就能团圆了吧,也算自己做了件好事……
“咔……”
憋闷的声响从枪膛里传出,奥帕僵直的一颤,弗雷更是哭出了声音。
法瑞十分诧异,他将佩枪放在眼前来回检查,可惜光线昏暗他半天也没瞧出异样,身边的副官倒是机灵,赶紧掏出个手电给照明。
“卡了……?”法瑞一脸难以置信,他望向奥帕,奥帕也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二人停了有几秒钟,法瑞一把拔出副官的佩枪再次对准奥帕,奥帕条件反射的要向后挪,但很快他克制住这种徒劳的行为,强迫自己再次面对枪口。
但这次法瑞就没这么顺利了,枪还没对准,他就抬起头看向别处。
一辆黑车寂静无声,缓缓而至,车门的踏板上站着一排背枪的士兵。停稳后,士兵训练有素的跳下来,打开门,伯爵毫无预兆的,带着一身血腥气出现在众人面前。
法瑞立刻收起手枪,向伯爵行礼,同时汇报当下情况。
伯爵的军装外套上喷溅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这和他平时一丝不苟的形象大相径庭。伯爵青白着一张脸孔,面无表情的听完汇报,稳步走到枪支前,捡起一杆看了看,又无所谓的扔回去,抬起带着手套的手指向奥帕;“把他领到临时牢房,”接着用下巴朝弗雷一点;“跟葡萄园的那群人关在一起,等待审讯。”
法瑞立刻命人将奥帕和弗雷拽起来,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押送。
奥帕睁大眼睛望向伯爵,觉得他好像死而复生的幽灵,又扭头去望弗雷,可没看几眼,他们就分别融入了黑暗中。奥帕回过头,在士兵的连拖带拽之下前行,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什么念头都没有,一片空白,又或是什么念头都有,但乱成了一锅粥。
临时牢房以前是仓库,放置各种废弃了的家具,现在家具都被清空,只剩下一间黑暗,布满尘土的空水泥屋。
奥帕被扔进去后,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大脑好像生锈了,咔吱咔吱的转不动,他刚刚遭受了濒死的冲击,灵魂受到了致命的挤压,现在正在一点点反弹。
他抱着双腿,长久的蹲坐在墙角,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脚尖前的那片水泥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抹朦胧的白光进入他的视线,奥帕这才动了动,他抬起头,是月亮升起来了。
奥帕迎着斑驳的月光,眼睛里也映着月亮的影子,这影子逐渐氤氲起来,水光潋滟,最后随着眼泪砸碎在地上。
奥帕终于哽咽着意识到,我还活着,我死里逃生了。
弗雷同样也缩在牢房的一角,但他不像奥帕那样是单独的,而是与葡萄园的几个果农一起,其中包括他叔叔和科瑞恩,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手铐脚镣。
“是他妈谁发现了枪的!”科瑞恩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垂头丧气又凶神恶煞。
弗雷心虚的不敢去看他,只盯着自己的脚镣不抬头。
“听说是巡逻的士兵,”一个果农同样垂头丧气的回答。
“葡萄园巡逻的士兵都被灌醉了,谁还会往酒窖跑呢?”叔叔此时显得冷静的多,他靠墙坐着,两眼目视前方,像是在思考;“还是新酒窖,那里面的酒都没酿好,喝起来也没味道,怎么比得上给他们送去的酒。”
“是他妈有人引过去的!!”科瑞恩使劲儿一甩手铐,金属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门口立刻传来守卫的怒骂;“不许说话!”
众人一片沉默。
叔叔继续小声的说;“有人在新酒窖放火,引他们过去……”
“是谁!?除了我们谁知道酒窖里有枪!”
“我们之中有叛徒……”
“会是谁……?”
几人小声的议论着,语气愤恨,甚至摩拳擦掌。
“奥帕那小子?”一个人猜测。
弗雷的心脏狠跳了几下,他坐立不安,手也止不住的抖起来。
“我没告诉过他咱们的事,”科瑞恩感到有不信任的视线投过来;“我骗他说我是疯夫人原来家臣的后代,想要救她,我怎么可能把咱们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难道是疯夫人透露给他的?”一个鼻梁歪了的瘦高个阴阳怪气的说;“疯夫人跟那个魔鬼都住在后庭,也许他们早就重归旧好了,设了圈套专门整我们!”
科瑞恩听了这话,一言不发站起身,扑过去就是一拳,瘦高个嗷嗷惨叫,他的鼻梁刚长好又被他打歪,其他几个人看见了赶紧上去拉架,而科瑞恩像发疯的野兽,似乎将所有的困苦和愤怒都凝聚在拳头上,一拳一拳不留情面的砸下去,一时间,牢房里充满了打斗声,叫喊声,还有铁链撞击的声音。
门口的守卫打开了大门,举着枪,呼呼喝喝的将他们拆散开,并且赠给他们俩一人一枪托。
“别着急,你们总会死的,”关门前,守卫冷冷的留下这句话。
弗雷抱着自己的脑袋,后背一抽一抽的颤动,他没想到,两人最后的道别,促成了一个残酷的巧合。
“弗雷……”
弗雷听见叔叔在叫他的名字,但本能使他怯懦的不敢去看他。
“弗雷?”
弗雷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眶回过头望向叔叔。
叔叔身处暗处,鼻子上还有血迹,衣服上有几处明显的鞋印,但双眼依旧明亮,他轻声安慰道;“别害怕,这些事跟你无关,你会很快离开这。”
弗雷不知道这是在安慰他还是真的如此,他现在只想离开这。
“弗雷,”叔叔的声音依旧心平气和,但带着一股不容人质疑的口吻;“告诉我,你今晚去哪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纷纷抬起了头,望向弗雷。
弗雷身形一僵。
“士兵冲进来的时候,我去你房间找你,想让你赶紧躲起来,可你不在,你去哪了?”叔叔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弗雷感觉自己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快速的扫了周围人一眼,这一眼没有几秒,但收获了不少惊愕与憎恨的目光。
所有人心中都被叔叔的问话勾出一团迷雾,而这个迷雾就等着弗雷的回答去解开。
弗雷喉咙干涩,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嗓音沙哑道;“我……去和奥帕见面了。”
“在哪?”叔叔继续和声细语,眼中冷光却是扎人。
弗雷看着他不说话,干涩的嘴唇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叔叔也不说话,可其他人沉默不下去了。
“是你把他带去酒窖的……是你?”科瑞恩难以置信,很快,这种难以置信化成了愤怒,跟之前不一样,他没有扑上去,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他妈……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我不知道那有什么!”弗雷绝望的辩解,但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没人信。
“科瑞恩,冷静点,弗雷没说谎,”叔叔再次开口;“咱们做什么事都避讳着他,他不可能知道。”
科瑞恩吠道;“那他为什么大半夜要去新酒窖!”说完转过头,他用恨不得撕了他的眼神望着弗雷;“你他妈为什么带他去酒窖!你没想过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弗雷泪流满面,他逃避一样的摇着头。
其他人沉默的看着这场询问,或是审判,眼睛里的温度逐渐降低,弗雷就跟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样,离他们越来越远,无声的被排斥出群体。
弗雷能感到自己在被他们放逐,甚至感到了越来越强的仇恨,此时唯一能为他辩解,能站在他这一边的叔叔也不说话了,弗雷不想与他们为敌,也不可能在满是敌人的牢房活下去,可他太弱小了,对于事态的变化无能为力,只能声音哽咽的继续道;“我……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是他带我去的酒窖……”
“他带你去的?”科瑞恩眉头一锁,他缓缓坐下神,半天不说话,这下人们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片刻后,科瑞恩自言自语道;“是奥帕干的……是他……”接着他抬起头,环视四周,最后对上弗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被利用了,你被奥帕他们兄弟两个,那个瑞塔,伯爵身边的布鲁斯先生才是罪魁祸首!”
弗雷全身抖动不止,强忍着才没哭出声,他不知道这事怎么就牵扯到瑞塔身上了。
“你什么意思?”叔叔也发问了。
科瑞恩说;“布鲁斯早就发现葡萄园的不对,他找过我单独谈话,但我什么也没说,连暗示也没有,布鲁斯看问不出什么就走了,最后他就留了句,好自为之。”
说完,科瑞恩冷笑了一声,眼白布满血丝;“我当时就该杀了他……就该杀了他……我大意了。”
“他发现了什么?”叔叔问。
“不知道,他说咱们这里信件频繁,果农避讳人,葡萄酒账单也蹊跷,但这些都不是证据,他束手无策,”科瑞恩说完,再次懊悔的抱住头;“我该杀了他的!”
弗雷看着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弗雷,你这个小蠢蛋,你被他们兄弟俩结结实实的骗了!”科瑞恩的脸上带着残忍的嘲弄和讥笑。
“不可能……”弗雷摇头。
“怎么他妈不可能!”科瑞恩忍不可忍爆出一声呵斥,他几乎是一跃而起锁住弗雷的脖子。周围人默然的看着,没说一句话,没人上去拉开他们。
弗雷挣扎着,可他此时怎么会是盛怒之下的科瑞恩的对手。
“是不是他带你去地窖!是不是!!你还不承认吗!!你他妈被骗了,是布鲁斯指示奥帕,然后他来骗你的!!他们兄弟两个害了我们,也他妈害了你!!!”科瑞恩疯癫的怒吼,双手掐着弗雷的脖子逐渐收紧。他已经绝望了,他知道丧心病狂的伯爵会将他们全都处以极刑,他们没有生路了,而罪魁祸首却是自己人,一直被忽略的人引来的,他无法将罪魁祸首怎么样,只能这么做来发泄怒火。
弗雷直觉上认为这完全是两回事,瑞塔怀疑是他的事,但这次酒窖着火,完全是巧合,虽然去酒窖是奥帕提出来的……但这个中缘由没法跟别人解释,而且他们恐怕也不会信……
守卫们再次闯进来,不耐烦的将他们分开,同时将科瑞恩锁在了柱子上,以防他再次惹事。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弗雷压抑的哭声,猫叫一样小。
“奥帕也是被利用了,”沉默许久的叔叔再次开口;“如果他是叛徒,疯夫人和那个先生也逃不掉,”说完,叔叔看向弗雷;“布鲁斯先生前几天离开了庄园,刚好是武器进来的时候,弗雷……你还小,你和奥帕都是,所以你们被骗了……”
弗雷趴在地上,脸埋在双臂之间,他浑身抽搐,抽噎声断断续续,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四十七
奥帕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里,眼睛半闭的愣着,离他不远处有一块灰暗的亮光,勉强照亮了他的衣角,但他看上去仍像是一尊死气沉沉的石像,连眼珠都蒙上了一层灰尘。空气中飘荡的尘埃,是这间空屋里唯一活动的物体。
奥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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