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行,恩兄。”
“哇噻!你就别再叫我恩兄了,听得人家肉麻兮兮的会‘加仑笋’,我才十六岁,可别把我给叫老了。”
“这……这……”
“哇噻!别这呀那的,那我就叫你一声大哥了,这下该可以起来了吧?”
解能热泪盈眶,啼嘘着膝行向前,想把纪凡扶起来,纪凡跪着稳如泰山,解能空自挣得脸红脖子粗,哪里扶得动?“大哥,您甭费劲了,您不先起来我也不会起来。”
“恩兄……不不贤弟,恭敬不如从命,愚兄就托大了,贤弟请起来好说话。”
两人把臂同时爬起来,才结束了这场可以列入纪录的长跪大赛,但是头上的大疱一时半刻恐怕是消除不了的。
骆马、文敬礼也分别见了礼,免不了今天天气如何哈哈哈之类的客套话。
“对了,瞧愚兄这副豆腐脑袋,你到底‘跪姓倒名’呀?”解能也幽默起来啦。
纪凡却大感为难起来,自己身世离奇,大仇人又十分狡诈难缠,身份实在不能大早曝光,以免打草惊蛇而影响了侦查大计,但是这么一样,不是对人不够诚恳坦白了吗?面对的又是一个刚认识的绿林汉子,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实在不想多加欺骗,“放屎也痛不放屎也痛”,进迟两难,沉吟良久。
解能虽是个大老粗,但是却是个老江湖,察颜观色早知纪凡有所为难:“贤弟,你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不能透露身份,愚兄是能够体会的,不必勉强……”
“哇噻!大哥,对不起,行个礼,小弟是因为一件江湖公案,不得不暂时学007詹姆士庞德隐秘一下身份,虽然三位都是值得信赖的铁汉,但是这件事情牵连大大,所以……”
解能笑道:“贤弟不用再解释了,愚兄能够了解,江湖人心直口快,最不容易保守秘密,凡事小心为上,愚兄跟你结交,是交你这个人,交你这颗心,又不是交你的名字,贤弟不必为难。”
“哇噻!说的也是,小弟只要把一颗真诚的心交给你们……不对呀,我可没签什么器官移植同意书,大哥也不是换心人,干嘛要我的心……”
“贤弟你也别装疯卖傻了,朋友相交贵在知心……”
“哇噻!‘猪心’不贵,一个才一百多块!只是……器官移植猪心也能代替吗?”
“贤弟,你别瞎掰了。”
“不是我要掰,我也知道这老酒鬼在上面的战局很吃紧,都是那个死爬格子的,说什么要装造既紧张又轻松的气氛,久什么他这个月入不敷出,要我多说一些话去……我天生侠骨柔肠乐善好施,所以……”
解能不解道:“贤弟,你到底在说什么,愚兄怎么都有听没有懂?”
“哇噻!喔,对不起,这是小弟的私事,那死爬格子的答应我今年过年要给我一个大红包,所以……喔,对不起,这是不能讲的,算了算了,言归正传,大哥既然能够谅解,小弟就放心多了,这么办吧,小弟目前暂时就叫范及好了。”他把纪凡两个字颠倒过来,调变腔不变,倒也天衣无缝。
“好好,不管你叫什么,都是我的好兄弟。”
“可不是,有人叫什么阿猫阿狗阿屎阿尿牛粪石头,也有人叫什么罔腰罔饲,还不是照样朋友一大堆。”
“对极了,我的朋友中就有很多怪里怪气的名字,比如说:‘长蛇’(常熟)、‘中狗’(钟苟)、‘下狱’(夏玉),不是都有趣吗?哦,对了,愚兄忘了问你仙乡何处哩?”
“哇噻!什么‘仙香’?我只吃过‘仙草’……”
“愚兄是问你家在何方。”
“家?”纪凡强忍心中波涛,语调不变:“哇噻!我一向都是住在这里的。”
“什么?你就住在这里黑不溜丢的山洞里?”
“呃,不,这个山洞是火螭虬住的。”
“火螭球?只听过篮球排球足球橄榄球,没听说也没玩过‘火螭球’。”
“哇噻!大哥,火螭虬不是那个浑球的球,它是一种上古遗留下来的动物……”接着把火虬虬的身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明一番。
解能这才弄清楚这里就是大家争先要来的藏宝洞。
纪凡又把自己随长辈隐居谷中等候火螭虬丹成,以及刚才大战火螭虬的惊险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解能听得又是庆幸,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庆幸自己没有机会入洞取宝,否则必定死无生。
惊讶的是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动物存在。
欢喜的是这宝物毕竟没被人夺去。
当下哈哈大笑道:“好极了,贤弟得到了不世的奇缘,真是苍天有眼,不负苦心之人啊,哈哈!”
解能也把因为听信江湖中传言,此地将有稀世异宝即将出土,内中就有一味解毒良方,恰巧赛可几位弟兄因为出外狩猎时,误中了一种不知名的奇毒老医不好,一念之贪,于是亲自率领寨中精锐前来,企图凭武功夺宝,结果碰上卧虎山庄,如何中计,如何大战剑堡人马,如何大败杠龟,如何宁死不屈投崖自了……从头到尾吩叨了半天,还不时靠着骆马、文敬礼在一旁补充,总算拉拉杂杂的说了个大概。
纪凡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道:“哇噻!照这么说,剑堡的人牺牲虽大,但胜利则是无疑的,怎么这么久还没看见他们下来取宝呢?”
“对呀?”解能也感到奇怪:“难道还会有第四批人马加入而阻止了他们的计划?”
纪凡心中哆的一跳,急忙问道:“哇噻!大哥可曾碰上一个满头白发像茅草,绕颊长须像扫帚,鼻子像红柿,衣服像乞丐,手拿红漆大酒芦的老酒鬼?”
解能点点头道:“你说的人是愚兄在八仙彩图画上见过,他的名字叫李铁拐,你还说漏了他是破脚。”
纪凡几乎一头撞上山壁,怎么会这么巧合呢?“哇噻!小弟说的不是图画,是真人。”
“吕洞宾也叫真人,不过外表跟贤弟形容的不符。”
怎么会这样呢?“哇噻!小弟是说,一个跟你我一样的凡人。”
解能三兄弟一齐摇头:“没见过。”
纪凡心中暗叫不好,莫非老酒鬼因为怕自己取宝练功受到别人的干扰,一个人挺身挡剑堡的人马?据解能所描述,剑堡的人个个身手不弱,老酒鬼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对猴群,恐怕难以匹敌,说不定此刻已是危急万分,性命在须臾之间,等待外支援,想到这里,不由心急万分。
“哇噻!三位老大,山顶上的情况恐怕另有变化,说不定小弟的尊长已出头管了,但是他只是一个人而已,恐怕危急万分,小弟心急,洞外既有垂下长索,三位请随后来,小弟当先为三位开路!”
说完一声震耳长啸,快如流星闪电,啸声未歇人影已渺,像是凭空幻灭无影无踪。
解能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看到范贤弟的身手,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我们兄弟的浅薄武功,实在是差太远了,真是惭愧。”
“可不是。”骆马也表示同意:“我们还得下一番苦功才行”
“不错。”文敬礼也点头:“这次回到祁连,小弟想建议大哥,干脆暂时封山闭寨,一来养精蓄锐抚平创伤,二来我们也很久没到中原走动,我们边练功边会中原武林高人……”
“晤,好,准备封山两年。”解能意气风发:“咱们兄弟是无法静修武功了,范贤弟对我们恩深义重,他的事我们不能不管。”
文敬礼笑笑道:“小弟的一点鬼心眼瞒不过大哥。”
解能也笑道:“你不过想藉封山闭寨之名,却暗中下山助范贤弟一臂之力罢了,愚兄也有同样的想法,在武功上我们也许帮不了大忙,但在江湖经验方面还勉强的凑合,至少扛扛旗帜敲敲边鼓,吃喝几声壮壮声势,当啦啦队总是能够胜任的。
“走吧,快上去看看小兄弟大展神威,痛惩剑堡那批兔崽子,替咱们出口气,说不定还能捡条落水狗打呢。”
说完出洞当先缘绳而上。
山顶上的战况,仍然是一面倒。
戴天仇脚步踉跄,已成强弩之末。
老酒鬼步步后退,只要再退半步,必定粉身碎骨。
“黑衣四煞”的攻势更为强猛。
戴天仇咬牙苦撑,眼中浮现绝望的神色……老酒鬼几乎长叹出声……小白却已吱吱悲鸣……“黑衣四煞”依旧怪笑连连……“咯咯咯……”
“嘎嘎嘎……”
“桀桀桀……”
“喀喀喀……”
眼见老酒鬼和戴天仇差一步就要到五爷爷家做客……蓦然一声震耳长啸,如天际殷雷骤响,如地裂天崩,震得峰顶雪花籁寂坠向崖下,令人掩耳不已。
一条鬼怪似的人影,突然从崖底上窜飞升,直超出崖面五丈以上,手中一条半透明的怪鞭,已无声无息的卷上二煞“尸煞”符烈高举待击出的右掌手腕,“滚!”字怒喝声中,怪鞭一抖一震,符烈如响斯应,身不由己的摔飞三丈以外,连滚三匝才狼狈的翻身爬起,幸好雪积得很厚,倒不会受伤。
几乎在同一时间,怪人左手一只三尺长的怪异兵器朝三煞“魔煞”符坚袭到。
符坚大意的想用左掌去拨,掌刚伸出就传出一声惊呼,符坚左掌离开老家,带着一蓬血雨踉跄后退。
一照两间,两个凶魔一伤一退,老酒鬼危机立解。
四煞的怪笑声摹尔中断。
“快快,快替戴堡主解危。”老酒鬼大汗澈体,来不及喘口气就连声吩咐。
这个怪人可不认识谁是戴堡主,衡情度理,一定是陷入危机的那个老者无疑。
怒叱声中,一扬右手怪鞭,如同钢筋一般伸得笔直,带着丝丝劲气,直戮大煞“血煞”符刚面门。
符刚自恃“血煞掌”功力无坚不摧,伸掌急封,同时相抓住鞭梢。”噗”的一声,夹着符刚的一声惨吼,长鞭不仅贯穿符刚的手裳,而且直贯入颅内三寸以上!
四煞“怪煞”符强吓得心胆俱寒亡魂直冒,哪还敢强?怪人还没对他出手,他已经自动屈身倒地,“懒驴打滚”滚出丈外愕然而立,仍感到冷汗直冒;大煞“血煞”符刚瞪着一双死鱼眼,额中间创口红白齐冒,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你……你是谁?竟……竟能击破老……老夫苦修一甲子的气功,老……夫苦修一甲子的气功,老……夫列……死得不甘心,我……我……呃……”
“在下不知道你是什么牛鬼蛇神,在下只是情急救人,在下本无意杀人,在下……”怪人声音虽大,但难掩第一次杀人的惊慌。
“老……夫横行……天下,竟……死不瞑目……老……老夫……”
怪人的胸脯一挺,压下惊慌的念头:“在下本无意杀你,只是前辈自己太大意,要怨也是怨你自己大意轻敌,江湖上路死路埋沟死插牌,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在下从正面出手出声在先,前辈既死于正面攻击,不该含恨!”怪人义正词严:“前辈技不如人,自当死而无憾!”
“我……呃……你……”符刚死鱼眼光芒渐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扭身栽倒抽搐了几下,这个横行江湖达五十年的特级杀手,终于在江湖中除名!
两个照面的片刻之间,武林人物之色变的前辈凶枭,竟然一死一伤两丧胆,简直把在场所有的人惊呆了。
老酒鬼也不例外,几乎怀疑眼前这三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怪人,不是跟自己朝夕哇啦哇啦斗口的臭小子。
这个怪人其实正是纪凡,只因勇斗火螭虬而衣衫破烂几乎面目全非的纪凡。
纪凡忙向老酒鬼道:“哇噻!老酒鬼,你没事吧?还好我赶早了一步,否则正好替你烧带路钱,联络殡仪馆!”
老酒鬼老泪纵横喜极而位!“臭小子,你懂个屁,你终于成功了,天啊天啊!阿拉老夫太……太高兴了,大……太兴奋了。”
纪凡奇道:“哇噻:你大太高兴?老酒鬼,你怎么没走进生命的坟墓里去啦?”
“你懂个屁!阿拉老夫是一个太高兴,不是两个太太兴奋,臭小子不要搞错了,阿拉老夫嗜酒如命,‘赌花牌,牵金牛,赢钱拿去换米酒,与尔同敲万古锣……’没有哪家花不溜丢的大姑娘会娶阿拉老夫的。”
说着又举起葫芦牛饮起来。
纪凡摇头道:“哇噻!莫法度,已经酒精中毒了。”
“你懂个屁!阿拉老夫喝了这多年的酒,早已培养了免疫力,就是工业用酒精也照喝不误!”
戴天仇略作调息接口笑道:“怪事年年有,没听说酒精中毒会有免疫力的,更没听说工业酒精也可以喝的,这未免太玄了吧?”
“戴堡主,你要喝阿拉老夫的酒就干脆明说,干嘛没事扯阿拉老夫的后腿?来来,你也来几口吧。”
“谢啦!”戴天仇也不客气,接过葫芦咕咕的灌了几口、写意的呼出一口气:“好酒!好酒!真是好酒!”
纪凡不解道:“哇噻!多久?”
戴天仇怔了一怔,不知怎么回答。
老酒鬼忙打圆场:“臭小子,烂小子,没事老找岔,故意装迷糊,阿拉老夫可不像戴堡主这般客气!待会再拆你的骨头剥你的皮!”
纪凡缩缩脖子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小白也占染了这份高兴,吱吱吱的跳着翻筋斗,还捧着它专用的小酒葫芦偶而喝上一口,奇怪的是在它翻筋斗时酒也不会洒出来。
纪凡爱怜的抱起小白笑道:“哇噻!上司管下司,锄头管笨箕,我老被老酒鬼管,只有管管你了。”
小白居然吱吱怪叫表示抗议呢!
他们自顾自的哇啦,却把剑堡的人冷落在一旁。
三煞“魔煞”符坚已把断腕伤口包扎妥当,怒气冲冲的走出来:“刚才那个小辈滚出来,老夫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纪凡生吃入腹。
纪凡笑嘻嘻道:“哇噻!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变的,你又是怎么变出来的东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符坚怒道:“老夫‘黑衣四煞’……”
戴天仇笑道:“怪事年年有,你们‘黑脸吃沙’早已变成‘黑脸掺沙’了,还大言不惭的把死人算进去。”
戴天仇刚捡回一条命,嘴上又不肯饶人。
符坚更是暴跳如雷:“戴天仇,你不过是釜底游魂掌下余生,何必说大话?老夫待会自会收拾你!”
“怪事年年有,要是一比一,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无奈我何,老夫招呼你是足有余,何况你只有这‘一手’?”
符坚几乎气炸了肺:“老天一只手也能把你送上西天,凭你戴天仇还不放在老夫眼内!”
戴天仇缓步走出,冷冷道:“符坚,老夫看你是想把另一只手也逐出家门了,来来,老夫再陪陪你玩几招。”
“你不必急于向在死城报到,老夫先宰了这个小子就会轮到你!”接着朝纪凡怒声道:“小辈,你刚才出其不意突袭,老夫不甘心!”
“对,老夫也不甘心。”符烈也大步走出:“老夫绝对不相信你能一鞭卷飞老夫,更难以相信你一招袭杀老夫有一甲子内功修为的老大,你一定是使了什么妖术,老夫要以真功夫真本事与你一拼,不可使用妖术,你敢是不敢?”
他们竟然怀疑纪凡用了妖术,其实也难怪,谁能相信凶威赫赫鼎鼎大名的“黑衣四煞”,竟然在一个默默无名的半椿小子手下三两招就冰消瓦解?纪凡笑笑道:“哇噻!我说这几位黑色的前辈,你门大概是经常扮演圣诞老人爬烟囱才会这么黑……”
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