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长衫少年走进亭内,看了看柱上的木板,脸上微微一怔,正在不知如何处置之时,忽见那守亭的和尚,走了过来,先打量了一阵,然后合掌施礼,问:“敢请施主,可是由方城县赶来履约的吗?”
银蓝长衫少年听得“啊”了一声,遂即道:“不错,在下正是由方城县而来,大师父有何见示?”
那僧人又合掌一礼道:“小僧等曾奉主持师父法谕,再一看施主的气概打扮,就知是由方城山而来的了。”说着,又顿了一会,接道:“本来近日朝山的游客,到此是一律请将随身的兵刃暂存此处,代为保管,待下山之时,再予奉还,但是小僧等奉谕,对施主来此,则不受此限,所以施主可以请便,随身的兵刃可以带上山去。”
银蓝长衫少年微一迟疑,道:“那岂不是破坏了贵寺的规矩了吗?而且………”
那僧人笑道:“小僧们乃是奉谕行事,别的就一概不知了,施主尽可请便………”
银蓝长衫少年本想再问什么,但继而一想,他们原本是领命行事,想问也一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微微一笑,点头作礼,迳往山上行去。
到了永泰寺,是乃少林寺的第一关,从永泰寺往西北十里便是少林寺了。
银蓝长衫少年来到永泰寺,僧人似已知他来意,上前合什为礼,道:“施主既来少室朝山,先请至小寺奉茗,……”也未等他答应,已侧身立掌肃客。
他正待谢却,但一见人家这等情形,一时间竟又不禁生出豪气,心道:我今天既来了,难道这永泰寺还不敢进吗?当即颔首一笑,昂然而行。
永泰寺规模不大,但庙前依然一片青葱,约有一两百棵苍松环寺而植。
银蓝长衫少年进入寺内,即有知客引入内堂奉茗,方才就座,就听云板三响,走进来一个年约四十二三岁的高大和尚,相貌至是庄严威武,一见银蓝长衫少年,就喧念了一声佛号,冷冷凝视着他道:“小施主果然只身前来,想是身负绝世奇学,不过本寺有个规矩,凡是前来以武拜会之人,在这永泰寺必先露一手绝学,然后才能通过……”
银蓝长衫少年,道:“但不知大和尚要在下如何做法,尚祈明示。”
那高大和尚道:“这个极是简单不过,只要小施主慈悲我铁罗汉几招高招,那就……”
银蓝长衫少年一见这和尚,就知他是浑厚之人,知道多说也无用,只得爽快地应道:
“承大和尚见爱,要指教在下几招,不过在下此来,不是拚搏的,我们言明在先,咱们只以三招为限,点到而已,免得多费时光……”
铁罗汉呵呵大笑,道:“三招够了,只要你能接下我铁罗汉两招,你只管上山就是了,走,咱们到外院中去。”
到了院中银蓝长衫少年道:“既是如此,大和尚请赐招罢。”
那铁罗汉闻言,睁着两只精光直闪的眼睛,一语不发,怔怔的站在原地。
银蓝长衫少年又说一遍:“大和尚请发招!”依然未见他有何举动。
就在银蓝长衫少年准备第三次相催之时,只见那铁罗汉脸色大变,满脸通红,宽大的僧衣也鼓胀起来,只听他重哼了一声,一挥右拳,猛击过来。
银蓝长衫少年,这时顿悟他适才为何不发一语,想少林寺传闻有七十二种惊世绝艺,看这和尚,必是横练有什么绝学,他心念方动,这猝然一击已至,只觉来势猛如山崩,含有一种慑人神魄的威力,那敢大意,当下心里暗道:“好在只有三招,先让你一招。”就在拳风已近身之时,倏一挫步,人已闪开。
铁罗汉一拳,未能击中那少年,馀力直向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松上击去,但听一阵猛烈的沙沙声音,那巨大的古松,也被震得树动叶坠。
银蓝长衫少年一见他拳势如此之雄,心中暗道:“这和尚横练到这种地步,也真不容易了,待他第二招时,我倒要试他一试。”
他心念未已,铁罗汉已虎吼一声,倏的转身,双拳全出,来势更是凶猛,他绝不迟疑,跨步闪身,左掌疾推,一招“猛虎啸月”托卸开铁罗汉上面袭到的左掌,右掌却施出秘传绝学,捷如电光石火,只见他纤细而白晰的手,一扣一拏,已将铁罗汉粗壮如铁柱的脉门拏住,顺势往外轻轾送,铁罗汉那宛如铁塔般的身躯,竟往外退出去三步多远。
银蓝长衫少年人却在扣拏推送之际,欺身迈前,一把拖住了铁罗汉的僧衣,谦和的道:
“大和尚,咱们有言在前,在下已施过三招,恕我不陪了。”
铁罗汉怔怔的瞧了他一眼,呆了半晌,才道:“小施主,我服了!你请便吧!”
银蓝长衫少年向他一拱手,拔步直往少林寺而去,他心里却觉得这铁罗汉爽直得甚是可爱。
少林寺离这永泰寺,也不过十里山路,不消多时,已看到那一片鳞次栉篦的殿宇。
银蓝长衫少年对这名播海内的名刹,心生崇敬,是以在来到寺院之前,就略整衣冠,然后才趋步上前,说明来意,旋被引入客堂,不久进来一位中年僧人,合什道:“本寺前六院执法师尊在云房恭候大驾。”说罢侧身一让,又道:“恕小僧前行带路了。”当即领先走去。
银蓝长衫少年随着那中年和尚,穿过几重院宇,来到一处花木扶疏的院落,这院落一排长廊,白石铺道,极是静洁。
他一跨进月门,就见那长廊阶前植着一棵古年多姿的?松,?松下正立着一位年在六十开外的老和尚,那老和尚身穿深灰僧袍,人生得瘦瘦长长,精神钁铄,两道寿眉长垂。
老和尚一见银蓝长衫少年来到,微笑点头,引进云房,然后垂目合掌,道:“施主果真来了,但不知到我少林寺,究欲何为?”
银蓝长衫少年道:“晚辈因与仙霞七星剑有些未完之事,多承贵寺了缘大师出面相约,前来少林以凭解决,是故应约前来拜见掌门主持,不敢请问老师父……”
那老和尚低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法号了尘,乃前六院执法,小施主既来拜谒本寺主持师尊,不知可知本寺的规矩?”
银蓝长衫少年欠身道:“晚辈不知,但请大师指示。”
了尘和尚略略一停,道:“凡是前来拜会之人,必先通过三关,但本寺已得了缘师弟的报告,对小施主甚是夸赞,是以今天破例减去两关。”说到此处,转身探手取过三张竹牌,放在僧袖里道:“这里三张竹牌,上书三关名称,小施主可取其一,以决定走那一关。”说罢顿了顿,又接道:“但如小施主自愿放弃前约,也不妨对老衲明言,老衲定当成全于你。”
银蓝长衫少年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师父美意,晚辈既然与了缘大师有约,岂能失信。”说着,伸手过去,在了尘和尚袖里取出一张竹牌,交给了尘。
了尘接过竹牌一看,不由寿眉一皱,低低的道:“小施主既是要往谒掌门师尊,只好随老衲先通过沙袋室。”
银蓝长衫少年,听罢,随即站起身来,道:“那就请大师父指引吧!”
了尘和尚看他那种毫不在乎的神情,只得点头道:“好,如此小施主随老衲来吧!”说罢,当先向前走去。
银蓝长衫少年随在了尘和尚身后,走过二重院宇,来到一种幽暗的门前,只见门前四个壮年僧人齐齐对了尘行礼,了尘吩咐了几句。
那四个僧人领命,启开笨重的室门,然后点着火把耀进室内,燃亮一排竖在墙壁的火把,不一会,室内已明亮起来,但因房子太大,火把太少,虽然亮了火把,却还是光亮不足,显得黑暗幢幢。
了尘和尚待那四个僧人出来之后,回首向银蓝长衫少年道:“请随老衲来吧!”身形一闪,已进了室内。
银蓝长衫少年进了室内一看,只见这间房子约有八丈多长,悬挂着一排排沙袋,再仔细一看,这些沙袋,乃是渐渐加大,那最大的如人高,少说也在二百公斤以上。
猛听了尘和尚,喝了声:“小施主你留神了。”但见他双手一分,分击在左右沙袋,双掌再一推一拍,眨眼间,已打飞起六只沙袋。
这起点的沙袋一经打起,老和尚跨步前走,双掌同时左右翻打,边走边打,转眼间,室内黑影乱飞,沙袋已纷纷荡起来。
银蓝长衫少年,虽然没有打过沙袋,但见老和尚已走在前面,也不停留,丹田猛吸一口真气,双掌一扬,身如飞蝶,也一路推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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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沙袋一经推动,悬摇飞荡,满室风啸,再加之这沙袋震荡起来,力量更是强猛,稍一不慎,必被乱舞的沙袋撞伤,那老和尚穿行在那沙袋飞舞之中,竟是从容不迫。
约莫了五丈下来,那了尘和尚,猛喝一声,吐气出声,双掌力量骤加,但觉室内劲风大增,原来已来到那巨大沙袋之处,这沙袋大如人高,飞舞起来,声势宛如地动山摇,浪翻海腾一般。
银蓝长衫少年,只见眼前沙袋飞舞,声势骇人,那敢大意,双手、双脚、双眼一停也不敢停,双手推迎拒送,脚跃身腾,眼观八面,跟着了尘和尚,相距六尺左右,也将沙袋推打得四下飞翻。
又经过一盏热茶工夫,了尘和尚与银蓝长衫少年,已走完这有八丈多长,满挂着大大小小计共一百零八只沙袋的巨室。
出了室外,了尘和尚回头一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小施主,小小年纪竟能与老衲同样时间,打出沙袋房,这份功力,实叫老衲敬佩万分,小施主请在此稍待,待老衲进内,先晋谒掌门师尊去。”
了尘和尚走到廊下,用手向吊在廊前的长约六尺的木鱼连指三下,只听笃笃笃声。片刻工夫,内殿传出一阵钟鼓之声,接着,殿门敞开。
只见走来二名沙弥,向了尘行了礼,道:“掌门师尊法谕,请前六院主持带引来客内殿相见。”
了尘向银蓝长衫少年点了点头,当先向内行去。
二人来到阶前,只见内殿,黄帷一动,走出四个僧人,一人手持锡杖,一人手执拂尘,另外二僧则紧随前面二僧,肃立在二张大蒲团两侧。
接着又出来二个五十开外的黄衣和尚,立在四僧之前,接着,帷内一声佛号,走出一位年在七十以上,面润发皓,面方耳垂的胖大和尚来。
这老和尚走到蒲团之前,转身朝内躬身道:“师兄也请出来。”
但见黄帷一动,又走出一个身穿古铜僧衣,足登芒鞋,白眉长耳的老和尚。
二人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那胖大和尚对肃立二侧的僧人望了一眼,那二个年轻僧人即刻走到殿外,道:“有请贵客。”
了尘和尚领先入内,银蓝长衫少年,一见殿内庄穆严肃,心中陡然一变,当下也恭恭敬敬入内,向上坐二位和尚,躬身作了一个揖。
那胖大老和尚,微睁二目道:“小施主小小年纪,武功竟能出类拔萃,可贺武林又出新人,据了缘返寺报告,小施主竟挟技与武当及我少林为敌,不知何故?”
银蓝长衫少年,正待答话,那胖和尚已道:“小施主,远来是客,快请坐下。”银蓝长衫少年,也不客气,在客座锦椅上坐下。
胖和尚见他坐定,又道:“小施主虽然是客,但此来并非一般游览可比,按本寺规矩,指名拜山,进入内殿,应向本寺四大护法,一表绝招,然后才能共商大事,但今天……”说着朝那古铜僧衣的老和尚瞧了一眼。
那古铜僧衣的老和尚,道:“但今天乃为仙霞七星之事,我少林只从中调处,此例可免。”
老和尚声音充满慈爱,听得银蓝长衫少年心中一动不觉向他看去,正巧这时老和尚也睁开慈目,向他看来,四目相触,心中却不由似有另一种感触。只听那老和尚道:“小施主也必须以诚信待人,如今,老衲要请问,小施主高姓大名,他日有缘相见,也好相称……”
银蓝长衫少年一听此言,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本想不答,但看看老和尚那种仁慈的法像,心里实在又无法不答,一时似甚难决定,楞了一阵,才低声道:“多谢掌门大师……”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指着那胖大和尚道:“此位才是少林掌门人宏仁大师,老衲乃是杭州韬光寺的宏普和尚。”
银蓝长衫少年又瞧了宏普大师一眼,道:“晚辈名叫傅玉琪……”这声音说的甚是低微。
宏普大师的道行,一听此言也不由得一震,忙道:“你叫傅玉琪?……”
银蓝长衫少年应道:“不错,晚辈叫傅玉琪……”
宏普大师眼现异彩,低宣一声佛号,道:“你母可叫万小凤?”
银蓝长衫少年一听眼中泪光陡现,应道:“正是——”宏普大师柔声,说道:“小施主,你到老衲跟前来。”
银蓝长衫少年听了他的话,似有无比的力量,竟似反抗不得,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宏普大师瞧了他一阵,点头叹了一声道:“小施主,老衲说两个人你可认得?一人是人称‘圣手医隐’陆天霖,一人是称‘一指镇江南’万楚崧……”
银蓝长衫少年这时泪已湿颊,点头道:“这两位,一位是我大伯,一位曾听说过是我外公,但……”他本想说:“但未曾见过。”
那知他话未出口,那宏普大师已似悲似喜的笑了起来道:“如此说来,你可是慧儿……”
银蓝长衫少年,悚然一惊,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宏普大师,身形一动已倏的由蒲团上耀落到他面前,没有等他闪动,已伸手轻抚他双肩道:“慧儿,你不要怕,老衲就是你外公………”说罢,竟忍不住淌下两行老泪。
似是冥冥中一种天性,银蓝长衫少年再不倔强,当即朝下一跪,哭道:“我是慧儿,外公,您……”
宏普大师哄道:“快起来……唉,我已见过你哥哥,也见到你陆伯父,听说你被唐一民带去,何以一人到此?唐一民又怎能教出你这一身功夫呢?”
慧儿破涕为笑道:“你见到哥哥了?那就好了,我因想见陆伯父和哥哥,才改装下山找他们的,师父虽然教了我不少工夫,但我学的却另有师承……”
宏普大师沉思了一阵,呵呵笑道:“这就难怪了,仙霞道友见你年青独行,身上脂粉气又重,疑心你乃是莫幽香的门下,所以你们才闹出了这场误会,阿弥陀佛!”说到此处,转脸对宏仁大师道:“师弟,快请仙霞道友出来相见。”
不一会,黄帷连动,走出九个人来,这九人正是铜?僧与仙霞七星剑师兄弟、元元子、元亨子、元利子、元贞子、元灵子、元妙子、元虚子、元幻子八人。
第三十八回
为参绝艺祖孙隐韬光
偶访故旧洛阳惊敌踪
宏普大师见仙霞七星剑的八师兄弟走了出来,当即宣了一声佛号,然后对他八人道:
“仙霞诸位道友,老衲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诸位能否见谅?”
仙霞七星剑中的元元子立时恭身答道:“少林、武当虽分佛道,但在武林来讲,两派谊如唇齿,从未分彼此,老前辈德高辈尊,有何训示,晚辈等断无不遵之理,老前辈有何教谕,只管请说是了。”
宏普大师牵着慧儿的手,一手指着仙霞师兄弟,道:“慧儿上前见过几位道长。”
慧儿方才听宏普大师口气,已知此事原出误会,况且她初见亲人,心中心情大为不同,这时一听宏普大师一说,立时上前施礼相见。
宏普大师待慧儿见过礼之后,才微微笑道:“诸位道友务请不要见罪,这乃是老衲俗家的外孙女,金剑玉侠傅筠的女儿,名叫慧儿,想是诸位见她身份有异,起了疑心,致造成一场误会,小孙女有得罪之处,老衲代为谢罪了………”说着,垂首合什为礼。
仙霞八位师兄弟,见宏普大师如此,一个个忙不迭的欠身稽首,连称“不敢”。
宏普大师又接道:“小孩儿家,初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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