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诡计的谢幕()
祝文安内力雄厚,身体恢复极快,第二日便能在挽茵的搀扶下走几步路。
“寻常人就算服了金参怎么也得躺上个把月,你果然体壮如牛。”挽茵是由衷的赞美。
“体壮如牛我不是很爱听这种形容词。”
挽茵一把搂住祝文安的胳膊:“就你事儿多,走吧,多走几步伤口愈合更快。”
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心境总会不一样,江湖自古妒英才,不许人间双白首,神仙侠侣何其多,能双双到老的又有多少?只要能跟祝文安在一起,挽茵每一分每一秒都珍惜着,拿出她全部的真心去珍惜着。
人证物证据在,这下被关进牢里的人换成了唐昊天和患蝶夫人,江湖中这场大戏可谓瞬息万变,处在漩涡中央的挽茵反而平静下心情,连生死都经历过的人,还有什么看不淡?
挽茵很好奇唐昊天和星辰之间的关系,他本可以做得不露手脚,星辰对于他绝不仅是个工具,他对于星辰更加不言而喻,像星辰那般的人,名也好利也好,能打动他的唯有情而已。
人活着左不过一个情字,哪怕是自认最冷酷的人。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唐昊天说出星辰是他亲生子时,挽茵还是握紧了拳头,她怕自己忍不住冲动去揍这个被铁链锁住的男人,星辰怎么可能有亲爹,应该说,纵观星辰那可怜的一生,根本没人配当星辰的父亲。
一言堂的祝品衡和伏龙殿的唐昊天结拜为义兄弟,曾经是江湖上的一桩美谈,却没人知道为何两人会突然结拜。
伏龙殿和一言堂一向交好,唐昊天和祝品衡年纪相仿又都是亲传弟子,总是玩在一处,自然也总是被人相互比较。当年祝品衡身上的光芒有如今日的祝文安,书中将这类人称为天之骄子,不管什么东西都学得又快又好,总之就是让人非常气愤的一类人。
唐昊天能被当年的伏龙殿掌门收为关门弟子,天分其实也很不错,偏偏遇见了祝品衡,唐昊天每天闻鸡起舞还是被祝品衡压得死死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正因为有了祝品衡的对比,唐昊天无端多挨师父多少骂。
某次切磋之后,又是唐昊天惨败,祝品衡趁机提出要做唐昊天的义兄,对于祝品衡来说他只是想要个弟弟,对唐昊天来说却是莫大的羞辱,可笑的是,两个少年英才结义成了美谈。
唐昊天和祝品衡的孩子同年出生,星辰的出生让唐昊天人生有了一缕曙光,只看他胎骨便是罕见的武学奇才,唐昊天以为他憋屈的一生可以在儿子身上得到舒展,不曾想,他的儿子天生怪疾,无人可医,靠着药物也只能活二十年。
老天爷真的偏心眼,有的人处处得意,有的人处处失意。
几年后,一言堂的少堂主祝文安病重,得到消息的唐昊天喝酒到宁酊大醉,他高兴啊!祝品衡他儿子健康聪颖又怎样?他儿子要死了!
不料不久之后就传来消息,一言堂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好神医,祝文安病愈了。
也许唐昊天就是从这时再也不相信老天爷,为何他的努力从来得不到回报,为何祝品衡总是受到上天眷顾,他的儿子每日受病痛折磨活不过二十岁,祝品衡的儿子却能死里逃生。每当祝品衡关切地询问他星辰的病情,唐昊天便觉得那是讽刺,他绝不让祝品衡再看笑话,对外宣称儿子病故,暗地里教养成杀手,武林盟的旗便是从那时开始布局。
星辰是个好孩子,他出色地完成唐昊天的每一个任务,为了唐昊天的野心一手组建了青榜。
谈起星辰,唐昊天是笑的,星辰是他一生的骄傲,在武学上达到了他都不能企及的高度,虽然这份骄傲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挽茵的心里唯有酸楚:“我真希望他不是你的孩子。”
“他不是我的孩子你就救得了他了吗?”
挽茵哑口无言,是啊,就算星辰不是杀手,他也将死在那个时候,那是早就注定好的事情。
“你知道他出生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他聪明,极具天分,我被祝品衡压了一辈子,总算我的孩子能赢过他的孩子,大夫却告诉我,他有先天的疾病,只能静养,活不过二十岁,他遇到了你又怎么样?不过是在病痛里多活了你几年,就算我没有让他习武,你就能治好他了吗?”
心,如同被利刃撕裂一般。
她不过是让星辰在病痛里多活了几年。
她阅遍天下医术,还是救不了星辰。
慧明大师为自己误会了挽茵向挽茵道歉,也就是慧明大师是个出家人才如此洒脱,剩下那些掌门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哪肯向挽茵低头,也就是看着祝文安的面子。
挽茵说:“我不需要任何道歉,反正我也从来没在乎过你们怎么看我,既然想弥补我,有诚意的话就拿出点实际的。”
淡如烟的大眼睛里全是闪闪的星光:“师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挽神医这么潇洒,有点羡慕呢。”
段小柔冷哼一声:“哼,不过是山野村妇脸皮厚惯了。”但就算是段小柔也不能忘却挽茵要挖药心救祝文安时带来的震撼,明明自己才是从小身长于江湖中的侠女,那份敢爱敢恨的劲儿竟然输给个山沟里的女人,想起她为祝文安所做的一切和毅然决然的神情,祝文安爱上她,段小柔心服口服。
“是我们让姑娘蒙受不白之冤在先,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武功秘籍还是独门武器?”
“我想请各位掌门放唐昊天一条生路。”
“什么!”
几位掌门彼此互看一眼,谁也没敢开口应承,还是出家人淡定,慧明大师双手合十:“挽茵施主可否说出理由?”
“反正你们都知道我以前是青榜的医师,我也不藏着掖着,虽然在你们看来星辰罪大恶极,于我却有知遇之恩,我救不了星辰性命,救他父亲性命,算是报了他的恩情。”
“挽茵姑娘,我不是针对你,但你口中的恩人手上沾了多少鲜血”
“阿弥陀佛,”慧明打断那人的话:“被唐掌门牵扯最深的是祝掌门,祝掌门,你意下如何?”
“如果家父在世,定无法对结义兄弟见死不救,唐叔父早年对武林贡献颇多,还望各位前辈看在祝某和父亲的面子上,留他一条性命。”
慧明大师沉思片刻,点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唐施主再不能做伏龙殿的掌门,武功也要废去。”
祝文安口头上用的是他父亲的名号,挽茵心里清楚,唐昊天把祝文安害得那么惨,祝文安愿意放过,看得是她的面子。心里有一丝丝感激和浓浓的情意,今生身边有这样的男人,夫复何求?
唐昊天有挽茵求情能逃过一死,患蝶夫人可没那么幸运,这些年江湖上离奇死于西域剧毒的人均是出自她手,论人命,她可比唐昊天背得还多。仙药坊起手于卫坊主之手,毁于他的夫人,情之一字真的能左右人的一生。
患蝶夫人阴险歹毒,却真的是个好母亲,把卫聆悦造的那些孽也一并扛起,挽茵一点也不想多费口舌和她辩驳,只是这世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报应从来不爽。
挽茵懒得对卫聆悦做任何事,反正卫聆悦对她下得毒没有一次能得手,挽茵只将卫聆悦的住处传信给桃绯,有因有果,方是轮回,谁也逃不过。
“今天,多谢你。”晚上给祝文安换完药,四下无人,挽茵对祝文安说。
“还好叔父只在我身上刺了二十多刀,若是伤了我俊美的面容,我就不知该拿他怎么办,”祝文安还摸摸自己的脸,逗得挽茵忍不住笑,转念祝文安又说:“唐叔父差点害你被处死,以你记仇的个性,这次肯放过他,必然是真的感激那个人。”
挽茵皱皱鼻子:“怎么屋里有股酸味。”
祝文安被挽茵噎得说不话:“书没看过几本,歪门邪道学了不少。”
“你说不过我,我打不过你,我们这样就算扯平了。”
“我怎么觉得我吃亏了,你说我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可一下都没打过你。”
嬉笑过后,挽茵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陪我回一趟晋中好么?”
“青榜?”
挽茵点点头。
那里是她江湖开始的地方,也许,也该是结束的地方。
第79章 心中蛊虫()
卫聆悦仍住在金刀门内,金刀门的掌门带着最得力的几个亲传弟子和其他门派的人早已一起赶往伏龙殿,剩下的那些寻常弟子在臧华颜眼里有如无物,不过到底是金刀门的地方,不好在人家门派内动手。
臧华颜就跟牧羊犬赶羊似的追着卫聆悦跑,卫聆悦沿着后山的小路一直跑,只记得娘亲说过这条路的尽头有另一条去上路的岔道,眼看着把臧华颜甩得远远的,马上就要跑出这条路,逃出金刀门,却见路的尽头,穿着一身绯衣面色如桃的少女站在那里,少女微微弯下身子,好奇地打量卫聆悦:“卫姑娘,许久不见,原来你长这副样子?”
“桃、桃绯?”
挽茵说那封信是给桃绯的生日礼物,里面附了金刀门的地图,这是桃绯最喜欢的礼物,对挽茵的好感蹭蹭往上飙,埋怨起臧华颜来:“师父你心眼真坏,为什么要给挽茵下那种蛊!你不是说她也是你半个徒弟嘛!”
“哪种蛊?”
“就是让她永远不能和祝公子亲热”
臧华颜了然,笑得非常妖媚:“你还小,懂什么。”
伏龙殿中,一切尘埃落定后,冷月宫主才想起张之栋不见了,问了藏金山庄的商队,谁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仿佛是一场梦。
“对了,我们盘点商货发现多了个包袱,是宫主您的吧?”
那是个脏兮兮的麻布包袱,冷月宫主拆开细绳,里面是个绣工精细的肚兜,月白色绸缎面料上绣着一条银色的小蛇,冷月将缎面攥得紧紧的,齿缝中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张?之?栋!”
晋中的雪还没有停,一层又一层覆盖了所有喧闹的痕迹。星辰的简陋坟墓完全被大雪盖住,要把它重新挖开很不容易。
如果没有星辰,她不会和祝文安相识。如果星辰不是唐昊天的儿子,她不会和祝文安历尽波澜之后互诉衷肠,他带着所有不幸从出生到死亡,却带给她最幸运的福气。
对一个死人,唯一能做的感谢就是带着他身体的骨灰去和头颅团聚吧?
冻硬的泥土下,灰白的骨灰已和黄土混成一团,挽茵手指已经冻得通红,一点点将星辰的骨灰捡进搪瓷的罐子中。
星辰知道挽茵所有的事情,与恩师的总总,与一言堂的总总,他全都知道,她对他却不甚了解,他的故事,她知道的这样晚,这样迟。
这些年,他总以哥哥自居,两人熟识后,便时常占便宜般叫着“挽妹”。
他,从没愧对过那一声妹妹。
从剩饭堆里初次见面开始,在一言堂弟子四处搜寻的时候,他给了她住处,第一次号脉便知这位年少的榜主有娘胎里带来的顽疾,那时的挽茵一无所有,只有自幼学来的医术,开口便道:“我不会欠你人情,你收留我,我治好你。”
这句年少时大言不惭的承诺,终究没有兑现。
他许诺她的事却从来没有食言过,她许他的承诺也只有这一件食了言,却是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恍忆当年,垃圾堆里捡吃的泥脸小姑娘抬起头,便被他一身鲜亮华服闪瞎了眼,再向上看,俊秀文雅的面孔很对得起这身打扮。
那时的星辰,活脱脱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富家公子的典范。
那时的挽茵,对星辰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好看的人一定要活很久很久才对得起生他的爹妈啊。
往事不似往事,罔如昨日,只是泪水翻涌出卖了时间不可挽回的脚程,记忆仿佛永远定格在那抬起头时的惊鸿一瞥,没有青面獠牙的面具,没有掩人耳目的暗衣,仿佛他只是一个路过的贵公子。
若是真的该多好,星辰他,本就只适合做一个不问江湖事的悠闲公子哥,若他只是个不问江湖事的悠闲公子哥,该多好,多好。
挽茵不喜欢这个江湖。
挽茵将青花纹的罐子抱在怀里,和祝文安在大雪中并肩走着,这片大雪下埋了多少人的尸骨?这个江湖中埋了多少人的血肉?挽茵扯了扯祝文安的衣袖,抬头看着祝文安,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有点像冬天迷路的小松鼠:“这下你不算劫囚,可以继续当你的掌门了?”
“好不容易找机会把掌门之位丢给别人,你以为我还会回去?”
“你除了当掌门还会干什么?又不会种地又不会经商。”挽茵一脸嫌弃。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一言堂的库房吧?”
“我才不是那样人!”
祝文安的眸子在雪花映衬下清亮清亮的,白色发带被北风吹得飘起来:“你曾经问我现在想做什么,现在我告诉你,我想做一个药童,跟着一个叫挽茵的神医,帮她煮水煎药。”
“不是动手动脚,是笨手笨脚,动手动脚的意思是唉,说不清楚,我用行动告诉你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
痒得挽茵在前面跑,祝文安右腿的伤口正在长新肉,只能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别欺负瘸子啊。”
桃绯已经在大雪里等了一个时辰,她一直住在不下雪的西陵,初次经受晋中的风雪,直刮得她脸都不像自己的。师父说挽茵会经过这里,交代她的任务她可不敢轻易走开。
远远的,看见挽茵像越冬的松鼠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桃绯照着臧华颜交代的去做,要做一个合格的人贩子。
隆起的山坡挡住祝文安的视线,待身残志坚的祝文安一瘸一拐地走下山坡,还是不见挽茵的踪影,只看见不远处白雪间一处砌得乱糟糟的木头房子,像是临时搭建的,谁住在这里?
木房子外面,大红色衣服的艳丽妇人似在等人,主动朝祝文安走过来:“挽茵在房中取暖,公子也进来吧?”
“劳烦。”
臧华颜故意放慢脚步,落到祝文安后面,从身后打量着祝文安。
模样身段真不错,难怪把挽茵迷得七荤八素的,挽茵那孩子肯为一个男人做到那种地步看来是动了真感情,臧华颜抬头看看满是雪花的天空,真是的,她都这把年纪了还要操心孩子们的感情事,只是怕再有人重蹈她和田不东的覆辙,再深的情终究逃不过时间。
祝文安刚要敲门,桃绯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祝文安认得桃绯,但他印象中桃绯还是被石硝粉毁容的样子,看到桃绯又犹如桃李的脸还没缓过神,桃绯吐了吐舌头,把祝文安拉进屋,自己反出了屋外。
“挽茵!”
挽茵正坐在床上,满脸绯红,眼睛湿润,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香气。
身后,桃绯面含笑意,轻轻把门关上。
臧华颜还在外面等着,桃绯把门关好后蹑手蹑脚地跑回臧华颜身边,师徒两人慢慢地走着。
“师父,原来你放在挽茵身体里的蛊一直是”
冷风凛凛,吹不散半亩桃花香,积雪覆落的枝头,红艳艳的梅花爬满树梢,似美人娇红的面庞。
桃花蛊,心动而蛊动,使人色如桃花,情动不能自禁。
80 江湖终()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想来这里安家落户的山匪头子,自祝文安辞去一言堂掌门之位后,消息传开,大大小小的匪类都觉得一言堂附近的山道是块可以鱼肉的地方,以前他们都惧怕着祝文安,现在祝文安不在了,他们非要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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