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主事者就要负责,中年人说“要掉脑袋”,可知事情严重。
我心念电转,刹时之间,想到了这些,心中狂喜!
王莲带了那么多人来,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阻止戈壁沙漠行动,而且还要将装置带回去,以免装置落在外人手中,秘密就保不住。
而我高兴的原因,是因为对方虽然人多,而装置是在我的屋子里,哪有那么容易要装就装要拆就拆!
我立刻估计双方的力量。
就算戈壁沙漠和那中年人是老朋友,不出手帮我,我一个人,占了地利,也至少可以将他们阻在门外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间,我相信应该有大批记者可以赶到了,王莲再猖狂,也不至于敢在新闻媒体之前行凶。
所以还是处于上风,只要在对方发动之前,我能够通知传媒就可以了——我和几方面新闻媒体经常有联络,那不是难事。
我甚至可以想象当大批新闻界的朋友赶到的时候,王莲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新闻记者虽然无权无勇,无兵无马,可是能够报道事实,所以习惯掩饰事实,习惯行事鬼头鬼脑的份子,就最怕看到记者。
我非常镇定,看来闲闲地站着,若无其事,那是深得以逸待劳之妙,只看对方如何发动了!
而就在这种我心中认为非常紧张的时刻,戈壁沙漠却摇摇摆摆向前走来,这时候,在王莲身后那些人,虽然还没有任何动作,可是他们的出现,摆明了充满敌意,随时可以动手。
而且他们虽然站着不动,却一律双手放在背后,双脚稍为分开,那是军操中标准的“稍息”姿势,绝对可以肯定那些人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他们如果一发动,会使用什么武器,虽然表面上看来我也没有任何动作,可是实际上我已经暗中做了准备,将身上所有可以当作“暗器”用的小物件,全部抓在手时,可以随时发出。
就在这种双方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戈壁沙漠却不知死活,走向双方的中间!
虽然我从那些人站立的姿态上看出他们都受过武术训练,也判断王莲不敢公然使用机枪大炮,要发动进攻,用传统武器可能性最高。然而刀枪无眼,再说我手中那些小物件虽然不是武器,可是打中了要害,也有一定的杀伤力。譬如说眼睛上插进了一把钥匙或者一粒钮扣什么的,就算请到天山灵鹫宫主人虚竹先生上山,也是医不好的了!
他们两人非但不能帮我,还要我分神照顾他们,真是可恶,我一看到他们那种对当前形势全无所觉的样子,又急又怒,厉声喝道:“戈壁沙漠!”
再也料不到的是就在我厉声呼喝的完全同一时间,那中年人也叫了起来,叫的是同样的四个字:“戈壁沙漠!”
中年人声音洪亮,犹在我的声音之上,而且同时发出,声音就自然而然混在一起。
后来我问戈壁沙漠:当时有没有听到我叫他们。两人的回答十分混账,他们反问:你有叫我们吗?
当真岂有此理至于极点!
却说当时戈壁沙漠立刻有了反应,两人手臂张开,加快脚步,那中年人也用同样的姿态,向他们迎去,看样子,他们像是要来个热烈拥抱!
在这样剑拔弩张,立刻双方就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竟然还要演出这一手,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我立刻想到的是,他们准备先礼后兵,那我就更应该沉着应付。
我趁机退进了门口一步,这样对我更加有利,因为只要我看到对方有动作要进攻,我就可以立刻将门关上,将他们暂阻在门外,只要争取到一分钟,就足够请传媒来凑热闹了。
同时我非常注意对方的一切行动,只见除了那中年人之外,王莲和其它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尤其奇怪的是王莲的神情,看来一点敌意都没有,带着很和善,甚至于有些抱歉的样子,其“演技”之精良,令人叹为观止。
我保持极度警戒,只见那中年人已经和戈壁沙漠拥抱在一起,双方互相用力拍对方的背,同时口中大声互相问好,问好的语句粗俗无比,什么样的脏话都有。
等到他们这种相见的仪式告一段落之后,那中年人和戈壁沙漠的身体分开,大声道:“他妈的你们两个龟孙子还不赶快替我引见,在等断气吗?”
戈壁沙漠道:“XXXXX,见了人多说话少放屁!”
(删去五个字,用X代替。)
在这种情形下,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戈壁沙漠平时说话不能说是文雅,可是也决不至于如此粗俗,想来是他们和那中年人交往的一种特殊方式。
听那中年人说什么“引见”,分明是要戈壁沙漠介绍他给我认识,可知我对目前的情势,对方是在采取“先礼后兵”的方法,判断正确。
这时候我想到的问题是:难道我也要用同样的语言和那中年人说话?”
我立刻有了决定:我要完全和他相反——他粗言滥语,我就斯斯文文,看他如何反应!
这时候,戈壁沙漠已经领着那中年人向我走来,而王莲也有了动作,她跟在那中年人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模样很是恭敬。看到了这种情形,我心中暗暗稀奇,心想:难道这中年人身份地位比王莲还要高?
因为我知道王莲他们的组织,对于地位的高低,看得非常重要,绝对不能逾越(几千年优良文化传统),王莲不和中年人并肩行走,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我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不动,这很有利。
那中年人来到门口,戈壁沙漠在他的身边,王莲在人的身后——在这里需要说明一下的是,我将这一段发生的事情记述得非常详细,将我在瞬间所想到的一切,也记述下来,所以在文字上看来相当长,而实际上时间极短,从我开门到现在,最多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而已。
戈壁沙漠先开口:“卫斯理,替你引见一个……一个……”
他们连说了好几下“一个”,竟然难以为继,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才好。
本来这样的介绍词再简单不过,说“引见一个朋友”即可。何至于难以开口?而我在这时候却非常明白为什么戈壁沙漠说不下去,很明显,他们心中有数,我和这中年人绝对不可能是朋友,所以“朋友”两字就出不了口。然而又总不能说是这中年人绝对不可能是朋友,所以就变成僵在那里了。
我不出声,看他们如何收场,当然也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在内。那中年人一直带着笑容,这时候笑容更欢,大声道:“还是让我来自我介绍吧!”
他说着,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放在背后,向我微微弯腰,这种礼节很是不伦不类,不过却也表达了一定善意。我心中冷笑,心想看你玩什么花样,只是冷冷地望着他,没有反应。
中年人看来也不在乎我的反应如何,开始介绍他自己,一开口,却非常正常,和刚才与戈壁沙漠对话时候那种方式完全不同。他道:“卫先生,在下来得冒昧,请容许我自我介绍,在下姓言,名王,滥竽充数,领了个上将的军衔,那是贻笑大方,不值一提。倒是负责军事科学学院,可以说有些成就,生平最喜欢交朋友,戈壁沙漠可以证明。久仰卫先生大名,这次很有些得罪卫先生之处,总要请卫先生原谅!”
说着,他伸出手来,就要和我握手。
这真正是意外的之极的意外!
我保持一动不动——绝对不是什么“以静制动”,或是“以不变应万变”等等,而是由于极度的意外,因而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动才好。
别说他的自我介绍使我吃惊,就是他伸手要和我握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我双手还握着许多“暗器”呢!
我在不知道如何瓜的时候,努力使自己维持冷酷的表情,这种表情可以使人莫测高深,很可以起抵挡一阵的作用。
老实说,言王将军这个名字,我非但不是“如雷贯耳”,而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看戈壁沙漠和他如此熟络的样子,可是戈壁沙漠也从来没有提出起过。
我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物,照说没有吃惊的道理,可是我还是不免吃惊。
原因之一:这个名字虽然没有听说过,可是“上将”这个军衔代表了什么,总是知道的。而且,军事科技学院的负责人,这样的职位也表示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大人物也不一定能令我吃惊,第二使我吃惊的原因是他的那种不在乎的态度,违反了所有重量级人物应有的作用,这说明他的地位更在他自我介绍的之上,唯有地位高于一切的人,才有资格这样随心所欲,而不必顾及他人的观感。
惹出了这样一个人物来,光辉的事情性质之严重,恐怕还远在我所能想象之上!
他伸出来的手,一直维持等我和他握手的姿势,脸上也维持着笑容。我虽然已经放开了手中所握的“暗器”,可是手心略有些汗,若在这时候和他握手,他立刻可以知道我至少曾经相当吃惊过。
我当然不会让对方知道我的感觉,所以我只是冷笑。
这样的僵局大约维持了二十秒钟,戈壁沙漠叫起来:“卫斯理,言王要和你交朋友呢,我们保证,这朋友可以交!”
本来我确然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够最好的打破这个僵局,戈壁沙漠在旁边这样一叫,帮了我的忙,我向他们望去,冷笑道:“你们用什么来保证?用三小时也找不出他的装置来保证吗?你们以为自己是他的朋友吗?稍为用些脑!”
戈壁沙漠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神情非常委屈,我则连连冷笑,看对方如何反应。
那位言王上将的反应,非常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不像你们,身由自在,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很多时候,做的事情都不是自己想做的,可是又非做不可啊!”
随便怎样设想,也想不出这样地位的人,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照说,就算他真有这样的感叹,也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他那么坦白说出自己的感受,这种感受是他就算有也应该藏在心底深处的,他这样做,目的何在?
若他是想藉此就化解我和他们之间的敌意,那么他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他绝不是应该那样处事简单的人。
若那是他天性如此坦荡的缘故,就更不可能了,老实说,在他所处的那种勾心斗角,习以为常自己人杀戮自己人的环境里,像他那样说出心中真正所想的话,就算有千儿八百颗脑袋,也不够掉的,哪里还可能混到上将的位置!
我自问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就算是最怪的怪人,总也有一些轨迹可循,王莲本来已经是我所知道的人之中最猜不透,摸不清的人了,可是这个言王,其叫人莫测高深的程度,又远远超过了王莲。
而最令人感到难以对付的是,他似乎一上来就什么都告诉了你,使你一种没有答案的情形下去寻找答案,结果当是什么都得不到!
这样的人物的厉害处,是令你根本无法对付他!
我心念电转,决定以“无招对无招”——感到无法对付,就索性不对付!
有了这样的方针,就可以不必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先将手从口袋伸出来,向他挥了挥手,示意别握手,等话说清楚了再说。言王有些无可奈何,缩回手去,我冷笑“在我住所放窃听装置,不是言院长您命令吗?”
言王的反应,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人的所有行为,几乎没有一次是在人意料之中的!
这次,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却望向戈壁沙漠,向他们问了一个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问题,他向戈壁沙漠问:“卫先生为什么称我做言院长?”
而戈壁沙漠听了这个问题,很乐,笑了起来——虽然刚才我对他们的质问非常严厉,可是看来这两个白痴,始终不知道目前局面的严重性和危险性。
他们竟然真正笑得很欢畅,一面笑,一面道:“那是因为你刚才自己介绍是军事科技学院的负责人啊!”
言王一听,居然也笑起来——这种情形,使我感到若他们三人不是傻瓜,那么傻瓜就是我!
言王笑着向我道:“我是军事科技学院的最高领导,可是我不是院长!”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还不断向我眨眼,分明是感到事情很有趣。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谁和他那么熟?而且谁又参这样的情形下有兴趣和他做眉眼!
我没好气,哼了一声,不过我倒是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在他所属的组织编制上有很奇特的现象:一院之主不是院长,一省之主不是省长……以此类推,真正作主的另有其人,形成一种严密的组织形式。
所以他不是院长……然而我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又有什么可以值得他高兴的呢?
然而看他的情形,却完全像是好朋友相聚忽然谈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可以乐上半天,而戈壁沙漠好像对他的身份地位毫无警觉性,跟着凑趣,也在那里嘻嘻哈哈。
我觉得目前的情形奇特之极,完全吃不透对方的路数——这对我不利,而我除了保持高度警觉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现在我对于对方的行事方式完全不了解(对方完全不按理出牌),就不可避免处于下风,处于被动,所以要加倍小心。
这时候我估计对方是故意在“插科打诨”,故意装成滑稽的样子,使气氛变得轻松,使我警戒松懈,然后在这种情形下我找寻突然袭击的机会。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
我暗暗冷笑,心想知道了他的路数,就不至于太处于下风。
其时,这位上将,还在很高兴,甚至于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就这样完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讲座的问题上发挥,他道:“所有人听了我的自我介绍,都毫无例外称我作院长,想不到卫斯理先生也会如此!”
看他的样子,活脱是一个恶作剧得逞之后的顽童!
我冷冷地望着他,看他可以“演”到什么程度,他们这类人,个个都演技精湛,而且各自表现方法不同,王莲和水荭不同,言王和王莲不同……五花八门,各有各的巧妙,然而万变不离其宗,努力演出,就是努力作假,以假乱真,混蒙天下人耳目,达到稳固他们罪恶统治的目标而已!
而到现在为止,我看到过的这类“演员”,以厚颜无耻、满口谎言、下流到无与伦比的居极大多数,像言王那样,以天真活泼取胜的,得未曾见!
然而我不得不佩服言王在以假乱真这方面的本领,比起一些假作诚恳、硬装风趣的高居官员来,他毫无疑问是冠军,因为他接下来所说的话,我无法不将它当真的,因为那就是我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
现象之奇特,实在到了极点。
言王说的是:“这也难怪人家,叫院长却不是一院之长,这种怪异现象,其它地方没有,敝处独有。这是组织控制权力的法门,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权力才一层一层在组织中向上升,能够使最高层牢牢地掌握最高权力!”
忽然之间,听到了这样的议论,不是出于我的口,而是由一个在权力层中显然处于极高地位的人说出来,这不是奇怪至于极点了吗?其奇怪的程度,我在刹那之间,像是面对着一头在咬胡萝卜的金钱豹一般。
而言王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神情也变得很严肃,完全像是在正式讨论会上的发言,说了之后,他甚至于望着我,好像要征求我的意见。
我没有和他同一意见的道理,可是也完全没有反对的理由,因为他所说的就是我所想的!
所以我必须用不同的方式来表示我的意见——这相当困难,不过却也难不倒我!
我冷笑道:“这正是历代的专制统治术,到了贵党,发扬光大,至于极峰,为人类历史上的反动黑暗部份,留下了丰富的资料!”
我留意到我在这样说的时候,王莲虽然控制得很好,可是还是有一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