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交了出来,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了,这份豪情倒是颇为难得,于是大家又说了些笑话,才互相分手。
南宫少秋显得很轻松。
碧瑶却不见得轻松,皱眉道:“南宫兄,你的帮手究竟行不行,干爹虽然给他们一桌,不过十来个人,但来的绝非简单人物。”
南宫少秋笑道:“假如来的人还是十三邪之类,我相信没多大问题,若是有再高的高手,就难说了。”
碧瑶道:“你别以为十三邪的人好相与,那天晚上是最差的两个,而且他们心中还有顾忌,才会着了道儿。”
南宫少秋笑道:“这些事情用不着我去操心,刚叔会去安排的,而且我也有几个朋友,颇不简单,相信后天晚上不会有问题的。”
碧瑶急道:“少爷,事情能这样简单就好了!”
“那又能怎么样呢,在那种场合下,他不能杀了我,也不敢杀我,否则我伯父也不会放过他的,最多折辱我一场而已!”
“那还不够严重吗?他使你在京师混不下去了!”
“笑话!我有那么容易给他赶走吗?这一场输了,我了不起再花笔银子礼聘江湖上的高手,把场面找回来。
他在我手中已经栽了几次跟头,我输他一次又有什么关系,以武会友嘛,难免有胜有负,伤不了和气的!”
碧瑶瞪大了眼睛,没有话说了。
她毕竟是江湖人,不是官场中的人,做不来这一套,总认为一次失败,就无颜再留此了,那知官场中却不作兴这一套。
他们不怕摔跤,只怕爬不起来,起起落落,在官场中是常事,因此南宫少秋即使失败一次,算得什么呢?
因此,她也不发愁了。
南宫少秋提醒她道:“后天晚上你自己也准备着点,做主人,多少得像个样子,该请那些客人,你也斟酌一下。”
“后天根本不是我的生日,我也没有要请的客人。”
“但有些人你还是得请一下的,像刑部侍郎皇甫光、锦衣卫指挥使卢凌风等,他们来了有个好处,可以使场面不太僵,不会正面冲突。”
“凭我的面子请得动他们吗?”
“我相信没问题,我会着人去打点的,但礼貌上你最好自己备份帖子。还有,那天一切的招呼事宜,还是交给孙老九去办。
你可千万别托范总管,这老小子我老觉得他有问题,别看他外号叫大米饭,可一点都不好吃。”
碧瑶忍住笑道:“好了!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交代的。”
南宫少秋道:“有!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有几个朋友会来,可别让人看了觉得太寒碜!”
最后这一句嘱咐实在多余!
碧瑶本来最不爱打扮的,她从来也没想到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但现在听来,却十分甜蜜,也不以为这是侮辱了。
有两天时间准备,虽不充份却也够了。
南宫少秋却像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飞,一下子不见了,一下于又出现,谁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分!
梨香院整个歇了业,几个粉头儿都出堂差来招呼客人了。
汪振大一黑就来了。
他果然是单身一个人,穿了套便衣,倒有点团团富家翁的样子。
南宫少秋也到得很早,还是到处乱转。
南宫素秋以她特异的化装术,变成厂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易名苏秋,跟慕容刚称兄道弟。
她的班底仍是胡风和白含沙、邬射影,全部易钗为弁,一派男人味道,每个人还装了胡子,看不出女儿本色了。
胡美珍和席容容在梨香院落了籍,生意还挺不赖。
她们今天是被拉来帮忙的,不算主人,也不算客人,有她们一席座位,但她们仍得穿梭似的忙着。
碧瑶知道她们是南宫少秋带来的,也是南宫少秋推介入籍八大胡同的,知道她们或是南宫将军遣来暗助侄儿的班底人员,倒是对她们很客气。
真正的客人只有两位,那就是卢凌风和皇甫光。
两人的官都不小,但在这儿似乎神气不起来。
申末西初,大概是光景了。
忠顺王带了一批人,浩浩荡荡地两桌,有二十几个,一进门就拉开大嗓门叫道:“汪老,来迟,来迟,恕罪,恕罪!”
汪振也假客气地道:“那里!那里!小女贱辰,有劳王爷光降,幸何如之!”
忠顺王哈哈大笑道:“汪老客气了,如此盛典,本爵若是不来,岂不被人讥为失礼了!
来人,看礼。”
从人抬进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对水晶如意,一尊赤金铸成的寿星,总有十多斤重。
这出手也称豪华了。
碧瑶只有道谢道:“王爷的赏赐太丰盛了,妾身愧不敢当。”
忠顺王笑道:“姑娘客气,本爵能有机会在姑娘之前略献殷勤,是本爵的荣幸,平时惟恐巴结不上呢!”
南宫少秋过来见了礼。
忠顺王握住他的手笑道:“贤侄,你请皇甫大人来关说时,我就一直在等你,哪知道你竟是哄我的。”
南宫少秋笑道:“小侄本来是想请王爷多加提拔的,可是不巧,一来就跟王爷的属下闹得不愉快。
而且后来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一些小冲突,小侄想勉强挤过来,势必会使王爷为难,刚好汪老伯这儿也缺人。”
忠顺王道:“其实那都是小事,只有两点我争不过汪老。第一是我这儿没有一个统领缺,第二是我没有一个漂亮的干女儿。
因此,争人这方面,我只有放弃了。不过我还是替你高兴,平地一跃而为厂卫统领,也只有在汪老这儿才能有这种机会。”
言下充满了傲意,意思是说汪振手下无人,才会让他这个毛头小伙子担上了大梁!
汪振听不下去了,立刻道:“本来我是瞧在南宫老哥的份上,才加以借重的。那知这小子还真不错,一来就办了几样漂亮事儿,对付了几个棘手人物。
王爷,东西两厂虽说并立,但以前却是咱家太沾光,难办的事儿全由东厂偏劳了,只捞些轻松活儿干干。现在有了这小子,也可以替东厂分劳了。”
忠顺王强忍住一口气,大声笑道:“哪里,哪里,汪老有了个好臂助,今后可要大出锋头了。”
在相互大笑中,偕步入坐。
主位上设了六席,这边是汪振和忠顺王分庭抗礼,下首则是南宫少秋和那个叫金载时的东厂统领,客位上坐了皇甫光和卢凌风。
慕容刚和南宫素秋领了胡风等人坐一桌。
而忠顺王带来的人却坐了两桌。
碧瑶和小红没有固定的席次,她们要到处招呼。
菜开始端上来,好戏也接着开锣了。
酒过三巡,例行的客套话也说过了。
旁边席上站起一个汉子道:“碧姑娘,现在你的身分也摆明了,原来竟是汪公公的干女儿,在八大胡同只是游戏风尘。这也没什么,可是敝友的两条性命,岂非送得太冤枉。”
碧瑶笑了一笑道:“请教这位老爷贵姓大名。”
那汉子道:“鄙人楚江秋,白面钟馗楚江秋,一向在西北活动,两年前才进人东厂当差。”
“但不知贵友又是哪两位?”
“碧姑娘这是明知故问了,他就是在这儿被重伤成残废的那两个……”
碧瑶不待他说完就笑着道:“原来是那两位呀,他们可没死,只是成残废而已!”
“一个江湖人四肢俱残,等于是生不如死,何况他们已于昨天伤重不治而死!”
慕容刚站起来道:“人是我打伤的,问碧姑娘没用,我打伤他们虽重,却都不是要命的地方,应不至于死,必定是你们这些做朋友的没尽心去延医治疗。”
楚江秋怒道:“他们是自己忧愤交加,无意于世,拒绝就医而死的!”
“这不就结了,他们是自己求死,怪不了谁!”
“尊驾倒是说得轻松,但又是谁使他们失去生趣的呢?”
慕容刚笑笑道:“那是他们自己不量力,逛窑子争风打架是常事,但没那个本事就不要逞能!
他们仗着自己会两手功夫,又倚仗着官势,出手就想要致人死命,我当场杀了他们也不为过。
只是,我很客气,仅使他们以后不能再仗技凌人而已。
楚朋友,你明明是来找麻烦的,何必又节外生枝地找藉口呢?直接挑明了说,总有人接着你就是!”
楚江秋恼羞成怒地道:“好!老子就找你!”
忠顺王这时才笑道:“汪老!你这位新副统领还真不错,刚来京师没半个月,却把我东厂的一批好手接二连三地杀伤了好几个。
这虽然是意气之争,但事情已经传了开来,若是不做个样子,我们东厂以后办事就困难多了!”
汪振笑笑道:“你们东厂风光得也够了,也该搬搬庄,让我们西厂也风光一下,反正都是相同的机构,对外是一家于人,谁也大不了谁去!”
忠顺王怒道:“汪老的意思是西厂就此吃定东厂了?”
“咱家可没这么想,话是王爷自己说的,以前西厂每次吃了亏,咱家找王爷理论时,王爷都是这么说的。”
忠顺王气为之结,窒了一窒才道:“不错,本爵是说过,而且以后还是要这么说,因为你们西厂还没有真正能风光起来,更没有把东厂压下去,一切还得等过完今天后才能再作定论!”
汪振哦了一声道:“王爷是打算在今天跟西厂别别苗头,定出个高下了!”
忠顺王冷笑道:“汪老!不是我自夸,你还不够资格跟我们东厂比高低,因为你的人手太少了。
就算你们今天赢了去,也最多算你们还可以而已,我东厂的好手大部分派出去办事了,还没有到齐,否则哪容你们如此嚣张?”
“那王爷何不等人手到齐了再来?”
“不必!本爵以为照目前的人手,也不见得会差你们多少。楚江秋,你的朋友是在谁手下吃了亏,你就找谁要回来!”
碧瑶笑道:“楚大人!大家高兴凑凑热闹自然是很有意思。但今天是妾身贱辰,无论如何,也请给妾身一个面子,大家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
楚江秋冷笑道:“碧姑娘你自己也明白,今天究竟是不是你的生日,大家心照不宜也就罢了!”
碧瑶沉声道:“不管今天是不是,我对外宣布今天过生日,今天就是,连王爷都赏了厚礼认为是了,难道你比王爷更尊贵不成,你若是存心搅局,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把你给轰出去。”
她说翻脸就翻脸!
楚江秋出身黑道,本来是个极负盛名的独行盗,心高气傲,哪里吃得下这一套,因此也一沉脸道:“碧瑶,你别给脸不要脸,大爷来这儿是瞧得起你。
窑子里的臭婊子,还敢搭架子,告诉你,这儿是八大胡同,老子出了银子,你就得侍候着!”
他的话更粗野,碧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南宫少秋连忙向胡美珍打了个手势。
胡美珍明白了,笑吟吟地出去道:“楚大人,敢情您是上这儿来花银子摆阔气来着,奴家叫珍珍,您肯出多少银子,奴家就怎么样侍候您!”
她是以此地的流妓身分出现。
楚江秋那里把她看在眼中,见她插进来胡缠,伸手一推道:“去!去!给我滚一边儿去!”
这一推劲儿不小,胡美珍被他推得向后歪去,但是她的手也快,居然捞着了他的一块衣角,将他也拉得倒了过来。
而胡美珍的倒却是有意,趁他身形未定之际,已飞快地站直了身子,亲手一挥,啪啪两响,掴了他两个嘴巴。
落手很重,楚江秋的脸上刻就肿了起来,口中掉出了四五颗大牙,鲜血直滴!
这一手将全厅的人都震住了!
南宫少秋这边邀来的客人都未通姓名,但却受人注意。
这个珍珍在梨香院已经落籍了几天,色艺颇佳,生意不错,已小有名气,但是并没有太突出的地方,却没想到她会是个武林高手。
最气人的是,她打了人还笑吟吟地道:“楚大人,要花银子买人侍候是您说的,您一分银子都舍不得花,还要伸爪子打人,所以买到的也是这种侍候,你还满意吗?要是不满意,您可以提出指教,我们一定依您的意思!”
楚江秋是在猝不及防之下着了道儿,这时已渐渐回过神来,他毕竟是个城府很深的人,知道遇上了高手,居然没有暴怒。
楚江秋只是阴森森地道:“很好!满意极了。大爷还要光顾你,这儿是五百两银票,你拿去!”
他把银票折成个小方块,屈指一弹。
此人练就的是小天星指劲,善发暗器,在折银票时,已经裹了三枚钢蝶须针,屈指以暗劲弹出。
只见一道白影,电疾射出,直向胡美珍而去!
闪避已是不及,只有用手去接!
但她若用手接住,里面的蝶领针就会破纸而出,刺破手掌,针上淬了毒,这是一种既狠且毒的方法。
只可惜他选错了对象,他若是去对化名碧瑶的李瑶英,以碧落仙子那种倔强的脾气,必然会硬接下这张银票的。
但胡美珍外号为黑妖狐,江湖经验老到不逊于一头九转玄狐,哪里会上他这种当。她把身子巧妙地一转,就利用那宽大的衣袖一裹一卷,以柔劲抵销了他的暗劲,那方银票也落入了袖中。
胡美珍盈盈一笑道:“楚大人出手真大方,赏下这么多,但不知要如何侍候?”
面对着刁钻顽强的对手,楚江秋也不敢再托大了,但面子必须捞回,他只有在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他略一沉思道:“大爷要你把衣服脱下来。”
胡美珍笑道:“干吗呀?莫不成楚大人要唱露台戏,当着这么多人多不好意思呢!”
“没关系,大爷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儿!”
“大爷既是喜欢,奴家只有侍候你了,谁让你是花钱的呢,只不过五百两银子太少了,只能脱半截儿,您至少还得拿五百两来!”
楚江秋身上只带了五百两而已,而且他也知道对方绝不会当众尽褪罗衫的,犯不着花冤枉钱。
好在目的是出出对方的丑,出个难题而已,因此他冷笑道:“就脱半截好了,记住,是上半截,脱得一丝不剩。”
胡美珍毫无难色地道:“行!大爷已经花了钱,奴家还不尽心侍候吗?妹子,麻烦你帮帮忙。”
她招呼的是席容容。
席容容袅袅地走了出来,将手中罗帕朝楚江秋一抖一摔道:“楚大爷,您可真去磨人,一共才花五百两,却要两个人侍候!”
楚江秋但觉一阵香雾扑来,饶是退得快,也被罩了个正着,有一些粉末进了眼睛立觉奇痒无比。
他朦陇中看见人影,就挥拳打了出去,席容容一闪而开,回手一拧一扯已经把他的衣服扯破了一块下来。
楚江秋不但眼睛中痒,连身上也开始痒起来,顾不得再去打人,拼命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身上起了一块块的红斑,他只有用手去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他不但把上身的衣服扯得精光,而且满身都抓得应破血流!
胡美珍笑道:“妹子,楚大爷的衣服全脱光了,咱们也侍候够了,让他歇着吧!”
席容容含笑一口酒雨喷将出去,淋在他的身上,痒是止了,可是烈酒渗进抓破的血肉,又烧得疼痛无比。
他只有咬牙忍痛,口中还吼道:“妖女!你们弄了些什么鬼?”
胡美珍道:“不是大爷要我们侍候着脱光上身吗?我们可不折不扣地遵办了,楚大爷,像您这种好客人还真不多。
您怕我们不好意思,自己还动手帮忙,这五百两银子赚得真轻松,下次再欢迎光临,算您八折就好!”
楚江秋已经没力气再找人拼命了,而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