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九居然行情熟透笑道:“那就不要紧了,卢大人敢一肩担承,倒不是他自己有担待,而是因为您占住了理,再者也是您的家世真罩得住。
不过,少爷,这只是把官面上的责任了掉了,私底下,您还得多留点神,最好您还是跟这儿的碧姑娘多套套近乎,请她为您设法,赶紧补上一个西厂的缺,才可以压住他们的同伴报复!”
“碧瑶有这个办法吗?”
“这位姑娘的来历可大了,她是西厂统领汪公公的干女儿,汪公公对她疼爱得不得了,言听计从……”
“哦!有这回事?”
孙九放低了声音道:“这是千真万确的,虽然知道的人没几个,但是她在八大胡同所以敢如此神气,却都是汪公公在暗中照应着。
她这么美,又在这个地方,即使自己洁身自爱,也总有人想动她的脑筋的。
有几个王爷的世子都曾经打过她的主意,结果汪公公着人递了话儿过去,就没有人再敢动了。”
“她有这么硬的靠山,还在这儿干吗?”
“这就不太清楚了,也许是汪公公放她在这儿接洽一些私人的事务吧。她在这儿虽是公开设局,但往来的却都是一些大有来头的人物。
偶尔接待几位慕名的客人,只是装点一下而已,客人来了,由她的表妹小红先接谈一下,认为不合的在她那一关上就挡了驾!”
南宫少秋一笑道:“这么说来,她们倒是对我还算客气了,昨儿打架,晚上杀人,都是为她们惹出来的,你去通报一声,谅她们不至于不见吧!”
“我的少爷,不必通报了,她们早留下了话,今儿所有的局子一概回绝,只等您一来就叫请了去!”
“她们知道我今天必来吗?”
“她们只是这样吩咐,小的可没敢多问,在这儿她们那个院子是最特别的,连小丫头都是自己带来。除了小的还能进院子,连当家的老妈妈都不准迈进门槛……”
“这不成了喧宾夺主吗?”
“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后台硬嘛,她进来之前,锦衣卫副指挥使金大人陪同宫中一位公公,亲自前来把老妈妈叫到一边,吩咐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老妈妈往后把那个院子的人一个个都当作菩萨般的恭敬,高高的供在上面,一点都不敢得罪。”
说得南宫少秋也笑了起来道:“她们一定对你很不好,你怎么在背后编排她们呢?”
“没有的事,她们那个院子里跋扈一点是不错,但也真能赚,梨香院的姑娘不下十来位,当红的也有五六个,但是所有的收入加起来也不到她们的一半。
别处都是照常开价,一个茶局最多几两银子,只有她们那儿没有固定价码,全由小红姑娘核价。
有回一个外地的官儿来,只喝了一杯茶,谈了十来句话,碧姑娘就转到别屋去了。
小红姑娘开价五百两,那个官员乖乖照付,没说第二个字儿,而且小费赏例还加了一成呢!”
“那你可不是发足财了!”
“可不是,她们一处一个月的赏例分润,不计门上先塞过来的,也足抵小的以前一年的收入了。
这么好的财神,谁也舍不得放手的。
可是人得讲良心,我看她们根本不是干这个的,我告诉您这些,是因为碧姑娘对您印象还不错,您不如收她在身边算了!”
“我们昨夜才第一次见面,你说到那儿去了!”
“我这辈子有一大半是混在这儿,对娘儿们的心思摸得最准,碧姑娘平素从不打扮,今儿个居然别了朵花。
而且,还薄施脂粉,换了身新衣报,这一装扮起来,可是真美,京城里找不出一个能比的人了!”
南宫少秋笑道:“那你的眼皮子太浅了,等你看过我带来的两个姑娘再下这断语也不迟!”
“怎么,她们也有碧姑娘那么美?”
“即使不比她美,也绝不比她差,美女是无法比的,各有各的长处,昭君西施,谁能定出高低来呢?”
孙九笑道:“也许小的见的世面少,但小的想不会有比碧姑娘更美的人了,尤其她这么一打扮,简直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临凡
南宫少秋见过碧瑶,自然也知道她的容貌。
他承认她的确很美,但是她的那对秀目中杀气太重了;眼睛太亮,光闪如电,给人有一种不敢逼视的感觉。
可是当他再见到碧瑶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仿佛整个地变了个人,眼神充满了温柔,找不到一点杀气。
云鬓高挑,插了一支金步摇,淡匀脂粉,显得芙蓉如面,浅绿的新装,衬着雪白的肌肤。
最难得的是,她把斜插入鬓的长眉剃掉了,画上一弯如新月的蛾眉。
原来凶得就是这一对眉毛,现在却变得那么柔和。最动人的是她的身材,修长、高挑、均匀、曲折有致,把个南宫少秋看得呆了。
碧摇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你尽看什么,昨天刚见过,难道就变了样子!”
他们对坐在书房中,而且摆好了棋谱,准备对奕。
因为小红昨天输了,碧瑶今天要扳本。
小红虽说她的棋比碧瑶高,但南宫少秋一听碧瑶所评的棋,就知道真正高明的是碧瑶。
小红送来两杯香茗后,就含笑地退出了,像是特别给他们造成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碧瑶只是略感扭怩,却没有反对。
这种少女脉脉含情的情怀十足动人。
听得对方那么一说,南宫少秋才回过神来道:“你的确是变了个人,跟昨大大不相同!”
“哦!什么地方不同呢?”
“我也说不上来,昨天好像一支出了鞘的剑,有股凌人的气势,今天你却像一朵盛开的海棠,美得醉人。”
碧瑶笑道:“这倒是很特别,剑跟海棠花是两样截然不同的东西,怎么能用来形容同一个人呢?”
“我也许比喻得不太妥当,但我的感觉的确如此。”
“剑与海棠你喜欢那一种呢?”
“昨天你问我,我一定喜欢剑,因为我经常爱舞刀弄剑,而且也喜欢英气勃勃的女孩子,但今天见了你之后,我就无法不喜欢海棠了。”
“原来你的喜爱并无常性,只是爱新奇而已。”
“不!碧瑶,你还没听我完全说完,你此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是完美之征,我不希望也不忍心你再有任何的改变了!”
“我怎么还会有改变呢?”
“你的眉毛,虽然可以每天重画,但是不会每天完全相同了,只要有一天你画偏了一点,或是略略变了一点,都会改变破坏了这至美的形象!”
“活见鬼了,我几时画过眉毛?”
“你的眉毛不是面的,难道还是天生的不成?”
“当然是天生的,我从不做画眉的那种无聊事。”
“不可能,昨天我看见你还是长眉入鬓,充满了杀气,今天却变成了一弯柔眉!”
“你仔细看看清楚。”
她把脸凑近过来!
南宫少秋仔细地看了她的眉毛,柔细紧贴,润泽光亮地甚至还用手指摸了一下,轻轻地掂起拉了一拉,那一弯柳眉的确是真的。
碧瑶对他的神态一直很注意,即使他用手指点相触,也没有躲避,似乎是一种考验。
南宫少秋十分激赏她的眉毛,轻抚再三,但是却没有作更进一步的轻佻动作。
这使碧瑶十分满意。
一个女孩子在对一个男人刚有好感时,心理是十分微妙的,她既要对方欣赏她,也要对方尊重她。
这中间要表达的程度必须十分适当,过或不及,都会使她十分失望。
碧瑶对南宫少秋就是如此,可以看得出她很欣赏这个男人了,所以才为他作了如此多的改变。
但她还在对这个人作进一步的考验和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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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南宫少秋若是对她太轻浮,她会立刻赶走这个男人,因为她一向太自尊了,受不了别人对她轻薄的。
但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正当青春,需要异性的慰藉,她的内心也是寂寞的,所以她改了装。
南宫少秋若是对她一味恭敬,远远的离开她,她同样的也会十分失望的。
这种少女的狡黠和情怀,在久经风月的南宫少秋面前是无法遁形的,所以他适如其度地表示了他的激动与受吸引,也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他的自制。
果然,碧瑶十分开心地笑了:“我没有骗你吧!”
南宫少秋道:“你没有骗我,但是我也相信我的记性,我记得你昨天的眉毛绝非如此情状!”
碧瑶含笑起立,到里面去转了一转,很快就出来,果然又是长届入鬓,只是眼神依然温柔。
她笑问道:“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南宫少秋是真的惊奇了,那两道长眉很明显不是画上去的。
南宫少秋略加思索,巳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此刻所扮演的是一名世家子弟,那是不该懂得太多的。
所以,他惊异万分地叫道:“碧瑶,你是怎么弄的,莫非你会法术,懂得化身?”
碧瑶得意地笑着道:“你怎么不说我是千年妖狐,会施妖术呢?”
“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我也根本不信这一套,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抓住了她的手,情急地摇着,就像是一个好奇而又被宠着的孩子,在追问着母亲一个问题那样。
那是最能使骄傲的女孩子动心的一个小动作,纯真、无邪而又十分企盼,更有点撒娇的意味。
碧瑶笑着用另一只手在眉毛上轻轻一撕,又恢复了先前的形状,而后笑道:“也不算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两条假眉毛而已!”
南宫少秋放开了她的手,又去夺她那只手道:“给我看看,怎么会那么像!”
她的另一只手又被握住了。
碧瑶忙道:“放开来,我给你看就是了,可别弄坏了。”
南宫少秋立刻放开了手。
碧瑶摊开手掌,掌心握着两条细长的眉毛。
南宫少秋拿起来,小心地看着,那是一片小小的薄膜,上面长着一排细而长的眉毛,不禁奇怪道:“怎么粘上去的,不会掉下来?”
“说了会吓你一跳,这可是天生的,是从另一个人的眼睛上割下来的,再经过巧匠消制而成!”
南宫少秋倒真的吓了一跳!
他听过江湖上有人皮面具的的易容术,把一个人的面皮剥下来,经过巧妙的制造后,覆在脸上,能够化装成原来的形相。
但是因为这种手术十分歹毒,而且也容易造成极大的混乱,有人冒充了丈夫去淫人妻子。
所以受到了正道武林人士的禁绝,已经失传了多年。
碧瑶轻轻一叹道:“这是一种很邪恶的易容术,已经失传了多年。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一副面具,我嫌它太恶心。把面具毁了,只留下这对眉毛。”
“你是说这原是一张完整的脸?”
“是的,这是一个百年前的大杀星,在世时曾经杀过千人以上,最后终于自己也被人杀死了,而且还把脸皮剥下来,制成了面具,现在只剩下两条眉毛了。”
“难怪你戴上了之后,显得杀气腾腾,好不怕人。碧瑶,像你现在的样子多美,何必要弄成那副鬼样子?”
“以前你看到我是鬼样子吗?”
“那当然不是,你的脸庞那么美,安上怎么样的眉毛都是好看的,只不过这对眉毛的杀气太重,使人不敢亲近!”
“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想让人欺负我,所以才装得凶一点,叫人一见就害怕!”
“我的老天,还有人敢欺负你?你们表姐妹那一身本事,有哪个活得不耐烦了?”
“你知道我们有一身本事吗?”
“碧瑶,昨天晚上你们姐妹俩到我住的客栈去,帮我们杀掉了两个贼人,几手剑法出神入化,虽然你们蒙了面,却瞒不过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呢?是那个慕容刚看出来的?”
“不,是我看出来的,刚叔还不相信是你们,但是我却立刻肯定就是你跟小红。”
“哦!那位慕容大爷的武功,经验都比你高多了,他都无法认出是谁,你倒认出来了,你根据什么呢?”
“这…可说不上,反正我准知道是你们,因为前天一会面,你们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所以一看到你们的身形,听到你们的声音,我就认出来了。”
这是最勉强的说明,但却是碧瑶最喜欢听的理由。
所以她十分安慰,娇柔地一笑道:“还算是你有良心,没有辜负我们姐妹为你冒险一场,事情解决了吗?”
南宫少秋道:“解决了,我去找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卢凌风报案,说有盗贼夜袭,被我们杀死了!”
“他能担待得了吗?那可不是普通盗贼!”
“我伯父担待得了,我知道那四个都是厂卫中人,我伯父可不怕他们!”
“既然你伯父那么有办法,你为什么还要进厂卫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接伯父的水军,却又没有军功前程,只有进那个圈子,容易混到出身!”
“少爷!这个圈子并不好混,要有点真本事的,你的几乎剑法虽然不错,可是还差得远!”
“这我不承认,刚叔说我的剑法并不比人差,只是对阵的经验欠缺,再经过一番历练后,绝不会逊于人的。我进了厂卫的圈子,磨练的机会也多!”
“那可是要玩儿命的,一个运气不好,碰上高手,你的命就算完了。”
“不会那么糟的,刚叔会帮我,再说我伯父那儿,还有几个高于,借过来混他几年,应该是够了。”
碧瑶叹道:“说了半天,你反正是认定了那个圈子,非要进去不可。”
“碧瑶,我不是喜欢那儿,而是那个圈子最好混,也最容易有表现,再者,我是混出个资格后去接掌我伯父的水师,井不是永久待在那儿。”
“被杀的四个人,多半是忠顺王那儿的,厂卫大权,多半操在忠顺王的手中,你杀了他的人……”
“这倒不怕,刑部侍郎皇甫光是我伯父的好朋友,我怕卢凌风担待不起,又去找过皇甫老伯。
他答应找忠顺王说项去,忠顺王一直想拉拢我伯父,苦于没机会,现在我找上门去,他应该没问题的!”
“忠顺王可能没问题,不过他手下的人有问题,他们多半是被你们打伤的余啸天的同伙后来被你们杀了的四个,也是忠顺王手下的人……”
“不……卢凌风说有两个是西厂的!”
“你不会比我清楚,他们只是名额在西厂,其实全是忠顺王的爪牙,你已经开罪了他们,进去也难有作为。”
“那就要看各人了,他们若能化除成见,大家交个朋友也行,他们若是再跟我过不去,我就跟他们干到底!”
碧瑶笑道:“少爷,你是来做事的,不是来跟人赌气的,再说,忠顺王不会为了你一个人而放弃了那一伙人,你到那儿去,怎么都不是上策!”
“我知道,卢凌风也跟我说过了,他甚至还拉我上他的锦衣卫去帮忙,可是我婉拒了,因为我知道要入这一行,只有进东西两厂,才能混出个名堂!”
“卢凌风跟皇帝的关系很密切,未尝不是一条可行之道,他那个人也较为好相处。”
“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皇帝目前不是最有权力的人,事事受制于东西两厂,在卢凌风那儿,不仅于不了事儿还会处处受挤,倒不如不去了。”
碧瑶终于一叹道:“好吧!你是铁定了心要打进那两个地方去,但也并不一定非要进东厂呀。
难道不能进西厂吗?西厂是宫中汪公公领头,他守在宫中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