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凌风怔然道:“夫人知道敝人要来?”
南宫萍道:“卢大人行踪隐秘,谁也不可能知道你确实的行向,只是我猜测大人一定会来一趟,作个解释,否则我们交上大人这个朋友就太寒心了。”
卢凌风忙道:“是的,敝人得知无锡出了事,由于事态扩大,事机已泄,那些人见瞒住了,才告诉我真相,我一听吓坏了……”
胡风忍不住道:“关于慕容家的灭门血案以及这次的慕容孤子被劫,卢大人是说以前完全不知道讯息?”
卢凌风发急道:“卢某的确不知道,各位也许不知道,卢某虽是指挥使,却只有三分之一的实权,其余两分的势力,都落在另外两个副使手中……”
接着他剖析实况,锦衣卫名义上归他所属,但实际上势力一分为三,他手中只有一个副使田大用是心腹。
另外一个司马洛是忠顺王的心腹,一个金克辉却是司礼监汪逍的人,那两组人各怀异心,连皇帝都饱受威胁。
那两批人的行动他都不知道,也无权干涉……
胡风淡淡地道:“卢大人,那个被杀的史进是谁的人?”
卢凌风坦承道:“是我的人,所以他出了事,才报到我那儿,这家伙颇为精明,我派他出去,原是侦查金克辉的动静的,但是照情形看,他显然已经跟另外两边串通在一起,背叛了我!”
南宫萍道:“如此说来,忠顺王与汪逍也联手了!”
卢凌风一叹道:“他们以前一直是在对立的状态中,互相倾轧得厉害!”
胡风道:“不可能那个史进与金克辉比邻而居,很多事都互相照应,显然早有沟通,可是他临死前,又吐露说曾受司马洛指挥……”
卢凌风道:“我也听说了,原来他们表面上互相争夺权利,只是做做姿态,暗地里早已连成一气。
唯其如此,才使我觉得事态严重,连忙秘密进宫,进诣圣驾,圣上叫我来向南宫世家解释一下。”
南宫萍道:“你是奉旨来的?”
卢凌风:“是的,府上的上代府宗南宫老人是先帝布衣畏友,暗中为朝廷出了很多力,圣上一直悬念在心,这次圣上命我带来一样东西。”
他恭恭敬敬地在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柄纯金的小剑,长只有两寸。
南宫萍与南宫少秋立刻恭身肃立!
五个女孩子不明就里,也同时站了起来。
卢凌风道:“圣上说这是南宫老人送给先帝的故物,上面刻的字是南宫老人手泽,请夫人过目。”
南宫萍双手捧过盒子,看了一遍道:“不错,这的确是先祖之物,卢大人带来有何指教?”
卢凌风道:“圣上说,南宫老人赠送此剑时,曾答应先帝,日后若是朝廷有困难时,将此剑持交府上,就可以获得府上的无条件支援。”
南宫萍点点头道:“先租确是有些遗训,圣驾送来此剑,莫非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力之处?”
卢凌风一叹道:“若非事情紧急,圣上也不会轻易动用此剑了,现在确实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了,圣上亟须府上大力支援,勤王平乱,保国锄奸。”
南宫萍道:“既有先人遗命,南宫子孙自当全力以赴,但勤王二字却不甚了了,目前井没有什么判乱的情况,国祚也没有不稳的现象呀。”
“那是各位对朝中的情形不了解,自从汪逍插手厂卫之后,禁宫的御林军已经入了他的掌握,圣驾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胁
胡风道:“这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难道也有那么大的威风吗?”
卢凌风一叹道:“先成祖皇帝登基,得到太监的帮助很大,以后宫监一直就掌握了很大的权力。
今上即位,汪逍表现也很忠心,而且他为人也很聪明能干、圣上对他渐渐信任增加,也造成他的权力扩张……”
南宫少秋道:“阴人当道,国政不张,皇帝太糊涂了,怎么可以将大权交付一个内监呢?”
“汪逍在一开始的表现很不错,所以圣上开始将一些权力交给他,没想到他的野心越来越大。
圣上也开始有了戒心,于是又将厂卫的势力分了一部份给执掌兵符的忠顺王,让他们分庭抗礼,以收制衡之效!”
南宫少秋已经明白了,轻叹一声道:“先开后门引狼,又放前门纳虎,驱虎本为吞狼,但是虎狼串通一气,乃使虎狼当道,天下安得不危!”
卢凌风本来对这位少爷并不十分重视,此时却眼光一亮道:“公子说得不错,圣上本来还以为驱虎吞狼得计,及至史进事情发生,圣上才知逍他们已经联成一气,情况就十分危急了。”
南宫萍道:“圣驾要我们做什么?”
卢凌风道:“这两人不但手掌京畿的兵符,而且天下兵马也有一大半控制在他们手中,想用法律去惩治他们不仅可能性不大而且也将使生灵涂炭!”
胡风道:“什么兵战凶危,分明是他自己怕死罢了!”
卢凌风道:“胡女侠这话对圣上很不公平,我现在还掌握有三分之一的力量,除奸或无可能。
但保护圣驾,秘密离开,号召各地忠于王室的将领,起兵勤王,并非不可能。
只是如此一来,势必要大动干戈,贻祸百姓,为圣心之所不忍,故而圣驾想暗中弭于此祸!”
南宫萍道:“那些话不去谈它了,皇帝的意思是要我们去刺杀那两个人。”
“是的!除了首恶和一些重要的首从,群奸无首,局势就可以控制了。”
“那两个人身边的防卫很严密了。”
“是的,他们这些年来,利用各种的手段敛财,以之来买动各处将领外,也网罗了不少的武林高手,实力非同小可,我手头的那点人力,实在不足与之抗衡,只有仰仗府上的大力支持了。”
南宫萍爽快地道:“好!你带了先人的金剑令符来,南宫世家少不得要尽一次力的。现在就请大人立即秘密回京不动声色,别让人看出一点风声,我们不日就派人到京,至于如何行动,我们自会斟酌。”
卢凌风道:“下官也要配合一下的。”
南宫萍逍:“最好不要,我们以江湖上的身分,进行起来还方便一些,你若是夹在中间行动,对方有了知觉,先对皇帝下了手,反而使我们投鼠忌器了。”
卢凌风也很上路,他对这位红粉女杰,似乎充满了信心,一拱手道:“那下官就回去静待佳音了。
各位到京师时,不妨到天桥找说书的柳麻子联络一下,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也转告他,这个人是我的结义兄弟,很靠得住!”
他就丢下了这句话,又悄悄地告辞走了!
胡风道:“这么重要的事,他就三言两语也不商量一下就走了!”
南宫萍道:“没什么好商量的,事情全由我们来做,该如何做也不会通知他,多言无益!”
南宫少秋一笑道:“我们本来就准确要干一场的,只是想到对方具有官方的身分,怕惹来以后的麻烦,现在知道有皇帝撑腰,就可以放开手干了。”
南宫萍道:“你最好别想有官方撑腰这回事,办成了皇帝才会支持我们,办不成,皇帝会来个不认帐,说不定还会下道旨意,抓我们办罪呢。”
胡风叫道:“什么!这皇帝会如此混帐?”
南宫萍笑道:“他叫卢凌风带了我们先人的金剑,秘密来找我们,目的就是在此,因为他要保全自己。
他不能让那两方的人知道他有意要对付他们,除了金剑口讯之外,他不留一个字,更是为了要撇清自己。”
“要人替他卖命,他自己倒躲开了,我们不理他。”
南宫萍正色逍:“风大妹子,你们可以不干,但南宫家却非干不可。”
胡风忙道:“大姐,我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会不干呢。素姑姑已经为我们在南宫门士中补名了,南宫的金剑令下,我们也受到约束的。”
南宫萍道:“这与金剑令无关,金剑虽是先人所遗,但并没有太多的约束力,那只是先祖私人所赠。
它最多只对南宫家的子孙有点作用,连我都可以不理,因为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是慕容家的媳妇。”
胡风怔住了!
南宫萍道:“但这件事我们仍要做。不是为了皇帝,也不是为了皇室的安危,我们是为了天下的百姓能免一次兵灾。”
胡风低头不说话了,显得很惭愧的样子。
南宫萍庄严地道:“各位妹子,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们几点事实:第一、舍弟少秋将来一定会担任南宫府的府宗,挑起这个门户的重任,他虽有两个兄长,但才具智慧禀赋都不如他,这是我们家中早已内定了的。
第二、每任府宗接任后,必须要新聘半数的剑士,他大概也已经向各位发出过邀请的口头承诺了。”
胡风畏缩地道:“南宫兄是邀请过,但我们不知道是否有这份荣誉与能力。”
南宫萍笑道:“南宫剑士只有两个条件,便符合推荐的条件一是技艺必须要有相当造诣……”
席容容道:“我们正是担心这一点,我们虽然没有和南宫兄正式交手,却也切磋过一番,跟他一比,我们实在差了很多!”
南宫萍道:“那也不成问题,我说的是相当造诣,就是说已经有相当的基础,而且资质禀赋特佳,还可以有很大进展的。
他们加人南宫府后,老一辈的人必然会各尽所能,加以悉心指点深造的,所以入南宫府后,不出十年,不敢说是天下第一,却一定是个兼通各艺的顶尖高手了。各位妹子不会觉得我说得太夸大吗?”
胡美珍道:“不……大姐,小妹有幸见识过一两位南宫家前辈剑士的功夫,他们造诣之深,的确令人敬佩!”
南宫萍道:“哦!你见过两位,那就以他们为例子来说明好了,那样也许容易令人明白些。”
“小妹见到的是一位君子剑柳依风,他为了追逐一个犯了采花杀人的少林俗家弟子,直闯少林,一剑连闯少林七重门户,最后剑破十八罗汉阵,把人带下了山。”
南宫萍笑道:“原来是他呀!他是少林逐徒,那次只能算是回家去叙家常,算不得什么拼命。”
“什么?他是少林逐徒?”
“是的!他是少林福建南支的俗家弟子,但为了要加入南宫府,自请开脱少林门下的身分。南宫门客的身分必须超越于门派之外,才会引起更多的误会。”
“为了什么呢?兼有门户身分,其实也没有关系呀!”
“关系大了,就以柳叔叔为例好了,他如仍具有少林弟子的身分,直闯山门,连破七关,那就是叛上的行为了,因为他开革了门户身分,才能放心无碍地行事。”
胡风笑道:“不过他是少林逐徒,闯闯少林寺还没有多大关系,他若是别家门下,就不太方便了。”
南宫萍一笑道:“当然,我们行事前也会作适当的顾虑,让适当的人去,所以南宫家聘剑士,最好是不属于哪一家的,这样便少些顾虑。
现在话题再回到柳叔叔身上,他在少林寺其实学的功夫并不怎么样,只是基础打得好而已。
他出师后,第一次北上嵩山朝觐掌门,结果连个三代未出师的弟子都切磋输了,为了他,嵩山本院还笑他们南支择徒太杂,出师大易,所以那次行动,他是自己请求前去,同时也为南支少林争一口气!”
“怎会前后相距如此之大呢?”
“柳叔叔在少林时只学一家武功,而且俗家弟子各从各师,各传各艺,上一代的拿手心得,非嫡传大弟子不授,门户之中又有小门户,技艺又如何得精?
他到了南宫府十几年,吸收各家技艺的精华,再融入少林武学之中,别成一格,才大放异采……”
胡美珍道:“还有一位……”
南宫萍笑道:“另一个例子不必举了,柳叔叔的例子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南宫府是一个大家庭,全体合成一家。
你可以在这儿得到很多,但也必须贡献出自己所长去造就别人,因此,进入南宫府的人必须要有开阔的心胸。”
胡美珍问道:“若是有人舍不得或是不肯将自己所长拿出来教给别人呢?”
“这样的人绝不会进南宫府,进来了也待不久,倒不是别人排挤他,而是他自己留不下来。”
“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当然有的,有些剑士在应聘之后,干不到两三年,就自请退出,有些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关特殊事故,有些纯因行事心情无法以配合。
一个秘技自珍的人,在其他地方也是差不多的,短时间也许无法发现,久而久之,就分出来了。
就像鱼目混人了珍珠堆中,一时间也许无以分辩,但经过一段时间后,珍珠依然光泽,鱼目却黯然失色了。”
胡美珍轻叹道:“南宫门下,也会聘错人的,这倒是想不到的事!”
“那并不出奇,南宫聘请剑士,并不问对方出身,凭义气相通,但人门一段时间后,清浊自分,凡是经过三年以上,还是乐于留下的,大致终身都不会退出了!”
她并没有特别说明提出这些话的含意何在,但也很明显地指出了,南宫门下剑土应该具备些什么心胸与修养。”
最后她又语重心长地道:“北慕容家的制度大致与南宫家差不多,只是没有互相切磋武学的规定。
先夫对这一点颇不以为然,他认为各人互有专长,不能拿出来,实在不必勉强!”
南宫少秋道:“大姐,我们也没有勉强,完全是大家自愿的。”
南宫萍道:“话是不错,但因为大家经常切磋,府尊发现谁有一技之长时,亲自请教,公开讨论。
有些人心中并不愿意,迫于情面才说了出来,一直到他自己在研讨时也获益无穷才能领会到这种制度的好处。
你姐夫却不同意这点,结果,官家那批野心的政客敢对北慕容家下手,却不敢对南宫家有染指之图……”
“那也不尽是这个原因吧?”
“当然,我知道那天的灭门之祸,并不全是外力,一定还有内应,所以要在最后纵火焚尸灭迹,目的也有掩饰那些内应的人,使人无从追索。”
胡风道:“那些人难道从此永远不出现了吗?”
“他们若是变换个身分,大概还不容易辩认。慕容家的门客究竟有多少人,也只有先夫一人知道,也只有先夫一人认识,我只见过名册,却只认识几个常见的人。”
南宫少秋道:“那也难怪,姐夫用人太多太杂,的确就难以兼顾了!”
南宫萍叹道:“我也劝过他,但是没办法,他管的事情太多,势力扩充得太快,虽是一心求好,但依靠的人太多。
慕容家势挟北五省,但及地之广,比南宫家多出几倍,的确是要那么多的人,因此,对慕容家的遭劫,我并不意外,那是迟早的事。
北方的一些大宗派,如少林、五台、长白等,无不被他压得难以抬头,一个武林世家,势力大到这个程度,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查出了凶手竟然是官家中人,倒是大出我的意料!”
南宫少秋道:“不能算是官家,卢凌风说了,慕容家的存在对官家只有好处,因为慕容家急公好义,惩治奸冗,省了他们不少麻烦。
其他两派势力主要是为了慕容家的钱,他们要扩充势力,需要巨额的金钱,慕容家惊人的豪富才是致祸之由。”
南宫萍叹道:“幸亏你姐夫听了我的建议,把家财置成了许多生财营利,遍布各地,由宝哥管理着,家中的现金只有几千万而已。
“那也够让人眼红的了,卢凌风说那两派势力,近两年扩充得很快,多半是靠着你家发的横财。”
南宫萍默然无语,半晌才道:“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