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酣睡中的方言被接连不断的电话吵醒,他抓起手机在毁尸灭迹之前瞟了一眼,是局长的电话号码。
方言按下接听健正儿八经地说:“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方言,别和我闹!”局长的大嗓门通过无线电波传过来,把方言的耳朵震得嗡嗡响,“快回警局,半年前的军火走私案有重大突破。”
“我马上来。”半年前他们缉私科截获一批走私军火,据说和美国最大的军火走私商“焰火”有关,但是这批军火的接受帮派知情的首脑以及他的几个副手,一夜之间离奇死亡,这桩方言当警察以来接到的最大数额的走私案就成了无头案。这件事情方言一直耿耿于怀,事隔半年,一听到那件案子有了重大突破,方言顾不得自己得馒头脸还没有消,也顾不得自己还在休年假,一个猛子翻起来,穿上衣服简单梳洗一下,抓了一个面包就开着车飞奔回警局。
“局长,有什么突破?” 方言趴在门边,喘着粗气,可见是从警局外一路跑进来的。
“你的脸怎么回事?”局长指着方言的馒头脸诧异地问,“又和人打架了?”局长叹口气,苦口婆心地说:“身为警务人员,打群架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情不能干。”
局长和方言的死去的父亲是警校的同期毕业生,所以局长一直都很关心他,很多时候都很照顾他,时不时也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关照他。
方言摸摸脸,眼睛都没眨就编了一个谎言,“半夜睡晕了,上厕所撞到门上了。”
“你啊你!”局长虽然明知方言在说谎,可是却没有揭穿,站起身说:“去会议室开会。”
“Yes,Sir。”方言规规矩矩敬了一个礼,跟着局长往会议室走。
在会议室的门口,方言碰见了一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
第五章
在会议室的门口,方言碰见了一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
任雨龙,他的警校同学,他曾经深爱的人。
“是你?!”乍见到这个人,方言的声音里透着不明所以的颤抖。
“方警官你好。”任雨龙眼光只是轻微一颤,然后坦然地伸出右手,说:“任雨龙,国际刑警,负责这次军火走私案子。”
“哦?你们认识?”局长没有觉察到方言和任雨龙之间的暗潮汹涌。
“我和方警官是警校的同学。”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任雨龙很有礼地回道。
方言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任雨龙是任雨龙,他是他,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了,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私人关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方言暂时恢复了平静,伸出右手握住任雨龙的手,淡然道:“合作愉快。”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经济科的毛督察,有情报科地李督察,还有他们缉私科的张澜、唐艺、梅莎,昨天在枪杀现场见到的深水警局的梁督察也在座。
“咳咳。”局长咳嗽两声,唤起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这是国际刑警二级警监任雨龙。”
任雨龙微笑着朝大家点点头,对方言也一视同仁。
二级警监,他果然升得很快,比我高出三个级别了,方言想着,微笑着回礼。
介绍完大家之后,局长切入正题,“下面让缉私科的张澜警官说说半年前的军火走私案的情况。”
张澜看看方言,翻开资料本开始说:“半年前我们得到线报,说是有一批军火将从香港码头走私进入香港,然后从香港转卖到东南亚各国,我们在随后的例行检查中,从数个货柜中搜出大批军火,包括美国M60E3式7。62毫米轻机枪,美国M1918式7。62毫米自动步枪,美国M16A1式5。56毫米突击步枪,美国石弓式进程反坦克武器等美国最新的重型武器,初步估价超过2亿港币。”
张澜停一下,看了看周围人稍显震惊的神色,接着说:“我们截获这批军火的当天晚上,铜锣湾发生黑帮混战,当场死亡十六人,重伤六十八人,轻伤数百人。参与这次黑帮混战的其中一个帮派──红星,伤亡惨重,总部被焚毁,他们的帮主和几位坛主当天晚上在各自的住所遇害,都是一枪正中额头毙命。后来我们查明,红星是这批军火的接收者。和出货地美国警方联络后得知,发货的公司──美国莱格食品有限公司在军火被截获后半个小时之内宣布破产,负责人失踪,所有档案丢失。给我们消息的线人同时也失踪了,他的尸体三天后在香港码头被发现,死于氰化钾中毒。”张澜深吸一口气,“至此,所有线索都断了,这件军火案成了无头案。”
“方言,你有没有补充?”局长问方言。
“当时留下了不少一些疑点,红星是一个小帮派,没能力吞下2亿的军火,但是他们一解散,幕后主使者没有找到;美国方面,除了‘焰火’没有人有能力一下子出2亿的军火,可是事后‘焰火’没有传出任何这方面的消息;也没有传出其他小帮派因此而解散的消息。”
“好,下面让梁警官说一说最近的事情。”局长转向梁督察。
“昨天晚上八点十分左右,在深水六号街区‘时代’24小时便利店门口发生一件枪击杀人案件。”梁警官朝方言点点头,接着说:“死者左胸中枪,失血过多而死亡,死者是已经解散的前红星会计,从他身上搜出了两页纸,是红星的账册,一张是三年前的,一张是十个月以前的。”
“你的意思是说──” 方言接口道:“既然五年前和十个月以前的账册存在,半年前的账册也应该有,从账册里可以发现走私案的真相?”
梁警官点着头说是。
“那下面让任警官说说他掌握的情况。” 局长在会议中一直引导着话题的走向。
“大家好。” 任雨龙先问候了大家好才接着说:“我到这里来是协助大家调查半年前的军火走私案。据可靠消息,一个礼拜之前,军火走私集团‘焰火’内讧,二当家掌权,驱逐了大当家,有不确定消息说二当家想找回半年前丢失的那批军火,还有比较确定的消息是,‘焰火’的大当家偷渡来了香港。”
“为什么到香港来?”张澜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这就要靠大家查了。” 任雨龙轻松一笑,“‘焰火’是家族性的走私集团,非常神秘,数年来一直走私毒品和军火,不过大约从十年前,渐渐停止了毒品走私,专营军火走私。‘焰火’的首脑非常神秘,如果不是他们内讧,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关于‘焰火’的一些内幕消息。”任雨龙环视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是非常渴求的表情,他接着说:“据‘焰火’的现任首脑传出的消息,前首脑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人,男,十几年前从香港到美国。”
方言等了很久,可是没有下文,他惊讶地问:“没了?”
“没了。”任雨龙摊开手,“我猜测,‘焰火’中支持前首脑的人不少,所以现任首脑不敢赶尽杀绝,只能透露出很少的消息。”
“虽然是大海捞针,但是我们也不能不查,李警官你说说查的情况。”
李警官是个精瘦干练的女子,她扶扶眼镜,声音毫无起伏地说:“根据任警官提供的资料,我们资料科查了从十九年前到十年前,共十年的出入境资料,按照男性、今年二十五岁左右,年龄偏差左右两岁,筛选出五十八万九千七百二十六人,现在我的同僚正在比对入境记录,以及现在各人的情况,希望可以缩小范围。但是如果需要进一步缩小范围,还需要更多的资料。完毕!”
“‘焰火’走私军火这么多年,只有这一次失手,他们的策划是非常周密的,所以他们的首脑应该是一个非常谨慎、心思细密的人。”任雨龙说出他自己的看法。
方言在心里叹口气,这算哪门子的突破啊,五十八万多人,要找出一个人不知道名字,不知道相貌,猜测是性格谨慎、心思细密的人,比大海捞针还要大海捞针。
“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想法?”局长环视众人,大家摇摇头,对于这件事情,资料真的太少了。
“那我布置一下下一步的任务是。”局长看着梁警官说:“梁警官,枪杀案发生在你的辖区,帐本那边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明白。”梁警官痛快地领命。
“李警官──”局长转向资料科的人,“资料你们继续查,尽量缩小范围,如果有什么突破尽快上报。”
“明白。”
“方警官。”局长看着方言说:“你们缉私科在辖区里清查一下偷渡的人,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我也会和其他警局联络,希望他们能协助调查。”
“明白。”虽然平时可以和局长开玩笑,但是在这种场合,方言也很严肃地接过任务。
“任警官。”局长最后转向了任雨龙,“你刚刚到香港,先休息几天,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多谢局长关心。”
“好了,今天散会。”局长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出了会议室。方言紧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对任雨龙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
第六章
虽然年假还没有结束,但是既然来到警局了,方言就专心的工作。先坐在办公桌前把八年前的军火走私案的资料总结一下;然后向同僚们解释自己的脸是因为撞门撞成了馒头脸,并且在同僚们非常不信任的目光之下,现场重演、实际上是第一次把脸撞在门上,因为伤上加伤,流出两行清泪;中午在餐厅饱餐一顿之后,和大厨探讨红烧肉的做法;下午分派组员去辖区内查偷渡者,自己以馒头脸妨碍市容为由,跑到资料室去查资料,一到下班时间就第一个冲出警局。
开着自己的小破车,方言正在感慨这是多么充实的一天,他的小破车“!!”响了两声,就趴在原地不动了。打开车盖,一股黑烟混着灼热的水气冒了出来。看来自己是修不好了,方言把车推到路边,给修车站打了个电话,站在路边召唤出租。
正是下班时间,从身边过了很多出租都是“满”,方言正想着是不是走回家的时候,一辆Polo停在他身边,任雨龙探出头来,说:“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虽然已经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可是一看到任雨龙,方言的心仍忍不住地狂跳,本想推辞,可是一想,现在大家合作破案,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么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也想知道任雨龙不时投注在他身上目光的含义,所以说:“好。”
方言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任雨龙笑笑,挂档,开车,不再说话。
很安静,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方言有些不自在,找一个话题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任雨龙回答,话语里有一点点欣喜。
又是一会儿冷场,方言继续说:“这车挺好的啊!”
“这是我太太在香港开的车,我回来借用一下。”
早知道任雨龙有了妻子,可是乍一听到任雨龙这么不经意地说出“太太”一词,方言心里像扎进了一根刺一样,有一点刺痛。
任雨龙似乎也感觉到了方言的不自在,尴尬笑了笑说:“吃饭了吗?一起去吃个饭?”
“可以啊,不过你要请客。”方言随口说。
“你还是这么吝啬啊!”任雨龙伸出手想要像很久以前那样捶一下方言的胸膛,可是手到了方言身前,忽然停了下来,尴尬笑笑收了回来。
方言本来想说,我现在虽然比不上你锦衣玉食,但是也衣食无忧,我早就不像以前那样节俭到吝啬──看电影要看最便宜的午夜场,吃顿饭只敢吃大排档……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对一个陌路人,没有必要说这么多。两人一路沉默到了饭店,点了菜。
看到桌上摆的都是自己当年想吃却没钱吃、现在已经吃腻了的东西的时候,方言意识到,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任雨龙不是以前那个嚣张的穷小子,自己也不是以前那个痴情的惨绿少年。当时刻骨铭心的爱恋因为任雨龙的婚姻被斩断,经过七、八年的消磨,只剩下一个淡淡的痕迹。初见面的一点悸动不是因为爱恋,仅仅是因为见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你太太还好吗?” 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方言很坦然地问候那个他曾经恨了很多年、而现在却根本不记得相貌甚至名字的女人。
任雨龙沉默好一会儿,才说:“她很好。”
“你们有好几个孩子了吧?”
“有两个孩子,儿子六岁,女儿三岁。”提到了孩子,任雨龙脸上有了点温柔。
“真有你的。” 方言伸出手捶了一下任雨龙的胸膛,“结婚生子都走到我前面。恭祝阖家团圆。”
任雨龙摸着方言刚刚捶过的地方,低下头,缓缓说:“如果我说我只爱过你一个人,你信吗?”
“我信。”方言笑道:“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如果我说我一直爱着你呢?”任雨龙忽然抬起头来看这方言。
方言叹口气,当年你说爱我的时候,我很感动,现在你说你爱我,我只有感激。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还不明白吗?方言在任雨龙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开口说:“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任雨龙没有想到方言把话又给他扔了过来,好半天才嘟嘟囔囔地说:“我以为,你也──”
方言截断了任雨龙的话,“我承认我曾经很爱你,可是那是曾经。”方言低下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红酒,“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妻子、有儿女、有责任、有前途,我也有属于我的生活,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
听方言这么说,任雨龙闭上眼睛,脸上有淡淡的痛苦,“你,恨我吗?”
“也许吧。” 方言仰头喝下满杯的红酒,虽然是低度酒,可是喉咙仍然感觉火辣辣的,“时间太久,我已经忘记了。”
“你欠我一顿饭,今天补上了。”方言坦荡荡地看着任雨龙,“从此之后,你我俩不相欠。好了,这已经离我家不远了,不用送我了,再见!”方言站起来挥挥手,留给任雨龙一个背影。
他妈的,方言你真虚伪,当年任雨龙和那女人结婚、抛弃你的时候,你明明恨他恨到骨子里,恨不得要拔他的皮,喝他的血。竟然还说你不恨!不过也不算完全虚伪,都过了七、八年了,再怎么恨都该忘记了。又一想,当年太穷,租不起旅馆,所以每次在伯父家或任雨龙家和他上床的时候都要偷偷摸摸的,当年也太年轻,技术生涩,每次Zuo爱,痛苦都比快乐多。
真是一段难以回首的往事啊!
方言双手插在衣兜里,慢悠悠地走在街上,他相信任雨龙留在心里的那一点点痕迹,今天过后,很快就会淡去了。
啊?方言一拍脑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任雨龙请客,他竟然一口饭菜没吃,喝了杯酒就走了,真是亏大了!
抬起头一看,旁边是一家酒吧,名字叫“女士止步”。以前没有听说过,应该是新开的,方言想了想店名,了然一笑钻了进去。
酒吧里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灯光很暗,只有酒吧一角一个小型的舞台比较亮,舞台上正有人在表演,四周围满了男人,群情激荡。方言走到吧台要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开始关注舞台。
舞台上立着一个!亮的钢管,一个男人正扶着钢管,踩着节奏做出种种撩人的姿态。他的长发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着的白色上衣口子完全解开,锁骨和胸膛上的两点随着身体的扭动半遮半掩,皮带扣解开,裤子的拉链拉下了一半,白色的内裤看得分分明明。男人一手抓着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