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介绍一下，Mark，方言。”
“幸会，幸会。” Mark嘴里说着中式的语言，却做着西式的脱帽礼。
听Mark阴阳怪气的中文，看他不伦不类的样子，方言尴尬地回答：“幸会，幸会。”
“走吧，警察快来了。”小安捶了Mark一下，率先往外走。
看到小安和Mark的亲密动作，方言心里都是醋意，转念一想，Mark是小安的生死之交，小安向Mark介绍自己，是不是说明了小安对自己的重视？一定是这样，方言想着，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走了出去。
三人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了警铃声和枪声。
“来得这么快？” Mark取出手枪，打开了保险拴，探头看了看。
“警察是我叫来的，没关系的。”方言连忙解释。
小安点点头，按住Mark的枪说：“别急，出去看看情况再说，警察没有你、我的资料，应该不会有问题。”
听小安这么一说，方言松了一口气，虽然警察中不乏败类，但是他仍然不愿意和警察正面冲突。
三个人收好枪，小心地朝外走去。甲板上枪声不断，有一段时间非常激烈，过了一会儿又平静了下来。
方言他们躲在船舱出口窥视外面的情况。外面三方，两派黑帮都躲在船舱里，举着武器观察外面的情况，警察在船入口处，以木箱、盾牌等做掩体。
三派中间的甲板上并没有尸体，但有好几滩血迹，看来刚刚的枪战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看到黑帮分子停止了攻势，警察中有人拿着扩音器喊：“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第四十五章
黑帮分子没出声，仍然在观望。
警察继续喊：“警方知道你们都是从犯，走私毒品、枪支都和你们无关，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可以从宽发落。”
黑帮分子分了两派，一派已经被小安收买，无意和警察争斗，听见警察这么说，更是动摇；另一派死忠Tim，但是他们还不知道Tim已经死了，没有首领的的指示，他们心里很慌张，拿不定主意。
看着外面的阵势，方言有些纳闷，自言自语道：“怎么来的是黑虎队？”
“警察不是你叫的吗？”小安也很纳闷。
方言摇摇头，他也想不明白，“我叫的是缉私科的，没有叫黑虎队。”
“糟了。”小安忽然叫道：“警方想──”
小安话还没有说完，一人打开另一扇舱门，惊叫道：“首领死了！”
“Shit！”小安骂一句，“来得真不是时候。”
小安的话音刚落，黑帮中有人就喊：“给首领报仇──”随后枪声响起，三方混战开始。
枪声，咒骂声，爆炸声，惨叫声，一片混乱，方言他们也被战火波及。
回了几枪，见局势已经无法控制，小安摇摇头说：“他们这么杀红了眼，分明是给警方想一网打尽的借口。不管他们，我们走。”
跟在小安身后走了几步，方言忽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警方要帐本，就是要毁灭和黑帮勾结的证据，现在有机会将黑帮一网打尽，当然不会放过。可是想着想着，方言他又觉得有些不对，他能想到这个问题，小安也能想到，Mark安然无事，为什么小安一定要冒险上船呢？
Mark腰间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丝喜色飞上了小安的脸庞，他如释重负地说：“终于来了。”
有什么亮光晃了一下方言的眼睛，他扑过去把小安按倒在地上，顺势滚了两圈，一梭子弹在他们身边炸开。
小安被方言扑到的瞬间已经反应过来，翻滚的时候就势开枪，黑暗里传来一声闷哼声。
闷哼声过后就没了动静，方言不敢大意，掏出枪瞄准子弹射来的方向。
Mark从旁边绕过去，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声：“安全。”
方言仍然压在小安身上，紧紧抱住他。小安推了推方言，说：“接应的直升机来了，我们上去。”
“哦。”方言非常不舍地放开小安，为什么这么不舍，他自己也有点纳闷。
警察和黑帮分子在前甲板上混战，后甲板相对平静，三个人摸上来，天边有一个黑点，慢慢地靠近，已经能看出来是一架直升机。
战火从前甲板蔓延到后甲板，方言他们不得不加入战圈。面对昔日同僚，方言心里有些不忍，他躲在后面，虚晃几枪。
警方也注意到了直升机，猛烈炮火转向天空，直升机被迫几次飞远。
接下来的一切对方言来说，是一个永远不愿想起的噩梦。
第四十六章
警方火力越来越猛，黑帮的力量越来越少，方言却仍然虚晃着。一声轻哼，方言回过头一看，小安肩膀上血肉模糊。
一瞬间，怒气埋没了理智，方言就要扣动扳机，可是握枪的手却微微颤抖，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小安的血，是惠琳的血，是同事的血……
对面的每一个人都有朋友，都有亲人，他们的朋友、亲人都会伤心，都会心疼……方言脑子中不断出现墓碑，那是一个个英勇捐躯的同事的墓碑。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个想法浮上心头，他对Mark大喊一声，“带他走！”然后把子弹统统打向天空，用更大的声音喊：“我是通缉犯方言，我投降，不要开枪！”然后把手枪和弹夹都扔了出去。
枪声渐歇。
“你──”小安说着，就要上前拉方言。
“带他走！”方言继续对Mark喊。
“保重。”Mark手起，打在心慌意乱、毫无防备的小安的脖子上，扛着小安就走。
看到小安被扛走，方言把手举到头顶，大声说：“我没有武器，我出来了。”
枪声停止，直升机趁机靠近。
方言举着手慢慢走出来，用身体挡住警察的视线。看到他安全了，又有几个黑帮分子扔掉了枪跟着走了出来。
听见直升机靠近又离开，方言松了口气。
“抓住他们。”警察中有人说了一句。
声音好熟悉啊，方言站在原地，任凭警察把他的双手扭到背后。
“把枪给我。”
“任雨龙，不要开枪！”方言大喊着，冲上去就要阻止任雨龙。
周围的人围上来，把方言死死压倒在甲板上，他只能听见一串机枪的声音，看见一道黑烟划破晴朗的天空，然后听见远远的爆炸声中，最后他听见一个凄厉的声音喊：“不──”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也有几分陌生，是那么遥远，又那么靠近。方言的脸上一片凉意，然后就是寒冷，从骨子里渗透出的寒冷，他听见一个声音嘟囔着：“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怎么能死？”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眼前忽然一亮，方言伸手遮住眼睛，懒洋洋地说：“小安，让我再睡一会儿。”回过手一摸，一边是墙，一边是空气。
方言抹去眼角的泪痕，叹口气说：“小安，我又作噩梦了，你教我的办法不管用啊。”
耳边一个男人说：“方警官，要提审了。”
方言摆摆手，说：“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起来。”
方言一边穿衣服，一边叹气说：“哎，小安啊，又要去提审了，一会儿回来陪你。”
小警察看着方言，面露同情，被抓之后，每次提审方言都非常配合，只是回到关押室之后，他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口里念念不忘的是一个名字“小安”，医生说他可能有轻度的精神分裂。
叹口气，小警察押着方言往审讯室走去。
刚走了几步，小警察忽然感觉到了杀气。方言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人，任雨龙。
第四十七章
任雨龙看见方言，微微点了点头，从他身边走过。两人刚刚错身，方言忽然抬起手朝任雨龙重重打去，两人扭成一团，好几个人才把他们拉开。
脱离毒打之后，任雨龙理了理衣服，说：“你这是干什么？”
方言什么话也没有说，“呸”地吐了一口，扬长而去。
审讯结束后，审讯的警官离开，独留下局长。
局长合上记录本，说：“一定要好好给任督察赔礼、道谢，任督察一直为你找证据开脱，你还打他，太不识好歹了。”
方言斜了斜眼睛，没有说话。
局长满意一笑， 说：“你的问题已经基本弄清楚了，很快你就会无罪释放。”
方言脸上没有一点欣喜。
“警察内部的蛀虫也被找出来了，你这次立了大功，不但可以官复原职，还能升职加薪。”
方言冷冷一笑：“你真的认为警察内部的蛀虫招出来了吗？”
局长一愣，沉默了。
方言继续问：“我让你派缉私科，为什么要联系飞虎队？”
局长的沉默更深了，好半天才说：“方言，你要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且，我老了。”
“呵呵呵呵。”方言看着局长花白的头发，不明所以地笑了笑，说：“这个江湖，我不想呆了，辞职信过两天我会交给你。”
局长看了方言好久，叹口气说：“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你，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方言又笑了，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寂寞。
无罪释放之后，方言辞了职，三个月的时间里方言一直无所事事，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伯父和弟弟、妹妹们都安全了。
这天方言在伯父家吃完饭，妹妹出门约会，弟弟去加班，只剩下他和伯父在家下棋。
下了一会儿，伯父小声说：“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伤心了。”
“哦。”
“天下好姑娘很多，等你心情好点，伯父在给你介绍一个。”
“嗯。”方言木然地点点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惠琳的死在伤心，可方言自己知道不是，可是他怎么能告诉伯父，他的心已经碎了，已经死了，让伯父再替他担心呢？
“如果，如果……”伯父颇为难，好半天才说：“如果你不喜欢女人，有看上眼的男人也行。”
方言一惊。
“哎，只要你幸福、开心就好啊。”伯父摸着方言的头，那么地慈祥。
方言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他扑在伯父的身上，号啕大哭，这是小安失踪后，他第一次哭。
方言哭累了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他心里有了想法，他还有亲人，他不能让亲人为他担心了，而对于小安，无论生死，他都要知道确切的消息。
打定了决心，方言开始帮伯父照料蔬菜店，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四处乱逛，希望能找到小安的消息。
这天他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一抬头，旁边的大厦上写着“嘉嘉大厦”。
长椿街201号嘉嘉大厦四层A座11号，这个地址忽然冒了出来，方言一溜小跑上了楼。
第四十八章
四层A座11号是一间律师事务所，方言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小安曾经资助的少年。
“是你？好久不见。”少年看到方言，笑嘻嘻地跑过来，左右看了看，问：“裴先生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方言知道他说的是小安，浅浅笑了笑，问：“刘先生是谁？我找他有点事情。”小安既然把少年交待给刘先生，刘先生一定是小安信任的人，说不定能从他那里知道小安的消息。
“你等等。”少年转过头喊一声：“刘律师，有人找。”
方言总算见识到了律师的铁齿，无论方言怎么问，刘律师都说不认识小安。刘律师越是这样，方言越是怀疑，而且这是唯一线索，于是方言就留在事务所里打杂，誓要用诚意打动刘律师。
方言拿到第三个月的薪水的时候，在事务所里，他见到了一个让他倍感意外的人──任雨龙。
“怎么是你？”方言拦住任雨龙的去路，他对任雨龙的恨意不减。
“有没有兴趣出去喝一杯？”
方言点点头，他迫切想知道任雨龙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
刚刚坐下，方言就问：“你怎么会出现在事务所？”
任雨龙答所非问：“我在美国的警校进修的时候，遇见了他。”
方言眼神一亮，果然不出所料，任雨龙果然认识小安。
“男人总依靠女人也不是办法。”任雨龙淡淡一笑，“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走私。”方言用了肯定的语气，“他在哪儿？”
“别急，听完我说的话，你再决定要不要去见Andy。”任雨龙喝一口茶，接着说：“从 Tim第一次出货，到货被缉私科收缴，到Andy和我来香港，到最后Tim死，都是他设计好了的，不过你在计划中扮演什么身份，我不知道。”
听任雨龙这么说，方言心头的疑惑一一解开，他问：“最后飞机爆炸也是计划好了的？”
任雨龙耸耸肩，说：“你想想，他如果真的死了，我早被他的一帮兄弟打成马蜂窝了，我还坐在这里，你说他死了没？”
方言心里暗骂一句，他妈的，小安你又骗我。
“你真的不在乎他设计你吗？”任雨龙微皱着眉头问。
方言翻个白眼，说：“我被他设计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都在乎还不把自己气死了？”
“他是走私犯，你是警察，这你也不在乎吗？”
“我已经不是警察了。”方言有些不耐烦地说：“爱就爱了，哪有那么多在乎不在乎啊？”
任雨龙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睁开继续说：“你知道吗，在船上我开枪的时候，是真的想杀了他？”
“为什么？”方言握紧了拳头。
“你伯父是Andy托我保护的，这么多年，Andy第一次爱屋及乌，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方言咧嘴一笑，心里像打翻了一大罐蜂蜜，甜得都快腻了，他说：“当然，这说明他也喜欢我啊。”
第四十九章
任雨龙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淡淡的不舍，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方言，说：“我留着已经没意义了，照片还给你。”
方言接过一看，那是他和任雨龙警校刚毕业时照的，他们穿着新发的警服，搂着对方的肩膀，笑得无比灿烂。
“我终于彻底地失去了你。”任雨龙的眼睛有点湿润。
方言想了想，把照片点燃了，说：“还是我上次说过的话，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不要后悔。”
看着火舌吞没了照片，任雨龙闭上眼睛，淡淡地说：“他说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方言蹦起来，就要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一把揪住任雨龙的领口，恶狠狠地问：“你，有没有和他上过床？”
任雨龙被方言的醋味呛得一愣，好半天才怒气冲冲地说：“你以为谁都有你的狗屎运，想染指他的人，十个人有九个半死得透透的，还有半个生不如死！”
方言傻笑着离开，任雨龙看着方言的背影，忽然泪如雨下，“我真的恨我自己，当年我怎么就放开了你？”
正是夜晚繁华的时候，打不到出租车，方言一路小跑，跑到他和小安最初见面的夜店。
方言喘着粗气在店外站了一刻中，才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店门。
一进店他就注意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一头柔顺的头发，在脑后低低地扎了一个辫子，灯光摇曳，头发反射出赤橙黄绿青蓝紫，分不出本来的发色，他静静地趴在吧台上一动不动，在一屋子沸腾的欲望中显得格格不入。
方言一时恍惚，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
斜里伸来一只拳头，方言闪身躲开，拳头更密，方言一边躲，一边瞅准时机回了一拳。拳头被握住，他这才看清楚出拳的人，一个比他高半头，一身横肉，光着头，鼻子上穿着孔的黑人握住他的拳头。
黑人点点头，松开了他的拳头。
方言莫名其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