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来个一问三不知,最好他们别去搜他的行囊,否则以他们里头有不少人印堂发黑的状况看来,莫邪这一出手,大概又是一只手数不完的屍体遍佈了。
他再如何无所谓也还是个人,不喜欢见人活生生惨死在他面前。
被他这么反问,褴褛文士倒不知该如何开口才不显得突兀冒失,心里正思索着要如何询问暗中探得真相,身后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起来。
「别说那么多废话,一动手不就真相分明了吗?」
在听见出现这么一匹黑马之后,早有不少人抱持着存疑的态度而来,想一展身手乘机打响自己的名号。
褴褛文士毕竟是个明智讲理之人,立刻不悦地瞪向发言之人。「如果这是个误会,韩公子根本不懂武功,打一个不能武的儒生能让你觉得光荣吗?」
发言的年轻侠士心中不悦却不好对武林前辈破口大骂,只好闷声不吭地将骂人的话给吞回肚子里去。
「沖着他的明理,我可以给他一个完屍。」即使在背囊里,莫邪仍可清楚地将所有人的神情看过一遍。「至於刚刚说话那个,能不能找到屍体就要看他的功力是不是如他的脾气一般强横了。」
听见她的话,韩观封除了在心里苦笑外也无法说些什么,以他在洞|穴里所学到的命相之书看来,这里的许多人即使不是死在莫邪手中,也活不过今天,还不如死在神器手中,以莫邪的速度,也许会比较痛快一些。
褴褛文士眼见已有不少人因为年轻侠士的话而跃跃欲试,他晓得没有多余时间让自己委婉相问。
「韩公子,老朽想请问你是不是就是最近江湖中传言的玉面修罗?」
韩观封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意,并未因为他的问话而变色。「老丈,如果我说不是会如何?说是的话又如何?」依目前的情况看来,说不是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不过他仍免不了一试。
褴褛文士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略显尴尬地搓搓手。今天他来之前就明白这差事不好做,在场的几位大多都是黑道人士或游离分子,白道之中并不是没有人不想试试身手,而是不符合君子身份,当然也有不少人不愿意多管闲事。
可玉面修罗下手虽狠,至少手下并没有无辜之人,不该让他被黑道人士围攻而死,这才让他出来做个中间人,不过身后的这群人,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其他人我不敢说,老朽不过想知道事实,并不参予其中。」这闹剧他还是早早退出得好,不想活了大半辈子,在最后一刻背了汙名洗不清。
韩观封对这老者有不错的好感,巴不得他马上远离是非,免得成为莫邪剑下的游魂。
「老丈,我无法告诉你我是不是下面修罗,但我非常确定的是牧山七虎里的五人及镇外那怪人都不是我杀的。」
褴褛文士没机会问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身后率先沖出一抹淡黄|色的身影窜向韩观封。
鉴於上次与白袍怪人刚开始所发生的事,让韩观封现在身上仍带着伤,这一次不需有人接触,莫邪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射而出,淡黄|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喷洒腥热的鲜血,如雨洒落般像黄土染成深褐色,接着两个物体往两个方向各自落向一方。
这等瞬间丧失一条性命的方式,在场除了莫邪跟韩观封两人外,没有人见识过,个个活像方才吞了一桶烂蚯蚓一样,一时之间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差点没将双眼分成两个方向看那两堆血腥的无生命物。
久久,不知是谁先惊喊出「以气御剑」这四个字来。
「就是他,他就是玉面修罗!」
又是那劳什子以气御剑!
韩观封头痛无比地揉动额际,他们眼睛是脱窗还是瞎了眼,难道没看到是莫邪自己杀人,而不是他有啥以气御剑的本领。
「一群愚人凡夫俗子!」似乎连莫邪都忍受不了这群人的无知,冰冷地飞回停落到韩观封完好的左手中。
「千万记得提醒我到京城时要狠心花钱买几件其他颜色的衣服,要是能学会易容那就更好了。」
手中的莫邪震动了一下。「莫邪之主无一人藏头缩尾。」
韩观封歎了口气。「我成为第一个你介不介意?」
「介意!」说完此话,她再度飞脱而出,攻向不知死活、前仆后继而来的愚蠢之人。
韩观封忍住闭上眼睛不看这如同地狱的画面,在莫邪稍微停顿在半空中的一瞬间,奋不顾身地上前握住她。
「别再杀了好吗?」他在剑尖刺向褴褛文士心窝时及时阻止她的行动。
「怎么?你不忍?」
韩观封点头。「是的,他们是人,我亦是人,无法真的狠下心不管。」
莫邪无言良久,而后完全停落在韩观封手中。「不灭口,你就等着更多的麻烦。」
「我晓得。」语毕,感觉腰间一紧,下一瞬间忽然如腾云驾雾般翱翔於半空之中。
离开人间地狱般的血腥场地时,依稀听见存活者一声惊骇的「御剑飞行」四个字。
御剑飞行?这又是啥花招名堂?
京城外头的小林子里。
「嗯!」频频传来听起来似乎极为难受的呕吐声。
过了一阵子后,只见苍白着脸的韩观封坐在大石上,胸膛轻微地喘息着。
刚刚那个吐得乱七八糟的人就是他没错,直到今天他才晓得书里头那些描写优游自在的神仙生活其实不是那么好过的,最起码这种飞来飞去的腾云驾雾实在不是人所能忍受。
莫邪不过是带着他在上空飞了一阵子,胃部顿时有如一只手在里头翻搅,头更是晕得开花,只差没将心肺都给呕出来而已。
看见他难受的模样,莫邪再次体认到人类是多么脆弱的一种动物,连疾速飞行都忍受不了。「你还好吧?」
韩观封摆摆手。「现在没事了,我们走吧!」该吐的不该吐的都吐完了,还能好到哪里去?
「入城?」刚刚大杀一场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到城里头才是。
他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想来在经过刚才那一战后,他这个玉面修罗更是轰动武林了,尤其是那一招其实是莫邪拖着他飞行的什么御剑飞行,这种武林失传已久的功夫想必更增加了事情的惊悚程度吧!
莫邪看见他伸过来想拉住她的手,明眸一垂,重新化为利刃回到行囊之中。
韩观封对着抓空的手怔然,给自己一个苦笑后,缩回手往城门行去。
联手……都不愿意让他牵了吗?
☆☆☆
也许韩观封学问颇丰,也许他气质甚佳,更也许他的外貌更是出类拔萃;但不论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出生在偏远小镇,在荒山里长大,刚出江湖不到两个月的人。换言之,也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从来没见过京城的繁华壮阔。望着比以往看见大了一倍的街道,多了数十倍的人潮,及从这一头望不见另一头城门的广阔,一时之间还真教他傻了眼。
「这位公子,您要用膳还是住店?」客栈里的小二哥看见如此卓然不凡的美男子,马上热切地上前招呼。
韩观封看了连衣着打扮都跟一般小镇不同的小二哥,不禁在心里惊歎京城的出品,连人都不一样,笑起来不但格外亲切也格外市侩。
「住店,给我一间清静点的上房。」自小生活环境使然,他喜欢安静清幽的地方,并非已经开始养成奢侈的习惯。
「好的,小的马上带您过去,请跟小的来。」
韩观封跟在他的身后走,仔细打量客栈的装潢,典雅华贵的装设想来住上一天必定得花不少银子。
现在的他并不担心银子问题,一路上行医下来赚了不少钱,尤其替一个富商治病时还得到诊金外的赠与,现在说起来他也算是小有财产。
「公子,这间上房可以吗?这里的环境是最幽静的一处,最近因为咱们京城首富大寿的原因,增加不少客人,就剩下这一个院落人较少而已……」耳边听着店小二叨叨絮絮,韩观封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打开房间视窗,二楼视窗外正对着楼下的小花园。
「这里很好,谢谢你,小二哥。」
「别忘了打赏。」莫邪轻声提醒,休息了多年不曾出洞|穴,可这等不成文的规矩她还记得,不想韩观封因为不曾出远门而被当成土包子轻视,希望他能被照顾得好好的。
韩观封不清楚该给多少银子,只好从身上随便掏出一锭银子要小二哥送壶好茶过来。
店小二在看见手中那锭颇重的银两后笑开了脸,行止间更是恭敬,立刻下去吩咐泡壶上等好茶。
将行囊放好,莫邪现身在桌边的椅子上,打量望着窗外景致发愣的韩观封。
要是他发现他刚刚给了整整五两银子,那张俊美的脸蛋大概会在一瞬间变得比苦瓜还苦吧,她没忘记他的性子有多节俭。
不曾发觉莫邪的存在,韩观封目光瞪着下方花园,想着这半年来的生活起了什么样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想起温柔的莫邪,他微笑。
是好吧!因为遇上了莫邪。有莫邪的日子,虽然紧张且充满意料不到的变化,可是感觉是如此满足。
他可以确定的告诉自己,人生里有莫邪就足够了。
发呆的双眼对上楼下一双水灵灵的美目,淘气大眼里有着心仪及爱慕。
「喂,你叫什么名字?」楼下的俏美姑娘对他招招手,想吸引他的注意力,身边的女婢也掩嘴对他偷偷笑着。
听见叫唤,韩观封的目光稍微集中,有些困惑怎么莫邪不但脸变得有些不一样,而且还会笑?莫邪是不笑的。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人家。」美姑娘娇嗔,语调中半是责备半是喜悦。
又回过点神,韩观封眨眼,终於发觉眼前的人不是脑海里想着的莫邪,一张俊脸蓦然晕上红彩,半转过身往桌上的行囊瞧,看见莫邪就坐在桌旁盯着他看,吓了他好大一跳。
「莫邪……」
「有事?」她冷冷地回话,心里为他刚刚瞧着楼下的姑娘而感到些许气恼,明明晓得他不是故意的,一颗心仍不好受。
韩观封摇摇头在她对面坐下,完全忘记窗外楼下那位被他一直盯着瞧的姑娘。
「喂!你怎么这样?」楼下的姑娘见他躲回房内,气恼地将小脚一跺。自小到大,还没遇过如此小觑她又不解风情的男人。
「楼下那位姑娘还等着你说话呢!」莫邪提醒他,却无法抑制自己的语气带着酸味。
虽只一点点的酸味,那就够了,韩观封对她露出俊美温文的微笑,伸手握住她摆在桌面上的小手。「莫邪,我……」
「放开!」她立刻缩手,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为他刚刚那一抹绝美的微笑心怦怦然。
掌心顿失的柔腻,并没使韩观封感到失落,他的心仍为刚刚她语气里的那股醋味感到欣喜不已。
「楼上的!」略带火爆的语气听得出来美姑娘生气了。
「还不去理楼下的美人。」不过才几天没让他握着手而已,刚刚那么一碰,手心手背的温暖教她留恋不舍。一直喜欢他给予的温暖,温温的热度很是舒服,就像他的人一样和煦。
他摇摇头。「我不认识她,干嘛理她?」明知道这样十分无礼,他还是将对着花园的木窗关上,看都不看楼下的人一眼。
「不认识她还这样盯着人家瞧。」他的动作差点让她露出笑容。
笑容?
这是不该的,她是无情无欲的不是吗?怎么可能露出笑容?
「我在发呆,你明明知道。」真可惜,差点就看见莫邪的笑容了,她的笑只能是他的,第一个微笑只可以对着他。
「发呆到美姑娘的脸上?真巧。」怎么又是带着酸味的话?难道她连自己的一张嘴都控制不了?
韩观封脸上的温和笑容加深加浓,让莫邪的心瞬间漏跳了一下。
这人实在是漂亮的过分!
「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上前,向她靠近一步,笑得甚是灿烂。这一回,手一伸就抓着了她的手,紧紧握着不让她有脱逃的机会。
没料着会被他抓住,想抽也抽不回,即使握得这般紧,那触觉还是那样的舒服。
「做什么?」被握着的手又抽动了下,她其实不是那么想逃脱。
韩观封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再看看她的眼,笑得甚是快乐。「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啊!」
「这是什么证明法?」
他向前踏进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莫邪身上是有味道的,冰冰冷冷带点清冽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花香,可是好闻极了。现下两人靠得这般近,那清冷的味道直扑鼻间,颇令人眷恋。
不只他闻到她的香,她也闻到了属於他的味道,一股清新带着灵石玉|乳的清香,闻起来神清气爽。灵石玉|乳的味道她闻过不知几百年的时间,但与他本身温和清爽的味道相融合,竟使她觉得心跳不停加快。
心跳加快?这是属於人类才会有的感觉,在她还不能化成|人形时,哪来的心?哪来的血?这半年来关於她的一切转变,难道只因为她幻化人形后所带来的副作用吗?在还是剑形时,她不但没有心跳,不能感觉何谓血脉加速,还不能说话,连他身上是怎样的味道都闻不到。
可现在她是人啊!所有的感觉从鼻间、从眼睛、从耳中、从交握的手心里不断影响她的念动。
轻轻移动交握的双手。「这样证明,你可以感觉到我话里的诚意吗?」莫邪的身高与他相差不了多少,一步一步的靠近,使两个人的双唇只要这么一仰一俯就能碰在一起。
目光在她朱红的双瓣之间流转一圈又回到她的双眼,他好想就这样亲吻下去,如果他吻了,会怎样?
她的目光同样停在他诱人的粉色唇瓣间,想像着它们的柔嫩。
两个人的目光都像是着了火一样,不自觉地吸引对方互燃。
距离在沈默中慢慢、慢慢靠近,近得连唇瓣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鼻息,直到相触的距离,连一根指头也塞不下,仿佛可以听见对方同自己一样不停加快的心跳难以承受地撞击着。
同时拉近与对方的空间,四瓣交接的一瞬间,房门如大鼓般不客气地被敲打着。
只来得及感受痒痒麻麻的触觉从唇瓣上轻刷而过,莫邪立即化成一道银芒回到行囊里头,韩观封不由得以手碰触双唇,却止不了那淡淡的麻痒在唇间肆虐。
多么短暂的碰触,感觉却似刻在唇间,怎么也去不掉。
敲门声不耐他的恍惚,再次以惊人的响声撞入他耳中,这来得不是时候的访客令韩观封发出懊恼的歎息。
☆☆☆
门外是刚刚在楼下的那位美姑娘,身边跟着的婢女脸上带着怒意。
「请问你是哪位?」一时之间韩观封认不出来她的模样,刚刚他不过是对着她的脸发呆,脑袋里想的全是莫邪,会记不得是理所当然。
可美姑娘心里却不这么想,以为他是故意瞧不起她,要不然就是故意摆高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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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登徒子!刚刚无礼地盯着我家小姐看,现在还好意思问我家小姐是谁?」知道自家小姐下不了台,一旁聪敏的婢女抢在前头怒道。
「我刚刚盯着你看?」想了一下,脑袋里渐渐记起这位姑娘的模样,再仔细一想,终於想起刚刚对着窗外发呆时,的确是面对着一个姑娘。「啊!你是刚刚在下头的那一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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