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说事,我喜欢老师很久了,我要追他,看不得你作践他,他归我了。”明貉说得理所当然。谈判的时候都要淡定。
“你说了不算。”萧逸坐在椅子上向后撸了下头发。
“你说了算?”明貉轻蔑地笑笑。
“这个自然。”萧逸对这点还是相当有自信的,挡枪子的情谊是你丫儿说没就没的?怀暖跟了他可是十年了啊。不过半路杀出的明貉还是让他稍稍地有点意外,看不出这小子还带桃花像。
“不见得吧。师兄说他不想再见你了。”明貉抛出了杀手锏。
对于这个重磅炸弹的萧逸的反应是没有反应,这是哪个非洲角落里的冷笑话?
“师兄说他满身是伤,战斗力大打折扣,不能再服役了,等他好了就递交申请书。”明貉这番话实际上是自己瞎掰的,那时候怀暖早痛晕了,哪有功夫跟他说话。
“你……不是直的吗?”萧逸缓缓地说道,以减轻胸口那种莫名膨胀的情绪。
“为了老师,我可以弯。我喜欢的是老师,是男是女是直是弯无所谓。”形势似乎严重偏向明貉这边,明貉更加得意了。丫儿这么整我老师,看我不欺负回来!
然而萧逸却仿佛没什么似的说道:“哦,那还真是恭喜他了,他跟了我多年,个性一直别扭倔强,有你爱他,那很好嘛。告诉他说申请说以后再补都行。我批准,他可以离队了。”说完,萧逸又开始点烟。
不是吧,以他明貉以往谈恋爱骗感情的经验,这个时候萧逸要不就是痛哭流涕悔不当初,要不就是扑上来和他打一架,难道,萧逸真的一点都没有不舍得?
这么一搞,明貉仿佛可以预见病床上的老师努力把泪水吞咽回去的样子。
萧逸看着明貉脸上那细微的变化,得意地吐了口烟雾。小子,跟我斗。
“老大,真没想到你这么绝——”明貉边说着,边掏出手机,对着手机说道:“——老师,对不起。”
萧逸的表情发生了八级地震。
“老师,你还好吗?老师?”明貉小心翼翼地听着,没见到萧逸也一脸期待阿拉丁神灯的表情。
“我……我没事,我……”
“喂!”萧逸把电话抢过来。
“师弟,喂,医生……操你妈……嘟……嘟……嘟……”电话挂掉了。
“你故意的?!”萧逸咬牙切齿地拎着明貉的衣领。
“哼,就活该老师被你作践?你不要我要。”明貉挣拖了他的手,整了整衣领,“小李,进来下。”
“你个警官还知法犯法。”穿着小李警服的某萧鄙视道。
“老子也是流氓班出身的。做人不能忘本撒。”明貉猛踩油门向医院方向一路冲杀。
“你真的这么不待见老师吗?据我所知,你对普通的下属也没这么苛刻吧。”
“我怎么不待见他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但凡他能说你一句不是,我也不会这么……这么替他憋屈。怎么,知道他还喜欢你又得意了?你就少糟践他了啊。”
“我怎么糟践他了?”萧逸不满地问道,难道做错事还不能罚了?
“他腿上的枪杀是怎么回事?他身上的鞭伤和性虐伤痕又是怎么回事?真话,你就算有不良嗜好,哪个给你发泄不行,他在萧氏长得又不算顶尖。每次被你折腾得腰都直不起来第二天还要出任务。你不有意的嘛?”
“……”
“还有那包黄鹤楼,想着都来气。你问都不问,直接就把人打趴下了,还不给他找人来治。他就看你没烟的时候烦,想带一包以备不时之需,为了有时间买那包烟,他头一回把计划制定得那么迅速而残酷,自己还挂了彩——他丫儿就是前世吃了你,也算还清了吧。”
“……”
“无言以对了,还是你这众人瞩目众星捧月的萧老大不屑一顾?随便,反正我就要救他脱离苦海了。他以前的苦我会补偿他的——你丫儿把烟给老子扔了!对了,你还做了什么?老师的肺给冻伤了。”
那天确实看到他抱着个保温杯跟抱着性命一样,不时地咳着。
“……”
“操!你丫儿舌头被大象踩了?”
“……”
又骂了一阵,萧逸就是不答腔,搞得明貉老没意思,一腔怒火全发油门上了,开得四个轮子都直打颤,管他红绿灯一马平川。交警在后面直追。
到了医院门口,明貉直接把驾照扔给了交警,说了声:“先拖回去。”一个错身,人已经进了住院部的门。
这么风风火火的两人在病房门口被个子娇小的护士小姐拦住了。“现在不是会客时间。”
明貉刚想抬手把人劈晕了直接进去,被萧逸给拦下了。
萧逸一言不发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愣了五秒钟,又去摸烟,刚刚准备点,又放了回去。
只要人还在里面就好,只要不被那王八蛋把人给弄没了就好。
“我说,还玩起纯情了,不好意思了。”明貉打开盒饭盖子,塞了一筷子牛肉,说道:“没你的份。”
“切,稀罕。吃饭说话,噎死你。”虽然有些饿了,但是此刻萧逸并不想理会他那开始抗议的胃。
似乎是怕噎死,明貉没有再说话,低头努力拔饭。
萧逸鄙视地看了眼饿死鬼投胎的明貉,把视线转向了窗外。窗外是一片火红的夕阳。
爱是个什么东西,从他懂事以来,爱在他眼里就是毒药,是筹码,是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中比较有效同时又难以控制的东西,他看到的,只有以爱为名的恨和毁灭。
他老子,不就是爱他老娘才要掐死他这个扫把星吗?那女的,不就是因为爱雍容就把他儿子给偷走了?
所以他不会给任何人爱情,那东西比丫儿冰毒还恐怖,他也不会相信所谓的爱情,那玩意儿比他妈UFO还玄幻。
他也从来不觉得怀暖对他的感情叫爱,也不会认为自己对他有什么特殊。
但是他的确真的非常不想怀暖被别人给带走了。
就算不是爱吧,也要在身边。(某道人:你丫儿够自私啊,某萧冷笑道:怎样?)
“怎么,想修仙了?人醒了,要不要看看去。”明貉搞定了快餐,看了看呆立在窗前摆造型的萧逸。
“嗯。”萧逸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和淡漠,微微点了点头。
“唱了十年独角戏,才发现对手没上台,唱不下去了?”这尖酸的话语嘲讽的口气,肯定是那个心术不正的小王八蛋。
但是萧逸停住了敲门的手,他想听下去。
“是的。唱不下去了……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一点回应。原本,不爱的时候是不会想什么回不回应的问题的,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我是下属,一切都是应该的。但是,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难受呢……”怀暖淡淡地自嘲道。
“可是后来他……他对你……”一想到那天看到他身上斑斑驳驳的伤痕,雍齐就想爆掉某人的头。
“不就是强Jian嘛。没什么。你们都以为是强Jian,其实,是我在酒里下了药……”
萧逸的震惊不下于任何一个人。别人是没想到老实的怀暖会做这事,而萧逸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讲出来。
萧逸为什么干得近乎强Jian,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着了道,怒的。他精心调教的人这么算计他,不给点颜色怎么行!
“你!”
“那时我刚出了个任务,差点就死了,我就想,横竖都要赌一把,不然哪天死也就死了。虽然我长得不算顶尖,但是我能做的事很多,为什么他就是不要我呢?我以为做了,可能会有不同,可是……可是……”
“我那时一门心思想赌,想着如果赢了,那么这点手段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我怎么就没想过输了呢……”
“好了,都过去了,只要你放得看,什么都好,都过去了。萧逸根本就不配你花这么多心思。下药又怎么样。我刚跟老白的时候,天天还想着杀老白呢……”说到逝去的人,雍齐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对不起……就连杀老白的时候,我还在想立功了去让他高兴……”
“要不老萧会误会你呢?这话也幸好是对我讲。你杀老白,是为了立个大功就可以不用杀我吧。(萧逸在外面脸上相当不爽)老爸死的那天,其实我躲在暗格里听着——你答应老爸,无论如何都不对我动手,除非我要杀你——你那么恨他,也还是答应他了,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萧逸了?我们到底哪里错了?”
“对不起,老白说得对,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着我不动手杀你,但是却放任别人的作为。你温柔,对我也很好,可是……”怀暖的眼睛透过天花板看到十几年前,那倔强的狠毒的脆弱的萧逸……
第 38 章
“怎么不进去了?”
“去抽根烟。”萧逸摸了根烟,然后转身朝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萧逸的眼睛掩在背光的阴影中。尽管掩饰得很好,还是被明貉的野兽直觉察觉出萧逸的声音有点发紧。
看到进来的只有明貉,怀暖的眼神了然中带着些许的失落,又有几分庆幸——他听到了萧逸的声音。当一份爱情太久得不到回应,当所有付出收获的只有屈辱的时候,见面就成了伤害。萧逸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一回,是真的彻底完蛋了呢。自己还没做出任何放弃的实际举动,萧逸就先封杀了他所有的可能。
“老师,好点没?”看到他那个样子,明貉本想开个玩笑活络下气氛的心情也没有了。
“明貉……”
“那个……他呢?”明貉沿着床坐了下来。
“走了。”
“你就放心让他走啊,他折过去又去杀萧逸,死了哪个你不心疼?”
“你又知道了?他答应我不再找大哥麻烦的。”
“交换条件呢?无缘无故的,他怎么可能答应?”
“我答应他,再也不见大哥。我要想跟大哥回去,除非他死了。其实还是我赚了,因为大哥根本就……不会想要我回去的。”
“怎么会?你不是他的左膀右臂吗?说句不怕你生气的。我也是出来做了警察,才感觉到我们以前做的那些事多伤天害理。很多事情都是你帮他策划的,你是他的心腹是他的刀枪,忠得都跟那红岩里的地下党员一样了(不是贬义,不是影射)。他就是不爱你,至少还是倚重你啊。”
“那是以前了……刀会生锈,枪没子弹就是个摆设,我现在——我已经二十岁了,身上到处都是伤,腿以后也受到限制,还被别人上过……算了吧,不爱就不爱吧,我……是我的错,男人本来就是以事业为重的嘛,他给我一个平台让我的人生不仅仅只在床上才有价值,我应该很知足的,算了……是我太贪心了……”这样一通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妄自菲薄的话怀暖说得难过,明貉听得更是气恼。
“老师,这是你和他的事,我个外人不懂那些,也不会搅和。如果有需要,可以打我电话。”明貉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不知道那个王八蛋在外面听到多少,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算了,接下来留给他吧。
走到门边的时候,明貉又停下来:“老师,我记得头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很有自信的样子,萧逸的左膀右臂,甚至紧急时刻你的命令就相当于萧逸本人的命令。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可能就是他给的自由太多,反倒让我胆大包天到了想有自己的想法,作为一个下属,作为他养的一条狗,这是不能原谅的呢。”怀暖自嘲地笑笑,自由,他自作主张的想法做法,即使是正确的,哪一次没有在事后付出代价。
明貉只见他那时人前的风光,可知道他背后的努力?要在那么多人里面脱颖而出让萧逸注意到,单有美色或者是本领的,怎么可能,萧逸可记不住没有厉害冲突且仅仅只见过一面的人。现在,不过是那些风光过去了,那些努力也没意义罢了。
天全黑了以后,萧逸终于进来了,他现在的状态,正是他以前及其鄙视的那些追求他的人的翻版。真是夜路走多终于撞到鬼了,他居然也有踌躇不前的时候,他居然也有心里有愧的时候——因为这个当了他十年影子的人,因为这个影子偶尔会不那么听话会欠教训。
他进来的时候,怀暖已经睡了,睡得很不安稳,眉蹙得很紧。病房里很暖和,怀暖只在腰部以下搭了一条毯子。绷带将背部的线条衬托得很优美。
扎着绷带光裸的背,伏趴的姿势,窄瘦的腰身,无不带着隐隐地媚态。带着薄茧的宽厚大手慢慢覆上怀暖的肩膀,却难得不带任何情欲,只是感受着搁手的骨头和皮肤上的冷汗。
很瘦,瘦得萧逸觉得自己比宣传片里的地主老财还刻薄。他越是退让,他就越好奇他的底线在哪里,他有欺负,他就越沉默退让。直到现在,逼到他说要放弃。
“我实在不懂到底怎样的感情才叫爱情。要说为对方去死,那我遇到的很多人都愿意,也都死了。你这样对我带着感情为我出了事就要我愧疚,是不是过分了啊。又不是我要你爱的,还妨碍出任务——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拿毛巾细细地帮怀暖擦着汗,对于这从来没做过的事,他觉得很有兴致,原来做这样的事还会高兴,他一直以为是下人才做的。
“但是不知不觉就十年了——这些费脑子的,想不明白的事,我们不再想了,好不?爱不爱的,先不管了,好不?我以后会对你好,行不?”这些话,是他在厕所丢了一地烟头被扫厕所的大爷狠狠鄙视之后才想顺溜的话。这种东西,编起谎话来都不带打腹稿的,真要说点什么,脑神经就暂时瘫痪了,比谈判还难。
开始看到怀暖还在睡觉的时候,有点像初次登台的梨园弟子,有点点失望,同时紧张的情绪又稍微好了点,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决定,这次他也来唱回独角戏。
一起演戏的同行,他自然是要一较高下,但面对这个始终拿着清澈眼神看自己的‘铁丝’,却哑口无言。
这些话几乎死了他百分之八十的脑细胞。搞到后半夜的时候,萧逸打电话调了人过来布防,自己趴在床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着萧逸平稳而缓慢的呼吸,怀暖缓缓睁开眼,萧逸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但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那些话,也不知道被萧逸听去了多少,萧逸眼睛里的不屑总是能顷刻间让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灰飞烟灭。
然而萧逸破天荒地说了这些话,说了这些怀暖以为自己的药性又翻涌上来产生幻觉才听到的话。
说这些话,等于是像对方袒露弱点啊。萧逸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怀暖微恼地想着,嘴角却带着些许甜蜜。
萧逸醒来的时候,已经人去床空了,摸了摸褥子,冷的。
萧逸的脑子“嗡”地响了一声,一种深刻的被耍愤怒席卷了全身,以及同等的紧张。
“老三老七!”萧逸吼了一句。
“在。”两个人像风一样出现在房间里。
“人呢?!”
“呃……出去了,散步。”怀暖出去的时候面带微笑,慢慢地,费力地摇着轮椅,还叫了老九陪他出去,所以他以为是萧逸同意的,但是看萧逸的脸色,很不对……
“搜。”萧逸沉声压抑着怒火,闭上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命令自己冷静,也许只是去散步了而已。
但是五分钟之后,在花园里搜到了被打晕的老九。
萧逸的脸色黑成了锅底。小子好样儿的,老子都决定剖心剖肺了,你就这么扔地上踩,不稀罕是吧。
老七看到被扭弯的钢管,缩了缩脖子。老九更是为自己开始默哀了。
全城搜了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