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欣喜道:“是鱼汤面条!好久没有吃过王妃亲手做的鱼汤面了,哎呀,你脸上有灰!”他用大手擦了刘王妃刘王妃面上的灰尘。
刘王妃笑着把他的手打掉,“做什么!小马先生还看着呢。你们先吃,我去给辰保送一碗,他还在外面守着呢。”
见刘王妃出了屋子,马度对张士诚道:“王爷待我不诚啊,您对王妃体贴备至,却叫我回家打老婆。”
张士诚闻言哈哈大笑:“从前也是打过的,不然她哪能这般贤惠。王妃做得鱼汤面可是一绝,从前我贩盐时就爱到她家的摊子上吃上一碗,快点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原来这刘王妃从前竟然是卖鱼汤面,跟私盐贩子确实身份挺搭配的。
当满身的光环逐渐褪去,苦心建立的王国即将崩塌,张士诚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私盐贩子,吃起来饭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狼吞虎咽的。
是啊,这里只有马度一个人,那些虚头巴脑华而不实的东西做给谁看呢。马度端起眼前的大碗喝了一口浓白的鱼汤,味道鲜香浓郁,尤其面条切的纤细又不失劲道。
泰州著名鱼汤面马度前世也是吃过的,可惜是用挂面煮出来的,跟这位刘王妃的手艺真是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鱼汤面很合马度的口味,不大一会儿就去了一半,一片鱼鳞从面条里面飘了出来,马度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用筷子挑出来瞧了瞧,竟然真的是一片红色的鱼鳞。
一旁的张士诚拿过马度的筷子,看了一眼便嘿嘿的笑道:“这是孤的锦鲤!”他一伸舌头就把那片鱼鳞卷进嘴里。
王府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侍卫和张士诚的十几个嫔妾。张士诚的女人当然不只这些,他曾建“芳”“慧”两座阁楼安置搜罗来的美女,不过这些女人都没有名分,早就分了金银细软给打发走了。
这些美丽又多金的女子自然有人愿意收留,用不得老张操心,至于府中尚未放走的嫔妾是个什么下场,完全可以想见,潘元绍的七位小妾就是榜样。
现在王府的空房很多,刘王妃在自己的寝宫附近给马度安排了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一张床了,反正就这一晚而已,马度也不讲究。
不过他有些认床,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直到夜半时分方才睡着。煎熬的太久,反而睡得香甜,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把马度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来不及穿鞋蹭蹭的出的屋子,就着天边的那一抹鱼肚白,可以清楚的看见城的方向升起滚滚的烟尘。不等他反应又有一声巨响从南边传来,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两个方向又传来喊杀之声,没了城墙的阻隔,声音似乎变得无比真切,马度可以清楚的听见那熟悉的炒豆一般的爆响。
他紧紧的一握拳,心道:“徐达进城了!”
马度赶紧的回到屋里,穿好衣裳鞋袜,从席子下面取过手枪揣进怀里。他从月亮门出了院子,四下里打量一眼,就见辰保脚步匆匆进了吴王妃的寝宫,马度一闪身藏进了一丛竹林
“一队,二队,放!”狗子大声的嘶吼着。
两百支火绳枪的枪口同时喷射出火焰,随着一阵炒豆一般的爆响,迎面杀来的张军猝然一滞,最前士卒的身上出现出现一个个的血窟窿,鲜血不要钱似得肆意喷洒,有的干脆被掀掉了脑壳,红白相间的脑浆为之迸裂。
不用狗子下令,打完枪的前两队立刻绕道队伍的最后面装填弹药,后面的两队立刻取代他们的位置。这是马度剽窃的欧洲的半回旋战术,适合宽阔地形式复杂的小规模战斗,以方阵为基础随时都可应付四面来敌。
为了能让火绳枪在各种地形战况下都能发挥最大的威力,马度和朱文英一起琢磨出来好几种战法,为此他可是死了不少的脑细胞,不过至今为止两人还没有想到,如何在不会大量伤亡的情况下火枪兵怎么样攻城。
想攻城又不想死人根本不可能,就连徐达这样的名将在平江的坚城之下也是扔了无数的尸体,所以火枪兵从来都不攻城,毕竟训练出来一个可不容易。
相对于在攻城和野战中都能发挥巨大作用的火炮营,火枪营的人可没少遭人白眼,甚至一度被讽刺为少爷兵。
狗子今天就要火枪营洗刷耻辱,他要成为第一个攻入张士诚王府的人!
第216章 末路()
外面已经打成了一锅乱粥,偌大的吴王府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什么人想乱也乱不起来。马度躲在王府中偏僻的阁楼里面挨时间。
他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喊杀声由远及近,时间也从清晨到了晌午,王府的大门传来一阵动静,马度凑到窗户跟前向下张望。
他还以为是徐达杀进来了呢,却见张士诚骑着一匹伤马在护卫的簇拥下进了王府,看他们狼狈的样子,似乎经历了一番惨烈的厮杀。
听朱文英说去岁攻打淮东时守军都是城破即降,这次不同,只听动静就知道巷战来得及极为的残酷。也不知在坚持什么,到了这般境地还能力挽狂澜吗?
辰保护着张士诚跌跌撞撞的回到刘王妃的寝宫,刘王妃立刻上前搀扶到屋里,给张士诚端了一碗茶过来,“王爷可曾伤了。”
张士诚接过茶碗一口喝了个干净,过了好一会儿等气息喘匀,他才望着刘王妃的眼睛道:“隆安已经在盘门自刎了,贼军此刻已经离王府不远,若我兵败身死,你怎么办!”
刘王妃却淡淡一笑,十分冷静的道:“王爷勿忧,妾身早就准备好了,必不负王爷。”她冲着张士诚蹲身一福,“王爷保重!”
张士诚报以惨笑,“本王随后就到!”
刘王妃起身对辰保道:“辰保我儿,带上几个人随我来!”
辰保双眼通红,无奈的点点头,跟着刘王妃出了寝宫。
齐云楼是王府后宅的的一座绣楼,是隆安公主未出嫁时候的居所,从这里的窗户望去可以俯览整个后花园,景致极好。
隆安公主出嫁后,这里就成了张士诚的嫔妾喝茶聊天,聚会赏花的地方,此刻刘王妃面色沉静的守在门口。
不大一会儿就见辰保领着十余个身穿宫装的女子,年纪大的不过二三十岁,年龄小的不过十七八岁,个个都是貌美如花身姿婀娜百里挑一的美人儿,此刻她们都是花容失色面露惊慌。
可等见了守在齐云楼门口的刘王妃,似乎又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来,刘王妃亦是露出和从前一样端庄又亲和的笑容。
“妹妹们来了!”
“姐姐,贼军是不是打进城了!”
“姐姐,王爷在哪里!”
“咱们快点逃吧!”
刘王妃和张士诚的其他嫔妾相处的不错,素来以姐妹相称,面对这些惊慌的美人儿,她只是随手推开房门,满脸淡定的道:“妹妹们莫要着急,我早有准备你们进屋再说!”
见她如此的冷静,众嫔妾也不再慌乱纷纷进屋,根本想不到这位平时亲切和善的王妃要将他们烧死。当然不是没有人看出来猫腻,有一个年龄稍大女子的看了一下周围堆放的柴薪,只叹了一口气面上便换做一副决然之色,迈进屋子里面。
一个年龄较小的嫔妾的突然惊叫一声,满脸惊恐往后退,“我不要烧死!我不要烧死!”
可不等她逃跑,辰保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推进了屋子里面,重重的摔在地上。刘王妃闪身进了屋子猛地合上房门,喊道:“辰保快把门锁上!”
辰保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锁,咔的一下锁进门环里面,这下子张士诚的嫔妾终于回过神来,纷纷的哭喊着去开门,可惜她们都是弱女子,没有茂太爷徒手开锁的技能,门被拉拽的咣咣作响也无济于事。
“我不想死!快开门!”
“呜呜呜放我走吧!
“就算是要死,我也不想烧死!”
刚才还满怀生的渴望转眼就要被烧死,噩耗来得太过突然张士诚的嫔妾大多不能接受,纷纷的寻找生路,静坐等死的也有不少。
有的人去开窗户也有的人往楼上跑,可刘王妃精心准备的死地,哪有这么容易逃跑。一个年轻的侍妾对刘王妃道:“刘氏你好狠的心哪!”说完一口便咬在刘王妃的胳膊上,很快就渗出鲜血来。
刘王妃没有半点的反应,似乎咬在别人的身上,只是惨然一笑,“既然做了王爷的女人,就该为王爷守节!”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冲着门外喊道:“辰保我儿还不点火,要我被她们咬死吗!”
辰保知道事不可为,悲怆的喊了一声,“母亲走好,孩儿很快就来!”
他甩手就将手中那迟迟不舍丢出去的火把扔在了柴薪上面!
远远的看着齐云楼被大火吞噬,张士诚哈哈大笑,“刘氏黄泉路上走慢些,我这就来陪你!”
他从床榻上取出一条白绫揣进怀里,跌跌撞撞的出了刘王妃寝宫去了王府中的议事厅。在这里他高居座上指点江山;在这里他宴请宾客载歌载舞;在这里他接见百姓受人朝拜称颂;这里承载着他太多的荣光与欢乐,死也要死在这里!
可是此刻这里空荡荡的,再没有往日的喧嚣,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因为他的到来惊慌的从窗口遁走,仅剩下他的沉重的脚步声在厅中回荡。
沿着台阶登上走到镶金嵌玉的王座的跟前,伸手拂掉上面的灰尘,缓缓得坐了上去,把身体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两手握住冰冷的扶手,闭上眼睛可以想见得可以看见昨日的繁华景象,可耳边的喊杀声又打碎他的幻想。
他笑着缓缓起身,抬起头来看看高高的房梁,伸手去搬王座,那王座宽大又镶金嵌玉沉重的很,刚刚把王座搬到台阶下面,就累得气喘吁吁只得放下。
屏风后面突然有人道:“王爷,要投缳自尽还是用高脚凳子方便!”
他扭头一看,就见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手里捧着一个高脚凳子笑呵呵的走来。
张士诚一惊,随即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马度回道:“昨夜王爷留我在府中休息,您忘了?”
“孤是说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逃走,不管是宋家和沈家都有些名声,都能保得了你。”
“不急!不急!”马度拜拜手,“我与王爷相识一场总是有些情分,今日王爷欲登极乐,我怎好不送。”
张士诚哈哈大笑,“既然有些情分,你为何不劝劝本王,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嘛,竟然还给我送凳子。
第217章 老张上吊()
“马某人微言轻能劝得住王爷?如果王爷你不能向西吴王低头,早晚也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倒是不如现在就死了来得痛快。”
有人说投缳的张士诚被从房梁上救下,送到应天之后绝食而死,也有人说他是趁看守不注意吊颈而亡。最恐怖的说法就是他因为故意激怒老朱,被老朱用乱棍打烂最后分尸喂狗。
马度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比较大,倔强的老张和残暴的老朱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能性极大。如果张士诚不肯向老朱低头,落个喂狗的下场真的不如现在死了,好歹还能落个囫囵尸首。
“西吴王?”张士诚大笑,“小马先生在高邮不是被贼军虐待,和本王一样对朱贼恨之入骨,昨日对他还口称朱贼,今日就变成‘西吴王了’,小马先生你变得好快。”
马度向外指指,“王爷听听这喊杀声,离王府已经没有多远了,如今这平江已然易主。时也势也,马某不过是一小人物,没有王爷的雄心气度更做不到视死如归,为自己为家人只好苟且的活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王爷低一次头又何妨?”
没错,马度是在劝降,张士诚虽然已是丧家之犬,但是在江南浙西仍深得民心,若是张士诚能够投降,对老朱收拢民心稳固地盘有极大的好处,不然历史上老朱也不会花费大力气劝降张士诚了。
事实也证明平江的百姓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受老朱,恨得老朱牙痒又不能大开杀戒,在平江一边迁移富户一边猛抽重税。
张士诚要是能够投降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平江百姓都是一件好事,当然这得老张心甘情愿才行,不过以他的心态可能性不大,马度不过勉力一试罢了。
张士诚果然一阵冷笑,“孤为什么要向贼秃低头,贼秃比孤强在哪里,不过天照他不照我罢了。”
算了,有这句话铁定给老朱打死分尸喂狗。
马度叹口气道:“就当马某什么都没有说,听动静已经怕要进王府了,王爷赶紧的上路吧。”
张士诚呵呵一笑,拿过马度放在地上的高脚圆凳,“多谢你的凳子,怎么断了一条腿?”
“王爷您把府里的家居摆设都送出去,这凳子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王爷用的时候小心些,不要摔到了,要不要我帮您扶着。”
张士诚大笑,“哈哈哈不用,不用,你这人真是奇怪有趣,哪有别人上吊还要给别人帮忙的。哎!”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爬上了凳子,把手里的白绫往上一扔就跨过一道横梁,张士诚伸手抓过两头,一边给白绫打结一边道:“你也早些走吧,被朱贼抓到了总归是麻烦”
张士诚话音未就听见厅外有人喊道:“就是这里有人发笑!快踹开门!”
嘭!
门被踹开只见一伙手持火绳枪的朱军冲了进来,占据屋内四角,把手里的火绳枪瞄向屋子中央的马度和张士诚。
张士诚一看情况不妙连忙的去蹬脚下的凳子,脖子刚刚的有勒紧感,就听见啪的一声响,身体就重重的落下,只见一个少年军官端着枪口冒烟的火绳枪快步走了进来。
“是张士诚!真的是张士诚!哈哈哈抓了个活的,头功让老子给捡了!先让老子打他个半死,给我爹报仇!”
少年军官大笑着就要去擒摔得七荤八素的张士诚,却听见旁边有人对他道:“汤鼎你爹怎么了?没生命危险吧。”
“我爹挨了一箭,现在好好的啊!”汤鼎猛地往后跳了一步,一副见鬼的样,“马马叔,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不可能的!我们是第一批进城的,挺近也是最快的,你怎么可能比我们先到,你是飞过来的!这下子功劳没有了!我们火枪营的耻辱是洗刷不了!对了,这次出征好像没见到你啊,”
汤鼎像是受了刺激,语无伦次的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跳个不停。
“汤鼎你怎么了?张士诚抓到了。”门外又有一个青年军官进了厅里来,看看满厅里乱蹦乱跳的汤鼎满头雾水。
汤鼎指指马度撇着嘴道:“狗千户,功劳让马叔抢走了!我们地耻辱洗刷不了拉!”
狗子把拳头捏的噼啪作响,“叫我林千户,下次再这么叫我就揍你。”他看向马度不由得讶然出声,“哎呀!是马都事!真的是你马都事!”
马度点点头,“是我,狗子挺能干,没想到你都当了千户了!”
“嘿嘿”狗子像个憨小子似得挠挠头,“这不是托了您和朱指挥使的福,自从离开洪都俺就没有再见过您,俺爹来信还托俺问您问好呢。可是俺一问朱指挥使他就发火揍人,从那以后俺就不敢再问了。这两年不见您还好吗?俺爹每回来信念叨你哩,您现在在哪里安家?等打完仗俺想去你府上拜望一下,不知道行不行。这张士诚是您抓的吗,还是您本事大,小人输得心甘情愿”
狗子也有点语无伦次,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堆,好似这些话憋了很久,都没有给马度插嘴的机会。
汤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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