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安的日子也自然难过起来,除了独居一室,已经与普通的囚徒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生了病也没有人给他认真的诊治,能苦熬九年不死,已经是他命大。
张士诚虽然忘了他,好歹老朱还没有忘记他,安插在平江的检校除了侦探情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找到廖永安并设法营救。
只可惜这帮家伙太没用,自从上次廖永安转移看押地点,都不知道廖永安的下落,偏巧不巧的让马度和毛骧给碰上了。
“监正,要是能救了楚国公出去,定是一件大大的功劳呀,王爷一定少了对咱们的封赏!”毛骧和杨书平都眼巴巴的望着马度。
马度笑着回道:“你俩是不是弄错了,你俩觉得我需要提着脑袋去挣这样的功劳?”
马度的话好似一瓢冷水浇得两人透心凉,没错,这样的功劳对他俩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功劳,可是马度不稀罕。
这甚至不是马度的任务,上头的命令是让他们配合马度,而不是让马度配合他们完成任务。
两个人立刻霜打的茄子一样满脸的沮丧,杨书平叹了口气对毛骧道:“此事不急,就算是把楚国公救出来,咱们送不出城去,若是被查到了反而害了他,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先帮着楚国公把身体调养好了才对,救人的事情,当缓缓图之。”
马度拍拍他的肩膀,“没错,这才是老成之言嘛。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走了。”
杨书平起身道:“别急,救人自是我等之事,只是这治病还少不得您帮衬,咱们是有心无力,怕是连人都看不着。”
“治病是我医者本分,你给他开个方子,我明天到王府的药房里面抓药,煎好了给他带过去。”
杨书平苦着脸道:“可小人是庸医呀,这方子还是大人来开吧。”
“那我就更是庸医了,我连把脉都不会。你家好歹是世代从医,难道就没个治外伤的经典成方。”
“这样能成吗?”
“应该没问题吧,廖永安这些年缺医少药的都活了下来,难不成有了药还会死了。”马度又看看毛骧,“还有你,明天我送药过去的时候,你就假装从门前走过,我正好叫你过去伺候廖永安。对了,你昨天和廖永安单独相处的时候,没有给他说破我的身份吗。”
毛骧连忙的摇头,“您放心,这个绝对没有,按照您立的规矩,我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表露。”
“算你有点进步!”
马度离开了杨书平的家,刚刚的一到街上,就见有大股的士卒进了城,看他们队形散乱,神情紧张,甚至有的连盔甲兵器都扔了的,明显的是吃了败仗。
不错了,能从老常的手底下活着回来,已经算是幸运的。张士诚的军队最不擅长野战,可他们的对手老常恰恰相反,没有被常遇春囫囵的吞掉,都算是主帅机灵跑得快。
从侧门进了沈府,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常茂三个正围着桌子吃饭呢,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也不知道洗洗。
马度小声的问道:“房子都找好了?”
老刘咽了一口饭回道:“都找好了,总共买了三处,不过有一处是库房,位置也不好偏僻的很,听说从前还闹过鬼,怕是以后不好再出手。”
“咱们又不炒房,管他位置好不好,越是偏僻越是闹鬼,才没人去,咱们藏着才安全。”
老刘道:“小人也是这样想的,今天已经先在那边开挖地窖了。”
常茂吞下一口大肥肉,“度哥儿,你这样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有个什么意思。要我说咱们就应该等两边开打的时候,咱们来他一个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到时候引王师入城,到时候咱们几个可就露了脸了。到时候看看文英哥还敢在咱们前面显摆装逼。”
马度恨不得飙一口老血吐他脸上,这家伙好话记不住,坏话马度只说了一回,他就刻在心里了。“就咱们几个人?就别痴心妄想了,知道你有两下子,可又能杀几个。”
常茂不满的道:“你现在穿衣服没品位也就罢了,人也无趣了,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城门不好开。我就是起个头,大家一起吹吹牛,这日子无聊透了,早知道不和你出来了玩儿了。”
“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吧,我们几个要是被张士诚抓了顶多砍脑袋,换成你八成要被腰斩、杀千刀或者五马分尸!”
马度笑道:“因为你爹刚在城外抽了张士诚大嘴巴,他恨你爹入骨,还能轻饶了你张五六,放下,那是我的饭碗!”
第174章 张士信()
吃了晚饭,马度就在院子里开始纳凉,夕阳已落,黑夜中能清楚的看见城外火光大作,鼻尖依稀能闻得见一股麦子的焦香,马度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草木灰纷纷扬扬的在城内飘落,刚刚洗完澡的常茂用手巾轻轻的拍打着健硕的胸肌,“哪个狗娘养的大晚上的放火,害我白洗。”他大概还不知道是他老爹在城外作孽。
马度相信,常遇春白天打败张士诚军的时候就有机会纵火烧粮,偏偏要等到晚上,为的就是让全城的人都能看见。如果杨书平不是太蠢的话,明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全城。
沈万三很快就找来了,见了马度第一句话就问,“吴王是打算不战而胜吗?”
马度反问:“这有什么用?你不是已经在给张士诚筹粮了吗?”
沈万三苦笑道:“这不才刚刚开始呢,这把大火一烧,那些还未出售的大户肯定会惜售,能筹到之前的六成就不错了。”
“哦,这六成能够张士诚用多久!”
张士诚伸出三个手指头,“最多不会超过四个月,只是城中大多数百姓可没有那么多的存粮,到时候城中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马度打趣道:“没看出来沈员外倒是有一颗悲悯之心啊。你若是真为平江的百姓着想,就给张士诚少筹一点粮食,让城早点破,平江的百姓就少死几个。还有,你应该没有把自己的粮食都给张士诚吧,到时候要记得给平江的百姓留一口。还有你的粮铺子应该不会偷偷摸摸的售高价粮吧。”
似乎被马度戳中了心事,沈万三的老脸竟然难得的一红,“都是乡里乡亲的,沈某怎么会做这等缺德事呢。”话说的好听,可马度要是信他才有鬼了,商人就是商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逐利的本色。
马度听说他刚从王府回来,马度又向他了解了一下今日城外的战况。
原来常遇春昨天就开始在城外烧粮了,只不过是离的比较远而已,当夜张士诚就让吕珍率领五万大军出城阻拦,今天白天双方狭路相逢,吕珍和常遇春在城外结结实实打了一仗。
结果可想而知,吕珍的五万大军被常遇春与汤和的三万大军揍得满地找牙,亏得吕珍见机得快,还带了两万逃回来,随后常遇春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城外烧粮了。
第二天当马度走上街的时候,城内的气氛再次的大变,再不见半点祥和。普通百姓昨日的愁容今天变成焦虑,一手拿着粮袋子,一手焦躁的拍着粮店门板,可是粮店却迟迟不开门。
即使有少数开门的,粮食的价格也是飞涨,不知道贵出了多少倍,听着身边的一位大妈在不停抱怨粮价太高,马度叹了口气对她道:“现在有人肯卖就赶紧的买吧,若是到了下午怕是还要更高。”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粮价涨上去就不可能再变回来了,只会一日三变越来越高。
王府门的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多都是穿盔带甲的将帅,估计是在商量着怎么打仗了。
马度刚到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声的喊道:“丞相到了!快让开!”一个护卫撞了马度一下,害他险些跌倒,马度往路边挪了挪,只见四个精壮的仆妇抬着步辇,一摇一晃走向王府大门。
步辇上歪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半眯着眼睛打盹儿,旁边还有人撑着大伞给他遮阳,好不惬意。
虽然头一次见,但是能有这么大排场的,除了张士诚的胞弟张士信怕是没有别人了。
张士诚有兄弟四个,张士义、张士德、张士信。张士义起事之初就战死了,虽然不知他为人了,但是能战死沙场不失为一条好汉。
张士德那可是连老朱都忌惮的人物,马度相信要是没有被老朱抓到,张士诚绝对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窘迫的境地。
还有一个就是张士信了,这位在历史人也算是小有名声了,只是名声很不好听,有关他的几小个典故也是荒唐可笑。
张士诚在改称吴王后,就把主要的政务都委托给他,张士信对不起自己的名字,更对不住张士诚的信任。
此人荒淫无状,奸掠妇女,谐客歌姬不离左右,吃喝作乐比张士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管事也就罢了,领导嘛就是管人的,好歹找几个靠谱的人的管事。可偏偏这位却找了黄敬夫、蔡彦夫、叶德新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三人被平江百姓合称为黄蔡叶,有歌谣为证,“丞相做事业,专用黄蔡叶,一朝西风起,干瘪。”这个西风指的应该就是西吴王老朱了。有这样的人做丞相,张士诚不败才怪。
等张士信的随从浩浩荡荡的进了王府,马度这才进去,先到自己的值班的地方坐了一会儿,这才带上杨书平给的方子到了后宅取药。
王府的药房原本是应该是属于他这个医正管的,可事实上却是王妃刘氏亲自管理的,毕竟是送到嘴里关乎性命的东西,王妃自己管也很合情理。
跟把手后院的侍卫亮明了身份说明了原因,侍卫这才给马度放行,还找一个仆役给马度带路。
相比城内的惊慌前衙的忙乱,王府的后宅感受不到半分战争的阴云,丫鬟们脚步匆匆却满脸笑容,还不时的嬉闹几句;年轻的仆役一边洒扫庭院却不忘打量从身边经过的丫鬟,一副色眯眯的模样。
经过一处花园,又见垂柳池塘、鸟语花香,一派初夏的繁荣景象。垂柳边的秋千架上,还有一个女子在推着小孩子荡秋千。
那女子看了马度一眼,就突然招呼道:“小马先生!”
马度走近了才看清楚,这女子竟然是王妃身边的侍女百金,而那小童正是老张那个鸡蛋过敏的小儿子。
“原来是二王子和百金姑娘,在下有礼了。”马度上前一揖。
百金掩嘴一笑,“小马先生这是去哪里?”
马度回道:“在下去药房取一点药。”他又看看张士诚的小儿子,“王子可还好吗?”
百金笑道:“好得很,再没有给他吃过鸡蛋,想必不会再发风疹了。”
小王子从秋千上跳下来,他白白嫩嫩,周围的头发剃得光光的,只在脑袋顶上扎了一个小辫十分可爱,他抬起头来奶声奶气的问道:“你就是马先生吗?是你治好了我的病吗?”
百金道:“就是这位小马先生,前两天还去看过二王子哩。”
二王子挠挠脑袋皱着鼻子道:“不记得了!马先生我这病可是以后都不会再发了吗?”
马度点头笑道:“只要二王子以后不吃鸡蛋,就不会再犯了。”
二王子长出一口气,很高兴的道:“太好了,发病的时候真是难过死了。”他小大人似得拱拱手,“宗昭多谢马先生了。”
第175章 看出端倪()
等马度从药房回来,百金和二王子张宗昭已经不见了,他回到值班的地方就把药交给仆役去煎。
马度不缺几副汤药的钱,杨书平他们也不缺,之所以一定要再王府的药房取药,不过掩人耳目。
他是王府属官,如果自费给廖永安治病不就太奇怪了。等仆役煎好药,马度就提着装药的陶罐子去了关押廖永安的牢房。
“马医正来了!我来帮你拎着!”守门的侍卫很热情,可闻见陶罐里的药味儿,便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
巷子里突然响起奇怪的声响,只见一辆驴车拉着空马桶驶过来,赶车的正是毛骧。
马度便道:“不敢劳烦这位大哥,就让那个人帮我拿吧,反正待会儿我还要他给我帮个忙,那个赶车的你过来!”
毛骧把车停在一旁,“是叫俺吗?又要俺到牢房里面打扫?俺是给王府倒马桶的,不是给你们扫牢房的。”
侍卫道:“叫你来你就来,哪里那么多的废话。赶紧得把车停远一点,臭死个人了。”
毛骧嘀嘀咕咕的停好车,似乎很不情愿。
马度问那侍卫,“怎得不见侯三?”
侍卫很不满道:“我们头儿八成昨夜又去逛窑子了,这人有好事从不想着我们,有点好处就多吃多占,跟了这样的头儿也是倒了霉啦。”
“昨天他不是还弄了好酒请你们喝吗?”
“那还不是沾了您的光,平时一年也见他请咱们喝一回酒!”侍卫把药罐子塞给过来的毛骧,“拿着!”
马度带着毛骧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试探问:“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侍卫笑道:“您是王府的医正,咱们还信不过您,再说了,这里的犯人虽然重要,但也不知道关了多久了,王爷好些年都没过问了,前些日子还死了一个,只报到辰统领那里,王爷都不知道,辰统领就让人给埋了。我们头儿是一朝被蛇咬,谨慎过了头了。”
他说的辰统领叫辰保,乃是张士诚的养子,在张士诚的身边做贴身的护卫。
一旁的毛骧看似心不在焉,可是却听得很认真,马度知道他心动了。这里防卫并不严密,防卫人员也少,虽然紧挨着王府,但是所处偏僻,想要无声无息的把廖永安救出去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把廖永安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廖永安穿着的还是那一身破烂衣裳,但是已经被洗干净了,把那样的一身衣服洗干净,真是难为毛骧了。
廖永安比昨日见他的时候时候精神多了,还热情的向马度和毛骧打招呼。
马度问:“可有什么不适?”
“虽然还是疼的厉害,但是已经没有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了,多谢你了。”
“这是我医者本分。”马度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没有红肿发炎的迹象。马度把药罐子交给毛骧,“你给他喂药吧。”
马度抱着胳膊冷眼看着毛骧服侍廖永安,毛骧服侍的很周到,对亲爹也不过如此了,若是外人看了肯定起疑。
廖永安眼中已经没了昨日灰败绝望,反而有求生的渴望,毛骧昨天是没有表露身份,但是马度估计廖永安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毛骧真是猪队友,早晚给他害死,“你就不能快些,他又不是你亲爹,用得着这么仔细。”
廖永安笑着向马度赔罪道:“这就好了,医正莫急!”他抢过毛骧手里的药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这家伙果然猜到了,他这么刚烈的性子若不是有所指望,岂会委曲求全。
毛骧却不管马度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湿毛巾给廖永安擦身体,接着又打扫牢里的卫生。马度看得直上火,干脆到外面给他放风,昨天就不该答应带他进来。
刚一到门口就看见侯三往这边来了,看他脚步虚浮一摇三晃的,就知道这家伙昨晚肯定没少操劳了。
马度扭头冲着屋里喊道:“打扫干净些,若是伤口进了脏气化脓了,还要再来麻烦我!”
侯三问道:“医正是来复诊的,屋里是谁?”
马度点点头,“正是来复诊的。屋里头是昨天那个倒马桶的,我让他过来给囚犯打理一下,若是伤口进了脏气,可就难治了。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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